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太阳还是我心底的绝望】
他们都说你是太阳。
散出的光太耀目永远带着残喘的灼热气味。把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行星统统踩在脚下。
你照出的是我心渊里深深的绝望。
怎么望都望不到底。
“左溢数学满分！”
上了年纪的教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满脸自豪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拿着卷子走回自己的座位。
如果时光倒流回一年前刚进高中时，可能底下会爆发出一波又一波气势轩昂的唏嘘赞叹声。但是如今面对左溢毫无表情的脸其他人所做的也只是眼巴巴地羡慕而已。
同座位的少年表情是有瞬间僵硬一下。
松开了不久前紧紧攥着的校衣一摆，弄出皱巴巴的折痕。
但很快笑着恭迎他：“溢你又是满分唉，你看我的分数倒过来都没有你高。”
左溢撇了撇嘴角，一脸不解：“徐浩都这个时候你还好意思开玩笑？”
“可是翔你真的很厉害啊。”
他咧溢嘴笑得没心没肺。
从他身旁投射进的清澈阳光瞬间打在左溢的身上脸上。亮得把徐浩的眼睛弄得生疼。
他就像太阳一样。
距离那么遥远看上去光鲜绮丽。但当你伸出手妄想触碰的时候却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好了，接下来我们分析试卷！”
教授的话却没办法把徐浩遐想的思绪霎时拉扯回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幼儿园时是邻居。当时徐浩成天就会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出去调皮，唯有左溢在家里静静念着英文单词。
小学是同年级但不同班的同学。经常可以看到他的名字在学校的红榜上贴出来。
直升初中部后被分在同个班。左溢个子高坐在倒数几排，徐浩那时被同学笑没发育好只能委曲求全坐在第一排。虽说同一个班又是邻居但是他们交集似乎并不多。
因为左溢太优秀而徐浩一直被认定为不爱学习的那一型。
一直到中考前夕徐妈妈硬是拖着拽着把武艺拉到隔壁家。
咚咚咚。感觉气势汹汹地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挺热的天气左溢套着一件背心就开了门，见到来人后疑惑地皱起眉：“徐阿姨？您怎么来了？”
“小溢啊，快中考了，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们家小浩补补课？”
徐妈妈原本还发怒的神经一下就松弛下来。
手一扯。在他身后不情不愿的徐浩就顺势站在了左溢面前。
扁着嘴。尴尬万分的样子。
“小浩你和小溢说说呀，你们不是同学吗？”见儿子这幅不成器的傻样，徐妈妈焦急地拧了徐浩纤弱的手臂一把。
“很痛唉！”徐浩不满抱怨了一声。稍稍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少年。
那是徐浩第一次认真凝视左溢的脸。
他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左溢的确是尤物。成绩好外表好个性好。
交集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在左溢的最后一个月恶补下天资还算不错的徐浩还是考上了陈翔的那所高中。
并且成为同桌。
可是一直到现在徐浩还是悔不当初。
他宁愿和左溢老死不相往来永远没有交集也不愿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想法没有人知道。即使是和他朝夕相处了快两年的左溢也一直蒙在鼓里。

C

【左溢你是我徐浩生命里一辈子的禁忌】
“徐浩快点！”
左溢踩着脚踏车在校门口对着远处的徐浩狂摁车铃。
“马上！”
徐浩背着书包往这个方向快速奔跑的样子有些滑稽，双手摆动极其不自然。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很像企鹅。
所以左溢的嘴角总会勾起邪邪的笑：“徐企鹅，拜托你的马上有点速率好吗？”
这是每天放学后必定会上演的一幕。
徐浩虽然生气但他从不反驳。所以每到这时候对话一定会停止。
