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弱水同人】粉黛玉春颜（中短篇）

一、欲语凝焉
新天条出世，司法天神官复原职。
每日例行早朝，讨论的无非就是新天条付诸实施的问题。那凌霄上玉帝愈加慵懒的态度，座下随声附和的众仙，令本就伤势未愈的杨戬未免有些疲倦。
今日下朝，不知不觉来到了那无人看守的天闸。这无息无生之地，仍是一派死气沉沉。
杨戬驻足，昔日之语回响耳畔：
“寂寞……这寂寞的感觉太痛苦了！”
“我回去就禀告娘娘，求她允准为你带些下界的生灵来。”
“谢谢你！”
然而那之后，三妹一家的事便打乱了他的生活，暗下计划，整日与这三界各路妖仙虚与委蛇，倾尽心血，竟是早把这事抛于脑后。
想到这里，顿时愧疚满心。
不自觉又掏出袖中藏着的耳坠，望向深蓝天际，昨日朝下对语他还能忆起：“虽然我不能接受你，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二郎真君，过去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今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然而他今天想到的不是那月中女子回眸的笑颜，他想到了那日，也就是他拾起耳坠的那日……
原来是她……一个情的化身，看破世间之情，却葬送了自己的情，正如他……
心中泛起一丝别样情绪。
也许吧，也许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无论你多么努力，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也无能为力，而那人也会因此痛苦难耐。何必呢？
想到此，法力到处，那晶莹耳坠瞬间化作粉末散尽。一丝轻叹随之漾起。

一阵灵动之声，一种沁凉气息。杨戬正欲回头望去，却闻柔声呼唤：
“真君。”
紫衣女子已滑过他身旁，浅笑着，目中带着一丝关切。
“好久不见。”杨戬不知该从何说起，竟说了这句。
“是啊，”反而是那紫衣女子起了话题，“那日我击下月宫仙子嫦娥的耳坠，被天奴告知王母娘娘，娘娘便用法力禁锢了我的真身，叫我再不得出天闸。如今天条改了，娘娘下凡前又解开了我的禁锢……”微笑着，却带了一丝无奈，“这三界之势，真是说变就变。”
一旁的杨戬虽冷静聆听，心中却震惊不已。原来他收藏嫦娥饰物一事王母早有知晓！最不可思议的是，弱水一直被禁锢他却不知！
“对不起。”只剩了这一句。想到弱水下界的那些年里，又想到了因地府恶鬼作乱而遭殃的百姓。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无辜受害者，曾被他忽略了。
弱水却转了话题：“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选择。”她望了一下挂在天中的明月，又朝杨戬宛然一笑。
其实，刚刚杨戬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她不知这人今日为何会到此处，想想大概是有感于当年与嫦娥在此相遇回眸，心中不舍。然见他毁掉那饰物，心中不忍，于是不由现出了真身。对于她来说，杨戬只是点头之交，她当年为那三尖两刃枪背后执著和无畏的眼神所折服，对他隐有一种别样敬畏，却只暗暗藏在心底罢了。
杨戬虽不了解弱水，但知这女子向来心思玲珑，能解其意，便回以会心一笑。“你要保重，叨扰了，杨戬告辞。”
水女子目送那靛蓝披风消失远处，心中沉思：不善表达的人，往往会错过很多东西。轻轻旋转，化作一片剔透水雾消失不见。

