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刘力扬为自己斟了杯热水，边喝边瞄着椅子上雕塑一般的尚雯婕，终于问：“喝水吗？”
尚雯婕摇头：“不喝！”她的动作带动了手铐与椅子把手的细微磕绊，太细微，却太突兀，在静夜里透着异样。
“你不是本地人吧？”刘力扬有一搭无一搭地问。
“不是……”
“老家在哪儿？”见尚雯婕没反应，她只好又添了一句，“这个必须得说，我要做笔录的哦。”
“上海。”她声音闷闷的，掩不住南方口音的温软。
“上海宁？”刘力扬故意拽了一句上海话。手中的水杯早换成水笔。
尚雯婕内心有点惊讶，这女警的上海话说得真标准，勾起她的乡愁。
然而她身心俱疲，她没兴致对她笑或夸赞她的模仿能力。
“那为什么到首都来破坏公物？”刘力扬依旧幽默着。其实她脾气真的很好。
“我不是想破坏公物，我想死。”她淡漠且冷酷，她阴郁且执迷。
刘力扬瞪大眼睛望住她。
她自顾自幽幽地说：“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了……”
一两个钟头前，她砸坏街边的灯箱，拿着破碎的玻璃，在手腕子上比划许久。她下不了手，便呆呆地坐在原地……
刘力扬的声音把她思绪打断：“哦……这就对了！你父母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寻死觅活的呢！对了你在这边有亲戚吗？按程序得通知他们一下。”
尚雯婕又再摇头。
“上学还是上班？还是……无业游民？”
“刚刚失业……”
“你……不会是因为失业才想不开吧？”刘力扬总是对她充满兴趣。
“不是。我是为了寻死才把工作辞掉的……”
刘力扬为她那平静的语气而折服，仿若在说别人的事。而且，她竟能为寻死把工作辞了，还真是个周到的人……
她这样想着，便对尚雯婕说：“那你应该不是冲动的人啊，寻死也是考虑过的。”
尚雯婕默认。
“你这个情况，交50块钱罚款就行！不过得让你们家来接你，朋友来也成！”刘力扬终于把话说明白，其实只是小事。只是要放尚雯婕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她对她，有很多疑惑。
“我没钱，也没家，没朋友……”
还是平静的语气，仿若在说别人。
“50块都没有？！我可没给你按破坏公共财物定罪啊，那得200呢！”
椅子上的尚雯婕又再轻微动弹，手铐有一半圈住的是椅子。她不多说了，反正是没钱没家没朋友。
“那你就在这待着吧，你这样的情绪，我还真不敢放了你。”
刘力扬不再管她，从柜子里摸出一个碗装的方便面，往里冲着热水。
一起沉寂三分钟，等待着方便面的成熟。
“你饿吗？”刘力扬吹着烫口的面，不忘关怀一下犯人。
尚雯婕不答她，听着她吹凉热汤的声音，不自觉夹紧双腿。
“怎么了？”刘力扬很注意她。
“我……我想上厕所。”这回声音里的冷酷已荡然无存，全是窘迫和羞怯。
刘力扬不禁莞尔，放下方便面附送的叉子，故意逗尚雯婕：“你成心的吧？我吃个夜宵也不能消停会儿？”
尚雯婕把头埋低：“我可以等你吃完饭再去，或者放开我，让我自己去……”
“嗬！想什么美事呐？知道我们这怎么审犯人吗？不说就不让去厕所！就凭你刚才这一系列表现，还去厕所？我没……”话说到一半，看到尚雯婕正幽怨地瞪着她，她为那眼神而发憷，慌忙正经起来，“行了行了，这就带你去！你可别哭啊！”
说着已经走到尚雯婕跟前，麻利地打开手铐，将原属于椅子的那一端铐在自己手上。霎时间，两人紧密相连。
尚雯婕随她起身，冷冷地说：“我才不会哭呢。”
刘力扬为她的嘴硬而摇头叹气，但还是把她牵引到卫生间。