然后他会像个动作伶俐的兔子噌噌两下就跳上车。抱着左溢柔软的腰际。两人一路上通常都会默默无语，偶尔会有些无关紧要的对话。
左溢骑车速度风一般快。路边的景色一笔带过含糊不清。久而久之徐浩习以为常。
头轻轻靠在左溢单薄的背上。恰好尺寸的校服勾勒出脊背的弧线。
日落西沉时分两个坐在单车上的少年。那个时候呵远看过去的确是幕美好的场景。
“溢啊……”
轻到仿佛在自喃的声音还是被左溢全数吸纳耳底。
“嗯？”
微微侧过头。轮廓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泛着金光的余晖。
“如果我说我很讨厌你，你会不会相信？”
“你是嫉妒我吧傻徐、浩？”
他的口气不屑一顾依旧在冷嘲热讽。
“是啊我嫉妒你，呵呵。”
他却笑得异常开怀。倒使得左溢一时答不上话来。
看起来很好的朋友。
早上一起来学校放学两人再一起走。
中午一起去食堂在长长队伍里挣扎着打饭。
去图书馆去报告厅就连去厕所都是形影不离的。
可是就是讨厌你。
讨厌你那双魅惑的丹凤眼看着我时候的样子。讨厌你趾高气昂去领证书拿高分卷子的场景。讨厌你说我傻然后拍我的脑袋。讨厌你总是一直不断出现在我周围。讨厌我是你的朋友。
讨厌极了。
你从来都不知道吧。
就算我现在说出来也悲哀得没有人相信。
左溢。终有一天你会变成我徐浩生命里一辈子的禁忌。

我过来看看。。。

【我揭穿的是太阳的阴暗还是我内心的自私】
高二刚刚开学的十月。
夏日的炎热还未完全褪去。晴朗一片的天空里厚重的云层闪现出一片又一片光晕。太阳光即使再微弱还是能密密麻麻地印在肌理上。好不温暖。
徐浩可不这么认为。
转过头满脸笑哈哈地对着认真预习下午上课内容的左溢开口：“溢，你喜不喜欢大晴天？”
前一页刚刚被翻过，发出扑拉的声音。
听至此左溢暂停下手中的动作。指甲轻轻磕在清脆的纸张上，微微下陷。
什么鬼问题？还有人不喜欢好天气的吗？
“喜欢啊。”
“为什么呢？”
看到左溢迎上来的目光。徐浩反而偏转窗口外的一小丛在风里摇曳的枝叶。
“什么为什么，徐浩你脑袋坏了吧。”左溢一脸莫名其妙。
他极缓慢地眨了眨眼，柔和地捻不进一粒沙：“可是我不喜欢。”
明亮的鲜艳的阳光把我最真实的晦暗心理照射得赤裸裸。
活在阳光下就好像得永远活在你身影的笼罩下。
悲伤得一塌糊涂。
左溢开口刚想询问原因。徐浩就像换了一个样子似的伸了个懒腰，巧妙地岔开话题：“对了溢你知不知道学校体育节快开始了？”
“体育节？”
“哎呀左溢你真的是读书读得不问天下事了！”
随手抄起一本书就轻拍了下左溢发愣的脑袋。动作好不亲昵。
然后回头冲着身后吃得正欢的男生问：“朱元冰体育节的事情你知道吧？”
男生嘴里咬着面包说话含糊不清：“嗯，好像下个星期一开幕式吧。”
“体育节关我什么事。”
左溢像是被戳中了要害。咬咬唇冷冷扔下这句话。
“喂你都不想参加些什么的吗？”徐浩撅撅嘴，身体往左溢那儿挪过去点。伸出手肘别有深意地捅捅他的腰。
加重了语气，“参加什么？浪费时间！”手指不自觉拽紧手中的课本。
读出了左溢话里的愤懑，徐浩的眼里跳跃出异样的亮点：“左溢你紧张什么我随便说说而已……”
“我没有。”
垂下眼帘语气再平淡不过。
长长的睫毛打下了一片阴影。
“我出去一下。”
表情与态度变幻莫测。他的离开给徐浩一种逃跑的错觉。
左溢推开椅子起身的那一刹，徐浩的嘴角勾起的是不为人知的笑容。
“喂左溢！”徐浩双手插腰气喘吁吁地盯着站在栏杆一侧无所事事的左溢。
对方则是睁大了狭长的双目，淡淡地问：“什么事？”
“为什么体育课你总是在一旁休息什么都不做！”
应该是询问的口气。却被他的不满态度衍化成了掷地有声的责问。
“老师准许的我也没有办法呀。”装着无辜耸耸肩。
徐浩原本的怒气统统被卡在喉咙里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现在回忆起来。那是初中时候一堂体育课上，老师让男生往返跑了三趟四百米后。徐浩心里平衡极度失控后出现的对话。
所以左溢的一切徐浩再清楚不过。
这个近乎完美的人从小到大只有两个缺点。
一个是体育烂到可耻。另一个则是人缘一直都不太好。
身后的朱元冰看到陈翔离开的背影。单纯得把他发颤害怕的举措看作是傲慢不堪。
不屑一顾地做个鬼脸：“切，这个左溢总是一副拽拽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
徐浩却假装没听到这句话而是将话题又扭转回体育节的事情上。
“元冰，我们班还是会一如既往参加足球赛的吧？”
