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永世之约】（转）童战文-一世戏梦

“没事……”童战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想要压住身体里翻腾的内息，“童心，把灵镜收起来，我们先回去吧。天色也晚了，再过一会大嫂该着急了。”“嗯。”童心点点头，一旁的童博和天奇走过来替下童心扶住他。“怎么办……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斗过那个怪物？”天奇略显紧张的拉拉童战的衣袖：“我们一起来想想……”“天奇。”童战抬起一只手按住天奇的手，一直都保持在紧张状态的天奇惊怔的发现那只手比自己的还要冰冷几分：“这一次，这个怪物是想要我童氏一族的血，是想要自己占据水月洞天这块充斥着灵力的神地，和……外面没有关系。我不想你插手，更不想你们也要因为童氏一族陷入危机……”“你在乱说些什么！”天奇拉住他的手腕，怒目瞪视着他：“童战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天奇……”“童战，你给我听着，且不谈你算是我妹夫，大家做朋友做兄弟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吧，我御剑山庄有危险的时候，你们童氏一族没少帮助过我们，一年前我面对着小云和幽冥剑的时候，你和童心没少劝诫过我，现在你们有难，你却让我不要插手，万一你们出了事，你是想让我内疚死吗？！”天奇喘了一口气，他还没等怔住的童战和目瞪口呆的童博童心喘口气就继续说道：“刚才灵镜显像也告诉你们了，灵镜会用尽它全部的力量驱赶那个怪物不让它进入水月洞天，但是也撑不了多久，你们需要做的只是消灭那个家伙，也就是说，你们只能在外面的世界消灭它！这样就免不了和外面的人或物接触，童博现在有时候傻呆呆的有时候清明些，你和童心又很少出水月洞天，是，你和童心都很聪明伶俐可以对付，但是一朝一夕能对付时间长了怎么办？！你们这么单纯善良的性子是从小养起来的改都改不了！早晚会被人欺负被人骗的！这样的情况下你让我别插手，你找揍啊你！欠打！”
童战已经被这一串扣过来的大帽子轰的眼前冒星星了。
“突然觉得天奇好厉害呀。”童博讷讷。
“嗯，我也是突然这么觉得。”童心呆呆。
“行了我说完了，刚才那两段话中心意思是，让我袖手旁观，做梦！”天奇两手叉腰，就差仰天长笑了。
“……你早这么说不就是了。听尹大庄主讲道理简直是折寿，不去说书真是可惜……”童战无奈的嘀咕了声，“好了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大嫂该等急了。”童心把木盒背好，打开了门。
<御剑山庄>
“奇怪，你家铁卫怎么没冲出来给你牵马？”童博下了马，颇为疑惑的看向在门口静立的铁卫，“不对劲。”童心走过去，对着铁卫打量了一下，伸手解开了几个铁卫的穴。天奇忙皱了眉走过去，想要问清楚缘由。
过了一会，天奇低声道：“什么？！有个女的强行闯庄？！”


<御剑山庄 大厅>
“姑娘，你这样点住我已经有两个时辰了，童大哥他们快要回来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豆豆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他们已经回来了。”女子抬起手，轻轻摘下了面纱，清丽的容颜却因为那从左耳后延伸向左边唇角的青黑色疤痕显得无比狰狞，豆豆屏住了气息，直直的看着那道伤疤说不出话来。“惊讶吗？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这道恶心的东西是怎么出现的。”
闻听了豆豆被点住的消息，童博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大厅台阶，也不顾后面弟弟和天奇的惊呼一把推开了门：“豆豆！”
却看到一个女子侧过头来，嘶哑的吼声直直的传过来：“龙腾——！！！”不及反应，女子抬起右手，艳红色的指甲变得长而尖锐，她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直扑过来，只在他们的眼睛里落下一道飞驰的黑影。
“童大哥！”“童博！”“大哥！”
这些呼声他都没听见。
“大哥——……”
眼角余光依稀看到一抹绿影掠过，之后那一抹淡绿就停在了自己面前。
女子的手正正抓入那人左肩，迸溅的鲜血落在她嘴角，伸出舌头，从那血珠上拭过。她眯起了眼睛。
“……二哥！”“童战！”
“……”紧紧咬住牙，童战伸手攥紧女子手腕，把她的手猛的从自己身上拽出来，强忍住疼痛他用手死死掐住女子的脉门，把口中翻涌的腥甜压下，他趁着意识还在尽快的开了口：“你的脉门现在就掐在我的手里，我说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少装，你我都清楚，你现在并不想死！”
女子看看童战掐住自己手腕的手，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蓄势待攻的另外三人，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
“栾清越。”
“栾家的人？！”
“是！”
“来这里做什么。”
“找龙家和童氏的人，也就是找你后面那个，还有你。”
“找我们干什么？”
“问清楚，五百年前，对我们栾家做了什么！！”
栾清越猛然抬起另一只手又一掌拍在童战鲜血淋漓的左肩上，趁混乱之际甩开童战的手，几步退到被点住的豆豆身边，尖锐的指尖按在豆豆的颈动脉上，栾清越勾唇一笑。
“看来五百多年过去，作为他们转世的你们过得还不错。龙腾。童曳澜。”
“什么？！”童心失声道：“你怎么知道的？！”“童心……”童战眉头微蹙，侧过头拉住童心：“怎么了？”“……五百多年前，龙腾和尹仲的一场大战后，童氏族长率童氏一族避入水月洞天。但是那一位童氏族长的名字，叫做童清佑。”“那又怎么了？”“童氏一族秘密史籍上记载，在童清佑之前，还有一位童氏族长，牺牲于大战不久之前与尹仲的战斗中，因为那时童氏一族并未进入水月洞天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他的事迹并没有仔细记载。但是他的名字却被记录了下来。”童心紧紧地抿了下唇，最后沉声道：“那位族长的名字，就叫做童曳澜。”
“哈哈，看来这位童氏后人算是把童氏一族的书都吃透了呢。不简单啊，说的很准确。”栾清越笑的花枝乱颤，却在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顿住了笑意，表情变得愈发狰狞扭曲：“那么，还需要我提醒吗，童大族长？童曳澜的转世？”
“……那又怎么了，一个转世就能要我命了？”童战按住伤口，惨白着一张脸冷眼看她。
“当然能要你的命。我独活了五百多年，可就是为了找你们和童氏一族！当年我栾家住在深山却惨遭瘟疫，我去求了童曳澜，最后经不住我的请求，你从自己身体里抽出了一部分灵力维持我栾家几十口人的最后一口气，就趁着这段时间，我四处求助，找来了足够的**重返深山，本来，我马上就能救我的家人了，马上就能把你的灵力还给你了，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你们童氏一族，你为了能够全力抵抗尹仲，你从千里之外强行收回了你的那一部分灵力！！”
交错的泪痕布满了栾清越的脸，“你知道我当时从熬药的房间出来，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吗？！明明前一刻还满怀希望等着药的家人全都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那一口气一离开，他们的身体就变成了早已腐败的尸体！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看见那些白色的蛆虫从他们的眼睛鼻子嘴里爬出来，他们的肉都像是戳破的球一样瘪下去！就只剩下一具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我想要杀了你，我走了那么远那么远，就是为了杀了你！问问你为什么，你不能再等一会，为什么夺走我家人生存的机会！只要你多撑一下下，他们都不用死的！！可是我听到了什么？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族人……他们却告诉我你死了！！他们说你死了！！！”
栾清越冲过来死死拉住了童战的衣领，又被童心和天奇推开，栾清越跌坐在地上，木然的看着被童心和天奇牢牢保护在身后的童战，又看看已经被童博解了穴的豆豆，她近乎疯狂的笑起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收回灵力也是死，不收也是死！为什么你要拖拽着我的家人们一起死？！最该死的明明是你自己！！所以我想……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报复你，我一定要报复童曳澜，还有撺掇着他一起奋力抵抗的龙腾！我一定要！……你看我脸上的疤……你看看我身上！”栾清越一把挒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只见那道青黑色的伤疤从左耳耳后，途径左边嘴角，又一个急拐到了左边脖颈，又一个拐弯，把左半边身子平平的分了下来，腹部，左腿，仿佛她的身体被什么巨刃割成两半过！


