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中不知谁负了谁，银光洒落翩然旖旎。曾经誓言如风中花瓣飘零满地，无人兑现，终徒留叹息尘世间情深缘浅。上弦狼牙月悬挂在空中，宛若倾诉谁人思念无垠无际那样。
明明是张灯结彩的乞巧节，高楼却冷清如墓。
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黎明吝啬不愿施舍它的降临。
那抹烟青背影负手立于楼顶，极目远眺，傲然俯视将江山尽纳眼底。
当即墨以辞登上高楼那刹那，他同时侧目望她。
霎时，即墨以辞恍若溺水般浑身颤抖，她依旧对他的视线有莫大恐惧。这个曾经被父亲夸赞过的少年，于她而言是异常可怕的存在。恐惧感如潮扑面而来，吞噬她的思维能力和警觉力，甚至于身后有小厮端来椅子也未反应过来。对视许久，奚泽韫终于大发慈悲挪开视线。即墨以辞立即按住胸口，大力喘息，想借此填补肺里稀缺的空气，却终无果。
“看来你真的很怕我……可是还是不能改变你即将成为我的妻的事实，毕竟约定不可能改变不是么？”
他低低地启唇出声，那声音比她预料中的总有不同，隐约是多了些喑哑味道的缘故吧。记得他过去的声音非常好听，夸张点说就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不知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
即墨以辞双手握拳十指陷入掌心，落下十道殷红月牙形痕迹，痛不过如此。
她稳住声音勉强开口，依旧掩盖不住那份颤抖，仔细听起来，似乎还有些控诉的意味包含其中。殊不知因愤怒或者恐惧，也许后者更居多也未可知。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魔鬼。”
“我想你没有选择的理由。罢了，我只是请你来作客，不是请你来跟我吵的。”
她说的话让他素来毫无表情的苍白容颜染上丝冷笑，仿佛听见毕生最好笑的笑话。许多事不是凭一己之意就可以改变的，尤其是他决定的事。没有这点手段的他，怎么可能成为君子楼的主人。魔鬼？恩……或许这个称呼，会君子楼主这个名号更适合他也不一定呢。
看不清神色波动，但奚泽韫可以感觉出，即墨以辞在等待什么的到来，约莫，是人。
片刻之内，他挑起第二个笑意，是嘲笑。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的聪明对我来说没用。”半托腮看着楼外半悬夜空那的一轮皓月，他愈发慵懒地眯起眼，漫不经心地将指尖折扇转了个圈儿，他幽幽吐出如毒药般侵蚀着她神经的言辞，仿佛蛇蝎缠绕不休，“不会有人帮得到你。知道么。君子楼还有个名字。世人都叫他——判官楼。何谓判官你应该比我清楚，到这个地步，你还觉得那个东西会有用么……今日乞巧，我不想与你争论，你还是与你的姐妹们去乞巧拜天来得好。”
她很想驳斥，可是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没有邀请，但凡踏进君子楼领域内的，只有死路一条。
奚泽韫几乎是用安抚小动物的口吻与她说道：“乖孩子，你就好好的在君子楼住上三五个月。君子楼不会亏待你，时候到了，我们自然安排你回去即墨家。我的妻……”
她很想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话到嘴边犹豫很久，最后还是被咽了回去。
她不可否认，对于奚泽韫的厌恶感，只是她个人情感导致。更有可能的那不是厌恶感，而只是因为某种情愫，导致探测不到他心中所想的恐惧，至于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无可否认，奚泽韫开出的条件确实对她完全无害，甚至于是完全以她的利益提出。即墨以辞思索半晌，最终垂眸颔首权当同意。
莫名的，那股巨大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她仰着头，平日里那股子傲然的再度回到眼里。她第一次毫不介意地与他对视，忽然，她发觉他竟是如此俊朗的。脸庞干净没有半点儿瑕疵，乌发看上去是那么的柔软，比女子多了几分飘逸俊美，比男子又多了几分柔和温润。除了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和略显病态白的皮肤之外，他是极其耐看的。如果，他能笑一下的话，定会像子书岐那般，随意都能迷倒许多来往女子的吧……即墨以辞凝视奚泽韫时这样想着。
最终还是他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辞虚。送小姐去离虚阁小憩吧。”
离虚，是唯一隔离于君子楼外的高阁，也是她唯一可能会喜欢的楼宇，那是他亲手布置很久的……
被当做魔鬼也好，被人当做判官也罢，他如此努力经营只是为了护得一人周全。
乞巧的夜总有些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