朱元冰点点头：“应该的吧。我们班足球可是无往不胜啊！”


【因为太相信所以总会被伤到体无完肤】
厕所的小隔间里。半透明的材质。从外边看上去一个中等身材的黑影蜷缩在里面。
有谁会想到是那个大家敬而远之号称是学习天才的人。
就如同怎么会想到刚才那些话都是徐浩故意在他面前说出来的。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话，用在别人身上就像是打一个招呼一样平常。可是对左溢来说，一切都变质得不同。
他蹲在地上。左手紧紧揪着心口的领子。
大口大口地喘气。
闭上眼。徐浩那些话伴随着他不染尘世的笑凝聚在大脑皮层下，无法搁浅，只有越堆越深。每一句话都像是针扎般缝在心上。
疼得没力气呼吸，没办法用理智去思考。
这个散发着潮湿气味的地方完全覆盖住太阳强烈的光亮。他的力量一下子显得微小可怜。
但阳光明媚的另一边，黑暗的颜色却蕴含在同样黑色的瞳孔里，消散不去。
“俊麟！”
武艺突然跳到正在打瞌睡的刘俊麟面前。
让对方惊了一跳：“小浩你别总装神弄鬼的行不行？”
相比之左溢，徐浩的人际关系却从小到大都出奇地好。
他摸了摸鼻子，嘿嘿地干笑两声就切入主题：“足球赛的人员确定了没？”
刘俊麟是体育委员又是年级里体育干部。自然体育节的事情问他一定能了解最透彻。
“还没，足球比赛都比较晚开始，怎么今年这么着急？”
“先到先得嘛！那我先来报个名！”
“嗯知道了，让我再打会儿瞌睡。”
他含糊答应着。枕着手臂合上眼又打算沉沉睡去。
没有人看到。
他双手放在两侧紧紧握拳。关节泛白特别是指甲深深嵌进去的地方。
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就如没其他人听到。
徐浩掀了掀唇，用很轻的声音又补了一句：“也算左溢一个吧。”
“嗯知道了。”
刘俊麟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下意识的回答。
徐浩原本忐忑得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从高空坠落久久不能平复。
一直到左溢有些头发湿漉漉地走进班级。
徐浩赶紧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凉凉的手心：“左溢你没事吧？刚刚去哪里了？”
苍白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动作滞留又艰难地摇了摇头。
“你头发那么湿要不要擦一擦？小心感冒了！”
脸色难看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没关系。”
看着他背影苍凉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徐浩的心竟然会有一种被扇了一巴掌的麻辣钝痛感。刺激着敏感的神经。
如果你知道。
你有那么一个朋友伤害你只是为了博取那一点可笑的快感。你会不会觉得他已经无可救药。
会不会。

肿么我发了这么多没什么人呢？

【明明没有必要为何却揽下全部罪过】
十月份的月考就这样悄声无息地到来了。没有按照排名顺序反而是全年级随便打乱着排座位。全年级四百多人。左溢徐浩却依旧被分到一个班考试。
他闭上眼，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不上话来。
指针已经慢吞吞地指向了七点五十。八点就即将准时开考。
左溢收拾完必要的考试用具，拿起背包站起身来。徐浩尽管合着眼却依旧感觉到的光亮一下淹没在一个不高大的身躯阴影下。
推了他一把：“喂都要考试了，还想赖在这里？”
他倦怠地睁开疲惫的双眼。透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微微扬起下颚，看见的是他带有挑衅意味却一如既往好看迷离的眼睛。
“嗯马上就走了。”
动作迟缓地从笔袋里掏出两支笔就了事。
“上午要考数学的，你是想等等再回来拿吗？”
陈翔努努嘴。顺着他的目光，徐浩有些发窘地抄起计算器后不自觉涨红了脸。
全年级十二个班级。
六个教室一排。本班和考试的班级恰巧被隔成两列。
不算太长的一段路。逆着光，这边的走廊上光线稀少一片昏暗。迎面走过的每种忙碌气息都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徐浩低着头一路都默默无语。
