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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灵
Chapter.01
SebastianMoran拉了拉帽子，歪歪斜斜地走进了学校。今天是他在这个学校呆的最后一个学期的第一天，该死的第一天，让人讨厌到了极点。但是如果掐着指头算算，他只需要在这里待个半年左右——像平时那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走过一个秋天，一个冬天，整个的春天，还有半个夏天，听起来其实蛮惬意。而且在这之后，他就可以永远的脱离这愚蠢的小学生活，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Sebastian把右手插进了口袋里。他装作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手指却在口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些他从老爹那里偷来的烟卷，心脏紧张的砰砰跳，声音大到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能听到。他其实不怕偷东西，这也并非他第一次行窃，只是对象是自己的父亲。。。啧啧，吸烟，盗窃——这两项罪状无论哪一个传到了老Moran的耳朵里，都足够Sebastian被自己家那把杀过无数头猪和牛的剪刀大卸八块了。
草地间铺着的石子路又长又硌脚，但生机勃勃。Sebastian慢悠悠地走着，顺手堵死了几个蚂蚁洞。他像每一个普通的不良少年那样不肯昂首阔步的走路，不肯整整齐齐的穿好制服，不肯端端正正的戴好帽子。他没什么不同，他的行为甚至比起那些年长的流氓还要恶劣。在这个小镇上有很多朴实的人确信SebastianMoran会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恶棍，并在伦敦的监狱（如果他的运气足够好）里终老一生。
但现在的小Moran可管不了那么多啦。他如同喝醉了一样歪歪扭扭的故意踩在一旁放了“禁止踩踏”的牌子的草坪上，他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细细地嗅着指尖残留的尼古丁。他蹦蹦跳跳又歪歪扭扭地跑过草坪，无视其他学生和老师的目光，把草地上的小石子捡了起来塞进口袋。
教学楼前面是布告栏，那些缺心眼儿的教工把它高高的挂起。单以身高来论，Sebastian是全班前三，也是班里十个能够到布告栏的学生中唯一一个常常蓄意毁坏那些布告的。Sebastian走到布告栏前，因为高度的原因，布告栏前基本没有学生。Sebastian像跳胡旋舞似的转到布告栏前，在布告栏的中间贴着一张手写的通知。他摘下了帽子，眯起眼睛，眼尖的抓住了“讣告”这个词，谁又死了？
CarlPowers。
啧啧，竟然还是淹死的？说起来，他可正好是Sebastian的同班同学，喜欢炫耀的自大狂。
“Sebastian！”有人在他的身后大叫。Sebastian侧身，是一个男孩，制服整洁，个子矮小，是William Hand，女孩一样的小白痴，考全班第一的傻蛋。他撇了撇嘴，他前几个月和Wiilliam在一起玩过一阵子，但这其中原因不过是那个小子塞满英镑的口袋，还有他那颗颇好糊弄的小脑瓜。他不喜欢他，他现在也很不想理他，但他还不能这么做，至少在他在镇上的商店里赊的账全部被还清之前不可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并露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我好想你啊，你还好吗？”
这小东西个子不大但还挺重，Sebastian被撞得一个趔趄，赶忙在小个子抬起头之前调整了自己鼻歪眼斜的表情。William戴着一副金边的眼镜，“我也好想你。”他抬起头，“那个是什么？”
“讣告。就是人死了要写的那种。。。”
“啊哈，是Carl Powers吗？”William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种小男孩式的嫉恨，“我知道，他在伦敦淹死了。那群笨蛋的弓街捕手还问了我们话。”
Sebastian挑起了眉，稍有些惊讶地问：“他们还问你们了？他们觉得。。。呃，他是被人害死的？”
“‘谋杀’。”William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提醒道，“这事情总归是有点蹊跷的。我是说，尽管Powers是个该死的混蛋，但至少他几乎是咱们全学校游泳最棒的了。”Sebastian因为那个“咱们”皱起了眉头，但William并没有发现，他继续分析道：“况且，谋杀，也算合情合理。”他轻松地说，“我打赌每个见过Powers的家伙都有充足的理由杀他一万次。”
SebastianMoran拉了拉帽子，歪歪斜斜地走进了学校。今天是他在这个学校呆的最后一个学期的第一天，该死的第一天，让人讨厌到了极点。但是如果掐着指头算算，他只需要在这里待个半年左右——像平时那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走过一个秋天，一个冬天，整个的春天，还有半个夏天，听起来其实蛮惬意。而且在这之后，他就可以永远的脱离这愚蠢的小学生活，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Sebastian把右手插进了口袋里。他装作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手指却在口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些他从老爹那里偷来的烟卷，心脏紧张的砰砰跳，声音大到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能听到。他其实不怕偷东西，这也并非他第一次行窃，只是对象是自己的父亲。。。啧啧，吸烟，盗窃——这两项罪状无论哪一个传到了老Moran的耳朵里，都足够Sebastian被自己家那把杀过无数头猪和牛的剪刀大卸八块了。
