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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东风+番外 by流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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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这里没有枯藤老树,没有小桥流水,有的是掩映的山树,树林间一条笔直的大道贯穿南北。 

已是夕阳西下时,大道上显得十分冷清,只有一人一马缓辔而行。 

马是匹白马,也是匹好马,马上的人一身月白色衣衫,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他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垂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四周静静的,只有马蹄声规律而单调的响着,更凸显出沉寂的气氛。 

还好,这样的沉寂很快就被打破了:一阵急行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大道尽头又出现了两个身影。 

当先的那匹马上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身大红衣裳,红光满面,看起来像个大财主。似乎要与这胖子相映成趣,后面一匹马上却是一个干瘦干瘦的瘦子,修长的身体远远望去像一根竹竿。他身上穿的却是一件淡青色衣裳,虽然没有胖子扎眼,但剪裁合体,做工精良,显然也是有身家的人。 

两匹马行到青年身侧时,忽然将速度放慢下来,与他并辔而行。 

胖子笑嘻嘻地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可知道沈家庄怎么走?」 

青年向两人打量一眼,淡淡一笑:「两位可是要给沈老爷子拜寿去?」 

胖子一怔,哈哈大笑:「原来大家是同路人,这位小兄弟也是去沈家拜寿的?」 

青年笑道:「就算是吧。」伸手一指,「转过这片山,再有两、三里路就到了 。」 

胖瘦两人原本急于赶路,现在听见路程不远,便放下心,与青年一同行进。边走边攀谈起来。 

青年问道:「两位似乎是第一次去沈家庄,不知与沈老爷子有何渊源?」 

胖瘦两人对望一眼,胖子道:「实不相瞒,我两人久闻沈老爷子大名,却恨无缘识荆,更说不上什么渊源。我们此次来是为了沈家的二公子。」 

青年目光闪动:「原来是沈家的二少爷的朋友?」 

胖子叹了口气:「惭愧,我们哪里担得起『朋友』二字?在下原本也是江湖出身,后来在京城开了一家酒楼,也算是小有名气,不料一年前昔日的仇家前来寻衅,他带了帮手,几乎将酒楼拆了,多亏当时沈二公子仗义相助。所以朋友谈不上,沈二公子是我的大恩人。」 

瘦子接口道:「我也与这位申兄一样。半年前我保一趟镖到太原府,路过太行山脚下时有人劫镖,此人是纵横江北的独行大盗,我这点道行自然抵挡不住,眼看镖银就要被劫走,正赶上沈二公子路过,杀了贼人。」 

他接着苦笑:「这镖银是京中一位达官所托,数字又大,若是丢了,恐怕我一家只有抹脖子了。沈二公子对我实是恩同再造。」 

「所以两位听说沈老爷子的大寿,便特地赶来,一为祝寿,二为谢恩?」 

两人齐声道:「正是。」 

说罢又苦笑:「只是我二人身份不高,连张请柬都没有,这样冒然前去,不知……」 

青年插口道:「两位知恩图报,正是性情中人,我想沈家庄一定会欢迎两位。」说完冲两人安慰的一笑。 

不知怎的,这青年相貌虽说不上俊美,但这一笑却极是动人,还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两人顿时觉得心宽不少。 

胖子试探着问道:「小兄弟看来与沈家渊源不浅。」 

「还好。」 

「我听说这位沈二公子出生时,沈夫人曾梦见百凤齐舞,所以才给他起名『凤举』,可有其事?」 

「据说是如此。」 

胖子长叹一声:「这位沈二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听说他五岁便会练剑,十一岁便杀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连天云』,从此名动江湖,被誉为『神童』。」 

瘦子道:「沈老爷子当年号称『神剑震江湖』,声名赫赫,虎父无犬子,沈公子又怎能差得了?」 

胖子道:「更难得的是沈二公子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剑胆琴心,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据说他曾与一代棋王顾圣子对弈三天三夜,不分胜负。」 

瘦子叹道:「沈老爷子有子如此,也不枉一世英明了。」 

胖子道:「我儿子将来若有沈二公子的一半,叫我现在就死我也愿意。」 

瘦子忽道:「这沈二公子如此出色,不知为何沈大公子却寂寂无名?」 

胖子道:「这个我到是略有所闻。沈大公子名叫沈雁石,听说无论相貌、武功、才智、名气都远远不如其弟,所以也不常在江湖上行走,据说沈老爷子也不喜他。」 

瘦子奇道:「同样是兄弟,怎么差得如此之远?」 

胖子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沈二公子的娘就是当年江湖上有名的女侠、才女岳明仙,但这位沈大公子的娘听说却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有幸嫁入沈家,生了一个儿子便去了。」 

「难怪。」 

青年一直微笑着听两人说话,此刻忽道:「沈家庄到了。」 

两人张目一望,果见一座高大的庄院矗立前方。庄门上悬着块大匾,上面金漆漆着『沈家庄』三个大字。由于沈家庄地处偏僻,贺寿的人多半提前一两天来到,所以庄门开着,几个家丁正在门前迎客。 

胖子忽然醒起道:「小兄弟,咱们一路行来,可还没有通报姓名呢。在下申功远。」 

一指瘦子:「这位兄台是『正南镖局』的郭云天。」 

青年微微一笑,拱手道: 

「在下沈雁石。」 



1楼2007-03-24 17:54回复
    沈雁石快步走着,回想刚刚的情形仍然不觉好笑,他并不是有意令那胖瘦二人难堪,只是一开始没报上姓名,后来也就没机会开口了。 

    吩咐家丁好好招待两人,又打听父亲在书房,就忙向这边来了。 

    远远的看到书房一角,心情立时沉重起来,走到门口,先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道:「爹爹,雁石回来了。」 

    书房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进来。」 

    沈老爷子沈成风到明天刚好五十岁,五十是大寿,所以要好好操办一下。其实由于内功深湛,保养得宜,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五十岁的人。头发还是乌黑光亮,身材刚健挺拔,丝毫没有变形的迹象,双目熠熠有神,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镇定如沈雁石者,每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也会油然生畏。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爹爹,仙姨。」 

    这个「仙姨」是沈凤举的母亲岳明仙,沈成风的第二位夫人,年轻时据说是武林第一美人,过了十几年,风姿不减,与沈成风站在一起,连沈雁石都不得不承认是一对璧人。他自出生就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有时常想:母亲长的什么模样?与父亲站在一起会不会也是这般契合?但他心里也隐隐知道不会的,不然也不会生下一个平凡如斯的自己。 

    好在这位继母对他还算不坏。 

    沈成风正在练字,多日未见也没舍得扫这大儿子一眼。到是沈夫人站了起来,道:「雁石回来了,一路上可好?」 

    沈雁石含笑答道:「还好,仙姨可好?」 

    沈夫人道:「好。」还想找几句话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么尴尬的立在当地。 

    还好沈成风终于出声了,先哼了一声,道:「说是去视察田庄,结果昨儿田庄的老吴把租银和寿礼都送来了,你这个大少爷却踪影全无,这一天去哪儿了?」 

    沈雁石答道:「孩儿有些事情耽搁了。」 

    又是重重的一声哼:「你能有什么事?」 

    沈雁石不敢顶嘴,只道:「孩儿给爹爹准备了一件寿礼。」 

    沈夫人见这父子二人气氛紧张,忙道:「 雁石准备的寿礼,想来是不错的。」 

    沈雁石拿出一物,道:「这是南山血玉,据说有活血通筋之奇效,我见爹这两年时时运功不畅,便求来给爹。」他为求这块血玉可说是历尽艰辛,还险些迷失在山中,因此上晚了一天。只是他认为这是人子分内之事,也就不说。 

    沈夫人忙接了过来,见这方血玉暗红之中透着莹润,手一接触便能感到一丝暖意,心知这东西十分珍贵,喜道:「成风,你看雁石多孝顺。」 

    沈成风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温和之意,正想说什么,忽听外面家丁叫道:「二少爷回来了。」 