“我找来了皇宫里最出名的老巫婆……她隔开了我的身体，取走了我的内脏，以内脏为代价，她把我做成了一个能活千年的怪物……然后，我用自己的血，饲养了一个怪物，就藏在水月洞天的地底下，它有着和我一样锋利的爪子，而且非常的聪明，非常的聪明……最重要的是，它听从着我创造它时便赋予它的使命……就是找到你，用尽一切办法，杀了你，血洗水月洞天！童曳澜不就是为了保护童氏一族吗，我就让他拼命保护的东西全部毁灭！我对它说……水月洞天是一块充斥着灵力的神地，如果你能独霸那里……天下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不受你控制……于是它在水月洞天下等待了五百年，如今看来，它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机会和宿主，已经出现了吧……”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童战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也尽力支撑住自己的意识。
原来灵镜显像中，那个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肉红色怪物……是栾清越创造的……
“那个怪物的名字……叫做冥牙……因为我创造它时曾出现过一瞬间的，该死的动摇……所以尽管它永远有着邪恶狡猾的心性，却无法随时拥有那邪恶的力量……一旦被童氏族长所特有的净化或封印能力封住，它也是无法伤害人的……如果我没猜错，它一直都在努力冲破你的封印呢……而现在，它应该把宿主的意识……完全泯灭掉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封印的邪恶之气还在，但是箭阵也发生复制了。虽然冥牙没能冲破封印，但是它凭借邪恶的心性撼动了具有净化和禁锢作用的箭阵，使箭阵分裂……”童心略略侧头。“嗯……我也差不多活够了……我死了以后，我的全部力量也会转到冥牙身上去，那个乖孩子，对付龙腾足够了……我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们这么多吗？知道我为什么现在能甘心的去死吗？”栾清越掩唇一笑。
“你……”天奇和童心靠的更紧了一些，“不用担心，我不会对童大族长做什么了。我能甘心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快要死了！”她娇俏一笑，身上的青黑色疤痕突然迸裂，从伤口里飞溅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的粉末，不过一秒钟，栾清越方才坐着的地面上只剩下一了一滩黑色的粘稠液体。
“……原来她已经变成这么恐怖的东西了……”豆豆后退了一步。
“二哥！”童心转过身去，伴随着童心带着哭腔的呼喊，他们的惊呼也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咳……”童战吐出压抑已久的血，刚想要安慰一下童心的，早已模糊不清的视线终于变成了一片漆黑。
“童战……童战！”“二哥……二哥……隐修！！隐修，隐修！！！”一把抱起二哥，童心拉扯着微微疼痛的声带死命的喊着隐修的名字，“童战……他又因为我受伤了……又是这个样子……”童博踉跄着后退两步，童心的怀里，童战的脸苍白的像是死掉了一样。“童战……我不是你哥哥吗，不是应该我来保护你的么……童战你起来，你起来告诉哥你没事啊！”“童大哥……”“童战！你快告诉我你没事……你醒醒啊！”
看着他为了自己受伤，吐血，倒下，这种事。
经历过一次就足够了，再来一次他真的受不了。明明想要保护他们的，明明每次都想要拨开他自己去帮他扛帮他顶的，为什么最后总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每次睁大眼睛，都能看到他挡在自己面前！
“啪”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发狂的童心，惊住了准备跑出去找隐修的天奇，也惊住了正抓住童战肩膀摇晃的童博。
“……豆豆……”童博抬起手痴痴的抚过自己的脸，却看见手上都是血，懵懵的回过头看着豆豆，只见豆豆满眼都是愤怒的泪水：“你冷静点！你那样抓着童战，你想让他死吗？！童战需要的是一个冷静的大哥，不是你这样的哥哥！该醒醒的是你！！”
<房内>
“太险了……就差一个头发丝那么点儿的距离就抓到心脏了……”隐修擦擦汗，到现在他的手都还抖着。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房里点住，刚被天奇解开，就又被天奇死命扯到童战暂住的房里，还没喘上口气，就看见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浑身是血的躺在跟前，胸前一片血花。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
“还是得多养养才行，那个女人可真是毒啊，你们不是说她后来又打了一掌么，那上面可是放了了不起的毒的……伤口好起来简单，毒性可是不好除……没个三年五年的除不干净啊……”“三年五年？！你开玩笑的吧！”天奇瞪大眼睛，“能把他这条小命救回来就该感谢童家十八代祖宗了！三年五年怎么啦，真是！”“别闹了，你们回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守着二哥。”童心站起来看着他们，“我留下吧。”童博低头，“二哥还要再睡很久，大哥，你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还是我在这守着吧。灵镜大概是感应到二哥暂时没法控制住尹仲……控制住冥牙了，所以刚才又自行消失了。应该是自己去龙泽山庄，替二哥巩固结界去了，一会可能就会回来了。有灵镜的力量，在二哥醒过来之前，龙泽山庄应该都没有太大问题了……”
“不行。那里说到底还是不安全，你们就留在我这，几个人都在一起，遇到事情处理起来也方便些。”天奇按住童心的肩，“你自己老是在这里守着也不行，我们中谁垮了都不是他希望的。一会我必须去打理好山庄被打乱的秩序和事务，童博去照顾好孩子们和豆豆，以后的几天我们几个轮流守在这里。”
看到童心慢慢点了点头，童博和天奇对视一眼，便拉着隐修转身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童博又忍不住向里面看了一眼。
屋里没了声音。
童心坐在床沿，良久淡淡一笑：“二哥，栾清越绝对没有想到……我们这里有一个隐修这样的绝世神医呢，呵……”眼前渐渐模糊，什么东西一股一股的从眼睛中奔涌而出，沿着脸滑落下来，落下来了，眼前也清晰了。可是没过一会，就又模糊了起来。模糊。清晰。重复了很久。
“我呀，有时候就会想……二哥是世界上最聪明最聪明的人……因为在我能想起来的，关于小时候的片段里，每次我闯了祸，二哥总是能有办法让我不受罚……可是其实都是你给我顶了下来吧……所以其实，二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傻的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傻呢……幸好……幸好你比大哥矮了大半头，栾清越的手才没有抓进你的心脏，否则这会……就是隐修也……”
童心站起身来用袖子拭了拭脸颊，慢慢跪坐在了床边的地板上，然后趴在床沿伸出手，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这才放心的合上了眼睛。
梦里，年华无声。


“童心，童心。”
听到声音童心抬起头，看到童博一脸关切的拍着自己：“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换我守着。”“……我才守了大半个晚上不到。没事。”“行了，天奇昨天不是也说了么，我们中谁垮了都不是童战希望的。而且……算了，你和我出来一下，我们不要打扰童战休息。”童博心事重重的拉着童心往外头走，童心见状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院内>
“童心，我想问你……为什么有些事情，比方说封住……冥牙那个怪物之类的，只有童战才行？你不是童氏一族少有的拥有天赋异能的人吗？”童博一脸疑惑，“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都能帮到你和童战吗？”
童心轻轻勾起一丝苦笑：“大哥……童氏一族，出现的天赋异能者拥有的法术和族长是完全不同的。这么说吧，这两种力量就是丝毫没有相同之处的两支。我们身上的天赋异能是机缘巧合或前世今生的缘分而来，与鸟兽虫木沟通，或者说通灵，还有隐修以及六大长老那样控制结界，修习一些生活上的法术，这就是我们天赋异能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事情。而童氏族长的灵力来源，却是代代相传的庞大力量，取于天地日月的神力，会通过灵镜代代积累，在净化，封印，禁锢，解封，祈福，占卜等方面的力量更是登峰造极……”
“那，那一开始童战就彻底净化了尹仲，不让冥牙有可乘之机不就好了？”童博急切的问。
“……不行。太久以来，水月洞天和童氏一族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波折灾难，童氏一族族长所背负的灵力本来能用于战斗的分支就寥寥无几，为二哥开光后，传到二哥身上的更是少之又少……况且，不论尹仲，幽冥剑还是冥牙，都是些邪恶之气深驻于心，难以拔除的怪物，只怕就是二哥身上的灵力全部释放，也很难做到彻底净化……”抬头看到童博若有所思的表情，童心咬了咬唇终于按住童博的胳膊，敛了表情，冷肃道：“大哥，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我说过，童氏一族族长身上背负的灵力，是通过族长一职代代积累天地日月的神力而来，那力量太过庞大，没有人能够完全用肉体承受，所以童氏族长身上还有一股真正强大的力量，会时刻徘徊在童氏族长心肺之间，在天地神力的压迫下保护住童氏族长的心脉，被称为护脉元神。这种力量十分强大，甚至可以说……强大的恐怖。但是它消耗一点就没有一点，用的太多，就会导致体虚气弱，如果差不多全部用光的话……那充斥体内的神力会瞬间冲破他的血管肺腑，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心肺俱裂当场死亡……”
“死……亡……？！”
“是。我直到刚才还在不解，为什么二哥身上有那么强的灵力，却对冥牙这个怪物几乎动它不得。但是我却突然想起，童氏一族天生就对邪恶有着排斥的反应，也许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太多丢失，所以反应并不是很大。可二哥不一样。他背负着比我们多了很多的记忆，换个角度说他经历的痛苦比我们更多。曾经的阴霾始终压在他的心上，同时也影响了灵力的运转……大哥你别忘了，二哥身上的灵力来自于天地日月，只有他能够释然，能够放过他自己，才能真正拥有天地赋予的力量……”
童博闻言微微怔了一会，随后他眯起眼睛唇角弯弯的笑开：“相信大哥吧，童心！我一定让他，放过他自己！”
童心看着童博直奔向屋内的身影，扬起了头，用脸庞迎接着阳光。
二哥，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让你，放过你自己就好了。
你会比现在强很多，再也不用为了你背负的东西逼出护脉元神，不用随时随地用命去拼。
相信我。放过你自己。
<龙泽山庄>
“爹，爹，你怎么了……这是童战的箭阵……你怎么了？他们怎么把你关起来了？爹！”
“你是凤儿……”
“是啊我是凤儿！爹——”
冥牙冷冷一笑：“凤儿，你知不知道怎么破开箭阵？”
“这个，这个东西只能童战自己解的……爹你到底做什么了？”
“我……唉……”
“爹，你别难过，我去找童战，我去让他放了你！”


