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不带你这么自虐的，一口气喝这么多你会醉的！”离歌笑慌了神，眼见着燕三娘的脸瞬间变得绯红。
“小看我？”三娘扬手扔了酒壶，眼里的杀气更重了。
离歌笑摇一摇头，伸手拉了三娘在石凳上坐下，“怕了你了！”
“怕了就赶紧说！”燕三娘道。
离歌笑在三娘身边坐下，说道：“张忠受伤后在巷子里遇到我看起来像是个偶然，其实却是有人暗中安排所致。”
“何以见得？”
“三天前我找到老沈的时候就见到了那匹带张忠逃命的白马，你没有听说过老马识途吗？很显然这马的主人是事先探好了路数的！”
“可那不是张忠的马吗？”
“不是，我问过张忠，他在战乱中曾经被打下了马背，这匹白马是匆忙中抢来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伤了张忠，又故意救了他来找你？”
“不错，然后小梅来报信说有人烧了醉生梦死，老胡的伤我看了，指力和下手位置绝不是出自女子之手，但老胡却一口咬定放火的是个女子。”
“我亲眼看见了，的确是个女子，而且轻功比我好！”燕三娘强调了后面一句，言语间很是不服气。
离歌笑深看她一眼，不予理会，继续说道：“连你也认为对方是个女子，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你追的和老胡看见的的确是个女子，但放火的和伤人的却不是这个女子，她只是在碰巧的时间出现在了碰巧的地点而已！”
“那放火的是谁？”
“目前不知道！”离歌笑道，“凶手大费周章地放火伤人，自然是有所图，既然有所图，自然就会提出条件，我们只需要坐在这儿等就可以了，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哦！”燕三娘道，顿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你是在说我笨吗？”
“女孩子老发脾气会老的很快的！”离歌笑微笑，在对方即将横眉立眼前愉快地化解了战争。
“这个送给你！”从怀里取出一个长条布包，递在燕三娘面前。
犹豫着接了过来，燕三娘抬头望着离歌笑，心里开始猜测着手里的东西。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送给自己东西，会是礼物吗，如果是，那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是……是什么啊？”突然就紧张起来，心跳得像鹿撞。
“看看就知道了！”离歌笑道，依旧一脸无辜的表情。
“哦！”燕三娘道，低头的时候又红了脸，露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神态，缓缓打开了手里的布包。
那是一只发簪，通体暗红，木头雕刻的一枝梅花栩栩如生，梅花花瓣尚带露珠，花蕊根根可数，虽然简单却也精致。入手极轻，虽是木料材质却丝毫感觉不出木质，冰凉透骨，仿佛握了一只寒玉在手中。
“这是……”燕三娘从发簪上抬起头，脸上红晕还在，“你……你什么意思啊？”
“嗯？”离歌笑继续无辜，“什么什么意思，我没有意思啊，送你的！”
“你，送给我这个东西……”燕三娘顿了一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总是要有个意思吧？”
“没有意思啊！”离歌笑道，“就是送给你保管啊！”
“送给我保管？”三娘不是很明白其中之意。
“你是鼎鼎大名的燕子神偷，这东西放在你这里肯定丢不了，所以送给你保管啊！”
“你！”燕三娘霍然起身，“我还以为你……”
“我怎么？”离歌笑道，眼睛里露出一如往常的死不认账。
“我不要，有本事你自己保管！”燕三娘将木簪塞回离歌笑手里，转身就要走。
“三娘！”离歌笑起身，顺势便将发簪插在她的头上，然后对着她眼睛，真诚道，“我是真心想送给你……保管的！”
“真的吗？”三娘回头，手不自觉地扶住头上的木簪，本来赌气想拔了下来，待到摸住了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好吧，你就继续死鸭子嘴硬吧！
离歌笑使劲点点头，表示自己的真诚。
燕三娘红着脸微笑，倔强道：“我就是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第三天，离歌笑依然在院子里锯木头，贺小梅继续对着药罐感叹张忠的毁容事件，沈木方已经画好了醉生梦死的新版设计图，柴胡绑着绷带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燕三娘神不守舍的时间明显多于她清醒的时候，头上的木簪一直戴着，也不管离歌笑喝酒了，做家务的时候会冷不防笑出声来，吓得贺小梅几次差点切了自己的手指头。
第四天，柴胡的伤恢复了六成，可以在院子里瞎溜达了。老木匠开始着手重建房屋，离歌笑偶尔会抱着那把胡琴弹两指头，燕三娘已经可以正常思考问题，也敢看离歌笑的眼睛了。至于贺小梅，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修复张忠的面容了，以至于身体其它处的伤口几乎没有进展，依然下不了床。
第五天，离歌笑埋怨沈木方做的窗户造型太难看，逼着老木匠练习锯木头。于是老木匠边把牙齿咬得震天响边一下一下地练习着，燕三娘在一边洗衣服，摆出一副看热闹不用交钱的架势，于是老木匠更加郁闷了，把木头锯得体无完肤，仿佛他锯的不是木头，而是离歌笑的脑袋。
“胡哥，你不吃药伤怎么能好呢，虽然已经好了六成了，但始终还是伤着啊，你就听我的话喝了吧！”贺小梅端着药碗从屋里一路追着柴胡到了院中央。
“哎呀，娘娘腔你烦不烦啊，俺这胳膊都不疼了还吃个什么药啊，不喝了不喝了，你弄的药一次比一次苦，俺死也不喝了！”柴胡从凉亭内直接窜到院子里，身手十分矫捷，以至于三娘一度怀疑他偷学了离歌笑的九阳神功。
