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
“……这里面的东西,我看过了。”Gaara把视线从面前的门上移向Sasori,“是失礼了吧,Sasori伯爵?对不起。”
Sasori浅笑,开锁。“是迪达拉让你进的吧?他让你进,就和我让你进是一样的。很多事,迪达拉做,就和我做是一样的。”
Sasori绅士地邀请Gaara进门。
Gaara应邀。
如同上次一样,Sasori持着烛台一盏盏点亮烛灯。这个房间一扇窗都没有的。
这个房间很大,墙上的画,上次Gaara只看了一半就被迪达拉叫走了,这次正好可以看完。
“你看见了什么?”Sasori问。
Gaara想,Sasori肯定不愿意听废话。
走向上次没看到的那些画,Gaara开口:“请等一下,我需要再看看,有一些东西……”
Sasori默声,微笑。他也不再去管Gaara,径自走到这些画前,尽情欣赏,回味。他闭上眼,那些美丽的容颜、欢愉的感觉就像潮水般从记忆里涨起来。Sasori不禁轻轻吟起每晚的旋律:
“亲爱的/你的美丽永恒/我们的舞步永不停/永不分离/舞至永恒”
Gaara猛地一颤,回头看向Sasori,变大的声音中是猛醒的兴奋:“永恒!就是这个——永恒!这边的画,都是只出现在一瞬间的笑容,这些笑容传达着一种极致的愉悦和幸福感,是一种无法刻意的美,就像对面的这些画:花在凋零之前最后一瞬间的盛放,音乐在坠落之前最后一个高扬的音符,露珠在日出之前最后的闪烁——毁灭之前的那一瞬间的震撼人的美,被极力地留在了这些画中——就这样永恒了。”Gaara的眸子黯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哀悼的味道,“这些瞬间在画中呼喊:记住我的美,我即将毁灭,永不复还。”
“我看见,不醒的梦,停止在毁灭前的那一瞬间。”Gaara慢慢转身,
仿佛被剥去衣服,拆肉散骨,露出一颗心,毫无遮掩、完完整整地展现。
Sasori睁开眼,看着这些出自他之手的画,眸子渐渐变深。刚刚消失的笑又回来,他的笑像一条因受伤而弯曲的蛇。
“你看见了,Gaara。”
Gaara抿唇,片刻犹疑后,鼓起勇气开口:“Sasori……伯爵,画里的人,是将死之前的笑吗?”
Sasori笑容深深地刻下去。
“他们活着,并已经永恒。”
Gaara还想说什么,但终是只出口一句:“Sasori伯爵,我觉得累,可以回去休息吗?”
Sasori的眸子黯了一下:“还有一幅画,你看漏了。”
Gaara惊异。
他看见Sasori竖起的食指,便抬头。
那是屋顶的星空。——不!不是星空!现在是白天!
那是……宝石!深蓝的背景之下,用宝石作星月镶嵌于屋顶。
“要细看。”Sasori提醒道。
Gaara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星空”,脸渐渐失了血色。
他看见一张脸,像天使,像魔鬼,在笑,在哭,在祈祷,在诅咒,在歌唱,在哀嚎,那脸美妙,扭曲,幸福,窒息……
慢慢地,Gaara平静下来,露出略微讥诮的浅笑。
他看见了星空,无限的平静,无边的空间与时间像空气一样在星空中蔓延。
“您真是喜欢画画。”
Gaara看向Sasori,带着笑容。
“你看见了什么?”Sasori问道,期待着。
“世界,人类,活着。”
Sasori眯了眼,笑容的弧度拉到了极限。
“Gaara,你看见了啊。”
Sasori仰头,看着自己花了三十年也没有完成的作品。
“你看这些星辰,就像地上的宝石,多美丽,多诱惑,直让人想爬到天上把它们全摘下来。
它们就像欲望,不管得到多难,人都要追求,不惜用魔鬼的手段,用同类的尸骨搭架成梯。
人就这样爬到了天上,成了神,同类跪伏下来叩拜他,将生死都交到他手上。
这时,他便以为他真的是神,可你他还是能感觉到脚下的不稳。于是他不停地将同类垫在脚下,以稳固他那神的地位,直到某一天——轰——一切都变成死人堆,他也在其中,摔得血肉横飞。”
“Sasori伯爵,”Gaara打断Sasori,“世上不只有欲望,也有美好的愿望。”
Sasori笑笑。
“杀了人,可以被叫做勇士,欲望,也可以打扮成愿望。
日月星辰,径自运行,不问人间悲欢离合善美丑恶,可人是活在这片星空下的,活在这片天所成的囚笼里。
婴儿出生时,不懂爱恨,不觉欢苦,无欲无心。
可是婴儿在长大,学会了要,也就是追求。
直到某一天,终于学会了谎言和阴谋,学会了以抢夺他人为荣,学会了将罪恶带在头上当做桂冠。
所以神曾经忍受不了人类而毁灭大地。
人类错了吗?
没有一个人是哀求父母生下自己的。
我们是被带到这个世界,在出生那一刻就被这个世界拴上无形的锁链。我们是被世界拉扯着前进,任何人都是。我们不属于自己,我们的灵魂支配不了肉体。
那么,人类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踩着同类活下去,这对于世界,对于人,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无意义。只是我们已存在,所以要存在下去。”Gaara再次强行打断了Sasori。“不管过去如何,都要走向未来。”
“呵呵呵——”Sasori笑出声。“人啊——”
Gaara还想说点什么的,但他选择沉默。
“Gaara。”
“什么事,Sasori伯爵?”
“会画画吗?”
“学过一点。”
“也许你能帮我画像。”
“这……我不确定,我画工不好。”
“你有双好眼睛,能看到事物最真实的模样,所以一定画出我真正的样子。”
“Sasori伯爵……我……不确定……”
“我确定。”
这时,门口响起叩门的声音。迪达拉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被布盖住的长方型厚板;两个仆人站在他身后,一个仆人背着梯子,另一个仆人手里拿着钉子和锤子。
“伯爵大人。”迪达拉微微鞠躬,目光扫向Gaara。
Sasori微笑点头,带着Gaara离开。
门关。
迪达拉摘下了覆布,露出里面的画。画中女孩有着迷人的金发和湛蓝的眼,以及美到极致的笑。
门外,Sasori与Gaara同行。
“等你赢了明天的舞赛,我就教你……不,与你跳那支舞。”只有你能跟上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