<御剑山庄>
“月牙？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水月洞天里吗？”天奇迎上从门口闯进来的女子，早在一年前，就恢复了自身容貌的月牙轻轻推开他，略带急切道：“天行长老把童战他们出来的事告诉我以后我收拾了一下就出来了。童战呢，让我见他！”“这……”见天奇面露难色，月牙一下子就慌了：“怎么了，童战出什么事了？”“……跟我来吧。”天奇对她点点头，向前走去，月牙连忙跟上。
“童心？”天奇推开门，看到童心正坐在床边看书，听到声音，童心小心的把书放下走了过来，“天奇，月牙。”眼神在月牙身上停留了一下，叫她二嫂，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还是没有醒吗？”天奇向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童心摇头：“两天了，还是没有动静。……等一下，月牙！”
拦不住那女子扑向里屋的架势，童心和天奇无奈的传递了一个眼神，跟了上前。
他躺在床上，很安静。呼吸的声音很低很浅，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了一样。
一年前他受伤，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一年后自己却只能看着他苍白的脸颊落泪。这样的感觉让月牙恨透了自己。
“童战……”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贴放在自己的脸颊，她泪垂如注：“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这样要我们怎么办，你要你的兄弟们怎么办，你……”微微垂下眼睛：“你要我怎么办？……”“月牙，童战已经脱离危险了，因为现下身体虚弱所以才会醒不过来，你别这个样子。”天奇看着这个曾经照顾了妹妹五年的女子如此痛苦确实是不忍的，童心抬起手按住了天奇，缓缓摇动了下头，随后对月牙低声道：“月牙，这会儿二哥就拜托你守一下了。一会大哥过来以后麻烦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情……需要和你说。”见月牙点了头，童心拉着天奇出了门。
“天奇，山庄的事你也别都搁下，二哥这里有我们不会有多大问题，你快去忙你的吧。”天奇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真想和童战一样躺着不动弹……”“怎么了？”感觉到天奇这样的人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实在是奇怪，童心眉心一皱，“现下江湖混乱，朝中动荡，就拿咱这靠近京师的青城来说吧，街上从别处逃荒来的难民到处都是，招摇撞骗的混混也遍布大街小巷，涌进来的大量外来人口快要把青城挤爆了，秩序乱的像一锅粥。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还非要和匈奴开战，四处征兵，弄得人人家里鸡飞狗跳。灾民成群的情况下，朝廷却攥紧了国库这个钱囊，要各城的富户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导致有的富户被逼的倾家荡产，一样要上街乞讨……”
“怎么会这个样子？前不久不是还好好地？”“好好地？”天奇促狭的笑了一声：“我看是你们在水月洞天里，与世无争，根本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童博一家人住的龙泽山庄，好像是因为地处偏僻，这些事情也没有波及到他们……但是御剑山庄已经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要求开仓整整一个月……且不谈我御剑山庄早就开始救济灾民不剩多少余粮，就算之前没有消耗，一个月救济一座城，也是绝对做不到的啊！”“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天奇苦笑：“满满一仓库的银子，就是买不到粮食。眼下正是刚刚开始农耕的季节，不止青城和其他外城，就连京师都闹着粮荒哪！”
童心稍加思索后回头道：“御剑山庄现在面临着的困难，我和二哥能够帮你解决。只是这其他事，恕我们无能为力了。”“哦？怎么解决？”天奇诧异，“水月洞天是一块神地，我们的族民年年都有多余出来无用的粮食，都贮存在水月洞天一处冰湖下，本是我童氏一族认为这些粮食扔掉可惜，留下又实在不清楚有什么用处，只得找了冰湖存下的。如今，看来是派上用场了。只是冰湖的开启，需要长老会的长老们共同施法，这必须经过二哥的同意，所以这事还得等二哥醒来再说。”
“童心，我现在最担心的事，其实并不是这些……五百年前，在出现尹仲这个叛徒之前，童氏一族不是为皇族进行占卦么？我真正担心的是，万一朝廷发现了童氏一族的踪迹，把你们扯入这些尘世纷争之中……”“不用担心。”童心安抚一笑：“二哥多日前一次占卜后曾说过，不久后将有一场大劫，此次劫难卦象之中透着一股子贵气，却只是徘徊在外，并未深入。即是说这次劫难必定会引起皇族注意，但不管怎样，他们是无法对我们做什么的。更别想打扰水月洞天中的平静。”
“这就好……我还一直在担心，万一朝廷找来，以童战现在的样子，怕是应对不了。”天奇松了一口气，“就算是他们真的找来，我也绝不让他们见到二哥。更不会容许他们用这种事去烦扰二哥。若真是百姓之苦，我童氏一族自会暗中相助，但现在看来，他们只是想用童氏一族身上的天赋异能助他们出征杀戮，这种事，我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童心别过头：“二哥已经很累了。”