本来以为成绩差就可以和你从此永隔。至少每次考试时都不会看见那张脸。
到现在才发觉这是场冗长的闹剧。
平常的徐浩总会嘻嘻哈哈围绕在自己身边谈天说地聊得天花乱坠，而今天却反常得安静过了头。左溢揣摩着他的心理试探着问：“是在担心考试？”
还是没抬起头来。只是在走动途中极不引人注目地摇了摇头。
“那到底怎么了？”
仿佛是心里那最后一根防线应声断裂。左溢溃不成军地哑着嗓子。
“我没事。”
他抿抿唇显然不想多谈。
但在左溢听来却是对考试芥蒂的托辞，所以他侧在他耳畔悄声说：“放轻松点，考试这种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不会的就问问我。”
徐浩惊恐地回头瞪着他。
故作轻松地鼓了鼓嘴：“看你这么紧张我随便说说的啦。”
只是因为刻意太虚伪所以才会猝不及防地就被戳穿。
认识十多年。彼此的秉性都清楚到已经厌烦。又怎么体会不到他每一个小举措所代表的涵义。但就是没勇气去揭开。所以只能一笑回之。
“年级考神啊你要是把你的考运分给我一点就好了。”
考场里考试中。
监考老师穿着高跟鞋在地上来回走圈发出蹬蹬蹬惹人烦躁的声音。
时不时停在某某同学旁边仔细盯着他刚才做过的题目。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徐浩时而偷偷转转眼珠瞟一眼她的动向。
思绪杂乱无章。一道道数学题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屹立不动让人心烦。
武艺抓抓头发却依旧没办法做到思如泉涌。
眼神不由自主飘向前两排那里。左溢握着笔的手唰唰唰流畅地写下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所以这就是差距。
明明背着光。双眸却还是被灼热得生疼。
他吸了吸鼻子。
像是决定什么似的。做贼心虚地看见高跟鞋老师踏踏实实坐在讲台后边批改作业后，才心安理得地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小小沙漏凭空转了几圈最后以失败告终。
教学区信号不太好。咬着唇不自觉皱着眉头。
又再试一次。
如果这一次失败那么他就彻底选择放弃不再做苟且之事。
可是如果这二字通常都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这句话后面接的都是一大堆的废话连篇。
所以三秒钟过后。左溢的腰际传来一阵阵轻盈的铃声。
明明很静。
却在这个没有一丝声响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瞬时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笔一道道视线向他射去。
武艺慌乱地摁下关机键。黑暗亮起来他的心跳得砰砰砰。
无法言喻地压迫感席卷过每一个角落。
“左溢！”高跟鞋老师惊诧着走到他身边。
左溢僵硬在原地。特别是在看到那个来电显示之后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徐浩感觉得到那边传递过来的直视。但他只能怯懦地将头埋得低低的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这一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猛地一拍桌子引得试卷和笔都颤着发震。愤怒可想而知：“难道你不知道考试时候手机要关机吗？你这样数学就报废算零分了！”
他一直都没说话。
睫毛很长。随着眨眼的速率而颤抖得厉害。
终于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唇色苍白地吐出三个字，无力匮乏：“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做？！左溢你现在就可以结束考试出去了！”
高跟鞋老师粗鲁地收起对方的卷子。只留下发愣的左溢坐在原座上，心底憋屈难受地没办法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有半小时，大家继续考试！”
一个小小角落里。
一阵受伤又没办法理解的袒护眼光。
一波又一波地后悔如海啸般疯狂掠过心澜，眼前的世界变得狼藉不堪。
没有人看到。
徐浩滚烫的泪水弄湿了答题卷的一角。