    沈氏夫妇同声道:「凤举回来了。」都是喜上眉梢。沈成风撂下笔,沈夫人则急迎了出去。 

    只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个少年一把推开门,叫道:「爹,我回来了。」目光一扫,见到沈雁石,说道:「大哥也在呀。」 沈雁石点点头, 

    沈成风骂道:「你这死小子,一去就是半年多,还知道回来?」 

    他虽是骂,但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沈雁石看在眼里,心中一叹,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父亲却从未对他展露过。 

    这少年自然就是沈凤举了。他今年十七岁,少年成名,意气风发。一进门,所有的阳光似乎就只集中在他的身上。 

    沈雁石默默退到角落里——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戏份,偏偏又不能退场,还真是痛苦。 

    半年没见过凤举,他似乎愈发俊秀了,上天好像独独钟爱于他,把所有的灵秀都赋予了他。很难想象两人是兄弟,对此, 

    沈雁石心里只有遗憾,却不敢嫉妒——嫉妒会令人丑陋,自己已经够丑了。 

    目光转向沈凤举身后,掠过沈夫人,停留在一个黑衣青年身上,心中一震,是的,有凤举的地方就有他!早就该知道的。 

    青年有着一张帅气而沉稳的脸,一看就知道是个青年才俊。即使与沈凤举这样的人站在一起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这又是一对璧人! 沈雁石在心里暗叹,父亲和仙姨是一对璧人,这两人也是,看那一直注视在凤举身上的温柔目光就知道了,只有自己是多余的。 
    


    2楼2007-03-2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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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青年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一笑:「 雁石。 」 

      沈雁石也回报以一笑:「你好。」 

      那厢沈凤举嬉皮笑脸地道:「爹爹,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沈成风佯怒道:「不孝子,想你做什么?」 

      「这样啊。」沈凤举叹了口气,「可我一直都想着爹爹呢。尤其想到明天就是爹的大寿之日,怎么也要赶回来祝寿。就和子青一路飞奔回家,马都累得吐白沫了。」 

      黑衣青年岳子青道:「是呀,凤举天天念叨着给您找寿礼呢。」 

      沈成风这才看到岳子青:「原来子青也在,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岳子青笑道:「我看姨夫与凤举互叙别情,真情流露,怎好打破你们的天伦之乐?」 

      这个岳子青是沈夫人岳明仙兄长之子,父母在他十二岁上早亡,此后就一直寄住在沈家庄,沈氏夫妇一向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说话也就随便些。 

      沈成风:「这趟出去凤举没闯什么祸吧?」 

      没等岳子青回答,沈凤举抢着道:「我几时闯过祸了?不但没有,我还特地给爹找来了一分大礼呢。」 

      将随身的包袱打开,众人看时,却是三把宝剑。 

      沈成风笑骂:「古灵精怪,我要这多剑做什么?」 

      「爹,您看清楚。」沈凤举指着一把剑柄上浮刻着金蛇形状的宝剑道,「这是金蛇剑。」 

      沈成风一怔,问道:「金蛇剑客的随身佩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打败了他,剑就归我了。」 

      「你打败了金蛇剑客?」沈成风一脸诧异。 

      沈凤举笑道:「还有呢。这是华山展文骏的惊泓剑,这是『天南一剑』段飞虹的日华剑,都是有名的宝剑。孩儿这次既为爹爹得来宝剑,又长了我们沈家的名声,算不算一份大礼?」 

      金蛇剑客、展文骏、段飞虹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沈成风听说儿子竟能将这些人打败,不由得得意,哈哈大笑:「果然是份大礼。」 

      沈凤举道:「对了,爹,古松道长还传了孩儿一套剑法。」 

      沈成风又是一怔:「青城古松老道?这老儿剑法不错,脾气却乖僻得很,怎么肯教你剑法?」 

      沈凤举笑道:「他和孩儿一见投缘,便传了剑法给我,爹,不如练给你看?」 

      也不等沈成风答话,拉着他便往练功场去,回头招手:「子青也快来!」 

      沈成风没形象的被儿子拉着,也不恼,只喊:「别拉,别拉,我去就是了。」岳子青在后面笑着,跟着。 

      这三人一走,书房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沈夫人和沈雁石。还有那块血玉,孤单单被留在了桌上。 

      沈夫人不忍他尴尬,勉强笑道:「这血玉果然是奇宝,你爹爹看来也是很喜欢的,我代他收下了。」 

      沈雁石心头苦笑,轻声道:「这血玉自然比不上那三把宝剑珍贵,这我是知道的。」 

      举头望向远去的三人,心下一片黯然:那个世界,自己怎么也插不进去的。 



      三 



      向沈夫人告了退,又去给几位早就来帮忙的世叔世伯请过了安,沈雁石这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一个声音喜道:「少爷,你回来了!」 

      却是他的贴身小厮沈安。 

      沈安笑嘻嘻的迎了上来,道:「少爷,你一去这些天,可想死我了。」 

      沈雁石板起脸:「是么?若不是你贪嘴,吃坏了肚子起不来床,大可以跟我一起去。」 

      沈安听提起了他的糗事,登时苦了脸:「少爷。」声音尤为哀怨。 

      沈雁石笑道:「好了。昨天我让老吴带来的新鲜果子你见着了没有?」 

      一提这个,沈安圆圆的脸上又笑开了花:「还是少爷好,知道想着我。」指指自己肚子,「都在这里了。」 

      沈雁石笑骂:「馋鬼!」 

      回到房里先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沈雁石满足地叹了口气,心想明天还有的忙。自己出去这些天,不知庄里准备得怎样了,待会儿得将总管叫来问问。 

      边想边回到外间,却见总管沈福早已候在那里,大概是有什么事发生,他急得干搓手,见到沈雁石这才明显舒了口气。 

      能叫沈福着急的想必是大事,沈雁石禁不住问:「明天的寿宴准备得如何?」 
      


      3楼2007-03-2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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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福道:「回大少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沈福上前压低声音道:「老爷金冠上的珠子不见了。」 

        沈雁石一震。他父亲向来不喜欢束冠,总觉得累赘,平时也只用一根簪子将头发绾住,只在重大场合为显隆重才束上一支紫金冠。这金冠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上面嵌的那颗珍珠。足有龙眼大小,是南海珠母,价值连城,又是凤举送的,所以父亲尤为爱惜。 

        「老爷知道么?」 

        「不敢惊动老爷夫人。」 

        沈雁石点点头:「查出了什么?」 

        「有个人很有嫌疑,但是没有证据。」 

        沈雁石瞟了他一眼:「审审不就知道了?」 

        沈福赶忙解释:「回大少爷,不是咱们庄子上的人,是赵三爷带来随从赵满。」 

        「怎么是他?」沈雁石皱了皱眉,这位「赵三爷」指的是「大摔碑手」赵冲,早年他和沈成风一起行走江湖,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沈成风的五十大寿,他老早就来了。这赵满是赵冲的随从,常随赵冲来沈家庄,沈雁石也曾见过他几面,印象中倒是十分机灵,想不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福道:「老爷的金冠一直是由兰儿保管,赵满常来咱们庄上,见面的时候多了,一来二去,两人就……就有了私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富抬眼看了下沈雁石,见他没什么表示,才接着道:「所以赵满见过金冠。事发当天,兰儿从夫人那儿下来,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从她房里出来,认出那是赵满。」 

        沈雁石没问兰儿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他知道女子对他心仪的对象总是很敏感的。沉吟道: 

        「兰儿有没有可能监守自盗?」 

        「我问过,她不敢。」 

        沈雁石点头,知道沈福绝对有本事让人说实话。 

        「原本这是小事一桩,不敢惊动大少爷。只是涉及到了赵满,认真查开了,赵三爷的脸上须不好看,但若隐而不发,明儿个老爷一戴金冠就得露馅……」沈福当了这些年总管,头一次遇见这样左右为难的事。 