<屋内>
隐修推开门，却看到月牙坐在床边发呆。
“嘿，干嘛呢这是。”隐修伸手晃了晃：“别害怕，这小子问题不大。”“……他中毒了。”“我知道……这毒倒真是厉害，没个三年五年，是去不干净的了。”隐修把药碗放在一边凉着，“如果用我的血，以毒攻毒呢？”月牙决绝的看着老人，隐修一听这话脸唰的就白了：“月牙，我说你可别犯傻！”几步走过去，隐修脸上的神色少见的严肃了起来，抓住童战的手腕往月牙跟前一送：“你摸摸你摸摸，这脉浅的都差不多快摸不到了，他身子虚成这个样是好几年攒下来的，你身子里的血可是无数种相生相克的剧毒融成的，往他身上一送，半个时辰不到准要翘辫子的！”
听了这话，月牙一口银牙暗咬，伸出手搭在童战手腕上，情况果真是如隐修所说的。
这一年来，对于他的身体状况月牙其实是非常清楚的。先前五年对自己身体的含糊，一年前的屡次旧伤未愈新伤又增，再加上一次这一辈子都好不了的心殇，此般叠加下来，月牙明白总有一天他会垮下来。可是自己不是那个能劝动他的人，软的硬的她和长老们又何尝没有试过，只是每次劝他，童战都只是笑笑便带过了。那笑让她又气又疼无可奈何。
“我以前也中过这种长期存在于身上的剧毒。那样的痛苦我很清楚……”月牙含泪靠在一旁：“我是因为身体里各种毒素相克，所以痛苦每次发作维持的时间都很短，直到现在与我自己融为一体，再无痛苦……可是他怎么办？去毒去不干净，以毒攻毒他又受不了……这样撑三五年，要忍受随时都可能发作的病痛，怎么可以？！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那么对他……”“你也别太悲观了。”隐修捋捋胡子，又变回了那个乐观的老顽童：“童氏一族族长都是有神祗保佑的，一定会没事的哈。童博童心在外面等你呢，和我出去吧，让童博进来守着。”
“嗯……”明白童心是为了尹仲的事找自己，月牙应了，回过头又看了童战一眼。
一抹苍白方才入眼，她便如逃了一般挪开视线。越过隐修夺门而出。
等在门口的童博踏进来，“药应该温了，你给他喂下啊。”隐修指了指一边的药碗：“我还得去给秋儿珠儿看看，豆豆说这俩孩子老是自己裹手指头……真弄不懂你们龙家的，小孩子一个多月的时候咬手指头多平常的事儿呀，还要把我叫过去……哎呀哎呀，要都和龙姑娘似地明事理多好……”
听够了隐修念叨，童博黑着脸把隐修推了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童博看见童心正和月牙向着一旁的长廊走去，而隐修急急忙忙跑向了另一边。回身合上了门。
“童战，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呃……严格来算应该是三天了。”
童博从一旁端过药碗，深褐色的苦药汤子让童博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药物模样味道可参见某感冒灵冲剂……喝了不知道多少天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狂吐……）。
“这个隐修，弄这么苦的药干什么，这味道也那么冲……不过这药你也喝了两天半啦，你是怎么受得了这玩意儿的……要换成我，我就是半死过去一点意识也没有也不喝这玩意儿……”
把童战半扶起来，左臂隔着单薄的白衣感觉到了突兀的骨骼，童博低叹了一声。
极苦的药物灌下去，童战埋在他颈窝无意识的轻咳了两声，便没了声响。童博慢慢把药碗放下，就让他那么靠在自己身上。隐修说过刚喝完药不能直接躺下去，万一呛到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种感觉很熟悉。我问过豆豆，她说她从来没在这种情况下靠着我过。”童博嘀咕着，把薄被拉上来，尽量放轻动作的用薄被把童战裹住。
“快好起来吧……童心和天奇对我都没有对你亲，我们仨在一块有……叫什么呢……代沟！”童博扑哧一笑：“反正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搭不上话了，会很尴尬哎！”
略微敛了笑意，童博的手紧了紧：“算了，你还是多休息几天吧……昨天晚饭的时候童心在那里和我们分析现在的情况，他说一个冥牙，再加上已经返回到尹仲身上的，那些灵镜控制不住了的邪恶之气，等你好起来，一场大战就要横在眼前，现在外面又很乱……这样看你还是多躺两天的好。”
纠结的皱了皱眉头，童博低头看了看他：“可是……你这样子又很让人揪心的，……到底是好起来还是多躺两天的好呢？？”这个问题明显难住了童博，依然有些小孩子心性的童博立马陷入了自己纠结的小宇宙。
“当然得快点好起来啦……傻大哥……”哭笑不得的微弱声音传出来，童博当下一惊，随后又满含着惊喜的按住他的肩撤开身体，直直的盯着他。
“咳咳……大哥？”童战不解的看着他，良久童博嘴巴一瘪委委屈屈道：“你你你你你刚醒过来就说我傻……”忍不住笑出来，却因为拉扯了干哑的声带又引出一阵低咳。“呃！童战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水！”童博慌忙站起来跑向门外，“诶……”童战刚想说什么，就只得看着童博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了。


不期然又是一阵低咳，童战把身子直了直，靠在床头按住衣襟想要压下从心肺直上唇角的腥甜。
从昏迷中强行调动护脉元神，来为自己恢复意识，这样的举动太过冒险。但是尽管不明巨细，他自己还是清楚的，现在有太多的事情自己必须去做，等意识自己恢复实在是太慢了。
首先就是冥牙。方才半睡半醒间听到大哥在说，他自己也明白。冥牙本就是一个在水月洞天地底藏了五百多年的怪物，其力量不可轻视，况且这怪物的利爪攻击会令人血流不止。综合现在童心，豆豆，童博先后被攻击的状况来看，虽然都会血流不止，但是只有童心在受伤后出现过浑身无力的状况，也就是说，冥牙的攻击对童氏一族会有额外的伤害。
不止是这样，这几日他受伤昏迷，灵镜为了困住冥牙必然又消耗了大量灵力，已经断然封存不住尹仲和幽冥剑相加的邪恶之气了，那些邪恶力量必然已经回到了尹仲，也就是冥牙身上。这就让冥牙的处理更加棘手。
而这头可怕的怪物……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自己和童氏一族。这个怪物是必须处理掉的。童氏族人手不沾血，但是就算被所有人误会，被族人责备，他也必须除掉这个怪物。
然后就是……在灵镜中见过的，那个从镜面浮起的狰狞黑影。灵镜的那一次显像后，他可以确定那个黑影就是冥牙的原本形态，所以他想把冥牙从尹仲身体里逼出去。然后把月牙从水月洞天接出来，让他们父女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住下来，让冥牙找不到他们。冥牙找不到合适的宿主，必然会用原本形态出现，这样的话处理起来就不会乱伤无辜了。
至于栾清越说的，尹仲的意识已经被泯灭的事情，童战是一点儿也不信。童氏一族相信，人的灵魂是永生不灭的，它会踏入一个又一个轮回，灵魂尚且如此，意识这种顽固的东西怎么会被磨灭？只怕是冥牙太过强大，尹仲根本压不过它罢了。
最后让他放不下的……就是栾清越说过的，五百多年前的事。自己的前生如何他并不是很在乎，但是童曳澜做的事却让他在乎的不得了。他明白不管怎么样，童氏一族的人绝对不会突然发难害死栾家几十口人，那么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按照栾清越的说法，就好像是童氏一族欠了栾家什么一样，否则为什么她说到童曳澜分出灵力保住栾家的时候，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童曳澜危急情况下为了保护童氏一族收回灵力，于情于理都是正常的，怎么照她这么一说，就好像童氏帮栾家是必须的一样？
六年前六大长老为他开光的时候提到过栾家，五百年前深山中的栾姓家族只是在那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大战的时候曾经为童氏一族指过路罢了。当时深山中的只是其中的一支，现在栾姓家族的人早就都是平常百姓了。况且，不论是史籍还是长老们都没有提过栾清越说的事……
“童战！喝水喝水！”
童博忙乱的喊声彻底打断了童战的思绪，接过童博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一口一口的抿着，听童博不停地念念叨叨。
念叨的也就是些不痛不痒的话。说出来的话不痛不痒这也怪不得童博，说软的他笑笑就带过了，说硬的，看着面前人苍白消瘦的脸颊和身形就根本说不出口。责备的话滑到唇角，就打了一个转缩回喉咙深处。
末了童博吸了口气，深深地吐出一句：“唉——”来。


