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青尚
“他怎么死的？”
青尚一指内堂。罗印的尸身就在其中。青烟袅袅，吞吐之间，染出十二分的淡漠。一旁坐了几个五统的人，还有苍燮的诸弟子，不知在议论什么，青尚虽是认得，却没太在意。
“门主。”
被问及的是他门中的黄来。算起来，黄来还是他的师兄。论及毒药巫蛊，系巫门下无一人可及青尚，但要说验尸寻迹，黄来门中第一。
“门主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青尚摇手：“不要行礼……结果有了吗？”
“是。”黄来呈上验尸格目，“请门主过目。”
“我就不看了。”青尚不接。“请坐。能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么？”
黄来点点头。“魔教。”
“是他们？”青尚眉心一跳。“魔教……魔教现在，不是已经差不多被剿灭了么？前月五统才灭了他们一个分舵，难道罗门主的死，和这群人有关？”
“……这倒不知。不过，的确是魔教中人下的手，用的就是他们自己的那一套心法功夫，决计不会错。”
“可……魔教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高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罗门主。”青尚沉吟。“我想看看尸身，行么？”
“这个……”黄来迅速瞟了一眼内堂，“苍燮的香无在里面……我不敢进去。”他偷看了一眼青尚的脸色，“谁都不敢进去，门主，算了吧。”
“香公子，还在里面？”莫致在他身后轻问。“我听说，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两天多了。”
“是啊，”黄来抬了头，却被她容光摄住。“姑娘是……”
“师傅在世时，没告诉你么？”青尚微觉诧异，“她是师傅的几个小弟子之一，名字唤作莫致。”
“啊，哈哈哈……”黄来傻笑。
“小致——”他忽然想起什么。话未出口，却被一旁的高声争吵打断。
“我不同意。”A门的庆生猛一声暴喝。青尚本没注意他们在议论什么，这时也不得不转了身去看。
“但除了香无，还有谁能做苍燮的门主？他是罗老的大弟子，名声又大，这个位子，除他之外，无人可坐。”
“可他若真做上了苍燮的门主，那我问你，五统统领的位子，又是谁的？” B门吴成也是极大的嗓门。
“他能做上这个位子么？”C门蒙扩一脸震怒，“就凭他？他算什么？论资历，比不上你我，论为人，哼。只说武功，怕是定不了人心吧。”
“就算他做了统领，”苍燮本门的邢旅倒满脸的不以为然，“五统里面，服他的人，没几个。就算他做了统领，没人听，也是白做。系巫的人是不理会这些的，青尚虽同他一党，遇上这统领更替的事，也帮不了他什么。”
“你别不当回事，”庆生吸了口气，“要阻止他，不如在你们门中阻止更好？你们门主死了，接位的人，总要门人都点个头吧？”
“看看，正道就是这副德性。”青尚低声向着莫致。“统领才死，就这么闹。”
“可是香公子——香公子，不是这样。”
“他是个怪胎。”青尚点头，仍是在角落安安静静的看，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群人渐渐的又小了声音，却有笑声传出来。
他依然漠无表情。
“……让开。”
青尚眼神忽然一动。那样干脆冰冷却又慵懒的声音，不用想，也是香无。
“他出来了？”莫致轻声问。其实不用问，她知道是他。
“别出声，看着吧。”
“香无，你师父死了。”邢旅站起来，颇有些尴尬。
“我有眼睛看。”
“你师父是我们正道的统领，但他这一死，统领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你说，该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想好了么，还问我做什么。”香无冷冷的笑。
“那好，我们觉得，虽然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但因为你年纪太少经验不足，所以还不能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 邢旅愣一愣，转头看看周围的人，他们用眼暗示他说下去。
“我没资格。”香无点头，按着太阳穴，“难道你有资格么？”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比如其他德高望重的前辈，吴成掌门，庆生掌门，蒙扩掌门，他们都有资格。”
“是，他们可都是江湖人尊敬的前辈。”
“我的意思是，闯荡了二十年，已经是老人家了，跟这淌什么混水？不怕风大闪了腰么？”香无嘴角挂着讥诮的笑。
邢旅脸上一白，沉下声：“后辈之人不可无理。”
“我就无理了，你奈我何？”香无笑着，突然靠近他：“你叫什么？”
“……邢旅。”一恍惚，他才反应过来。
香无哼了声，转而看向那许多的看客。
“我要出去做些事，在我回来前，这椅子，谁也不能坐。”淡淡的一句，许多人听出一身冷汗。 青尚眼角却曲了了然的神色。意料之中。
香无还是笑，谦恭有礼的样子：“邢旅，麻烦你帮我看着，谁坐了，谁反了，都记着。等我回来，一个个的跟我说清楚。”
邢旅木愣愣的点点头，被香无眼神纠缠，争脱不开。
香无一笑，大步下去，众人给他让了条道出来。 青尚望着他直直的走到面前，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帮我照顾这里还有——”香无头微侧，看着他身边的女子，“还有她。”
“我叫莫致。”莫致开口，没有起伏的声音，有些空荡。
“是了，就是莫致。”香无瞅着她，很快的一眼过去，平静如水。/
“他这一来，可是出够风头了。”青尚也不看香无的背影，“给自己结下这许多仇家，偏偏一个人……”
“他要去哪里？”莫致没听见他说的话。
“你说呢？”青尚看着她，微微的笑。莫致一瞬间竟觉有凉意窜上身来，张了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