        沈雁石叹了口气:「烫手的山芋!」又问,「赵满能把珠子藏在哪儿?」 

        「派去监视他的人说他这两天没跟什么人接触过,除了跟着三爷,就是窝在房里。我曾派人借打扫房间之机搜过他的屋子,也没发现什么。」 

        「那就是带在身上了?」 

        「十有八九,少爷,我们该怎么办?」心想搜身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沈雁石目光一闪,笑道:「好办。你回去跟大伙说,我从田庄那边新学了个戏法,待会儿到后院变给你们看。」 

        火燎眉毛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变戏法!沈福急道:「少爷!」 

        沈雁石挥手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办,我保管珠子平平安安的回来,去吧。」 

        沈福心中虽然不信,却不敢再说什么,领命去了。 

        看着沈福将信将疑的出去,沈雁石又吩咐沈安:「你去把赵满也请来,再多找几个人,免得他疑心。」 

        沈安道:「赵满若是不去怎么办?」 

        瞟了他一眼:「你最拿手的本事不就是强人所难吗?拉来、拽来、绑来,随你。」 

        沈安嘟着嘴:「我可没这么凶!对了,少爷,你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沈雁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故作神秘地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4楼2007-03-2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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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莫要谢我。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沈雁石缓缓地道,「虽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世上有些事可以补救,有些事做错了,却是一辈子补救不了的。所以你以后在做事之前要好好想想清楚,能不能做,该不该做。」 

          赵满一字一字地听着,神色渐渐转为郑重,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赵满记住了。」 

          「你去吧。」 

          赵满起身,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道:「沈少爷,今后若有什么用的上赵满的地方,任凭差遣。」说罢,快步去了。 

          沈雁石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机会我给了你,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夜分。 

          月亮悄悄的自云丛中露出半个脸来,似乎怕惊走了她,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白日里喧腾热闹的沈家庄此时也是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不,不是所有人。北院的一排佣人房里,悄悄的闪出一个黑影来。黑影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发现他后,便轻烟一般地掠了出去。 

          这是什么人,如此厉害的轻功,为何会出现在沈家庄的佣人房里? 

          黑影跃出了沈家庄的院墙,便开始发足急奔,行至一片树丛中,这才停下。他一身黑衣,隐在林荫里,不仔细瞧几乎发现不了。 

          然而这黑衣人却开了口:「你能跟我到这里,轻功也算不弱。」 

          他在跟谁说话? 

          「你能发现我,耳力也不可谓不强。」一个人自树上跳了下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首先勾勒出的便是嘴角上那抹淡淡的微笑,不是沈雁石是谁? 

          他上下打量黑衣人一番,最后将目光停在他脸上蒙的黑巾上:「你在脸上戴这么块东西,难道不会觉得呼吸不畅?邵阳兄?」 

          黑衣人见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知道身份已被拆穿,便拉下了脸上的面巾,果然就是那个新来的庄丁邵阳。 

          沈雁石笑道:「这样感觉好多了。其实我们今天见过一面的。」 

          邵阳道:「你果然在那时就怀疑我了。」 

          沈雁石淡淡的道:「我只是奇怪,当时我从赵满身上要回珍珠时,所有人都以为我拿的是颗龙眼,只有你的眼神很奇怪。我不得不猜想,你或许是看出了什么。」 

          他接着笑了笑:「以普通人的眼力绝对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看得清楚。我又想,这样的一个高人怎会成了沈家庄的下仆?所以我想阁下来沈家庄一定是另有所图。」 

          邵阳叹了口气:「我现在才发现一件事。」 

          「什么?」 

          「江湖传言实在不可信。」 

          「哦?」 

          邵阳笑了笑:「江湖传言沈家的大少爷是个庸才,百无一用,可是见过才知道什么叫作『众口烁金』,那一招『仙人献果』实在是高明啊。」 

          在这之前,他从没将沈家这位大少爷当回事,所以当听说他要表演杂耍时,心中只是好奇,想见见这个沈家大少是怎样的无用法,却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当时就觉得自己不该去,尤其沈雁石如有所思的打量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坏事了。 

          沈雁石笑道:「如果这是夸奖,我接受。」 

          邵阳脸色一沉:「你追我到这里,到底想怎样?」 

          「在下只是想知道兄台潜入沈家庄意欲何为?」 

          「你以为我会说?」 

          沈雁石的脸色凝重起来:「那雁石就只好得罪了。」 

          一交上手,邵阳才发现,这沈雁石不仅轻功不错,武功也了得。两人对上一百招,他居然还能与自己战成平手。若是换作功夫差些的,只怕就要被缠住无法脱身了。这样的人居然还「百无一用」,江湖上的人只怕都瞎了眼。 

          忽然对沈雁石此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邵阳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喝道:「停!」 

          沈雁石一怔停手:「有何见教?」 

          邵阳飞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觔斗,下来时,手上已多了两截树枝。轻轻一抖,树叶飞散。 

          丢过一支给沈雁石,说道:「沈家庄的剑法天下闻名,正巧我也是学剑的,咱们比比剑法如何?」| 

          沈雁石沉吟道:「雁石天资愚钝,于家父的剑法十未得一二,远逊于舍弟凤举。不过若是兄台执意要比,雁石也只好献丑了。」 

          树枝一抖,直刺邵阳前胸,正是沈家剑法的起手式「开门见山」,法度精严,不失名家子弟的风范。 

          邵阳叫了声「好」,举起树枝挡过,两人二度交锋,又斗在了一起。 

          缠斗之中,两人都是暗暗心惊。沈雁石很快就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剑路似乎十分了解,若全力而为,自己只怕早已败落。 

          另一边邵阳也发现,这沈雁石贼得可以,似乎知道自己想套出他的全部剑招,并不急于取胜,居然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跟他对付着。他越斗越是心急,心想此地离沈家庄委实太近,拖的久了,难保有人闻声而来,若是再来一个这般难缠的人物,自己恐怕就要栽了。心念至此,一声轻叱,手上力度猛增。 

          哪知他的力度加大,沈雁石却改变战术,改缠斗为游斗,靠着轻功在他身边游走,不肯触及到他的剑锋,却也让他脱身不得,竟是看出了他的心意。 

          忽然沈雁石手上的树枝向上一挑,随即挺刺,邵阳认得这一招叫「虹飞天外」,只是沈雁石这一刺似乎力度大了,本应刺向他的左肩,却向他身后刺去,露出了老大的一个破绽。 

          邵阳心想机不可失,内力贯注手上的树枝,向他虎口拍落!


          6楼2007-03-2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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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晃还好,一晃之下,沈成风的身体忽然向后倒去,「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爹!」 

            「姨丈!」 

            「沈庄主!」 

            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众人不约而同涌向沈成风身边,挤挤攘攘,场面混乱之极。 

            一个声音叫道:「让开,让开!我来看看他。」却是号称「回春手」的名医谢去病。 

            谢去病探了探沈成风的鼻息,又伸手去把他脉门,脸上神色脸变了几变。沈凤举双手扣住他肩膀,性急地问道:「我爹爹他怎样?」 

            谢去病摇头叹息:「沈老爷子年事已高,适才一番恶斗,真气耗尽,已然仙去了。」 

            「什么?」 

            众人都是一声惊呼,沈凤举握住谢去病的双肩:「你说什么?我爹爹怎么会死?」他惊怒之余,手上便不知控制力道,谢去病被抓得肩头生痛,冷汗直冒,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放开谢大夫。」 

            声音很温和,却带着说不出威严,沈凤举每回做错事都会听到这人这样对自己说话,然后乖乖的听着。此刻心头虽然一片茫然,听到这个声音,仍然不自觉放开了手。 

            发话的是沈夫人岳明仙。 

            沈夫人依然是那样的端庄雍容,神情也依然平静,丈夫的死似乎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她缓缓走到沈成风的尸身前,轻叹道:「成风,你终是先我一步去了。」俯下身,接着,身体慢慢软倒在丈夫身上。 