屋里安静了下来，童战用手撑住床身子外倾想要把茶杯放下，见状童博连忙过去劈手夺过茶杯放在桌上，“说一声我放就是了，伤口裂开了怎么办！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稍微爱惜一下你自己行不行？”一句话出口，柔柔的责备掺杂其中，倒是颇有了大哥风范。
看着童战愣愣的瞅着自己，童博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拍他脑袋：“瞅什么瞅，躺回去啦！”“……是是是。”童战乖乖的爬回被窝里。
刚才……好像突然有一种，以前的大哥回来了的感觉。
“童战……我有点事，必须和你说说。”“嗯。”
……
|半个时辰后|
“我明白，大哥。你们……你和童心，都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我都明白，我会努力的。”
童战淡淡的应了。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灿金色的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细小的尘埃落在地面上又轻轻弹起一个弧度，之后就静静躺在了地上。童博于是俯下身仔细看着，尘埃一颗颗落在地上，阳光从窗口铺撒开来，一颗一颗的尘埃像是轻阖的羽睫，支离破碎的金光落在那灰色的羽睫间，他靠近，看得分明。
像是曾经这么近的看过谁的容颜。
惊怔之间他抬起头，看见童战轻阖着眼睛，像是快要睡了。
——诶呀！童博这才一拍脑门儿，忘了告诉他们童战醒了！
步子迈到门口，就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我不信——！！”
“月牙……”
“我不信！我不信！怎么偏就找上我爹？！我不信！”
“月牙……！二哥还在里面躺着，我说的话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你别在这里撒疯行不行？二哥必须静养你明不明白？！”
“怎么会这样……一年前你们不是都说没事了吗！这么说的话剑秋白死了？！天雪……天雪也白死了？！”
“别那么大声喊……！月牙！她们是不是白死和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
“……哈，那小刀呢，小刀也白死了？！”
“……月牙，二哥受二嫂死前所托照顾你，我可不是二哥。你不要逼我和你动手。”
“这是怎么……诶，童战，你怎么起来了……”童博正头大，却看见童战勉强撑着门站在了自己身旁。“嘘。”伸出手阻断了童博的声音，童战面无表情的听着门前一男一女的争吵。
“童心，你可以和我动手啊，你动啊！”月牙的脸上已经遍布着泪痕了，俏丽的脸庞因为愤怒激动和到达极点的悲哀染着两抹绯红，“二哥还在昏迷，你非要这么闹吗？！”童心看样子是方才追过来，月牙几近扭曲的大笑了几声：“你还在说些什么？一年来我对童战的感情你们又不是看不见，得不到回应，我认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可是现在因为过去的事情，连我的亲爹都要被连累到……除了伤害，你们还给了我尹凤些什么？！没有了！只有伤害，你懂不懂？！”
童心的身子有些激动地颤动，随后他又平稳了下来，冷声道：“尹仲之所以被冥牙选上，就是因为他始终存有邪念！不然冥牙不会找上他的！邪念这种东西在水月洞天，在童氏一族中是多么少有的东西你应该清楚，但凡他动一点恶念，就会立刻被冥牙盯上，这能怪我们吗？！况且就算没有冥牙，灵镜封存的邪恶之气还是要返回他的身上，说实话，月、牙、姑、娘，你爹，尹仲，从他还是童尹仲的时候开始，他就注定做不了一个你希望的好人！如今所有结局都是当初他自己的行为造成的，你不要怪罪在我们身上！”
童心到底是留了情面的。谁都看得出来月牙对童战深切的爱早就已经变成了负担，成为了继族长之责和兄弟之责后另外一道束缚着童战的沉重镣铐，她的爱不像天雪的温柔似水，是深沉似海却又炽烈似火的，这让本来就不爱她的童战被煎熬的更加疲惫却又什么都不能说。但是月牙……她又有什么错？爱一个人没有错，想要自己的爹爹是个好人也没有错。
错的是命运，错的是那世间的滚滚红尘，错的是天地间一场又一场无情的轮回。
“童大长老说话真是有条有序啊，刚才跟我解释了那么多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上回夺走了剑秋我的干娘不算这一次还必须得杀了我爹吗？废了你那么多口舌就为了这件事，真是麻烦你了啊！”
“你怎么都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的——”
“够了。都闭嘴，别说了。”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包括闻讯赶来的豆豆天奇还有隐修，所有人都带着不同的惊怔神色看向他。
他的脸色惨白的让人担心马上就会倒下去，但是站的依旧笔直。眉眼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无奈。
童战慢慢的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了童心旁边，凝视着月牙他说：“放心吧，月牙。我已经想到救你爹的办法了，等我……再稍微好一点，我会拜托大哥和童心帮我，用灵镜和我开光后获得的特殊灵力，把冥牙从尹仲身上逼出去，之后请你带着尹仲，找个偏僻安全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咳咳……那个怪物在水月洞天底下呆了那么多年，发生的事它都很清楚，所以伪装成尹仲并不难，你不要被它骗了……”
“二哥……”童心伸手想要扶他，童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向你保证，之前离开的，不管是剑秋，小刀，……天雪，还有任何任何人，我童战都绝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我童战以人格担保，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这种白死的事情发生……！”
月牙怔怔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月牙抬起手拭去了泪痕，勾起了一丝苦笑：“童战，你明明知道的，我一定会相信你。”“我是说真的……不是为了让你平静下来说的假话。”看出她眼眸中的迷离和绝望，童战急切的上前一步：“月牙……你，你为了我们已经牺牲了很多了，这一切都是我们欠你的，我童战在此对天发誓，如果救不了尹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别！”月牙上前却没能阻住那狠毒的誓言出口。
“现在……能相信了吗？”童战放下手，脸上的笑容浅淡。
“我……相信你们。”月牙垂下眼睛强塞回泪水：“我相信你们。”
轻轻一笑，童战松了口气。
童心见这场争执已经结束，也是松了口气，拽了拽童战的袖子：“二哥，外面凉，先回去吧？”“呃？嗯，走吧。”回过神来，童战点点头，这一侧脸可吓坏了童心，眼前这人脸色白的可怖，童心眉头一紧，不容分说的攥住他的手腕两指关切，之后一脸怒气的对童战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回屋！”

童心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地撑住冥牙的利爪，冥牙青紫色的长指甲几乎洞穿了他的手掌，眼看着童心即将挣脱的时候却又因为体力不足几乎又一次被扼紧，童博俯身一冲，银光闪过，冥牙的左爪顿时断了三指，瞅准了时机童心勉强闪身而过，站在了童博旁边。他焦急的抓住童博的胳膊：“快……救二哥！冥牙被你废了半只手，那一只手还抓着二哥呢，我能勉强对付他，你快绕过去看看！”
一听他的话，童博忙回身，趁着童心勉强对付冥牙的时候，从烟雾中穿梭而过，庞大的肉红色身躯后面冥牙特意背着的手上分明紧紧地抓着童战的手腕，而童战早已没有了意识，半跪在地上，凌乱的长发盘旋在地上没有丝毫晃动的弧度。
而冥牙的右爪上青紫色的长指甲深深地扎在他的手腕中，那手腕上青紫交错，指甲从这端扎入，从那端扎出，流出的大股鲜血下他的左手手腕已然血肉模糊。
他怒极冲去，寒光一闪，那肉红利爪从冥牙腕上齐根落下，留下碗口大的伤口，而那利爪在离开冥牙身体的一瞬间突然化作一滩黑色液体，看着异常眼熟……
没错！这和栾清越死后，留下的那一滩东西是一样的！
来不及多想，趁着暴怒的冥牙没来得及转过头，童博一把揽起童战，急促的吹了声口哨。
哨声一起，月牙从一旁冲出来把灵镜抛向冥牙的头顶，灵镜散发出一阵灼目的金光，牢牢地罩住了冥牙，见此情况，童心咬着牙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冲破了结界又重新立起一个结界，童博带着童战跟在童心身后冲出了结界，月牙走到结界口，暗暗数着童心立下的结界生效时间，生效的一瞬间，她灵心一动唤回了通灵的灵镜，迅速的离开了结界。
“快走。我的结界对冥牙来说太好冲破了。必须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童心皱着眉拉过她，顺手把灵镜接过，不远处童博急切的一脚踹开了龙泽山庄主卧的卧室门，“来，去看看二哥。”童心对她点点头。“童心……”月牙刚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里，不可救药的染上了哭腔。
“童心，对不起。之前，对你嚷嚷那些话。”“我明白你的心情。假如出了这种事的是大哥或者二哥，我会比你还不可理喻，比你更疯狂。”童心看她一眼，没有表情的转身疾步走向卧室。
<卧室内>
“童心，你快来看看……”见童心进来，童博连忙过来拉他：“你还看过很多医术，里面有没有记载他这个状况的？怎么会这么奇怪的？！脉象显示他是中毒了，可是我给他运气逼毒，运送的真气如若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应，也感觉不到他身体里有毒素游走……”
闻言童心的脸色唰的白了起来，几步跨上前一把拉过童战已经被包扎过的左手腕，三下两下把白布解了下来。纤瘦的手腕上不规则的排布着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从血洞中延伸出一丝丝墨蓝色的线，从薄薄的肌肤下向深处游走，小心翼翼的解开童战的上衣，褪下后才看到那墨蓝色的长线正以令童心恐惧的速度向着心脏方向攀爬。
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开始涌血，童心几下封住童战心脉周围的穴道，试图护住他的心脉，但是蓝线轻松地突破了自己的封印，眼看着就要跨过锁骨……
“童心！那是什么……童心，快看！”童博抓住童心的肩，直直的指着突然从童战左锁骨下渲染开的赤红色。
童心怔怔的看着那只在古书中见过的图腾，黑色的火炎图案和赤红色的莲花。火中莲。
“是火中莲……二哥安全了。”童心松了口气。
黑色的繁复火炎图案掩映着赤红色莲花，火中莲的图腾从他的肌肤下迅速的蹿腾，以极快的速度逼退了蓝线，最终图腾蔓延了他的半边上身，蓝线尽数褪去，几个血洞也变回了正常的伤口颜色，他的身子上所有的图腾都慢慢变得透明随后又隐去，只留下一串和红莲瓣相间的黑色焰纹停留在手腕上。
童心抬起略略颤抖的手，把白布重新缠回他的手腕上。火中莲褪去了冥牙带给他的毒素，却终是没办法止血的。这种外伤还是要自己处理。