明明没有必要。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揭穿我。
却依旧最终自己揽下全部的罪过。

【就是没办法对你不好】
光影缱绻染红了整片天空。结束了一整天考试的高二学生都三三两两结伴回家。一个瘦小身影倚靠在教学楼的一侧踩着自己的影子。
长长的刘海遮盖住他的表情。在眼帘附近打下一个沉默无光的阴影。
在听到里边办公室传来的关门声后，原来一动不动的少年兀地抽紧了身体。迟缓地扭过头去看到的是昏黄一片的大楼里，一个人影跑着向这边来。
每走一步。
他的心濒临绝望就更近一步。了无声息地悲凉凉飕飕地刺上脊背。
声音诧异：“不是说好别等我了吗？怎么还没走？”
疾速前进的脚步在看到他的那一刹停留下来。
他紧张得嘴唇一直在颤抖。但陈翔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拍拍他孱弱的肩膀：“不过既然没走，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吧。”
他想过很多可能性。
比如说他冲他发脾气发飙或者两三天都不再理他。
那样他内疚的心情可能会因此平复一些。
可如今面对他的是他包容全宇宙的释怀的笑。但他却是这样，越让他的心收缩包裹得愈来愈紧。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选择冰释前嫌。
陈翔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离你那么近我却无法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走呀快点，都这么晚了。”
徐浩站在原地半天都动弹不得。左溢刚刚迈出的步子因此而收回来，笑着拉拉他的衣袖。
“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还要理我？”
僵直了身体。双脚硬生生地嵌定。
漂亮双目的瞳孔里噙满了浓浓的水汽。仿佛再眨一次眼泪水就会唰啦啦地喷涌而下。
左溢嘴角的弧线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恢复成平行线。拉着他衣袖的手松开。在他深渊的眸子越来越黯淡的最后关头，又紧紧捏住他的手心。
黏腻腻的全是汗水。
“我当然怪你啊。”
说着揉乱了他的发：“我这个数学天才这次数学可考了年级最后一名唉！”
那你。那你为什么还对我笑。
为什么要像往常一样假装不在乎。
啪——
猛地甩开尚留在头上的重量。踉跄着脚步往后退了两步。冲着左溢惊愕的表情吼起来：“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装作没事人一样？你为什么不讨厌我？你应该讨厌我啊！”
最令我窒息的是你的目光。用力地毫无防备地一点点缠绕住我心里小小的空隙。
害我没办法呼吸。
“小浩……”
“我那么坏！害你被老师批评！害你被收掉手机！你为什么……”
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
哽咽的喉咙口被郁郁的伤感堵住。而折射着夕阳光的泪水啪啪落在胸前的衣领上，洇湿大片。
其实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好。
却没办法说出一句对不起。
明明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对但却迁怒于那些毫不计较的人。
“傻浩。”
好像是一秒钟那么短暂。
又佛若是一世纪那么永久。
他终于跨出一步，把面前哭得泪流满面的少年搂进自己的怀里。像羽毛一样轻柔的动作，一点点轻拍他的脊背，感受到他内心噗通噗通毫无规律的心跳。
身上耐闻的馥郁气息混合着沉沉的呼吸声揉捻进他的鼻腔中：“可是怎么办？”
心一下被收得很紧。
“我就是没办法讨厌你。”
就是没办法做到对你熟视无睹就是没办法失去你徐浩。
“我都不那么在意的事情，傻浩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再说了，是我说的如果你不会可以问我的呀。”松开他然后摸摸鼻子，“所以充其量只能说我自作自受，你说是不是？”
一道弧线从头顶迅速移动消失。是归巢的鸟。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冒进耳里持续很久。是路边的女生。