草地间铺着的石子路又长又硌脚，但生机勃勃。Sebastian慢悠悠地走着，顺手堵死了几个蚂蚁洞。他像每一个普通的不良少年那样不肯昂首阔步的走路，不肯整整齐齐的穿好制服，不肯端端正正的戴好帽子。他没什么不同，他的行为甚至比起那些年长的流氓还要恶劣。在这个小镇上有很多朴实的人确信SebastianMoran会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恶棍，并在伦敦的监狱（如果他的运气足够好）里终老一生。
但现在的小Moran可管不了那么多啦。他如同喝醉了一样歪歪扭扭的故意踩在一旁放了“禁止踩踏”的牌子的草坪上，他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细细地嗅着指尖残留的尼古丁。他蹦蹦跳跳又歪歪扭扭地跑过草坪，无视其他学生和老师的目光，把草地上的小石子捡了起来塞进口袋。
教学楼前面是布告栏，那些缺心眼儿的教工把它高高的挂起。单以身高来论，Sebastian是全班前三，也是班里十个能够到布告栏的学生中唯一一个常常蓄意毁坏那些布告的。Sebastian走到布告栏前，因为高度的原因，布告栏前基本没有学生。Sebastian像跳胡旋舞似的转到布告栏前，在布告栏的中间贴着一张手写的通知。他摘下了帽子，眯起眼睛，眼尖的抓住了“讣告”这个词，谁又死了？
CarlPowers。
啧啧，竟然还是淹死的？说起来，他可正好是Sebastian的同班同学，喜欢炫耀的自大狂。
“Sebastian！”有人在他的身后大叫。Sebastian侧身，是一个男孩，制服整洁，个子矮小，是William Hand，女孩一样的小白痴，考全班第一的傻蛋。他撇了撇嘴，他前几个月和Wiilliam在一起玩过一阵子，但这其中原因不过是那个小子塞满英镑的口袋，还有他那颗颇好糊弄的小脑瓜。他不喜欢他，他现在也很不想理他，但他还不能这么做，至少在他在镇上的商店里赊的账全部被还清之前不可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并露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我好想你啊，你还好吗？”
这小东西个子不大但还挺重，Sebastian被撞得一个趔趄，赶忙在小个子抬起头之前调整了自己鼻歪眼斜的表情。William戴着一副金边的眼镜，“我也好想你。”他抬起头，“那个是什么？”
“讣告。就是人死了要写的那种。。。”
“啊哈，是Carl Powers吗？”William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种小男孩式的嫉恨，“我知道，他在伦敦淹死了。那群笨蛋的弓街捕手还问了我们话。”
Sebastian挑起了眉，稍有些惊讶地问：“他们还问你们了？他们觉得。。。呃，他是被人害死的？”
“‘谋杀’。”William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提醒道，“这事情总归是有点蹊跷的。我是说，尽管Powers是个该死的混蛋，但至少他几乎是咱们全学校游泳最棒的了。”Sebastian因为那个“咱们”皱起了眉头，但William并没有发现，他继续分析道：“况且，谋杀，也算合情合理。”他轻松地说，“我打赌每个见过Powers的家伙都有充足的理由杀他一万次。”
Sebastian知道William在学校常常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被Carl Powers欺负。他咯咯的笑了起来，“我赞同。”他眨了眨眼。
“他们通知我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发现了我偷东西，嘿，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William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语气中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拿着这个。”他飞快地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卷塞到了Sebastian手里拿着的帽子里。他鬼鬼祟祟的像个早恋的初中女生，冲Sebastian挤了挤眼睛，“我才弄到的。咱们都盯着点这事，万一能查出来，可要记得给英雄开个‘庆功宴’。”Sebastian又把手探到了衣兜里，他懒洋洋地微笑了起来。
“那先这样好了，等会见！”William与他挥手作别。
“等会见。”Sebastian说。
在William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不远处的教学楼里后，Sebastian还在盯着那张讣告。他现在挺想吸根烟，但那确实是有点太张扬。如果真的是谋杀，那那个人一定非常厉害，可以让鱼一样的Carl Powers死在水里。。。