“刚才的事，以后有空我会解释给你们。”童心站起来，把童战衣服扣好：“冥牙的攻击，的确对童氏一族有额外的伤害，你们被他伤了以后只会血流不止，而一般的童氏族人，像我，就会感到晕眩难当，而我今天终于确认，他的攻击对二哥的影响最大。二哥被他抓住后昏迷之前，我见他被抓伤曾经问他的感觉。他说很痛。”
“哪里痛？”月牙急促的站在他身边，“二哥说他也不清楚。感觉就像是有很多根针扎在身上一样。然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了。我刚才和冥牙交手的时候注意到，他的爪子上的确没有喂毒，即是说，是我们的血统导致冥牙给我们童氏一族造成更大影响，而二哥体内与童曳澜相同的灵力火中莲，导致了从出生就被栾清越灌输着杀掉童曳澜这种想法的冥牙，天生就能给二哥造成极大伤害。”童心站起来，却在即将坐下时踉跄了一下，被童博扶了一下。
“你也受伤了，去那边歇着。月牙，你在这里帮我照顾一下他们两个，我出去看着冥牙。万一他破了童心的结界，我就把他引开。你听见打斗的声音，就赶紧想办法带他们走。”童博站起来想要出门，“别。我去。”月牙也紧接着走过来拉住他，她抬手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痕：“我去。”她重复道。
“你……”
“我是在说真的。让我去。他……他的身子，毕竟是我爹的。而且……他现在只剩下半只手了，奈何我不得的。”语毕月牙不容商量的走出了门去。
看着那一抹纤弱的却坚定的背影，童博苦苦笑了出来。
“月牙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我们以前都小看她了。”身后传来童心的声音，童博关上门：“是我们两个都小看她了。童战可没有。他比我们清楚得多。”
对上童心有些呆疑的眼神，童博耸了耸肩，走到童战身旁又试了试脉象，感觉没什么大问题后童博对着童心摇摇头：“童心啊，你要是不信，以后有空自己问童战不就好了？”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伤口，童博紧紧地握了握童战的左手：“就像一年前……我们都以为童战，天雪，月牙他们三个的事，童战是当局者迷什么都不清楚，可是看得最明白的就是他自己。现在……也是这个样的。我们每次都会看见月牙因为童战生病或者受伤而落泪，我们以为月牙很脆弱，可是童战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就像现在，即使夹在父亲和童战之间，月牙也只有一瞬间的不可理喻而已。她足够坚强，她失去过太多所以能够比任何人都强悍的面对。不是吗？”
对面的童心若有所思。而童博淡淡的看着木桌上一层薄薄的尘埃。
一年前，童战和天雪成亲的那天晚上，他和豆豆站在门外，突然听见房里传来的声音，一瞬间豆豆泪流满面，而自己傻傻的站着，任由心脏喧嚣着疼痛。
童战说：“我好累呀。”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就算是遗失了那么多年的记忆，他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他不知道门外，自己的大哥傻傻的听着自己的话，他不知道这一句话彻底击垮了童博的心理防线 ，他不知道这句话让童博的心一瞬间疼痛的快要死去。
他想要冲进去，他想要抓住童战的肩告诉他他可以不用一个人扛，他想要问童战为什么那么多事情他明明已经明白却还要装傻，他想问童战，为什么这么执着的伤害着爱他的人，也伤害着自己。
想问不能问。想问不敢问。想问说不出口。想问泪却先流。


童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他们童氏一族远离尘世太久太久，却仍然逃脱不了为情所困的命数和劫难。
人生如在网中，人在网中，网在心中，越想逃离便越是深陷，如尹天雪，他红颜薄命的二嫂。更如童战，他最敬最爱的二个。
情网之中若想违背命运妄想脱逃，不管是出于什么立场，结局只能和童战一样。
如蚕作茧，堕生死海。
<房外>
在拐角处擦干净眼泪，月牙从阴影里走出来。
童心布下的结界已经满是裂缝，冥牙用尹仲的身体不停冲撞着结界墙，眼见着那健壮高大的身躯上血丝蔓延，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扯着，正待开口，却惊愕的看见，冥牙方才被童博毁去的一只手已经完全再生了。
如此可怕的再生速度……难怪，难怪不管是童战还是童心，都对它如此忧虑！
“爹！爹，我是月牙啊，我是凤儿！”她冲出去，试图阻止冥牙继续冲撞结界，她的泪水沿着姣好的脸颊不停坠下：“爹……爹……”
“他们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你爹。尹仲已经消失了。”
<屋内>
“童心，你睡了吗？”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童博忍不住走过去碰了碰童心。
“我就知道……大哥，你是想问我……火中莲的事情吧？”自知是休息不得了的童心坐起来：“我曾经在藏书阁见到过，天行长老一直在写的童氏发展的记录，无意中翻阅的时候，我看到上面记载说，六年前二哥正式接任族长，继任大典上，按照以往一样会由六大长老为他开光。但是关于开光过程的记载里面有一句话……‘突见火中莲冲天而起，其光虚无，呈漆黑色，如地狱业火，黑光中莲花状纹理清晰，呈似血鲜红。同零代童氏族长。’……”
“零代？”
童心点点头：“童氏一族的族长几代几代是由进入水月洞天开始算起。第一代是童清佑，零代，就是为了保护童氏一族安全进入水月洞天而牺牲的童曳澜。他就是零代童氏族长，也是自童氏一族有记载起，除二哥以外，唯一一个有火中莲神力的人。”
“那样的能力到底有什么用？”童博的语气越发急迫，眼见着火中莲轻松的解了冥牙下给童战的毒，但是他身体中栾清越留下的毒素却一点也没有消减，这意味着童战照样要受太久折磨，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童心实在是没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长老们都说大哥小时候最爱读书，这些东西本来都是你最了解的。童氏一族中关于火中莲的传说多种多样，但是自从童曳澜死后，关于火中莲的一切都成为了族人口中的禁忌。因为，火中莲既可以在发觉族长命在旦夕之时化去威胁性命的因素，也可以……可以杀人。童氏一族手不沾血，但是当初为了救童氏一族，童曳澜以骨血为焰，以魂魄为莲，重创尹仲，为龙腾将军蓄力击败尹仲拖延了时间，也……牺牲了自己。火中莲作为杀戮的神力，被童氏一族代代传为神圣却怖惧的禁忌……而现在你也看到了，身为童曳澜转世的二哥也拥有这种力量。”
“……”
“火中莲是以杀戮为主的神力，所以它只能以极小的几率自行发动来保护童氏族长，几率很小。而且它也只能消除一种威胁二哥的因素，其他的，火中莲也是无能为力的。”
“等一下童心，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史书记载上只是简短的提到了童曳澜的名字……关于他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童心微微阖眸，然后扬起了唇角笑了起来：“因为我的上一世，名字是童清佑。大哥，你不是应该早就感觉到了吗？”


