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太过仓惶,可未来谁又说得清。
彭格列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里世界也并不如电影讲的那么刺激有趣,当然如果你认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也算是有趣他也无话可说,但总之它将世俗所崇尚的主流价值观屏蔽在外,“如果一开始就想加入黑手党那么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六道骸加入彭格列是为了那几个追随他的孩子,云雀恭弥则是为了拥有和六道骸交手的机会,像是一同前行却总是差了一步的旅人,云雀追着六道骸走了很多年,然后六道骸转身拉起他冰凉的手,一起走。
他和他一起走过漫天星辰走过山高水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我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还有一句,“我想和你一起死在最美的年纪里”,若要论六道骸残酷到疯癫的性格来说他可能会选择后者,若是拖泥带水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可是在于云雀恭弥的事情上,他宁愿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一点,变得懦弱一点,他会选择前者。
一起变老吧。一起变老吧。
我们一起变老吧。
那天六道骸和云雀恭弥拖着自己的箱子,站在了这栋房子前,前雾守搂着前云守说,来吧,到家了,语气里有种不自然的颤抖,第一次说自己到家了,无论是和那几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在黑曜乐园的废屋子里,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此刻却能够很安心地告诉自己这是家,那一瞬间的安心和怅然谁知道。
然后走进去,放箱子,放衣服,扫地,拖地,想把这个地方弄得有点家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所谓“家的样子”根本不知何物,折腾了半天结果也是两个人坐在那张唯一的沙发上沉默,老实说,两个人并没有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静谧的生活,他们还太过艳丽刺骨,似乎和生命和生活格格不入。
但是生活已经迎面撞进怀里,六道骸很庆幸他的怀里还有个云雀恭弥。
某种意义来说,六道骸太过多情太过幼稚,也太过容易忧伤和疯狂,用令人欠揍的词语形容就是文艺了,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很多次在他故作浪漫的情话下其实总是藏着点什么,云雀知道那是蛰伏在生命里的荒凉。
他说,下一世,他想成为一棵树,不介意在天地边陲还是地心中央,没有悲欢的姿势,站成永恒,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安静地飞扬,一半洒落下斑驳的剪影,一半在光里神采奕奕,很沉默,很骄傲,从不依靠也从不喧嚣。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一直看着你。看到永久。
说完之后就噤了声,兀自看着桌上的水杯出神,阳光穿透透明介质,漫不经心地落在木质桌面,恍恍惚惚的,沉默良久后自嘲般地笑笑,说,很可笑对吧。
周围的空气很凉很安静,像是和谁无以名状的难过重合。
云雀恭弥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他这话,看了他一眼说,很可笑。
蓝色发梢颤了两颤,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笑。
翻了一页纸,青年用一种掺杂着气急败坏的理所应当的语气说,你现在不就在看着我么,我破例允许你看到永久。
六道骸的能力让他拥有选择的资格,却也更加无可奈何,轮回里面悲伤太多残忍太多无奈太多离别太多,他并不是个什么生性乐观积极向上的人,悲观消极不可避免,最终变成了如今这种可以大笑着流泪的样子,有点可笑,也有点可悲。
没人能够理解那种体会,带种奋力逃脱的欲望和无可奈何的坚强。他看了很久,却更加无力,人们熙熙攘攘在路上奔跑,却不知道是否又是一世的匆匆,那些绵长的思念最后又是否负了春秋,失去是为了拥有,可拥有是为了失去,死是为了重生,可生却为了去死,人们心心念念的轮回成为了一个荒诞的悖论,谁去解,谁解得开。
如果失去了希望,那么生命谈何辉煌。
怎么办,我觉得我快溺死在你的放纵里面了。六道骸带点嬉笑和哭腔的话从头顶传来,一同温柔覆盖过来的还有一只冰凉的手,他轻轻撩开云雀的刘海,露出白净光滑的额头,然后俯身虔诚地烙下一个轻缓而深沉的吻,云雀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莲花香气,清浅而馥郁,他皱了皱鼻子,说,滚去洗澡。
轻笑一声,恭弥你在破坏气氛这方面总是天赋异禀。
凤眸单薄上扬,谢谢,你在乱发情方面无人能及。
我总是败在你的手里。但我心甘情愿。
阳光渐盛,透过窗帘的力度有种灼热感,六道骸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发从执意使坏的恋人身下抽出来,一连洗了好几口冷气,啧,总有一天这头发会把我们两个都勒死,他起身,把窗帘拉开,暖光一瞬间倒在身上,视野白了一片,好了,去给他做早饭。
云雀恭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人蓝色的长发上明亮的弧光,只等那人回头,然后望进那一汪翻腾的波澜里,说一句,喂,早饭好没。
——这片苍黄。
——是你我宁静而绚烂的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