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的七月，白莲幻灭的光影印得那戏台上的少年秋波婉转，勾勒眼角的油彩洇染在眉梢。
文若，你且看那戏子说的是谁的故事？
日光从桑榆树的间隙里漫下来，他恍惚邂逅一场梦境，这样真实的覆在他心里。嘴角稍稍的扬起，轻轻地喃喃，奉孝。
郭奉孝。
那长安城的烟雨漫过河畔，蒸起朦胧的雾气。世间战乱纷起，清月倚在树梢头，阴影里现出残叶衰草，烟水惘然。
他看着三生池败落的白莲久久无言，饮下一杯又一杯。
觥筹交错间，他忽然看到白衣少年执扇而来。一盏文君酒杯抚在他的唇上，笑着问，阁下可是荀令君？
你看这池中白莲，衰败得像是枯灭的灯油。文若抿着酒盏的边缘，低下眉眼。
但却是还有菡萏，何愁不会遇见下一场盛世？
他惊诧地抬起头，看见轻声咳嗽的奉孝，俶尔笑将起来。
奉孝，颍川的七月，如今莲花也该绽开了。
是，执扇少年用手指着南方，我是看的见的，在心里。
曹公许了你我足够的俸禄，待你我也是极好的。但若这天下安稳，我们却都不会再相见了。
相见与不见，尽是靠命中劫数。就像，你永远忘不了长安，忘却不了东汉。曹公若真是收复了这山河，你也不见得会与他笑着同饮。但你逃不过。
我知道。
你不知道，郭嘉听了从河边掐下一支草，放在池中任它漂流远去。你看，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命定的。
郭嘉递与他一折纸扇，我今要同曹公一同出征，归期不定。说完他轻微地咳嗽了一声。
你的病情却未见好，不如请辞。
文若，我说过的，命中劫数，迟早是会来的。你不懂。
他抚摸奉孝的纸扇，倏尔默然。
熙熙攘攘的许昌，一盏盏的河灯从远处漂来。他恍惚看见当年奉孝偷下的那支衰草。
“207年，乌桓之战，祭酒殒命，天下哀之，缟素三日。”他望着远方传来的军令，渐渐地，竟是泛出一点笑意。
奉孝，你说过的，都是有命定的。
我现在终于是明白。
台上的戏子唱的凄然，他看见奉孝从台上缓缓走下。对他散开折扇，文若，久等了。
这场旧戏又被唤起，他轻轻地笑，祭酒大人，五年之约，我怎敢忘。
笛声泛入颍川的清水里，缠出一层层的刀光剑影。
“公元212年，荀令君忧思过度，灭殒寿春。”清歌梦前欢，笙箫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