<房外>
“没错，你不是我爹……但是你不要再伤害他的身体了！”月牙直起身子，杏核般的美目中褪去了脆弱的泪光，只剩下坚强的令男子汗颜的星光：“你伤害了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我不会允许你再伤害我的父亲。”
“你有能力，阻止我吗。”冥牙抬起手，青紫色的长指甲慢慢划破脖颈，鲜血如注。“我完全可以不动用自己的恢复能力，让他坏掉好了。”
“你……”
“他死了，我再找一个像他一样拥有足够邪恶之气的身体便是。若是找不到也没什么，不用那点可怜的邪恶之气，我自己的力量也足够杀光整个童氏一族！”
“你做梦！”掌风一旋，月牙纵身一跃跳入童心的单向结界，身姿灵巧如水蛇一般，让冥牙抓不到她的身影，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拖住冥牙，让他无法突破结界。
当年天雪的心情，她也体会到了……
他想要守护的东西，她们就算是拼上性命，就算是自己被挫骨扬灰也一定要替他守护着……
深爱着一个人，想要用一生用自己的永远来守护着一个人的心情……她终于切实的体会到了……
天雪爱他入骨，那爱恋刻入骨髓刻入灵魂，生生世世的轮回都无法抹去。自己又何尝不是。
童战的八生八世都许给了天雪，自己什么都不是，抢不来她也不会去抢。那么就，站在一边守护着吧。守护着他们，她最爱的他们。
<屋内>
“诶……你，你怎么会有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他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发誓，我以水月洞天为牢，以童氏一族为困住自己的枷锁，保护童氏一族不受任何伤害，百年后若上天怜悯，只望再次投生为他兄弟，做童氏一族族长太难，我只求能够伴在他身边……这执念许是太深，一年前他成亲那日，我护送灵镜到神台，突然灵镜绽光，我当时只是感觉什么东西冲入了自己的大脑……每次试图碰触都会被弹开，但我明白那一定是……非常固执哀恸又甜蜜的记忆。”
用手轻轻抚摸着另一只手上厚厚的纱布，童心感觉着那一丝从伤口泛出的痛楚，低声道：“直到刚才，被冥牙用聚满了邪恶之气的利爪伤到时，我才突然感觉那些回忆在脑海里铺展开来……我终于明白，我就是童清佑。当年率领童氏一族避入水月洞天的一代童氏族长，童清佑。你不是也一样吗，大哥？”
听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童博睁大了眼睛：“我？”
“哈，你不是龙腾的转世么？我们都希望能做他的兄弟，所以这一世得偿所愿，不是吗？”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童博只听一旁传来窸窣声响：“你醒了？这次醒的好快呀！”
听了童博的话，童战只是感觉自己早晚会被这个孩子心性的大哥噎死……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童心笑着拍他一下，“我没事了，月牙出去多久了？”
“哎？二哥你……”“昏迷的时候都听到了，童心你还好吧？”“我没什么。”“大哥呢？”“没什么，一点事也没有。”
“那我们出去吧。快点把冥牙从尹仲身上扯出来。”
明白他已经决定就不会改变，童心拉住想要说什么的童博，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前面等待的是多么困难艰难危险的事，是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谁的战役。
但是只要三兄弟在一起，不管过去多少个百年，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可以熬过去。
眼见着那锋利的指甲就要刺入自己喉咙，月牙最后在泪水中喃喃出一句爹来。
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来临，她睁开眼睛，却看见三个人站在她身前，童心的手心绽放出寥寥白烟，烟雾中冥牙的动作缓慢了极多，童博灵活的在他周围活动消耗冥牙的体力，童战半跪在她身旁，微蹙着眉处理她流血不止的伤口。
“一会就要开始了，冥牙离开尹仲的身体后会有一段时间既回不了自己的身体，也无法用起自己的力量，所以它必定会想尽方法逃走，这时候你就带着尹仲离开，按照我之前说过的，带着他远远离开，好好过，和他一起好好活。”他看向月牙的双瞳盛着似天空一般的寂寥和悲悯，盛着如大海一般的深邃和温柔。“月牙，你是一个好姑娘。找一个爱你的好人，和他还有你的家人幸福的过一辈子，不要让我一辈子都感觉到刻骨的歉疚。”


最后握了握月牙的手，童战返身站在了童心的位置上，手心绽放出与童心完全不同的白光，那白色光华已经不再如之前的柔和，是凌厉如雪原反光一般的灼目白光，冥牙愤怒的长啸一声，童心收了灵力与童博对冥牙展开了两面夹击。
看着那白光，月牙终于明白，童战已经做到了。
他已经在慢慢的发掘出身体内深藏的神力，他并没有放过自己，只是想要守护别人的心情太过沉重，将他身体内暗藏的力量生生逼出来，这就是守护的力量，强大到可怖的力量。
白光笼罩之下邪恶之气如黑色的潮水从冥牙体内流泻出来，失去了大半力量的冥牙怒极，越过童心和童博，直直冲向了童战。他的全部心神都用在维持白光上，根本无法闪避。
尖锐的利爪被月牙顺利劫下。
“你……尹凤，你是傻了？你帮着他们，就不怕他们杀了我，也杀了你爹？！”
她露出标准的尹凤式笑容，甜美却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冷傲：“我看傻得是你吧？很明显！我帮助他们，是因为我相信他们！”
摔下冥牙的手，她并未恋战，而是如绷紧的弓一般守在童战身边。
冥牙的动作越发沉缓，童心一边警惕着冥牙一边从手心燃起了一抹白烟。感觉到童心发出的信号，童战退后一步单膝跪下，把左手按在了地上。
纠缠在一起的一串白色圆环，沿着地面直直的向着冥牙滑去，不等冥牙做出反应，童博和童心迅速的制住他的脉门。
灵魂和肉体的分离固然痛苦，后来介入的灵魂被扯离另一具灵魂和肉体更是苦不堪言。白色圆环牢牢地困在尹仲的额头、脖颈、肩头、双肘、手腕、腰背、双膝还有足踝之上，无数条金色的极细锁链又从童战贴近地面的手心绽出，锁链似乎直直穿透了尹仲的身体，从他体内扼住了什么，随着童战用力拉扯的动作，一抹黑影从尹仲体内被拔出了一小部分，随之而来的，是振聋发聩的惨叫和童战身体的颤抖。
见状月牙想要伸手拉住童战扼住冥牙的锁链来帮他，却看见自己的手直直穿透了锁链，根本抓不到。
接下来的惨叫声中掺杂了她熟悉的声音。
“爹……爹！是我爹！”
“冷静下来。这只是分离过程……虽然很痛苦但是尹仲他……不会受伤的……”童战咬着牙提醒她，含着泪点点头，月牙只能站在他身边看着金色锁链收紧，黑影缓慢的从尹仲体内被拉出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黑影完全退出了尹仲的身体，还未松口气，黑影突然不顾金色锁链在魂体深处的驻扎，拼了命的要钻回尹仲体内。
锁链是由童战体内的护脉元神所化，自然不会断裂，突然的生拉硬拽只是让已经由于距离缩进回到童战体内的金色锁链又重新挣出，染着血丝的细链子从他手心猛的滑出。
“二哥！”童心声嘶力竭的喊着他。
护脉元神如果像这样被动使用，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多么大的伤害，童心明白的很！
“别动……”童战斥退了童心，灵机一动，他计上心头，不易发觉的把右手贴近地面，悄然释放了另外一小串白色光环，细小的白色光环四散开来，没有规律的排列在冥牙周围，微微合拢眼帘，他站起来，再次睁开眼睛，他的眼珠上似乎蒙着点点星光般，眸瞳晶莹，墨色的眼珠深处似乎流动着一条星河。
没有丝毫预兆的，繁复华丽的黑色火焰图腾如藤蔓一般从他背脊出绽出，伸长如枝桠一般的焰尖扑向了对面的冥牙，零碎的黑色火星坠落在地面上，便如种子落了地，忽忽的长成一大片凝固的黑色火焰，朵朵猩红的莲花自凝固如烧焦的树枝般的火焰中绽放，或含苞或盛绽。
察觉到周围散发出的奇异神力，冥牙只发觉自己的魂体正从尹仲体内脱离，怒吼一声它释放了全部力量，灵镜给它的禁锢已经被逼急的它自己挣开，急绽的青光笼罩在一地火中莲上。然而赤红的莲花花瓣翕合，青光便在那如烟似雾的红莲间悄无声息的化去了。
冥牙看着童战一步步走进，终于被彻底逼急，冥牙长啸一声从尹仲体内奔向童战，却发现自己一步也迈不动。
先前散布在地上的白色光环已变成一个个急速增长的白色尖针，尖针通体泛着银白，那显然是极高极纯的净化灵力。
童战的指尖已经顶在了尹仲身上，没有了冥牙的灵魂占据，那具肉体已经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只是空洞的眼神表明因为冥牙力量的残余，尹仲的意识依旧没有回来。
三条金色光线从三兄弟的指尖流出，随着童战缓慢的动作流淌遍尹仲的全身，黑色烟雾从尹仲身上被一丝丝逼出，一旁的冥牙已经从黑烟逐渐变成了曾经在灵镜中见过的肉红色怪物，那怪物目眦尽裂的瞪视着他们。
随着最后一丝黑气被逼出，尹仲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清明，不解而无措的看着周围的景象。
“月牙，快带他走。”童战收回手，听到声音，月牙冲过来挽住了尹仲。
“保重。”她低声道。
看着月牙搀扶着尹仲愈行愈远，童战只感觉心头一阵疼痛。答应过天雪会照顾那个坚强的女子的，自己却还是食言了。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相见。不管是这场注定天翻地覆的战争还是自己的身体都是无法许给她永远的原因。
只希望，月牙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过上幸福的生活。
会有一个人深爱着她，会有一个人陪伴在她身边，会有人安慰温暖她沉睡五百年的心，会有人抹去从她杏核般美目中漾出的泪水，会有人照顾她，会有人给她永远。
他由衷的祈祷。
远处，月牙突然转过头，饱满殷红的唇瓣微微开启，吐出一句话。
似誓言，似箴言。
他摇头浅笑，她含泪点头。
她开启唇瓣说：“不忘千年。”
他摇摇头浅笑：“不。”
她含泪点头：“我听你的。”
我听你的。忘了你。