一双不厌其烦滑过他脸颊眼睑的双手。是徐浩。
每一下。都轻抚心底沉睡的厚重的痂。
轻吐一口气。他终于鼻音厚稠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回家路上。左溢的车这一回骑得平稳无比。
徐浩撩过挡在额前的刘海，依在他背上：“溢，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别那么好？”
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但我却忘记因为你是太阳。所以你总有办法将我心底那最阴暗的一面统统照亮。
这个道理我竟然到很久之后才学会领悟。
“我也想啊……”顺着风他把尾音拖得很长，“可是就是没办法啊。”
就是没办法对你不好。
就是没办法讨厌你。
等到嫉妒心不再等到现在成为旧时光的时候。徐浩终于想起那是他听过最感人的话。

【如果忍不下心那都是因为你】
学习是学校中的领头羊老师最疼爱的学生。
因为近乎巅峰的优秀所以男生都离你远远的。因为不会处世之道所以被别人看作冷血冰山而不敢亲近。
同年级的女生甚至学姐学妹都对你好奇又崇拜。
你是传奇人物而我这个差生却和你是最好朋友。从未想过你和每个人保持距离的原因。哪怕是别人背着你私下和我耳语“那个左溢啊怎么和你关系那么好”的时候，我也从未咀嚼过其中的内涵。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当我发现你的秘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后。
很多事情我都渐渐明了但我竟然粗心地没有发现你那危险气息正在一点点靠近我。
影响我。
因为昨天的事左溢被罚留下来打扫一天做值日。
班级里的人零零散散地都走光了。
徐浩温吞吞地在原地收掇着书包。完事后撑着脑袋在座位上望着左溢美好的侧影发愣出神。朱元冰抄完黑板上最后一项作业后拍了拍徐浩的肩膀。
紧张兮兮地说：“徐浩你跟我出来一下！”
“怎么了啊？”
“哎呀……”欲言又止的模样，“总之你和我出来就是了嘛。”
其实我后来有后悔过也想过如果我没有出去会怎样。
也许一切都不一样。
不算大的教室。
地板被拖得晶晶亮。反射出太阳光又或者那原本就是陈翔身上的倒映。
湿抹布一下一下抹去黑板上白色彩色的粉笔痕迹。但再使劲都无法擦掉心上的那一点污渍。已经小到难以发掘却被眼睛慢慢放大难以饶恕。
徐浩看着这一切恍然失神。
看见他迟迟才回来的身影埋怨地甩甩酸痛的手臂：“小浩你也不过来帮帮我！”
“溢我想起我还有点事，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我先走了拜拜！”
几乎是夺门而出。
听见他踩着地板迸发出来的蹬蹬蹬的急喘的脚步声。
左溢手中的脏抹布应声落地。
歪着头。
那一刻的画面被定格成永远。噩梦出现的一切源泉。
脑袋一片混乱。大脑皮层的所有脉络一下都凌乱不堪。他需要一个人单独静下来才能好好思考刚才朱元冰说的话。
“小浩啊你和左溢待在一起那么久了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
“啊呀你没发现他不近女色吗？”
“可是他也不近男色啊。”
“啊呀我听别人说他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
“就是同性恋啊徐浩。难道你都不觉得吗？”
“朱元冰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不要乱说好不好？！”
“谁乱说了，我可都是有证据的！”
“可是……”
“小浩我知道你和他是好朋友，可是这真的是千万万确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希望你离他远一点。”
“……”
抬起头眼睛酸涩得发疼。
用恰好的角度去仰望天空。所有的记忆都在那一刻重叠起来折成纸飞机被滚滚带走。

【如果我真有难你说过会陪我一起】
如果地球终究有一天会停止自转毁灭那为什么它现在还要存在。
如果太阳终究有一天会漆黑变得冷冰冰那为什么它现在还是灼痛心脏。
如果大海天空都会随着这一切的消失而消失那为什么现在还是如此广袤辽阔。
如果人生终究有一天会走向末端结束那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些分分岔岔。
