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鳟鱼”明朗天真的曲调里,莫里亚蒂教授仰望着那个肩膀吊在铁钩上的男人。这是一幅与那曲调极不相称的血腥阴郁的画面:全身的重量都维系在铁钩上的男人用另一只没被铁钩穿透的手紧握着穿肩而过的钩子,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纯白的上衣。纵使他多么强壮,多么聪明绝顶,在这样的处境中,唯一能做到的抵抗仅仅是拼尽全力握紧那钩子,以及咬紧牙关不发出呻吟。
那个与他不共戴天的男人,那个曾多次阻挠了他的计划的男人,那个狂妄自大地在他面前以正义的名义要将自己消灭的男人,如今仿佛丧家犬般无精打采地悬在半空,被一只小小的铁钩折磨得生不如死。莫里亚蒂教授看着这一切,开心地笑了。
将那饱受折磨的人从半空中粗暴地丢到地板上,满意地听到他终于因为无法忍耐而发出的轻呼,莫里亚蒂教授压在男人的身上,毫不介意他身上的血污弄脏了自己一尘不染的西装。
“福尔摩斯,告诉我,刚刚你把电报发给谁了?”俯身在男人的耳边轻轻问道,一只手摸到那仍然深埋在血肉里的铁钩,恶意地轻轻拉扯。
福尔摩斯没有答话,只是将头偏向一边。
莫里亚蒂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刚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福尔摩斯一定会跳起来揍自己一拳。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福尔摩斯,就像没有几个人能像你那么了解我一样。莫里亚蒂想着,不禁为福尔摩斯就这样极不情愿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事实而感到兴奋不已。只差一点点就能完全瓦解他的意志了。莫里亚蒂一边想着更残酷的点子,一边望向福尔摩斯。
他惊讶地发现那双经常透露出无畏勇气(虽然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认为那是狂妄自大的神气)的灰眼睛,虽然由于强烈的痛苦而有些眼神涣散,却没有一秒钟将注意力分给身上向自己施加非人酷刑的敌人。福尔摩斯焦急地望着窗外,似乎用尽了全身仅剩下来的一点精力细听窗外的动静。
循着死敌的视线,莫里亚蒂教授看到了塔楼的剪影——那是他的手下莫兰居高临下地狙击华生医生的好地方。月光晴朗如水。这一刻好静,只听到窗外华生的咒骂和子弹打在柱子上的声音——原来身下的人拼命想要捕捉的,就是这个声音。
自己都小命难保了,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医生。莫里亚蒂教授感到似乎有个沉重的东西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自己的内心。他烦躁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福尔摩斯痛得不得不回过头来。莫里亚蒂欣喜地发现那双灰眼睛里有了屈服之意。福尔摩斯双唇微微煽动,他急忙俯下身凑近了听那来之不易的供词。毫无防备的背心前襟完全暴露在福尔摩斯的视线里。
“电报发给了…我哥哥..迈克罗夫特..女王的密探。”强忍着痛楚,福尔摩斯将那至关重要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掉了包。他一边观察着莫里亚蒂的表情,一边全力将笔记本塞进衣袋的最深处。如他所料,莫里亚蒂在听到自己供词的那一刻,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莫里亚蒂得意地望着福尔摩斯道,“你和我到底谁是渔夫,谁是鳟鱼?”
福尔摩斯还没来得及答话,塔楼就倾斜着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