“劳驾，先生。”一个礼貌又纤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种地方式的，以Sebastian的阅历不好判别的口音。Sebastian向下面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白人小男孩。他身上穿着一套整洁的运动服，大眼睛，皮肤苍白，看起来超不过二年级，就像William一样有一种格外让人讨厌的劲。
Sebastian挑起眉。从来还没有低年级生看见他这幅摸样不绕道走的，他盯着男孩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又清澈，像最漂亮的镜子——除了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抱歉，请问你能把那个拿下来让我看看吗？”小男孩礼貌地笑了，牙齿洁白又整齐的想让人狠狠敲碎一两块。
Sebastian抬起下巴看着他，恶意地笑了，“当然可以。但先告诉我你的年龄和名字，小不点。”
令人惊讶的是小男孩毫无惧意又礼貌的让人生厌的态度，“我的名字，James Moriarty。8岁。”啊，原来是才刚刚一年级的小不点，Sebastian无聊地撇了撇嘴，随手撕下布告，故意揉成了纸团，粗鲁又轻蔑地扔到了James的怀里。
“谢谢。”他礼貌地说，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快。Sebastian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一种被他人不知不觉的侮辱了的错觉。James小心地展开纸团，细致的抚平那些纸张的褶皱，认真的阅读着。Sebastian盯着他，敏锐的察觉到他那平滑如镜的双眼中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柔和欢愉一闪而过，有熟悉的什么东西掠过心头——这种血腥味儿，是Sebastian常常在做屠宰生意的老爹眼中看到的，仿佛能实体化的弥散开来的——
“真是谢谢你了。”小男孩儿微笑着，笑容中满满的是正与他的年龄所匹配的天真与柔软，他的语调轻盈又柔和，如同歌唱一般，几乎要让Sebastian怀疑刚才的那一瞬全是错觉。但那种东西，那种Sebastian太过熟悉的东西根本没法伪造——“请再把它贴回去吧。”他客气地说。Sebastian敏锐地盯着他，顺手把他递过来的纸团塞进了口袋。
“我能问问您的名字吗？”他依然温和的笑着。Sebastian迟疑了一下，“Sebastian Moran。”
“Sebastian Moran。”James用唱歌一样的语调重复了他的名字.Sebastian抿着嘴，他的年龄还是太小，分辨不出危险和威胁——
“好的，我记下了。”他像是很满意似的这样说，笑容柔和，慢慢地向教学楼走去。
8月30日
Chapter.02
下课铃已经响过了好几遍，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光了。Sebastian从自己的桌子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抹了抹嘴角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他向四周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女生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站起了身来。他恶意地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小石子没头没脑地向女孩砸过去。女孩惊叫了一声，带着她的书包跑出了教室。
Sebastian哈哈大笑着。听着女孩慌乱的脚步声逐渐变远，变得寂静。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咂了咂嘴，然后从课桌里拿出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了头上，昂首阔步的从女孩刚才掉在地上的课本上走了过去。
阳光微微西斜，Sebastian站在学校门口，随手点着了一支烟。其实他也只是在半年前才学会了抽烟，说来丢人，这还是William那个小混蛋怂恿的——Sebastian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靠什么才拿到的第一名。他吸了口烟，尼古丁的味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总之只是一种挺呛的淡淡香味，让喉咙变得沙哑，意识在被加热过的烟尘中变得略有模糊。
他今天还不想回家，哪怕是去那些他熟的再不能熟的百货商店里逛一逛呢。。。这里是小地方，缺乏那些纸醉金迷的混乱场所，人们也几乎有那么一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意思。这不符合Sebastian Moran，在他自己看来，简直是天生的不符，虽然算不上对立，却还是让他觉得本能一样的不舒服，他需要点什么更混乱的，更有意思的东西——不是天天去偷烟卷，违反规定践踏草坪，欺负同班的小女生什么的，尼古丁没法填补他的无聊，没法跟上他要的那种与众不同。他的父母不理解他，也没有除了拳头之外的方法管束他。Sebastian不确定自己是否爱着那个整天坐在肉铺里满嘴粗口的屠夫，或者是永远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流着眼泪的家庭妇女，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也优雅过，正如同他也不清楚他的母亲是否美丽过。他所能看到的，不过是老Moran沾满畜生鲜血的尖刀，还有Moran夫人永远像受了惊吓一般的泪眼，这些让他迷惑，让他迷失，让他现在站在这里，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个家。