如果。
但是没有如果。
这个早晨注定不一样。
出门前发现徐浩早早就去上学。而一进学校门口发现许多双锐利的目光将他围攻得透不过气来。那密密麻麻的神色似乎在宣告些什么。
班级里到校生分布不均地散落在前排后排。
徐浩弓着背看上去似乎有些拘谨地坐在座位上。左溢径直走过去捏了他的肩膀：“你今天这么早走怎么不叫我啊？”
熟稔的鼻息声音。不用抬头都可以猜测到此时他眼中戏虐的表情。他只能咬紧牙关摇摇头。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做其他动作了。
左溢这一开口把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集中在他身上。复杂的情愫令他惶恐不安。
放下书包凑到徐浩耳畔：“到底怎么了？今天怎么所有人都用这种表情看我？”
左溢自然是说不出口。
后排托着下巴的朱元冰插进一句：“左溢哟你去厕所看看或许就知道了。”
满脸揶揄意味强烈的讽刺。
“到底怎么了？”
又追问一句。推搡一直毫无反应的序号。
那阵暗色的浓郁漩涡盘旋挣扎着褪不去。他硬梆梆地说：“你去厕所看看吧。”
终于没有声音了。
他原本动作的手指尴尬地蜷缩在半空，握拳后冲出教室。
垂着的落寞的脑袋仿佛要触到胸膛：“朱元冰，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背后的人不在乎地耸耸肩：“是又怎样？”
“你知不知道这样溢他就毁了啊？！”
剧烈的吵嚷声过后是死一般得寂静。
静静静……像是失聪一般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抱着头无助地蹲下来。
男厕里。每一个厕所的小隔间里都贴满了彩色照片。左溢放大的脸赫然清晰，拥抱着一个男生笑得暧昧，面对着站在一起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像是在接吻。
下边打印的一句加粗的话“高一八班陈翔是个同性恋！”
那是两天前在教学楼前和徐浩发生纠葛时被偷拍下的。
扶着墙壁的手软弱地滑下来。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被铺在全世界的热烈注目下。左心口位置跳跃的声音在缄默的这里显得格外刺耳。
强猛毫无规律征兆地狂跳。他捂着胸口靠着一侧缓缓坐下来。面色苍白得可怕。
眯着丹凤眼认真地问：“小浩我们是兄弟吧？”
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
“有难同当？”转着黑漆漆的眼珠笑开，“如果我真有什么难你愿意陪我一起？”
眨眨眼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必须！”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果我真有难你说过会陪我一起。
这句话的保质期有没有到头徐浩。
若是被我当真你可否会把我怪到狗血淋头。
抹去额头溢出的冷汗。刘海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胸口的震动稍微停缓了些。艰难地站起身跌跌磕磕地向前走两步。
他回来的时候早自习都已经快要结束。
原本干净的衬衫肮脏兮兮。失魂落魄地避开视线的集中点就往座位走去。
“溢你怎么样还好吧？”
徐浩已经收回半小时前的情绪。见到左溢的反应自然是在意料之中。
想要说一些安慰他的话但是梗塞在喉口。所以吐出这一句无关痛痒的平常句子来。
他闭了闭眼，强笑着摇头：“小浩如果我伤害到你，你会不会怪我？”
“可是现在明明就是你在受伤害……”
心底仅存的骄傲在这一刻被蒸发光，面对着他颤栗的眼光，他如释重负地弯起弧线：“或许也不是。”
“溢？”
“不要讨厌我……我其实，真的是个同性恋。”
所以你没有选择辩解。
所以你没有责怪任何人。
所以所以。
瞳孔放大数倍透露着看不懂的光芒。他惊恐地和陈翔保持了一段距离，这个事实来得太突然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
和自己认识十多年的朋友有一天告诉你他喜欢男人。竟然会涌升一股莫名的耻辱感。

先发这么多吧

继续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