尚雯婕在里面折腾了好半天，刘力扬等得不耐烦。她本来应该在旁边看着的，可尚雯婕特别固执，就是不让她在场。虽说一个“阶下囚”没什么可要挟她的资本，奈何她刘力扬心肠软，也不愿为这种事为难尚，于是只在门外等。
久等不出来。刘力扬胡思乱想着，莫非她看出来我喜欢女孩的取向？不能够吧……
“哗啦啦”一声响传出来，刘力扬警觉地撞开卫生间的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又被弄碎了……
老宋从休息室慌张地跑出来：“怎么回事？！”
刘力扬自然而然地挡在尚雯婕身前，对老宋笑着：“没事没事！”
“刚才有人报案没？”老宋问。
“没有！今天晚上特太平！”
老宋点着头，对此表示赞同，又说回休息室迷瞪一会儿。
老宋走时，尚雯婕还对刘力扬心存感激，转眼就被刘恶狠狠地扯回到值班室。
“我说你损不损呐？特别潜入我们所里，为了持续破坏我们人民警察的财物是吧？你那么大人了，有多动症是怎么？”刘力扬一路责备着，一路把尚雯婕逼到墙边。
尚雯婕低着头不言声，一只手插在牛仔裤前袋里，像是攥着东西。
刘力扬眼光敏锐地上下扫视她，接着便轻一甩头示意：“转过脸去，手扶墙。”
难得的冷峻，让尚雯婕才意识到她是个警察。然而她迟疑，她不情愿。
刘力扬反问着：“听见了么？”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尚雯婕只好迟疑又不情愿地抽出手来，按她说的做。
刘力扬迅速地细致地从上到下地把她摸了一遍——这番专业的搜身过程中，刘力扬最大的收获，是发现尚雯婕的身材很好——虽然瘦，可该有肉的地方全有了，曲线流畅。
当然还有一个收获，是她本意的收获。她拿着从对方口袋里翻出来的玻璃碎片，京腔京韵地问：“这又怎么回事儿？你这自杀倾向还间歇性地发作？”
“活着真没劲。”尚雯婕沉着她秀气的脸庞。
“那我在这陪你耗着就有劲了？！”刘力扬说着，才瞥见尚雯婕手背上淌着鲜红的血。
刘力扬为自己斟了杯热水，边喝边瞄着椅子上雕塑一般的尚雯婕，终于问：“喝水吗？”
尚雯婕摇头：“不喝！”她的动作带动了手铐与椅子把手的细微磕绊，太细微，却太突兀，在静夜里透着异样。
“你不是本地人吧？”刘力扬有一搭无一搭地问。
“不是……”
“老家在哪儿？”见尚雯婕没反应，她只好又添了一句，“这个必须得说，我要做笔录的哦。”
“上海。”她声音闷闷的，掩不住南方口音的温软。
“上海宁？”刘力扬故意拽了一句上海话。手中的水杯早换成水笔。
尚雯婕内心有点惊讶，这女警的上海话说得真标准，勾起她的乡愁。
然而她身心俱疲，她没兴致对她笑或夸赞她的模仿能力。
“那为什么到首都来破坏公物？”刘力扬依旧幽默着。其实她脾气真的很好。
“我不是想破坏公物，我想死。”她淡漠且冷酷，她阴郁且执迷。
刘力扬瞪大眼睛望住她。
她自顾自幽幽地说：“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了……”
一两个钟头前，她砸坏街边的灯箱，拿着破碎的玻璃，在手腕子上比划许久。她下不了手，便呆呆地坐在原地……
刘力扬的声音把她思绪打断：“哦……这就对了！你父母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寻死觅活的呢！对了你在这边有亲戚吗？按程序得通知他们一下。”
尚雯婕又再摇头。
“上学还是上班？还是……无业游民？”
“刚刚失业……”
“你……不会是因为失业才想不开吧？”刘力扬总是对她充满兴趣。
“不是。我是为了寻死才把工作辞掉的……”
刘力扬为她那平静的语气而折服，仿若在说别人的事。而且，她竟能为寻死把工作辞了，还真是个周到的人……
她这样想着，便对尚雯婕说：“那你应该不是冲动的人啊，寻死也是考虑过的。”
尚雯婕默认。