二、彷徨情路
幽暗的真君神殿，一排橘红色的长明灯，映着千年不变的脸庞，虽增添了些疲惫，却不改坚毅之色。
哮天犬、梅山兄弟以及神殿草头神早已熟睡，杨戬轻揉双眼，愈觉卷上字迹模糊起来。
从下界沉香外甥的婚礼归来也有十几天，整日紧锣密鼓整理文案，却未见怎么实施。朝上李靖、太白金星一众神仙只一插话，原本商量好的议案便被那至尊笑着推翻驳回，众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向站在一旁的司法天神齐齐投来求助之色，无奈，回殿修整重发……
“天条……”杨戬双手捧着卷宗，轻声冷笑。
“天条，不是已经改了吗？”一声甜甜的呼唤打破沉寂，杨戬抬眼，神情立即转为暖春。
“二哥。”杨莲见他笑着，快步颠到杨戬身前，撒娇地将玉臂环过二哥颈间。
杨戬未来得及答话，便觉一股馨香扑鼻而来，轻轻将头靠着三妹脸颊，只笑着抚慰。
杨莲腻了一会，又小燕般飞出二哥怀抱，拾起案上茶具摆弄起来。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弥漫起淡雅清香。
杨戬拾起茶碗抿了一小口，若有所思。
“三妹。你今天这么闲，我记得你上次来是很多天以前了。”
望着自家哥哥狡黠笑意，杨莲顿时脸红，不想这点小心思被她二哥一语点破。而她心念一转，面色悲伤道：
“人家心里苦闷，自从彦昌走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说着，眼圈泛红。
杨戬当了真，不免也跟着伤感起来。他虽不喜那书生，但毕竟三妹也曾为之付出良多，如今离去，却又有些替三妹不值。
“不是还有沉香和小玉么。”试着开解道，话音未落，见那丫头眉头已拧成结。
“人家小两口多自在啊，现在家里哄小孩玩呢，理都不理我！——二哥！你还笑，你坏啊！”说着就打。杨戬也不恼，心想这么多年三妹还是小孩心性，只要她开心就好。

弱水向前走了一步说：“天河之处，多年无人掌管。未经这里主人同意，贸然带兵前来驻扎，是什么意思？”
护卫见这女子态度强硬，猛然想起将军嘱咐，也不敢唐突，客气道：“阁下可是天河弱水，久闻，在下李将军护卫。此乃将军指令，在下只是执行，再说自从那天蓬元帅下……”
“天河之处一直是陛下娘娘有令才肯安排动用，”未等护卫说完，弱水已冷冷打断，“天蓬元帅下凡后天河再未动用水军行事，没有圣旨，怎能私自驻兵？”言罢，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下站在对面的二位。
那准元帅一时有些发懵，挣扎了一会，又开口道：“这军队，是天庭的命脉，李将军深得陛下信赖，甚至老君他们也会让上三分的，仙子，你看……”话中含意已十分明显。
护卫笑里藏刀地帮腔：“唉，要说咱一个天庭里混着的，凡事别那么较真，不该得罪的，忍忍嘛就过去了，你我都一样，别互相难为了嘛，都挺不容易的。”
弱水却并不答话，双方僵持着，场面尴尬，便是士兵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二位神将，请等一等。”只闻一清冷之声沉着响起。
众人望去，见那银甲天神缓缓落在天河不远处。笔直身躯后披风垂地，俊美容颜上嵌着黝黑星眸，那头顶飞凤冠更显威严出群，面色清傲却笑得淡然平和，不可轻渎。
那两人立即俯首客气见过：“二郎真君，在下有礼。”
杨戬从容走过众兵让出的狭长小道，待接近天河时开口道：“李将军为何选在天河驻兵？是陛下有旨么？”声音回响，更显得此处静寂得有些骇人。
“不不不……”护卫声音有些抖，此时杨戬已站在他面前，护卫抬了抬眼，继续道：“将军见这天河一直无人掌管，恐久了生事端，如今陛下日理万机，娘娘也有要事在身无暇顾及，于是派小将前来整顿，不想，还有些小摩擦……”
“无妨，”杨戬一手搭在他肩头，绕过身旁，护卫一抖却不敢声张，“自从治水之后，天河处一直很太平，连五级战神都望而生畏。如今，虽有将令却无圣旨，还是先等娘娘回归商量后再决定吧。”语气坚定，令人无从反驳。
两位神将立刻点头应了，灰溜溜带着浩浩荡荡一众兵马打道回府。

