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儿六岁那年，桐花村来了两个人，两个很奇怪的人。
一男一女，伴着如血夕阳。静静地走，一行血迹，在他们身后蜿蜒。
村里的人们暂且接待了他们。
他们也什么没说。
后来，沫儿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是端木蓉。
至于那男子，大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随着端木蓉喊他，盖先生。
中秋。
木门被推开了，他看看还在熟睡的女子，叹了口气。
踏出房间，却看见月光倾泻了一地，如同水。亦如同，那晚有间客栈门口的月光。
他忘不了那晚，那伴着月光的香味，伴着血腥味，伴着剑的一晚。
风吹过，房前的花散落一地。幽香传来，两行清泪滑落，蓉姑娘，我。。。


那位姓端木的姑娘看不见，谁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盖先生自是找了些医生为她治眼睛，可来过的医生，无不说，这眼睛，是剑伤，而且，力道大，没救了。
她静静听着这些话，笑，笑自己是镜湖神医，竟成了瞎子，笑着笑着，泪从脸颊滑落。。
他扶着她，坐到一旁，为她拭去泪痕。
她倚在他怀里，如同孩子。
“盖聂。你。。。”他为她拭泪的手停了一下，苦笑，他是盖聂，盖先生。。
那晚，秦兵，血洗有间客栈。
他仍记得，那晚空气中血的味道。
她突然很怕，那晚剑的身影。
他瞒着她，他不敢告诉她，那晚。。。
他将那晚深深埋在记忆深处，不愿去想起，也不能去想起。
那晚，秦兵来至有间客栈前，盖聂对他说，保护好端木姑娘。
他还不及反应，盖聂就冲了出去。
血溅在他白色的衣服上，触目惊心。
他站在门后，呆呆望着眼前一切。
“盖聂。。。”身后蓉的嘶喊传来。他一愣，随即，他就看到，蓉，冲出门外。
“别过来！”算是呵斥了吧，算是命令了吧。她的盖聂，仍在厮杀着，穿梭在剑与血的世界。
他突然清醒过来，盖聂，是在给他争取时间，盖聂机关城一战，伤还未痊愈。更别说她了。他冲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间，一把长剑飞舞过来，她的眼睛，只剩下血在流淌。
他冲上去，抱住她，血散落在他衣服上，如同绽放的花。异常绚丽。
“盖聂，是你么？是你么？”他抱着她，点头。


他心里满是怅然，蓉姑娘，对不起，我只能选择这样。。。
他带着她，冲了出去，受了伤。
走了很长时间，到了一个名叫桐花村的地方。
他不知道那晚，盖聂最后是生是死。
但他知道，他不再是盗跖，而是盖聂。
他不敢说话，他怕她听出来。
村子里的人，很快接纳了这一男一女。
他们的伤也好了。
只是，村子里的人都叹息，这对男女，本是郎才女貌，可一个，是瞎子，另一个，是哑巴，从未开口说过话。
“盖聂，你怎么不说话。”
“盖聂，那天晚上你怎么了。”
“盖聂，你现在变成哑巴了么。”
“盖聂，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她说这话时，他满脸惆怅，蓉姑娘，我怎么敢告诉你，盖聂。。。至今生死未卜。


她还是那个如莲般素净的蓉姑娘，可他，却不是那个嬉笑的盗跖了。
为了她，他必须做盖聂。
他苦笑。笑这人世，笑自己。
仅一月的时间，端木蓉神医的名声，传遍这个大山深处的山村。甚至更远。
有的时候，医馆里没人的时候，他会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的云霞慢慢凋零。
他总是想，那晚，盖聂。。。
他还想，盖聂会不会找到这个村子，他若来了，那自己。。
思绪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沫儿七岁。
那年，村子里的人染上了一种怪病。
医馆前的人络绎不绝。
她每日忙着，他站在她身后，静静望着她，看她治病。
为她递上擦汗的手巾。
“盖先生，能帮我送下药么？”
“盖先生，能帮我提下水么？”
“盖先生，能帮我喊下蓉姑娘么？”
“盖先生。。。”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村子里，没有多少劳动力。人们总是在来看病时，请他帮几个忙。
他一一答应下来。


终于，在一次帮人提水后，他倒下了。重重的一下。
他突然觉得好冷，就像三九天一般。
“盖聂，你怎么了。”他看见，她在往自己这个方向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爬了起来。
迎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跑到村口的榕树下，他觉得好难受，自己，快要。。。他苦笑。
“盖先生，你怎么在这儿？”七岁的沫儿仰着脸，问瘫坐在树下的他。
“小姑娘，帮我一个忙好吗？”他顾不及沫儿惊惶的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我不是盖先生，也不是哑巴，但是，请你向蓉姑娘和全村人隐瞒这件事，你跟她说，我去帮人提桶，可出了村子，就再没回来。小姑娘，你会陪她的，对吗？答应我，让她笑起来。。别让她恨我，恨盖先生。。”
“恩。恩。。不过，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他笑，太阳把云霞染成好看的红色，光透着那些云霞照到他身上，他觉得，好暖和，就这样，算了。。。


沫儿七岁
山上多了一座新坟头，没有石碑，只有一个木牌，木牌上，只写着三个字：盖先生。
蓉姑娘从未恨过那位离开他的盖先生，沫儿每天都会去她的医馆帮忙，给她讲笑话。让她开心。
沫儿十岁
山上的那座新坟头早已爬满了草，春天的时候，还会冒出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却孤零零的。
沫儿五十六岁
山上再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头，在原先那座旁边，多一个新的。那新坟上的碑，是村子里的人立的，亦是三个字：端木蓉。
再无其他。


完。

顶起~

为什么级比我高,我要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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