            「娘!」 

            沈凤举只觉得母亲的举动透着说不出的奇怪,见她倒下,连忙上前扶起,只见一柄匕首已没入小腹,不由得呆了。这种情形,任谁都知道已经回天法术了。 

            沈夫人气息未断,张大已经涣散的瞳孔,在周围人中找到沈雁石和岳子情,颤声道:「凤举就……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她挣扎着,握住沈雁石的手:「雁石,好好照顾凤举,答应……答应……」 

            变故发生的太快,沈雁石心下一阵茫然,回过神时,手都被她握得疼了。对上她期待的目光,沈雁石点头:「凤举是我弟弟,你放心。」 

            终于得到了保证,沈夫人放松了手,轻轻抚着沈凤举的头,目光之中流露出无限爱怜,轻声道:「凤举,娘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听话,乖乖的,听话……」声音渐微,手慢慢的垂了下来。 

            「娘!」 

            沈凤举怎么也不能相信,短短的时间之中,一直陪伴自己,呵护自己的双亲竟然先后离去,先是呆呆的,随即放声大哭。 

            沈雁石默默的蹲下身,心里也想哭,却不知该怎么哭出来。轻抚着弟弟的背:「凤举……」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 

            忽然,沈凤举的身子抽搐了几下,似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向旁倒了下去。 

            「凤举!」沈雁石大吃一惊,抢上去想将他扶起,眼前黑影一晃,岳子青早已抢先一步将沈凤举抱在怀中。沈雁石伸出去的手刚好触在他抱着沈凤举的手上, 

            心中微一忡怔,随即焦急地看向凤举。 

            谢去病上前诊断:「沈二公子是悲伤过度,气血攻心,调养几天就好,不妨事的。」比较有事的是自己那可怜的肩膀,不知骨头碎了没有。 

            沈雁石看着父亲和沈夫人的尸体,又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凤举,忽然之间,觉得肩头的担子好重好重。


            12楼2007-03-24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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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大红的灯笼被取下来了,不久前还是喜气洋洋的寿堂转眼之间变成了灵堂,整个沈家庄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 

              老爷夫人去世,二公子悲伤过度二昏迷,一切治丧的事由便落在了沈雁石的身上。 

              入夜时分,沈雁石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前庭回来。后院的海棠花开的正艳,沈雁石辛酸地想起昨天下人们还在说这花开得好,是为庄主报喜来了。 

              如今花还在开,人却已不在了。 

              海棠花圃的那一边,是沈凤举的卧房,依稀亮着灯。不知凤举怎样了,沈雁石想着,顺着灯光走了过去。 

              房门没有锁,他推开门,就传来一声问: 

              「谁?」 

              岳子青坐在桌边,双手支在桌上,有些睡眼惺忪,脸上的神情却是警觉的。沈凤举昏倒后他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看样子是累了,就在桌边小憩,听到推门声才惊醒。 

              「凤举怎么样?」沈雁石轻问。 

              「不久前醒过一回,醒来就大哭大闹,我怕他哭伤了身,没办法只好点了他的睡穴。」话中含着无限溺宠。 

              大哭大闹?沈雁石望向床上昏睡着的弟弟,后者睡容平静,呼吸安详。沈雁石在心头暗暗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想大哭一番,大闹一场,把心里的痛都发泄出来?可是他不能,凤举已经倒下了,兄弟俩人之中总要有一个清醒来支撑着沈家呀。 

              「太晚了,你也回房去歇着吧。」 

              岳子青摇头:「我不累,凤举万一醒来没人在身边,我怕会出什么事。」 

              除了沈雁石进来那一刻,岳子青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沈凤举,沈雁石心头一阵苦涩:他的眼中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影子! 

              「那……我走了。」 

              悄声走到房门前,小心的推开门—— 

              「雁石。」 

              手顿住。「什么?」 

              「以后的日子只怕要辛苦你了。」 

              身子一震:「这是我分内的事。」 

              快步走出去,关上门的同时身子也靠在了门上,不停地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怕不这样眼泪就会流下。 



              一个人不管你有多大的名望,也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势,死了,也就代表你要渐渐的被人们遗忘了。 

              沈成风夫妇的尸体下葬后,前来吊唁的人们也都陆续地告了辞,最后一个走的是沈成风生前的好兄弟赵冲。他已在这里耽搁得太久,而沈成风的丧事他也确实出了不少力,沈家庄上下都很感激他的,如今要走,也不好挽留。岳子青一直将他送了出去。 

              沈雁石留在庄中主持家事。突逢巨变的沈家庄明显的人心涣散,有些事情他不得不亲自督导。他正在指挥处理一些丧后事宜,却被沈安火燎眉毛地叫走了。 

              沈安只说了一句:「大少爷不好了,二少爷收拾行装,像是要去报仇。」 

              这几天沈凤举的举动十分奇怪,一开始总是闹着要去报仇,几次三番被众人劝止之后,忽然安静下来。沈雁石深知他的个性,他的突然转变总让人觉得不放心,就派了沈安暗中监视着。果然不出所料,所有人一走,凤举便坐不住了。 

              当沈雁石找到他的时候,沈凤举正在给自己的马上马鞍。 

              「凤举,你做什么去?」 

              沈凤举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我要去找姓段的报仇。」这些天来每次他要报仇,沈雁石总是坚决反对,在他心中,早已十分瞧不起这个兄长了,所以态度也不是很好。 

              「你不能去!你忘了爹爹生前是怎么说的吗?他特别嘱咐你不许去寻仇。何况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每次都是这样的一番话,他能不能说点新鲜的?沈凤举森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不去报仇,我枉为人子!」 

              轻哼一声,继道:「你若不敢去,就不要阻止我。」 

              知道凤举从没将自己当兄长看, 沈雁石轻叹一声,柔声道:「不管你怎样看我,仙姨临终前要我照顾你,我不能看你去送死。」 

              沈凤举不耐烦起来,喝道:「让开,不然我要出手了!」 

              沈雁石依然不动。 

              沈凤举咬了咬牙:「这是你逼我的!」劈面一掌攻了过来。沈雁石举掌招架。 

              这是这两兄弟第一次过招,沈凤举忽然发现,一直被自己认作无用的兄长,其实功夫还不错,招式或许没有自己精,掌力却很纯。 
              


              13楼2007-03-24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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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招,沈凤举忽然跳开,怒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报仇?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仇人一边?」 

                他这话本是气话,随口说说而已,可是说道这里,忽然想起那天雁石对那青衫人说的话,似乎两人是认识的,不禁狐疑道:「你和那什么碧游宫有什么关系不成?」 

                沈雁石听他话中的意思竟是怀疑自己与敌人有勾结,心口一窒,再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被他曲解至此,伤心之余却依然说道:「我说过,不管你怎样看我,我一定会阻止你冒险。」 

                沈凤举不怒反笑:「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一番出手,沈凤举手下不再留情,招招都是杀手,一心要将沈雁石逼开。沈雁石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正面招架,只求能多拖得一刻,等到岳子青回来。 

                沈凤举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之所以赶在这时候出去,就是看准了岳子青不在,没人能制得了他,哪了沈雁石却来从中作梗。心念一转,想出一计,叫道:「看掌!」 

                沈雁石举掌相迎。两掌相交,沈雁石忽然发现凤举的掌心竟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一惊之下,也收回了掌力。沈凤举就是赌他不敢伤了自己,见他收回掌力,猛的内力一吐—— 

                沈雁石胸口如遭重棰,身子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一旁沈安惊叫:「大少爷!」 

                沈凤举跃上了马,冲着沈安道:「好好照顾大少爷。」马鞭一挥,自后门冲了出去。 

                沈雁石挣扎着起来,想追上去,才迈出一步,却觉全身无力,只得靠在沈安身上喘息。 

                沈安又急又怕,心想大少爷受了伤,二少爷又跑去跟人拚命,这可如何是好?表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正想着,岳子青就赶到了。他送了赵冲回来,就听到消息赶过来了。问道:「二少爷呢?」 

                「二少爷从后门走了,说是要去报仇。」 

                岳子青跺跺脚,他又何尝不了解凤举的个性?这些天他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凤举,本以为过了这些天他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哪想到才离开一会儿,凤举就跑了。 

                「还好经过这些天,碧游宫的人想必已经去的远了,他一时追不到。」 

                沈雁石摇头,想说什么,无奈胸中血气翻滚,竟然说不出话来。沈安见状忙道:「不是的,表少爷。那天那个姓段的狗东西和老爷决斗之后,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所以一直没有上路,在五里外的双桥镇上休养,今天中午才成行。二少爷一直派眼线盯着,所以……」 

                不等他说完,岳子青脸上早已变色,飞身跃上了马,冲了出去。 

                沈雁石一拉沈安:「扶我上马,我们也去。」 

                「可是少爷你的伤……」 

                「不妨事。」只希望来的及才好! 

