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伴着计程车的飞驰前进,路边的景物也不容滞留地后退着。照射在街边鳞次栉比的大楼之上的,五彩绚烂的霓虹灯光无时无刻不在向人炫耀着都市特有的喧嚣繁华。
与窗外喧闹的气氛相比,车内就静谧地多了,最清晰的莫过于车厢里荡漾着的SARAH BRIGHTMAN的歌声,如梦如幻。启治端正地坐着,冬树呢,头稍稍地歪向车窗一边,凝视着窗外,在出神地望着什么。
“羽泽,在看什么?”“那些大楼,是家吧。”少年将手放在膝间,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啊,住宅大楼啊。”男人朝着少年所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大楼由于没有强光的直接照射,显得有些暗沉。能看的清楚的大概就只有透过一扇扇窗户,投射出来的依稀难辨的灯光。那些灯光,明明遥不可及,却感觉距离很近,触手可得,那种丝丝的暖意,让人难忘。
“冬树,这个名字,羽泽是冬天出生的吧。”男人缓缓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十分娴熟地将它点燃,不大的空间里,悄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亮点。他并没有将视线继续停留在窗外的景色,而是侧过头去看了看少年,慢条斯理地说着。
“嗯,是啊,冬天出生的。”边说着,少年边转过头来,双眼里透着某种光韵,些许慵懒,些许悠闲,又或许是些许的羞怯,说不清楚。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少年在笑,咧着嘴,不张扬地笑着。
“严冬啊,比现在还要冷啊。”“嗯,1月23号,听大人说,那天下着大雪。”1月23号那天,下着大雪么,纷纷扬扬的雪花就仿佛灵动的精灵般张开洁白无暇的双翼,在天空中尽情欢舞。那时,呱呱坠地的婴儿也同那精灵般,带给了那个家庭无尽的欢乐吧。是因为出生在雪天的缘故,才会拥有着同凡人不一样的气质,似雪般恬静,晶莹,纯美。
“先生,我把主灯关了,开附灯行么。这样你们可以休息。“司机的声音。“嗯,可以。”
车厢里顿时变地昏暗了多,突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人总是会习惯着什么的,这小小的昏暗更是没有什么。
“霜原先生,清太还好吧。”他在和我说话。男人心里一咯噔,撇过头去,有些晦涩的空间里,没有明亮的光,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但那张温润有致的脸庞,却分外清晰。
“嗯,清太啊,挺好的,你还记得他啊?”“嗯,很乖的孩子,做爸爸也很辛苦吧。”冬树不再像之前那样斜坐着,挪了挪身子,又展了展筋骨,像这样连着坐这么久的计程车,真的是很少有的经历。
“其实我不是清太的爸爸。”男人将烟凑到嘴边,猛吸了一口,又将烟离自己远了点,懒懒地吐了出去。“不是他的爸爸?”冬树一径错愕地看着正在吸烟,沉默不语的男人。虽然当时就觉得这男人做爸爸太年轻了点,但,当真相摆在面前的那一刻,仍然难以置信。
“嗯,是啊。不相信我?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未婚男人。””啊?是这样啊?”见少年一脸惊异失神的模样,男人不禁扑哧一笑,继续着自己的话题:“清太他,是我姐姐的孩子。不过几年前,她去世了。抛下了当时还尚在襁褓的清太。”
“这样啊。那么,清太的爸爸呢?妈妈不在了,不是还有爸爸吗?”“爸爸,哼,别再和我提那个男人,不,他不是人,他是混蛋,畜生。”
一向彬彬有礼的男人竟然愤慨地握着拳头,狠狠地冲向前排座椅的靠垫上,从牙缝里一丝丝冷冷的哼声让人不寒而栗。这样的霜原,从未见过。
不堪回首的往事,一直自信地认为,当再次提及它时,不可能再像当初那般痛彻心扉,只有淡淡的无奈和伤感。但现在幡然领悟,我错了,幼稚到会以为一切已是云淡风清,多少次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对,我的确做到了冷静,但不是现在。我恨他,恨那个畜生,一辈子恨他,当我不恨的时候,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就是,我已经和这个世界永别。
“霜原先生,你怎么了?”少年凑上前去,来回摸了摸男人宽厚的背,满脸关切地问着。
“没事,我没事,抱歉。”男人重新放松着将身体向后倾斜,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坐垫上,手来回按了按眉间,小小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