今年的冬季来得极缓极慢,温柔地把一寸一寸的雪花铺满哥特式教堂的阳台后,冬天才提起她的裙摆,款款地登上了这座古老城市为背景的舞台。
这天的雪很大,呼啸的西风倒不狂躁。雪下了一整天,陈默看着教室窗外好不容易出现的夕阳,把压满雪、积得厚厚的屋顶啦,树尖啦都绘上犹如教堂的琉璃窗上折射出来的色彩,耀眼得惊人。
但是……照这样看来,这么大的雪一定会造成交通堵塞,他不会来了吧。何况又这么冷。
陈默鼓起一边的腮帮子,手中签字笔无意识地在课本上勾勾画画。有点失落,所以就意味着今天也见不到了。这样一想,陈默不由得有些怅惘起来。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温带的冬天也有海风气息,落雪被染成金色,连行人和车水马龙的喧嚣都仿佛静了下来,这静谧的仿佛回到工业**前的伦敦。耳边老师浓重的爱尔兰口音逐渐远去,陈默欣喜地看着这第一个冬天——他的家在中国南方,四季不甚分明,此时第一次看见这样温润的雪,况且还有这么美好的夕阳。
伦敦啊,陈默不自觉地笑起来,他多喜欢这里。
何况,他在这里邂逅了一个带着伏特加与向日葵气息的英俊青年。
陈默在下课时习惯性地往窗外一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学校镂花铁架的大门前,安德烈仍然站在那里,右手提着琴盒,另一只手拉了拉围巾使它遮住下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青年扬起脸望向陈默所在的窗口,微笑与阳光平行。
陈默愣了片刻,突然提起书包跑了下去。心里有个地方蓦然塌陷。
安德烈看到陈默跑过来,在面前一米远的地方站定,脸颊红扑扑地终于少了些东方的矜持从容。他笑得几乎看不见眼,很是开怀:“安德烈你来啦?”
青年点点头,向他伸出手去——一如他很多次做过的那样:“走吧。”陈默的手伸来却又缩了回去,像是突然响起了什么冲安德烈说:“那个,我再教你一句中文好吗?教完再走。”难得的固执,安德烈扬了扬眉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先自嘲地笑笑——他好像一直都在笑,一直都很开心。
天空又开始下雪,毫无征兆地。落在陈默的黑发上,像一朵轻云落在了安德烈的眼睛里。陈默说:“来,我教你。”
“我——爱——你。”
于是斯拉夫口音有些艰难地重复:“……wo ai ni?”安德烈看陈默十分得意,忍不住问:“Silence,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抬起头看着这个青年。他太英俊,此刻亚麻色短发和肩头都砌满了雪花,表情认真地重复那三个音节,金棕色的眸那么深邃,让他想起了瑞士日内瓦那儿的雪山湖泊,沉静圣洁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安德烈发现少年蓦然不笑了,眼中蓄满泪水。陈默向前一步抱住他,脸贴在安德烈的胸膛和柔软干净的围巾。他压低了声音几乎一字一顿。
“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
“I love you。”
回应他的是颤抖着印上他嘴唇的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