“你这个情况，交50块钱罚款就行！不过得让你们家来接你，朋友来也成！”刘力扬终于把话说明白，其实只是小事。只是要放尚雯婕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她对她，有很多疑惑。
“我没钱，也没家，没朋友……”
还是平静的语气，仿若在说别人。
“50块都没有？！我可没给你按破坏公共财物定罪啊，那得200呢！”
椅子上的尚雯婕又再轻微动弹，手铐有一半圈住的是椅子。她不多说了，反正是没钱没家没朋友。
“那你就在这待着吧，你这样的情绪，我还真不敢放了你。”
刘力扬不再管她，从柜子里摸出一个碗装的方便面，往里冲着热水。
一起沉寂三分钟，等待着方便面的成熟。
“你饿吗？”刘力扬吹着烫口的面，不忘关怀一下犯人。
尚雯婕不答她，听着她吹凉热汤的声音，不自觉夹紧双腿。
“怎么了？”刘力扬很注意她。
“我……我想上厕所。”这回声音里的冷酷已荡然无存，全是窘迫和羞怯。
刘力扬不禁莞尔，放下方便面附送的叉子，故意逗尚雯婕：“你成心的吧？我吃个夜宵也不能消停会儿？”
尚雯婕把头埋低：“我可以等你吃完饭再去，或者放开我，让我自己去……”
“嗬！想什么美事呐？知道我们这怎么审犯人吗？不说就不让去厕所！就凭你刚才这一系列表现，还去厕所？我没……”话说到一半，看到尚雯婕正幽怨地瞪着她，她为那眼神而发憷，慌忙正经起来，“行了行了，这就带你去！你可别哭啊！”
说着已经走到尚雯婕跟前，麻利地打开手铐，将原属于椅子的那一端铐在自己手上。霎时间，两人紧密相连。
尚雯婕随她起身，冷冷地说：“我才不会哭呢。”
刘力扬为她的嘴硬而摇头叹气，但还是把她牵引到卫生间。
尚雯婕在里面折腾了好半天，刘力扬等得不耐烦。她本来应该在旁边看着的，可尚雯婕特别固执，就是不让她在场。虽说一个“阶下囚”没什么可要挟她的资本，奈何她刘力扬心肠软，也不愿为这种事为难尚，于是只在门外等。
久等不出来。刘力扬胡思乱想着，莫非她看出来我喜欢女孩的取向？不能够吧……
“哗啦啦”一声响传出来，刘力扬警觉地撞开卫生间的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又被弄碎了……
老宋从休息室慌张地跑出来：“怎么回事？！”
刘力扬自然而然地挡在尚雯婕身前，对老宋笑着：“没事没事！”
“刚才有人报案没？”老宋问。
“没有！今天晚上特太平！”
老宋点着头，对此表示赞同，又说回休息室迷瞪一会儿。
老宋走时，尚雯婕还对刘力扬心存感激，转眼就被刘恶狠狠地扯回到值班室。
“我说你损不损呐？特别潜入我们所里，为了持续破坏我们人民警察的财物是吧？你那么大人了，有多动症是怎么？”刘力扬一路责备着，一路把尚雯婕逼到墙边。
尚雯婕低着头不言声，一只手插在牛仔裤前袋里，像是攥着东西。
刘力扬眼光敏锐地上下扫视她，接着便轻一甩头示意：“转过脸去，手扶墙。”
难得的冷峻，让尚雯婕才意识到她是个警察。然而她迟疑，她不情愿。
刘力扬反问着：“听见了么？”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尚雯婕只好迟疑又不情愿地抽出手来，按她说的做。
刘力扬迅速地细致地从上到下地把她摸了一遍——这番专业的搜身过程中，刘力扬最大的收获，是发现尚雯婕的身材很好——虽然瘦，可该有肉的地方全有了，曲线流畅。
当然还有一个收获，是她本意的收获。她拿着从对方口袋里翻出来的玻璃碎片，京腔京韵地问：“这又怎么回事儿？你这自杀倾向还间歇性地发作？”
“活着真没劲。”尚雯婕沉着她秀气的脸庞。
“那我在这陪你耗着就有劲了？！”刘力扬说着，才瞥见尚雯婕手背上淌着鲜红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