她转身离去，泪水在无人发觉的角落碎成一片一片。
“童战……”听到童博迟疑的呼唤，他终于回过神来。
“这怪物，快要逃掉了。”童心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抬手止住童心，童战沉声道：“我们现在控制不了它。短时间内它的能力虽然恢复不了，但是要想制住它也是个难事。不要再追了。”
明白他自有用意，童心点点头退了回去。
黑烟一丝丝的消散尽净，半空中传来一阵猖獗的笑声，听的饶是兄弟三人也不禁一阵寒颤。
“算你识相……童曳澜，不，童战。”
“二哥刚才，是怕若我们强行出手，冥牙会以命相搏？”童心紧了紧拳头。“嗯。它的力量虽然大半因为失去了一个容器而受到抑制，但如果以命相搏，我无法保证我们三个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呼出一口气，他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树上，地面上黑色的火焰枝桠已经化为了碎末在风中散去，陨落的一地火红莲瓣也如同片片薄雾悄然散去。
“这就是，具有攻击力量的火中莲……”俯下身，童心试图用手触碰莲瓣，却发现直直的穿过了花瓣，根本触摸不到。“你看着颜色……”童战也蹲下来，却轻易的拾起了花瓣，本来即将化为薄雾的红莲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重新聚成了莲花，在他的手心静静地躺着，暗红色的流光在红莲周身游走，美轮美奂。
“红的就像血一样……这是，真正能夺人性命的颜色啊……”他的声音苍凉如大漠的风沙掠过。
童博怔怔的看着自家的两个弟弟蹲在地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神色一变，他笑眯眯的过去把两个弟弟提溜了起来：“干嘛呢你们，头上都快郁闷的长蘑菇啦。走吧，我们快回去，天奇豆豆他们都该等急了！”
<御剑山庄>
“童战。”
童博像是做出了多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抬起手轻轻拉住了童战。
正打算进门的童战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去看看吧。早晚都要面对的不是吗？你是我最勇敢的弟弟，去吧。”
童心站在他的身后眼神清透的像是水晶。
“……”
“去吧。”童博伸出手，轻轻在他背后一推。
一瞬间脆弱的水雾就蒙上了他的眼睛，“我……”“一直逃避下去，只会伤害的更深吧？走了一个月牙，至少二哥你，也要让二嫂安心的离开啊。”
那一刻童战想抬起手来搧自己一巴掌。一年前为了找童心他夜闯天雪的房间，为了焦虑他压下了悲伤，至少那一刻他的步子没有犹豫和恐惧。
但是一年过去，他悲哀的发现藏在心底的思念如同积累多年的陈酒，藏得越久便更加刻骨铭心，稍有不慎的想起尹天雪甚至关于她的一切，他还是会傻子一样拼命想要逃开。
“去看看她。”
他的兄弟如是说。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残酷的未来。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自己重要的人。
已经失去过太多了，他们都不想再失去些什么了。
天雪的房间明显被仔细打理过，木门吱吱呀呀呻吟着，银白的月光从他身后流过，铺躺在这飞舞着细细尘埃的地面上，像是一条通往彼岸的光河。
冰凉的指尖微微收紧，他点亮屋中的灯。柔柔的橙黄色光晕中他坐在床前的木阶上，白色的薄衣拦不住夜色下的寒凉，他忍不住有些颤抖。却说不出究竟是身冷还是心冷。


“雁过长空，影落流水……雁不留迹，影不流水。”
他环住自己的肩。
天雪，天雪。
天雪。对不起。我很想你。快要疯了。
原来不管过去多久，你的眉你的眼还有你唇角如春雪般微寒的笑容，都铭刻在灵魂深处，我不是天，不是神，我无法把它从心底剜出来扔掉。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还是没有做好。你要我照顾月牙，但是我只能逼迫她在亲人和爱人之间选一个，用自己的手把她推开，骗自己她会得到幸福。我该知道月牙是怎样性烈如火的女子，她的爱是大理石上的花纹，纵然被割舍多少也依旧不会改变。她不会轻易去接受别人了。
下辈子，下下辈子，下八辈子，我们的来生之约太过美丽，像是这大地上的夜雾一般，绝美却飘渺无依，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下辈子了……只希望，天雪，我最爱的天雪，下辈子，下八辈子，你都不要遇见我了。
你要幸福，很幸福很幸福。我想要守护的东西太多，我太贪心了，我连自己都无法放过，我无法放心的，用这样的自己来爱那么美丽的你。我会担心一着不慎便伤害你，会害怕离开你。
所以说……果然，答应你的事情，全都做不到呢。
他的双手紧紧抓进了肩头，细细的血丝染透了夜色下略显耀眼的白衣，把头埋在臂弯之间，他终于又一次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你来猜猜看，我多想遵守我们的来生之约？
你来猜猜看，我多想把身上的禁锢枷锁统统扔掉？
你来猜猜看……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童氏一族的族长？我多么希望自己在六年前就死去？
那样的话就绝对不会经历整整五年的煎熬和思念，一样的深爱和思念的剧痛要乘以三，失去了你和兄弟却什么都不能做。
那样的话就绝对不会重新经历一次痛苦，你可知你在我怀中的柔软身躯冷却之时，也带走了我心里所有的温度。你可知你绝息的一瞬，连带着我的灵魂也一起死去。
泪水如同他打破的誓言一般落下。
多年前的点点滴滴回忆中，他终于保持着那个动作沉沉睡去。
隐约能在若隐若现的梦境之中，见到她的容颜。
那丝丝笑容，微寒的，温暖的，俏皮的，甜美的。
那抹抹眼神，冰冷的，绝望的，晶莹的，羞涩的。
那串串泪珠，虚伪的，无声的，无措的，不舍的。
那声声呼唤，无情的，不离的，缠绵的，眷恋的。
她在梦中展开双臂，长发如黑色的云朵浮动，她露出恬静的笑容，唇瓣微启：“童战，童战。”
泪光阑珊之间，他仿佛听见天雪轻声唤他：“童战，你相信来生吗？”
梦境之中，他含泪含笑的点头，并未言语。
“那么下辈子，你会像我认定你一样认定我吗？”
他苍白的唇开合，却又苦笑着点头。
天雪，我亲爱的天雪，下辈子，下下辈子，下八辈子，我都能够在人海中一眼找到你，然后祝愿你……在没有我的地方过的幸福，不要来到我的身边，不要再受那么多的伤害。
亲爱的天雪。
身着华衣的男子轻阖了房门，半跪下来看着他的睡颜。太久的“风吹雨打”和折磨让他的脸颊清瘦而憔悴，疲惫的仿佛一触即碎，略带湿润的睫毛略略弯曲的弧度里盛着温暖的光晕。
“老天啊，他有何错，为何要如此折磨他？”解下身上的外衣，尽量小心的盖在他身上，尹天奇坐在他旁边，然后抬起手慢慢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眼前的人比六年前那个纤瘦少年不知清瘦了多少，他身上的担子重到天奇从来不敢想象。
为什么从他的身边夺走天雪，为什么夺走他的自由，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连并他如火一般的笑容也一起夺走？
苍天无声。
我怎么能看清，你如梦幻般的身影。
想留住你不容易，似水与月的关系。
我怎么能看清，你躲在红尘中的踪迹。
没了我你会不会，一个人哭泣，一个人哭泣。
凡眼看世界，流水落花烟雨里。
醒时岸边月，笑我痴情只为你。
昨夜为他愁，换来今朝杯中酒。
且醉且放舟，看破世间万般情。
我怎么能看清，你如梦幻般的身影。
想留住你不容易，似水与月的关系。
我怎么能看清，你躲在红尘中的踪迹。
没了我你会不会，一个人哭泣，一个人哭泣。
凡眼看世界，流水落花烟雨里。
醒时岸边月，笑我痴情只为你。
昨夜为他愁，换来今朝杯中酒。
且醉且放舟，看破世间万般情。
凡眼看世界，流水落花烟雨里。
醒时岸边月，笑我痴情只为你。
昨夜为他愁，换来今朝杯中酒。
且醉且放舟，看破世间万般情。
——《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