                从沈家庄出来,岳子青策马狂奔,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凤举,你千万不能有事! 

                一路行了二十余里,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岳子青勒停了马。 

                树林里明显有着打斗的痕迹,绿绿的树叶落了一地,显然是被剑气削的。蹲下身子查看,草叶上还染着斑斑血迹。 

                这是谁的血,是不是凤举的?想到这,岳子青的掌心已经有了冷汗。 

                阳光透过树林,草地上一个东西反着光。岳子青看过去,忽然觉得混身冰冷—— 

                草丛中静静躺着一柄断剑。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剑柄上面刻着一只凤凰! 

                那是凤举的剑! 

                这把剑是沈成风请人为凤举铸的,是凤举最心爱的宝贝。岳子青还记得,凤举总是笑着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现在剑已经断成两截,人呢? 

                马蹄声响,沈雁石也带着沈安赶到了。两人一看这里的情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沈雁石强忍住心跳,下了马,在四下巡视一周,才向岳子青道:「这里没有凤举的尸身,看样子他只是被抓走了。你……不要太担心。」 

                岳子青不语。沈雁石以为他没听见,伸手去扶他肩膀,不料岳子青却毫无预警的转身: 

                「你当时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 

                「你根本就希望他来送死是不是?」岳子青的眼睛在充血,只要一想到凤举也许已经死了,他就几乎要发狂!胸口郁闷难当,只想找个途径发泄出来! 

                「不……」 岳子青冷洌的眼神令沈雁石心里发寒,急忙想要解释,可是对方却全然不给他机会。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岳子青,一定都不认识他了。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打断了沈雁石的话,冷笑着,残忍地开了口: 

                「你以为凤举死了我就会转而爱上你吗?」


                14楼2007-03-24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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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你以为凤举死了我就会转而爱上你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霹雷,将沈雁石全身都击成了片片碎片! 

                  他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知道,可是他却一直装成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毫不在意地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对凤举的痴迷。而现在,自己的一腔情意竟成了陷害凤举的罪状! 

                  想笑,哈哈,原来在他眼中自己竟如此不堪! 

                  「啪。」 

                  清脆的巴掌声自岳子青脸上响起。沈雁石脸上一贯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霜。 

                  「这一巴掌是让你清醒。」 

                  沈雁石冷冷地开了口,声音如腊月朔风,使人闻之如坠冰窖。 

                  大少爷生气了!这是回过头神来的沈安的第一个想法。从没想过一贯微笑着的大少爷会生气,原来从不发脾气的人生起气来竟如此可怕!他心里都发寒呢。 

                  岳子青早已被这一掌打得呆掉了。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沈雁石,退去了笑容,他此刻的表情竟是如此的凛然,神圣而不可侵犯! 

                  「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 

                  岳子青呆呆地听着。 

                  「凤举是我唯一的兄弟,也是这世上我仅存的亲人。我就算死了,也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他冷笑,笑得高傲:「恋上你,或许是我自甘下贱,但你放心,沈雁石不会下流到陷害自己的兄弟。」 

                  冷冷地将这些话甩在岳子青脸上,沈雁石转身想离开这令他难看的地方,才走出两步,胸中血气翻滚,竟像是要冲出来一样。 

                  嘴一张,一口鲜血直喷而出!随即人也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大少爷!」 

                  「雁石!」 

                  两条身影从不同方向奔来,沈雁石目光散乱,竟无法分出谁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稀是岳子青。 

                  「大少爷为了阻止二少爷寻仇,两人动起手来,二少爷打了大少爷一掌,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上马还是我扶着上去的。结果表少爷你又——」 

                  又刺激他,让他急怒攻心。这些话沈安不懂,也不知该怎么说,但岳子青已经明白了。凤举的一掌,即使只用五成力,也足已使个武林高手受很严重的内伤了。 

                  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岳字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懊恼道:「我……我都没注意到……」 

                  注意?神志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沈雁石模模糊糊地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在心底呵呵笑了: 

                  「你怎会注意到我?」 

                  一直以来,沈雁石都会做一个梦。梦里面父亲会很温和地看着自己,还会拉着他的手。父亲的手很大,很温暖,很想一直就这样被握着。可是一转眼,四周的光线就变暗了,父亲冷冷地摔开了他的手,他正想问为什么,父亲的眼神却忽然变了,变得遥远而陌生。 

                  每当这时,他就会一身冷汗地醒来。 

                  「大少爷,你醒了!表少爷,大少爷醒了!」一直在一旁照顾的沈安一见沈雁石张开眼,连忙惊喜地大叫起来。声音之洪亮,一百只乌鸦合唱也比不上他。 

                  「大少爷,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沈安了。」耳边的乌鸦还在聒噪着,吵得他不能继续睡下去。 

                  转动着眼睛,记忆慢慢回来,是的,父亲已经死了,刚才的一切原来仍是场梦呀。首先浮上心头的是一片苦涩。 

                  「雁石?」 

                  岳子青抢到床前,一脸喜色。 

                  没有想到他会留在自己身边,沈雁石有着一丝茫然,轻声道:「你不快去找凤举,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只是感到奇怪,问问而已,可听在岳子青的耳中却似在埋怨他一样,想起自己语出伤人,心中顿时充满了愧疚:「我留下来照顾你的伤势。」 

                  沈雁石挣扎着起身,向四下望了望,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卧房,原来他们已经回到沈家庄了。卧房里点着灯,外面已经黑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子时了。你的伤势不轻,又没有及时救治,幸亏庄里还有疗伤圣药,不然就麻烦了。」 

                  沈雁石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一番耽搁,碧游宫的人就走远了,凤举……」 

                  「安心养伤,凤举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说的对,没有发现凤举的尸体,看来碧游宫还不想杀他,只要我这条命在,就一定会将凤举救出来!」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坚决,显示了他的决心。 
                  


                  15楼2007-03-24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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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斗不过碧游宫的,这件事理亏在我们,江湖上的朋友怕也不好帮忙。唯今之计,只有暗中潜入碧游宫,打听凤举在哪里,再伺机将他救出。」沈雁石沉吟着说出自己想法。 

                    如何去救凤举,岳子青一直在心头盘算了好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可行,于是点头道:「也好,等你伤好咱们一起去。」 

                    沈雁石笑了笑:「我刚刚运了运气,血气都已畅通无碍,只要调养几天就好了。我们明天就动身,凤举虽无性命之忧,但早一天将他救出,他就少受些折磨。」 

                    岳子青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去才好,只是见沈雁石受了伤说不出口,如今听他先提了出来,心中不禁感动,握住他的手:「雁石,谢谢你。」 

                    沈雁石笑了笑:「凤举是我的弟弟,你谢我做什么?」不着痕迹地脱开了他的手。 

                    这层窗纸既已戳破,再想行若无事地相处下去就不可能了。岳子青想起白天对他一番残忍的中伤,深感愧疚——雁石其实是没有过错的。 

                    「对不起。」 

                    沈雁石嘴角抽动一下,想问:哪一桩?可是问了又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其实我今天的态度也有些过分。」以他的性格,当时真是气极了,才会打岳子青耳光,还说出那样的话。 