“Moran先生。”一个礼貌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在Sebastian的身后响起，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珍贵的烟卷从他的指间掉落，在衣襟上烧了一个焦黑的洞之后滚落到了路上。Sebastian赶忙拍打着衣服上隐约的火星，同时恼火的向后瞟了一眼。
一个一身休闲服的小个子男孩正冲他礼貌地微笑着，发型规整，牙齿洁白。“下午好,Moran先生。”
Sebastian Moran几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富有煽动力的人，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小不点。他托着下巴这样想道。此时，他正坐在开往隔壁镇子的火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那些山丘以及原野，还有田地上覆盖着夕阳紫红色的余晖。他把目光转移到正低着头坐在他对面的人身上。James Moriarty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向他微笑起来，“不要着急，Seb。”他的嗓音像是掺了蜜一样，微笑着拢了拢袖子露出了一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手表，“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Sebastian有点窘迫地点了点头。他没告诉眼前的小男孩儿他是第一个叫他“Seb”的人，就连他的父母，他的那些小女友都从未曾如此亲密的称呼他，而James，一个他在一个星期前才刚刚认识的小男孩，却和他亲密到让他尴尬。这是善意？还是其他的什么？——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为什么会疯到和一个一年级新生跑到距离自己家有好几十公里的地方？！他那貌似无畏的意志出现了动摇，甚至出现了一丝恐惧。Sebastian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流泻的风景，一阵恐慌。而他只能竭力地不把这点表现在自己的脸上。他不寻常的直挺挺地坐着，脸色微微发白。他看了一会儿窗外，转而偷瞄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James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科普杂志，手里则不停地在玩着一个传呼机。他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Sebastian几乎有点坐立不安了，他盯着那个男孩算得上苍白的皮肤，清了清嗓子，“我说。。。你刚才说的，那些好玩的到底是什么？”
Chapter.02
下课铃已经响过了好几遍，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光了。Sebastian从自己的桌子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抹了抹嘴角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他向四周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女生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站起了身来。他恶意地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小石子没头没脑地向女孩砸过去。女孩惊叫了一声，带着她的书包跑出了教室。
Sebastian哈哈大笑着。听着女孩慌乱的脚步声逐渐变远，变得寂静。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咂了咂嘴，然后从课桌里拿出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了头上，昂首阔步的从女孩刚才掉在地上的课本上走了过去。
阳光微微西斜，Sebastian站在学校门口，随手点着了一支烟。其实他也只是在半年前才学会了抽烟，说来丢人，这还是William那个小混蛋怂恿的——Sebastian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靠什么才拿到的第一名。他吸了口烟，尼古丁的味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总之只是一种挺呛的淡淡香味，让喉咙变得沙哑，意识在被加热过的烟尘中变得略有模糊。