三日后，凌霄上，玉帝王母宣布新天条废除，原因是以天庭和三界的实际情况无法施行新天条，如此下去有弊无利。
众贤臣据理力争，无果。
“尤其是思凡这条，”王母冷道，“前些年因那场动乱赦免的仙女们暂且不论，现在整天下凡寻欢作乐的那些个神仙你们都收敛点，若是再这么肆无忌惮，本宫也没工夫罚你面壁自省，直接给别人腾位子吧。”
杨戬也未出列班，冷然道：“天庭无序，和禁欲与否无关，如此奖罚无度，言而无信，恐怕人心背离之日不远矣。”言毕，表情僵凝，并不看任何人。
玉帝觉得好笑，“普通神仙和凡人能懂几个问题？大道无情，没有道就没有秩序。只要能维护住三界秩序，一时失信和人心并没有那么重要，你们就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了。”
朝上，静寂得如空山一般。
忽然，就闻浩瀚水声，众神还未来得及反应，守卫已慌忙来报：“陛下娘娘不好了，弱……弱水冲出天闸向天宫袭来！”
众神大惊，王母惊惶失措道：“啊？她不是被封……”
话音未落，只见一大股洪流冲破殿门，涌入凌霄，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弱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并没有去告诉你。杨戬唇角微翘，一种欣慰之感从心底升起。
不一会儿，偌大一座凌霄宝殿已快变成了天上龙宫。
最前方那股洪流幻化出身着水色长裙的女子，她长发飘逸，额上银光闪闪，面色却如刀剑一般冰冷。
“天道无情，何为天道！”
玉帝王母大惊，连呼护驾。李靖带着所剩不多的天兵奋力抵拼，可水势太大，眼看大殿就要被吞没。

忽然间，一道金光笼罩整座宫殿，水声像被隔住一般。杨戬惊见上空一位菩萨，手持金色葫芦，面容慈祥。
“镇水菩萨，怎会到此？”
“二郎真君好眼力，”菩萨的声音回响上空，“用武从来都是下下策，你们抵抗天道，牺牲的却是无辜的天兵和下界脆弱的生灵，不可取。”
“弱水！”见那偌大水流统统被吸入菩萨的法宝中，杨戬冲上前去，惊呼着，三尖刀在手中寒光直闪。可他只能眼见那弱水慢慢缩小形体，消失在大殿中。
凌霄又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玉帝王母整理着身上的黄袍，擦拭额上汗珠。至尊，还是至尊。任你们如何翻天覆地，只要保住这位子，真理就还在手中。两人对视一笑，暗叹又逃过一劫。
弱水，不见了，那葫芦口下方只留下一束金色光芒。隐约地，紫衣女子出现在光芒中，充满柔情的眼中，一滴晶莹缓缓滑落，那是，她的眼泪。
“弱水！……”杨戬已来到她跟前，很近很近，默默凝视着。
众仙无言。
“弱水在凡间没有找到真爱，但弱水不后悔，因为她明白了，爱就在身边。弱水动了情，此生再无任何情能打动她。这段舞，只献给那个人。”
言罢，弱水悠然旋转，飘逸的衣衫随风飞扬，身体缓缓上升，逐渐模糊，直到消失不见。一片金光，此时已不再刺眼，伴着如水的宁静，温暖着整个天宫，也 温暖着三界的每一个角落。
玉帝惊呆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一旁的王母轻轻推他一下，使了个眼色表示安慰。那至尊会意，轻咳一声，整理衣冠，正色而坐。
“陛下，娘娘，”镇水菩萨开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便是三界最弱之水，也会凭心选择载哪一叶舟。无情，三界是治理不好的。”
“谢菩萨指点。”玉帝王母无奈应道。
次日，凌霄宣布，从此恢复新天条，严格按律执行。
与此同时，司法天神递上辞呈，请命回灌江口，在众目睽睽下，在各样表情包围中，潇洒转身，一步步走出南天门。

一潭清水，一片草丛，一个花环，一副头饰。
杨戬舀一瓢水，洒在那片草丛中。
“弱水，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他知道，弱水能的，因为她无处不在。因为人间有情，爱在心中。
阳光，就是你的微笑；雨露，就是你的泪滴；云朵，就是你含羞的姿态；飞花，就是你曼妙的舞蹈。
若说，今生无缘相恋，可心中知你情，也只有那一泓清水，才是这几千年来真正寻觅的源泉。
一阵清凉的叮咚声响，回荡在清净的灌江口。由远及近，如摇铃，似古琴，虽轻盈缥缈，却声声入耳。
心中泛起涟漪，杨戬却担心着，他怕再一次满怀希冀抬头张望时，又如千百次所见四处空辽，只余想象。
可那乐声，却那么真实。
站起身来，慢慢睁开双眼——
只见一股清流由远及近，蜿蜒而至，他默然一笑，仿佛看到那紫衣女子徐徐走来，柔情的脸上绽开了春天般的笑颜。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