                    想起那一记热辣辣的耳光,岳子青倒是笑了:「平时看不出你脾气其实不小,这一点倒不愧和凤举是兄弟。」 

                    沈雁石想起不久前也有人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也不禁笑了。 

                    岳子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沈雁石,他忽然发现雁石的笑容很好看,让人看了很舒服,很想多看看。 

                    「我脸上长花了吗?」见岳子青直盯住自己,沈雁石不禁摸摸脸,笑问。 

                    他开玩笑地问,岳子青却有些「做贼心虚」,不由红了脸,想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一张劈熄了蜡烛,低声道: 

                    「有人!」 



                    十 

                    月黑风高。 

                    一条黑影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沈家庄。他从东院潜到西院,又从西院到了后院,似乎是在找什么。可是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房间又多,偏偏又都一个样式,他似乎是有点转向了。 

                    发现了这一点,他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纵身一跃,跃上了树梢。 

                    居高临下当然要看得清楚些,他心里这么想,可他一跃上树梢就发现自己错了。 

                    所有的房子都熄着灯,天色又暗,虽然他的目力相当不错,可也难以分清这些一式一样的房子。 

                    他想自己应该去抓个人来问问。 

                    他正这么想,不远处一间房子的灯就亮了,房门随之打开,一个人披着衣裳,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半夜醒了要去出恭。 

                    这真是天赐良机,黑衣人目中闪出一丝喜色,悄没声息地来到这人身后,伸指向他身后大穴点去—— 

                    「你要做什么?」 

                    一张傻嘻嘻的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清晰得可以看到上面的汗毛。黑衣人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转身,一时呆住了,接着,背心一麻。 

                    ——他没点到别人的穴道,反而被人点了穴去。 

                    一人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为何鬼鬼祟祟?」 

                    烛影闪动,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有些发红。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已经被取下来了,露出一张年轻而惊慌的脸。 

                    「咦?」岳子青一见这人不由轻呼一声。 

                    「你认得他?」 

                    「他是金蛇剑客的二弟子,好像叫做孙通。」 

                    「就是那个被凤举打败,还夺了剑去的金蛇剑客?」 

                    「正是。」 

                    沈雁石暗叹。比武被打败还被夺了剑去,对于一个成名的剑客来说实是莫大的侮辱。当日凤举拿出剑来,沈雁石就觉得此举有失厚道,只是父亲似乎很高兴,也不好说什么。那时又想反正父亲声威赫赫,对方纵然怀恨也不敢轻举妄动,哪想得到会有今日的变故! 

                    「你是来盗剑的?」 

                    孙通哼了一声,道:「我来替我师父下战书。」 

                    岳子青似笑非笑:「下战书要趁夜半三更,这规矩我倒是第一回听说。」 

                    孙通涨红了脸:「战书就在我衣内,不信你们自己瞧瞧便是。」 

                    他倒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为师父金蛇剑客送战书来的。金蛇剑客此人剑术虽高,气量却颇为狭窄,为人又殊不够光明磊落。败在沈凤举手上,被他引为平生奇耻大辱,却碍于沈家的声威,不敢造次,后来听说沈成风猝死,江湖传言沈凤举又因丧父之痛大伤元气,心想这等大好时机怎可错过?立刻动身来沈家庄,想借这一战挽回自己的名声。 
                    


                    16楼2007-03-24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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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手持刀剑的敌人是这种态度吗?这显然就是没将金蛇剑客的威吓放在眼里,金蛇剑客正想发怒,却见沈雁石的目光转向他身后,面上露出喜色: 

                      「凤举!」 

                      实在是吃够了沈凤举的亏,金蛇剑客闻言赶忙转过头去瞧。只见大路直坦,一望无余,两旁树影绰绰,哪里有什么人? 

                      他心念一转,暗道不好,只听身后「哎呀」、「光啷」、「扑通」等声音连连响起,回头一看,原本负责制住三人的几名弟子都倒在了地上,大网已经解开,岳子青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将沈雁石扶了起来,还抽空解了沈安的穴道。 

                      沈雁石笑了笑:「你没听我说完,我说凤举——不在这里。」 

                      一旁沈安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教训他:「老金呀,你也太性急了,以后听人说话一定要听全,不然会吃亏的。」 

                      金蛇剑客脸色铁青,也不说话,做了个手势,剩下的弟子一拥而上,他自己抽出金蛇剑来,第一个找上了岳子青。 

                      在他心中,对方三人中只有岳子青一人值得注意。其余两个,一个是江湖盛传废物一个的大少爷,另一个看来是个小书僮,而且武功平平,自己几个弟子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而只要擒住了他们,还怕那岳子青不投鼠忌器,束手就缚? 

                      可是他很快就和所有吃过亏的人一样,知道江湖传言的无根据性和夸大性了。 

                      他正在集中精神对付对付岳子青,就听一旁有人说道:「少爷,你看这老头耍剑就耍剑好了,怎么还全身乱扭,莫非是长虱子了?」 

                      又一人笑道:「说你没学问你还总是不服气,他的剑法想必是摹拟蛇的形态而创,招式自然有些像长蛇舞动。」 

                      两人指点品评,语气悠闲得很,金蛇剑客心中诧异,忍不住向四下一看—— 

                      他的弟子们或坐或卧,或站或倒,姿势古怪,无一例外都被点了穴道。而那被他认为是手到擒来的主仆两人,则气定神闲地在一旁观战,其中一个还满嘴胡说,几乎要气炸了他的肺! 

                      金蛇剑客心一沉,知道今天栽定了,目光闪过一丝狰狞,喝道:「接我一掌!」 

                      岳子青举掌相迎—— 

                      「不要!」从沈雁石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金蛇剑客举起的掌心在阳光下金芒一闪,直觉地感到不妙,连忙出声阻止。 

                      可是晚了—— 

                      「啪!」 

                      「啊!」 

                      「噗!」 

                      两记掌声夹杂着一声轻呼先后响起。最先清脆的掌声是岳子青和金蛇剑客对了掌。那一声轻呼却是岳子青发出:他想不到金蛇剑客竟在掌缝中夹着金针,借对掌之机将金针刺入了他的掌心。而最后那一记闷闷的掌击声则是沈雁石抢上前来一掌击中了金蛇剑客的后背。 

                      惊怒之下,沈雁石这一掌用了七成力,金蛇剑客只觉得五脏都被震移了位,显然受伤极重,不敢恋战,扬手撒出一把金针,趁着三人避闪的当儿,施展轻功逃窜而去。 

                      临走还不忘留下一句:「姓岳的,还想要这条命的话,就将手臂剁了吧!」 

                      门下弟子还留在林中,他竟然也不管。 

                      「金针上有毒!」 

                      岳子青手上中针的地方有了个黑点,黑气还在不断向周围扩散。沈雁石当机立断,连点他手臂上的几处大穴,又掏出一粒避毒丹塞入他口中。 

                      「沈安,看看有没有解药。」 

                      沈安根本不用他说,早已就近抓起一人,问道:「解药呢?」 

                      那人脸色苍白,抖声道:「解……解药在师父手中,我们没有。」 

                      沈安犹自不信,在他身上搜了搜,发现确实如他所说,才忿忿松了手,又想去换个人问问。 

                      岳子青苦笑:「别找了,看来这些人身上都没有。」 

                      沈雁石一咬牙,自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挥起直刺了下去! 



                      沈雁石手腕一翻,匕首刺下,在岳子青手掌黑点处一挑,黑血立时流出,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腥臭之气。沈雁石握住他的手掌,将嘴唇凑了上去。 

                      岳子青一惊,明白他是要将毒血吸出来,叫道:「不要,你会中毒的!」想把手掌抽出来,无奈穴道被点,根本动弹不得。 

                      沈雁石当然不会理他,吸出一口毒血,吐在地上,吐出的血也浓如墨汁,可见毒性之烈。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继续低头吮吸毒血。 
                      


                      19楼2007-03-24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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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石身子一震,抬起明亮的双眼看他。 

                        岳子青握紧他双手,诚挚地道:「雁石,我向你保证,今后会把对凤举的情意完完全全转化为兄弟之情,你愿意包容我,和我一起吗?」 

                        他话一说完,立刻紧张的看向沈雁石,心里真的很怕,怕他会摔手而去。 

                        沈雁石默默地将手抽出来,就在岳子青眼神将要暗下的一瞬,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 

                        「好呀。」 

                        夜色依然冰冷,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半个脸来,只扫了一眼,又从新躲回到云层中去。一阵凉风吹来,似是她的叹息。 

                        月亮看出了什么? 