他今天还不想回家，哪怕是去那些他熟的再不能熟的百货商店里逛一逛呢。。。这里是小地方，缺乏那些纸醉金迷的混乱场所，人们也几乎有那么一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意思。这不符合Sebastian Moran，在他自己看来，简直是天生的不符，虽然算不上对立，却还是让他觉得本能一样的不舒服，他需要点什么更混乱的，更有意思的东西——不是天天去偷烟卷，违反规定践踏草坪，欺负同班的小女生什么的，尼古丁没法填补他的无聊，没法跟上他要的那种与众不同。他的父母不理解他，也没有除了拳头之外的方法管束他。Sebastian不确定自己是否爱着那个整天坐在肉铺里满嘴粗口的屠夫，或者是永远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流着眼泪的家庭妇女，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也优雅过，正如同他也不清楚他的母亲是否美丽过。他所能看到的，不过是老Moran沾满畜生鲜血的尖刀，还有Moran夫人永远像受了惊吓一般的泪眼，这些让他迷惑，让他迷失，让他现在站在这里，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个家。
“Moran先生。”一个礼貌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在Sebastian的身后响起，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珍贵的烟卷从他的指间掉落，在衣襟上烧了一个焦黑的洞之后滚落到了路上。Sebastian赶忙拍打着衣服上隐约的火星，同时恼火的向后瞟了一眼。
一个一身休闲服的小个子男孩正冲他礼貌地微笑着，发型规整，牙齿洁白。“下午好,Moran先生。”
Sebastian Moran几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富有煽动力的人，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小不点。他托着下巴这样想道。此时，他正坐在开往隔壁镇子的火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那些山丘以及原野，还有田地上覆盖着夕阳紫红色的余晖。他把目光转移到正低着头坐在他对面的人身上。James Moriarty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向他微笑起来，“不要着急，Seb。”他的嗓音像是掺了蜜一样，微笑着拢了拢袖子露出了一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手表，“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Sebastian有点窘迫地点了点头。他没告诉眼前的小男孩儿他是第一个叫他“Seb”的人，就连他的父母，他的那些小女友都从未曾如此亲密的称呼他，而James，一个他在一个星期前才刚刚认识的小男孩，却和他亲密到让他尴尬。这是善意？还是其他的什么？——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为什么会疯到和一个一年级新生跑到距离自己家有好几十公里的地方？！他那貌似无畏的意志出现了动摇，甚至出现了一丝恐惧。Sebastian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流泻的风景，一阵恐慌。而他只能竭力地不把这点表现在自己的脸上。他不寻常的直挺挺地坐着，脸色微微发白。他看了一会儿窗外，转而偷瞄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James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科普杂志，手里则不停地在玩着一个传呼机。他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Sebastian几乎有点坐立不安了，他盯着那个男孩算得上苍白的皮肤，清了清嗓子，“我说。。。你刚才说的，那些好玩的到底是什么？”
James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类似于惊讶的神情，但他很快就把这丝不寻常的惊异转化为了惯常的甜蜜微笑。这让Sebastian有点不快，要知道，就算是蜜糖，吃多了也会被糊住嗓子眼让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当他准备责问小男孩并顺理成章的把心里的那一点点后悔扩大到决定返回家园的时候，“是我的一些朋友邀请我去玩。”他微笑着说，声音悦耳却似乎有一点尖利，这让Sebastian联想到了那些电视剧中宣告主人公不幸厄运的巫婆，“而我告诉了他们我还有一位挚友，他也很想尝试一下。”James笑了起来，从两片薄薄的嘴唇间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和一点殷红的舌尖，如同鲜血一般让人头晕目眩。他的笑容还是甜蜜的，但Sebastian却从他的那双大眼睛中看见了那种熟悉的愉悦，如同一个屠夫正看着自己刀下待宰的牛羊，那些愉悦翻滚着，热烈到让James都无力掩饰，而只能任它们缓缓溢出，像是最苦涩的毒液，和他笑容中融化的蜜糖混合在一起，流向了Sebastian。
Sebastian的呼吸都似乎凝固了，他惊恐万分的看着他，忍不住又再次确认那种魔鬼般的笑容。却发现James只是单纯又甜美地如同一个幼童一样的微笑，“不要着急，Seb。”方才的一切都如同错觉。
James Moriarty站起了身，“想来杯红茶吗？”他看着他，恳切地问。
