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氏明珂,独白。 )
壹·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时隔经年,当我再次踏上洛阳这片土地,一切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变得陌生而令人不安。我跟在姐姐身后,紧紧攥着衣袖的手掌一片润湿,然后渐渐松开手,扬起脸,缓步踏进玉府的大门,故作的坚毅而无畏的模样,我明白,我必须留在这里,适应这里,与他们共处,即使,我畏惧他们。
就如同当初我离开江南一样。离开的那天,恰好,是他出殡的日子。
初见他的那日,天阔云闲,春和景明。在偌大的厅堂中,我与以往一样躲在姐姐身后,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然后,轻轻地一别脸,就撞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他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背脊挺直,手中握着一只茶盏,见我看他,颔首冲我一笑。那时尚且年幼的我,立即沦陷其中。
后来我才瞧清楚了,被他坐在上头的,是一只轮椅。得知他身子不好,即使我不擅玄黄,却仍旧在半夜是点一盏油灯去专研那些医术,又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跑到山里,为他采草药,天真的以为,这样做能让他活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
当夜幕降临时,我敲开他的房门,将那一大筐不知混着多少杂草的所谓草药放在他面前,我清楚地记着,他眸中闪烁着我不懂得的意味,嘴角牵起苦涩的笑意,然后,抬手拭去我脸颊上脏污的痕迹。
他的身子需每日用药石养着方能延续生命,可尽管如此,却还是熬到了大限将近之时。他离开的那一天,我并未去见他最后一面,只是在他的屋外久久地驻足,靠着红漆柱子,面目茫然,眼神空洞,无悲亦无喜。
我始终也未去送他最后一程,他出殡那天,我随着姐姐回到洛阳,我不再去看医书,姐姐专研时,我便在一旁木然坐着,她偶尔提起,我却能淡然搭上几句嘴,好似以往的种种,皆成云烟。
然而我却清楚的明白,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我穷尽此生,都无法将他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