                        十二 

                        以后的日子大概是沈雁石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从没想过自己的恋情会得到响应,即使手被岳子青紧紧地握着,沈雁石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怕只怕去得更快。 

                        有时沈雁石也会想,子青为什么会爱上自己,自己哪里都不如凤举呀。他是不是只是被自己感动了,才会如此相待?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会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奇怪,他本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可是遇到感情的事,却怎么也做不到淡然处之了。 

                        带着几分甜蜜,几分不安,这一日终于来到了天山脚下。三人在一家客栈落了脚,便开始打听碧游宫的情况。然而奇怪的是,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碧游宫的位置,甚至连听说也没有听过。 

                        在偌大一个天山毫无目的地找,无异于大海寻针,两人还不死心,又分别去打探,约好黄昏时汇合。 

                        这里已属边陲,地广人稀,只有集市人口较为密集,而且那里的商人终日走南行北,见识也广些,也许会有人知道。沈雁石存了这个念头,可是一路打听过去,得到的回答却依然一样。 

                        天色渐暗,集市上的人也渐渐散了。沈雁石只感到说不出的沮丧,正想回去看看岳子青有什么收获,眼睛一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念一动,跟了上去。 

                        前面那人出了集市,渐渐来到一片空旷之地。沈雁石见无处可以藏身,不敢靠那人太近,只是远远地尾随着。不料那人却突然停住了。 

                        慢慢地转过身,那人轻叹:「你还是来了。」却是在沈家庄交过两次手的邵云扬。 

                        难道他早已发现了我,故意将我引来这里?沈雁石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快步来到他身前。 

                        「碧游宫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是他最关心的,如果对方已有防范,救人就更难了。 

                        邵云扬摇头。 

                        「那你……」 

                        「我奉主人之命来这里办事。」 

                        这是谎话,但邵云扬总不能说自己守在这里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吧? 

                        是的,想见他。不知何时起,这个名叫沈雁石,相貌平平的男子成了邵云扬最挂心的人,总会想起他脸上那一派恬然,以及那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细细地打量,他似乎是憔悴了,丰润的双颊微微下陷,看来饱受奔波之苦。可是,不知是不是分隔较久的关系,沈雁石好像和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了。他的精神虽然不太好,全身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尤其是眼中的那抹神采,使他看来说不出的迷人。 

                        他是为谁而变得如此?邵云扬忽然觉得心里发苦。 

                        原来是这样,沈雁石放下了心,缓缓地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你想问沈凤举是不是落在了我们的手里?」 

                        沈雁石舒了口气:「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迟疑着,他又开口:「也许你会觉得很荒谬,但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邵云扬一震:「你说。」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们来的消息告诉你们宫主?」 

                        「就这样?」声音中有着一丝诧异。 

                        「就这样。」沈雁石苦笑,「如果让段飞鹰知道这件事,只怕我们就没机会救出凤举了。可是单凭我一人之力又斗不过你,只好求你看在以往的一点瓜葛份上,守口如瓶。我们此来只是为了救凤举,对碧游宫全无恶意。」 

                        邵云扬沉默半晌,道:「你不想让我帮你们救人?」 

                        沈雁石又不禁苦笑:「你我是敌非友,如果你肯帮我隐瞒,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你我本是萍水之交,要你做出背叛之事,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21楼2007-03-24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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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是敌非友」这四个字,邵云扬心头刚刚退去的苦涩就又回来了。自沈家庄一战,他心里就已明白,两人之间是再无可能成为朋友了。既然如此,自己却又为何偏偏放不下? 

                          「 哈哈,哈哈!」 

                          长笑两声,邵云扬面向吃惊的沈雁石:「我答应你。」 

                          沈雁石一怔,随即微笑道:「多谢。」 

                          邵云扬不再看他,转过身去,忽道:「救出了沈凤举,你不怕后悔?」 

                          沈雁石愕然:「为什么?」 

                          邵云扬不答,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后一抛,道:「接着!」人却大踏步走了。 

                          沈雁石见他丢过来的是一个羊皮手卷,麻绳绑着,展开一看,不由呆住了。 

                          在天山深处,一座座山峰之中,有一座山峰最为挺拔险峻,宛如一只雄鹰,怒飞冲天,直插入碧空之中。 

                          很少有人知道有这样一座山峰,如这里很多的山峰一样,它是寂寞而孤傲的。而在这座山峰的绝顶之上,就是令沈雁石和岳子青踏破铁鞋的碧游宫了。 

                          如果一座山峰接一座地找下去,即使找个把月,恐怕也难以找到这里。所幸他们手里有一份地图。 

                          展开羊皮手卷,里面赫然是一张极为详细的地图。碧游宫的地图。 

                          邵云扬为什么要将地图交给他?他这么做不是明显要背叛碧游宫吗?沈雁石没有多想,因为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了。可以确定的是,邵云扬不会害他。 

                          事实也证明,他没有看错,现在他们已经趁着夜色,偷偷潜入碧游宫了。从后山上去,绕过一片松林,在一排碧瓦房后面,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屋。按照地图中的指示,这里是囚禁沈凤举的地方。 

                          石屋外面上着锁,由于这里从来没有外人来过,夜间天气又极是寒冷,并没有人来把守。 

                          沈雁石砍断锁链,对岳子青道:「我守在这里,你进去救凤举出来。」 

                          岳子青点点头,知道这是雁石体谅他的一番心意,轻轻握住他的手,惊觉它的冰冷,脱口道:「你放心。」 

                          沈雁石淡淡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伸手推他:「快去吧,莫要被人发现。」 

                          石门打开,岳子青走了进去。石室里很暗,没有灯,还很冷。凤举就是被关在这种地方吗?他怎么受得了?岳子青的心纠结起来。 

                          借着淡淡的月光,岳子青看见一个白影蜷缩在角落里。 

                          「凤举?」 

                          白影轻颤一下,可以确定他是个人。 

                          「凤举!」岳子青不再怀疑,抢到他身边,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我终于找到你了。」 

                          打量着沈凤举,岳子青一阵难过。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凤举瘦多了,头发散乱,双目深陷,说不出的狼狈,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沈凤举? 

                          「凤举,我们走!」 

                          听到「走」这个字,沈凤举的眼中现出恐惧之色,手脚不安地挣扎起来,叫道:「我不要,不要!哪儿也不去!」 

                          岳子青费了好大力气才制住他,心痛地道:「凤举,是我,你看清楚,我是子青,子青呀!」 

                          沈凤举呆呆地抬头,端详了他好一阵子,表情渐渐松动,忽然伸臂拥住了他。 

                          「子青,子青!」他反复叫着这两个字,泪水夺眶而出。 

                          凤举到底经受过什么折磨?看着沈凤举失控的模样,岳子青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他的凤举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行,要马上带凤举离开这里! 