Sebastian急促的呼吸了几下，他盯着眼前的小男孩。一个八岁的孩子，他还不至于应付不来！那种好像无懈可击的真诚和无辜——“。。。好的，请给我来一杯吧。”他回答道，想尽量让自己那尖锐的目光不太刺人。
“要糖吗？”
Sebastian有点无力的摇了摇头，James过于甜蜜的笑容已经倒足了他的胃口，那些——让他想起那种会往消化袋内涂抹蜜汁的食肉植物，危险又让猎物不得不眩晕着满足。在勉强啜吸了几口James端来的红茶后，他把头靠在窗户上，右手习惯性地插进衣袋，那里除了烟，还有一把他平时用来恐吓和勒索低年级生和女孩子的小刀。
窗外的风景几乎是一成不变，就如时间本身一样的飞速流逝着。他贴着窗户喘息着，尽量不去看那位端坐在自己座位上享用着红茶读着报纸的小绅士。那些玻璃上的凉意透过皮肤传入Sebastian的身体里，略微平息了他的躁动与呕吐感。火车逐渐变得略有颠簸，速度在减缓，小Moran从窗口望出去，火车已经驶入了站台，而太阳正在他们的后方缓缓地沉入地平线，拉长几乎所有东西的影子，并渲染上破败般的的淡黄色。
小Moran下了火车，脚不由得有点发软。James依然带着那种礼貌又纯真的笑容，拉着他穿过了许多的大街小巷。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人声喧闹，像是一锅沸腾了的脏水，让人恶心。这一切都几乎是在刺激着Sebastian胃袋里残留的午餐，他大口的喘着气，几乎顾不上被一个才刚刚一年级的小不点拉着跑过大街是有多丢面子的事。
“就是这里！”他们停下了脚步，James高兴地对他说。Sebastian勉强定了定神，眼前是一家吵杂的夜店一类的东西，他并不太看的清楚，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嘶吼，都在眩晕，都在呕吐。但他还是勉强的拉住了James，“。。。他们是不会让未成年进入的。。。”他劝说道，头晕眼花，“我现在稍有点。。。咱们还是。。。”。
“没有问题的，”小男孩兴奋地说，“不过咱们得从后门进。”他已经看不清James的脸了，只能勉强辨认出那张苍白的脸蛋。还来不及说什么，恍惚间，他已经被James不知怎么的带进了店里。Sebastian觉得自己像是宿醉，却比那痛苦好多倍，他昏昏沉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冷汗淋漓，连帽子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我。。。我。。。”
“请给他拿一杯淡啤酒。”他听见James好像十分开心的不知道对谁这样说。
“我。。。不。。。”他不想喝酒。他现在的状态不用说进食一类的，就连呕吐都不可能。但他还是感觉有什么人扶着自己，有冰凉略带腥味的液体灌进喉咙。
“咳咳咳。。。”他被呛到了，但就连咳嗽都是那么无力又轻微。他不想沉睡，他想从那不知道是桌子还是地板的地方爬起来，但手臂却软得像海绵，身子像是有几千镑一样重。他只能移动自己的手指和胳膊，他还能听到一点东西，但他的力气仅仅够他掐自己一把或者睁开眼睛。他快没有力气呼吸了，视野内尽是模糊不清的跳跃的光点。
他听见James开心的笑声，在那种不讨人喜欢的摇滚音乐里是那么的明显，“对，”他愉悦又大声地说，“这是我的朋友，他喝醉了。请给他拿一份RedEye*醒醒酒吧。”他似乎一会儿在和谁攀谈又开起了玩笑，“不，别老瞎操心，”他笑着说，“我们又不用开车。”
然后他就那样，不知道是躺着还是趴着。他感觉到有什么似乎微冷或者是冰冷的东西撒了他一头一脸，从没有力气闭紧的眼皮间渗入，眼睛疼痛了起来，但就连痛感也非常迟钝了。
“啊，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他听见男孩子这么说，语气似乎又是歉意又是羞愧，但他还是敏锐地听出了那其中的，带着一种纯粹的愉悦的笑意，“不，不用麻烦了，我想他只要睡一会就行了。”他轻松地说，“‘那位’在哪里？”
他的身体有了一种奇妙的悬空感。Sebastian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发出啜泣一般的呻吟。
一声巨响，好像是门，又好像是盘子什么的。他迷迷糊糊的想，但那些讨人厌的音乐和奇怪的声音不见了。他感觉到模糊的疼痛，又有突兀的柔软。一阵窸窣。
他的身体，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具体来说好像是腰部以下突然有一阵冷气袭来，就像是被谁扒掉了裤子，他快感觉不到自己的皮肤了。他挣扎着像一只快要被煮熟的，然而还活着的大虾一样想尽力蜷缩起来。但他听见了笑声，清脆又爽朗的孩童的笑声，带着一种地方式的、以Sebastian的阅历还不好判别的纤细口音。
James轻声笑着，甜蜜又好像充满眷恋，像一个真正的挚友那样为他的朋友送上夜安的祝福。
“Goodnight，Lysander。*”
一声巨响，门似乎是关上了。Sebastian急促的喘着气，他想剧烈的咳嗽几声，最好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但他做不到，他只能扭动着身体，感受到类似于钝痛的模糊痛感从好像完全不存在的皮肤表面传来。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了？没有人能来帮帮他么？只要让他站起来喝上一口水。。。哦，上帝啊，上帝啊。
门开了。
*RedEye：一种用啤酒和番茄汁调配而成的鸡尾酒。可以帮助醒酒。
*Lysander：莎翁戏剧《仲夏夜之梦》中被爱情药水愚弄的男青年。
达摩克利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