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床,床边放着的昨天染上师父的血的红裙,已经洗干净了。
我轻轻抚过舞裙柔软鲜艳的缎面,师父……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换上红裙,慢慢地走出房间。
花香温软,微风醉人,这府里,似是与外面的乱世隔绝开来的世外桃源。
“哎呀,颜雨姑娘……您怎么出来了?璎珞该死!”远远地跑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干净俏丽,脸颊透着少女的鲜润。
璎珞……是叫璎珞吧,我冲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几步赶上来扶着我,“婢子叫璎珞,是将军派来照顾您的贴身婢女,早上,外面的一株桃花开得艳丽,婢子以为您会很晚才醒,就,就和姊姊们去看了……”
她低下头,羞红了脸。
我轻轻摇头,“没事。”
璎珞是个开朗活泼的侍女,不过半日,便与我熟识起来,唤我颜姐姐。
她告诉我,这七夜城,已被境外的姜国包围,军临城下,是因为将军才久攻不下,只是援军迟迟不到,七夜城怕是危在旦夕。
日子一天一天水一样地流过,波澜不惊,平静得有些异样。
我每天都换上舞裙,在空旷的大厅里安静的舞蹈。同样的舞,师父跳起来,清冷如月光,透着不容于世的孤傲疏离,如她一尘不染的月白色裙子;而我,却有着耀眼迷离的光景,像火焰,温暖明艳却会伤人,亦如我的红裙。
我这样想着,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兀自心凉。师父说的没错,红,果真是我的命定之色。
红色的水袖飞扬,略略挡住我的视线,眼前便只剩下迷离的红色。舞啊舞啊,直到天边染上如血的红色,璎珞便来接我回去。而有时候,他会亲自来。
一曲舞毕,身后竟突兀的响起掌声,我急忙转身,却看到他斜斜倚在墙上,嘴角噙着笑意,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欣赏。
“很好看。”他望着我,笑容温暖,“是你师父教的吧?”
“嗯。”我低下头,面颊竟有些发烫。
“可以再跳一支么?”他笑道。
我轻轻点头,舒了舒水袖,足尖轻点,踩着我最拿手的调子旋转起来,唇角,不知不觉带了盈盈的笑意。
水袖如云,步似莲开,我舞的是《相思调》 ,师父编的曲子,哀婉轻盈,绰约悲切。
飞扬的长袖间,他英挺的脸若隐若现,我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温暖的,午后晴空一样的浅蓝色眼眸,让我觉得那么安心。
我不知道,一个一生金戈铁马,从战场上的尸堆里走出来的人,竟会有这般干净纯粹的眼睛,一直都像天空一样,美丽得不染尘埃。
我的一生,有过两个这样让我觉得安心可以放心去依靠的人,只要他们在我的身后,即使前面是断崖我也会毫不害怕的走下去。一个是师父,另一个就是他。
冷漠……冷漠……
我在心里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有些自嘲的勾起嘴角,师父说过,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嘱我不可动情,只是,到底还是陷了进去呵……
隐隐的,我又闻到了那香,和屋里点的一样,萦绕在我的鼻端,心里骤然一痛,脚下一顿,我便踉跄着跌倒在地。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他高大的穿着银色盔甲的身影。
“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