                          拆开沈凤举紧紧环绕在他腰间的手臂,不料凤举却以为他要弃他而去,不由惊恐地叫道:「别走,别走!不要离开我!」 

                          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凤举,岳子青的眼泪终于落下,紧紧拥住他,恨不得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语无伦次的道:「我不会离开你,不会!我会一直守着你,永远,永远守着你!」 

                          他不停地说着,保证着,眼里、心里除了沈凤举再也看不见别人,所以他没有发现石门又被打开,更没有发现门后那一双写满震惊的眼睛。 



                          十三 

                          高处不胜寒,这顶峰简直冷得像冰窟一样,何况还有阵阵阴风吹过来,每一下都像冰锥刺在脸上。 

                          沈雁石守在石室外面,人就像是石化了,一动不动。 

                          石门再次打开,岳子青终于出来了,臂弯里还抱着沈凤举。他正沉沉地睡着,腮上隐隐还有泪痕未干。 
                          


                          22楼2007-03-24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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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举怎样了?」沈雁石抢上前去问道。大概是冻太久了,他的脸色苍白,连声音也似乎都在发抖。 

                            「嘘。」岳子青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爱怜地抚上沈凤举的头,轻声道:「凤举他睡着了,别吵醒他。」 

                            话音刚落,怀中的沈凤举哼了一声,无意识地叫:「子青?」 

                            岳子青抱着他的额手臂紧了紧,柔声道:「我在这儿,乖乖地睡,我不会离开的。」 

                            得到了保证,沈凤举再次安心睡去。 

                            自始至终,岳子青的目光都只放在沈凤举的身上。柔和的月光下,两人在一起的样子就好像一幅唯美的画卷。放任何人进去,只怕都会破坏它的完美。 

                            沈雁石的身子又开始抖了起来。 

                            「我们走吧。」 

                            两人的身影掠出,依然循原路而回。只要平安地退入松林,他们就等于安全了。 

                            「谁?」 

                            一声喝问,一人自黑暗中窜出,却是一名碧游宫的侍卫。他看清两人模样,脸色一变,抓起腰间号角,用力一吹。 

                            尖锐的号角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凄厉刺耳。 

                            沈雁石一惊,不暇细想,提起长剑,运力掷了出去。长剑穿过那人心脏,余势未歇,将他钉在地上。那人双目圆睁,有出气没入气了。 

                            但是,已经晚了。 

                            号角声一响,碧瓦房中立刻有了动静,若干条身影向这里扑了过来。 

                            沈雁石咬咬牙,冲岳子青道:「你带凤举先走,我断后。」 

                            「可是……」 

                            「你想凤举重新落入虎口?」 

                            岳子青低头看了眼沈凤举,终于点头道:「好,你要小心。」 

                            两人的交谈完全是在行进中完成,岳子青一点头,沈雁石就停了下来。 

                            望着岳子青远去的背影,沈雁石眼中的神采暗淡下来。但很快,他就振作精神。耳听身后脚步声响,已有人来到近前,他猛然转身,一掌直取那人的面门。那侍卫一呆,举手相搁,哪知沈雁石这一招却是虚招,手掌一沉,改为纵切,正切在他的手腕上。 

                            那侍卫只觉虎口一麻,长剑脱手。沈雁石伸手抄住,顺势一剑扫出,阻断了陆续追上来的碧游宫侍卫。 

                            沈雁石仗剑而立,不再出手。微风吹动,轻舞他的发丝。他的下巴微扬,神情并不倨傲,却会让人有被俯视之感。月光照在他手中长剑上,一闪一闪透着寒光。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站,却大有一夫当关之势。碧游宫在他对面站成一排,却没一人敢轻举妄动。 

                            双方剑拔弩张,形成对峙的局面。沈雁石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微笑,趁着众人莫名其妙的时候,长剑插入土中,向上一撩,扬起一片沙雾。而他自己却向后掠出,身形在半空中一折,直投入松林之中。 

                            忽然,松林中闪出一道金影,叱道:「回去!」 

                            沈雁石只觉一股强烈的掌风袭来,不得已出掌招架。他人在半空,无从借力,接下这一掌,身子倒飞出去,果然又退回了原地。碧游宫众人立刻围成一圈,将他圈在当中。 

                            松林中出手的便是那日随着段飞鹰到沈家庄,还和沈凤举打成平手的金衫男子。 

                            沈雁石审度情势,知道今日想走只怕很难,横剑护身,暗暗寻思脱身之策。目光一扫,又见几条身影飞掠而来,其中三人身上分着红、蓝、青三色衣。 

                            着青衣当然是邵云扬。还有一人一身黑衣却从没见过。 

                            邵云扬一听到号角声就知不妙。他所居较远,来得也迟些,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看见沈雁石仍是一呆。不及多想,身旁红衣人已挺剑攻了上去。 

                            旁边的碧游宫侍卫也想上前助阵,却被邵云扬挥手拦下:「以烈火使的本事,还要你们帮忙吗?」 

                            红衣人一听,也叫道:「正是,看我拿下他!」 

                            沈雁石不知邵云扬在打什么主意,想来是在帮自己。可以的话,他倒希望邵云扬不要出手,只在一边看着。这人已经帮他太多,再不能连累了他。 

                            红衣人剑锋凌厉,毫不容情,沈雁石渐觉难支。一旁碧游宫众人眼见胜负已定,则纷纷呐喊助威。 

                            忽然,沈雁石左手一扬,叫道:「看我的金针!」 

                            红衣人向旁一闪,一支金针堪堪从脸侧飞了过去。 

                            红衣人最是爱惜自己的一张脸,狠狠地啐了一口:「还有吗?」 
                            


                            23楼2007-03-24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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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石笑道:「要多少有多少!」又是一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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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庄从来只用剑,沈雁石哪来什么暗器?金针是上次金蛇剑客刺入岳子青掌心的那一枚,沈雁石随手收起,不想竟有今日之用。 

                              邵云扬抢上一步,喝道:「哪里走!」双掌运力拍向他后心。 

                              沈雁石想不到他会出手,微微一愣,却听耳边有人道:「我送你一程。」身子被一股大力托起,直飞向空中。沈雁石心念电转,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借势跃出。 

                              身后传来惊叫声、咒骂声,却没人有这么好的轻功能追得上。 

                              眼看就能脱身,不料一个人以无以伦比的速度赶上来,伸手抓住沈雁石衣领,随手一甩,沈雁石竟无力抵抗,重重地摔落在地。他身子扭动几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伤他那人随即也落下。 

                              「主人!」 

                              段飞鹰哼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把他给我拖回去!」 

                              那红衣人连连遭沈雁石愚弄,又被主人责骂,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上前狠狠向沈雁石小腹踹了一脚,冷笑道:「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沈雁石受伤已重,这一脚又劲力十足,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昏迷前唯一想到的是: 

                              「他们,已经逃远了吧?」 

                              十四 

                              在石室外面把风的时候,沈雁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到这里面来「做客」。 

                              他现在就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人点他的穴道,也没有绳索绑住他,因为没有必要;他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双的脚。最当中的一双是段飞鹰的。因为抬头很吃力,沈雁石就维持着平视的姿势。 

                              「沈成风的大儿子沈雁石?」虽是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沈雁石忍痛挤出一丝微笑——现在的他连微笑也似乎成了奢侈。 

                              「正是,难为段宫主还记得我这个人。」 

                              段飞鹰哼了一声,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提起:「沈凤举现在在哪里?」 

                              头发几乎要被连根拔起似的痛,而这种痛又牵动了身上的伤痛,沈雁石几乎要大叫了,却仍然笑道:「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你们总有约好在哪里会合吧?」 

                              「有啊,天山境外一丈的地方。不过在下记得段宫主立了誓,永不出天山一步,看来是追不到了。」 

                              段飞鹰忽然笑了:「我何用追?只要传扬出去,你在我的手里,不怕他们不回来。」 

                              「段宫主此言差矣,凤举不是傻瓜,他知道你此举是为了引他回来,又怎会轻易上当?」 

                              沈凤举不是傻瓜,出这主意的段飞鹰就一定是了。 

                              段飞鹰森然道:「你不怕死?」 

                              沈雁石淡淡地道:「段宫主何等样人,想杀我还是想留我心中想必早就有了打算,我怕与不怕能教你改变决定吗?」 

                              段飞鹰一对鹰眸紧紧地盯住他,似乎想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可那双眼睛却是清澈如水,无风无浪,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段飞鹰焦躁起来,将沈雁石狠狠掼在地上,冷笑道:「很好,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硬气!」 

                              扬声道:「丁离?」


                              24楼2007-03-24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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