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又一年清秋。杨柳如丝，驿桥春雨，芳草江南。
清瘦的小官迈着碎步，急匆匆地跑向东厢的阁楼，身上早已被细洒的雨丝浸湿。
“主子！找到了，找到了！主子……”
刚推开阁楼的门，小官的手臂便被抓住，没能站稳，顺着力道被狠狠地摔在墙上。
“真的找到了？”声音清冽，却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
“找到了！黄将军把他带回来了，现在估计已经到府上了，我急着来……诶？主子，您慢点！”看着一阵风般冲出阁楼的主子，小官加紧步伐，跟了上去。
原本冷清的前厅，此时显得有些热闹。吴世勋在门口止住脚步，尽量平稳着狂乱跳动的心脏，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大厅的角落里蜷缩着的小人，颤抖着身躯，抬起头紧张地望向站在身旁的黄子韬。
“牛肉，怕……”
“白贤，不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黄子韬叹息着挥手，支开围在一起，手忙脚乱的下人。
“牛肉，这是哪里？”卞白贤晃动脑袋，环顾着有些空旷的大厅。
“这里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白贤啊，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么？”黄子韬伸出手，抚上卞白贤的发，似是在自言自语，“没关系，等世勋来了，说不定你就全部都想起来了。”
“子韬……”吴世勋听着厅内两人的对话，心下凉了半截。
一年了，找了他一年。就在刚才，得知黄子韬找到他的消息，那股子想要把他紧紧扣在怀里的冲动，此时越发强烈。卞白贤，这一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卞白贤，流落在外的一年里，可曾有一刻，想起过那个许了你一生的吴世勋。
“世勋！”黄子韬欣喜地转过头，小挪了下，却在想到角落里的卞白贤时，顿住了脚步，“昨天沛城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有个人长得极其像是白贤，我便连夜赶了过去。原来真的是他！我把他领回来了！”
吴世勋点了点头，缓慢地走向卞白贤。
“见到他的时候就这样了。沛城的守县说，近些日子总能看到他在城外徘徊，也不进城，就只是傻傻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子韬，谢谢你。”
“说什么呢，白贤他本就是我的朋友。做这些也不是完全为了帮你，当初他失踪，我也有责任。”
“都过去了。只要找到他，就好。”
吴世勋在卞白贤跟前蹲下，一把抱住他想要后退的身子，任由他在自己怀中挣扎。用手轻轻抚弄着卞白贤瘦弱的背脊，有那么一瞬，吴世勋感觉眼泪就要喷涌而出。
“贤……”
似是感觉到吴世勋对自己的温柔，卞白贤渐渐松下紧绷着的身体，背后传来的温度，渗进卞白贤迷茫慌乱的心间。
“你……是谁？”
“你真狠心，才一年而已，你怎么就把我忘了……”声音有些哽咽。吴世勋就是这样，永远都学不会要怎样藏住自己的感情，“我用了两年，好不容易打开了你紧锁的心，可是你好像总是可以轻易地推翻我对你所有的好。我想像他们说的那样，忘记你，然后没心没肺地过着遇到你之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我做不到……贤，你好像很早就已经扎根在我的心里了……”
“你……还好么？”卞白贤不解地听着吴世勋的低喃，感觉到他的无助，夹带着丝丝绝望。
“我不好……天天寻着你，吃不好睡不好，满脑子都是你。这一年来，我过得很不好……找到你，我应该开心的。可是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那……我是不是应该说对不起？”
吴世勋没有再说话，良久，拉开与卞白贤的距离，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卞白贤本就清瘦，现在看起来更加脆弱，像是风轻轻一吹，就会消散在空气中一般。只是那双眼，却是一直没有变的。这是吴世勋见过的，最美的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微微下垂的外眼角，让卞白贤整个人看起来，生动无比。
“我叫吴世勋……”薄唇轻启，软软的音节萦绕在卞白贤耳畔，煞是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