“你今天就是把天说破俺也不喝！”柴胡一边嚷嚷着一边躲避小梅的追捕，忽然一阵破空风声响过，一只雕翎羽箭凭空射来，对准了贺小梅手里的药碗。
小梅眼睛一亮，一个鹞子翻身，长箭贴着后背擦过，直扎进老木匠正在锯的木头上。尾羽尚在颤抖，贺小梅端着药碗落地，手里的药汤半滴未洒。
离歌笑手上酒杯未住，眼光随着羽箭落在老木匠身边，那老木匠甚是淡定，根本不将那箭儿当回事儿，依旧专心地锯着木头。
“终于来了！”
燕三娘上前一步将那羽箭拔了下来，箭头上一张字条，上有一行血书：柴嫣在我手，洛奚镇拿离歌笑人头来换！
“小嫣——”柴胡劈手抢过了那字条，瞪大双目怒吼道。


(伍) 义薄云天的凤老爷
一枝梅四人走在凤凰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往栖凤山庄方向走去。
歌先生，栖凤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栖凤山庄的主人姓周，人称凤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一家三代在朝廷有功名，告老还乡后便在凤凰城内大做善事，粥厂四季都开，但凡有人上门求助，更是慷慨大方，似乎有用不尽的钱财人力。
这么说这个凤老爷很有钱了，歌哥，我可以问他要些钱银花花吗？
娘娘腔，你爱钱也有个限度行吗？
歌先生，我们还没有动，栖凤山庄的帖子就送来了，请帖上说是仰慕一枝梅，会不会是请我们赴鸿门宴？
是不是鸿门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我们一进凤凰城，通缉小嫣的告示都没有了！可见他们的目的不是小嫣，是一枝梅！
小嫣的聪明才智被人利用了！
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吗？
一切等我们进了栖凤山庄就明白了！
锣鼓，旋舞，笑脸，掌声，夹道欢迎。
四个人愣在栖凤山庄大门口，片刻后柴胡捏着手里的请帖退到门外又将门匾上的字对照了一遍。
“没错，是栖凤山庄！”柴胡道，“老离，咱没有走错地方啊，这，这怎么闹成这样了？”
离歌笑对着面前群魔乱舞的场面甚是淡定，燕三娘抱着胳膊将头扭到了一边，只有贺小梅面带陶醉，手指不自觉捏成兰花状，几乎跟着对面的舞娘舞动起来。
片刻，有丫鬟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远远迎上来，颤抖着声音对着四人招呼，“一枝梅大驾光临，栖凤山庄蓬荜生辉，老朽迎接来迟，还望诸位恕罪恕罪啊！”
离歌笑上前相应，客气道：“晚辈离歌笑见过凤老爷！”
“凤老爷好！”贺小梅柔声说道。
燕三娘和柴胡只是对着老人抱了抱拳，一人一句，“有礼！”
席间入座，凤老爷华服高冠，红光满面，频频向四人敬酒，更是找来了当地地保等有头脸的人物前来陪酒。于是最能喝的离歌笑便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
那边贺小梅不胜酒力已经醉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了，柴胡不小心将一盘油腻的鸡汤尽数倒在燕三娘身上，那义薄云天的凤老爷立刻派了丫鬟带着三娘去厢房换衣服，回来的时候燕三娘仍在气头上，丝毫不理会柴胡以及其他上前敬酒的乡绅们。
酒过三巡，离歌笑对主人拱手，正准备说话，那凤老爷呵呵一笑，朗声说道：“离大侠的来意老朽已经明白了，柴姑娘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完全是个误会，所以栖凤山庄已经撤了对小柴嫣的通缉令……”
栖凤山庄后院，一个家丁和一个侍女手拉手，一路眉来眼去地往假山后面藏去。那家丁在假山丛中找准了位置后将一块假山石推动起来，面前的山石霍然洞开，正是柴嫣所说的那个像宫殿一样的密室。
“喔！果然好大！”那侍女仰头将四面扫视一遍，“小嫣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那家丁将目光随着那侍女走了一圈后立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你怕有机关？”侍女道。
“不是，这个密室是按照五行八卦建造的，不明就里的人进去就会迷路！”家丁道。
那侍女一昂头，扬手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掉，“那我们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去逼那个知府的儿子放过刍狗一家不就好了！”
那家丁盯着变回燕三娘的侍女，耐心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去招惹官府！”
“哼！”燕三娘道，“离歌笑也开始避会官府了，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家丁扯去人皮面具，离歌笑无奈摇头，“随你怎么说，跟着我走！”
燕三娘问，“你懂五行之术？”
离歌笑道：“这个密室是沈木方修建的，五行阵是纪姑娘布的！”
“所以栖凤山庄和一枝梅今天见面完全是为了喝酒吗？”席间的离歌笑道。
凤老爷呵呵一笑，“当然，完全是老朽仰慕一枝梅，私人设宴款待朋友！”
“凤老爷想交朋友？”
“是啊！”凤老爷道，然后举起一杯酒学着离歌笑的样子，道：“你不是常说你离歌笑一杯酒一个朋友吗，老朽今天就借你名言，我凤老爷，一杯酒一个朋友！”
离歌笑笑了，心下暗道，离歌笑啊离歌笑，你在江湖中名声很大啊，名声大了好……至少对我好！
“好！我离歌笑一杯酒一个朋友！”离歌笑道，举杯回敬山庄主人。
气氛似乎非常融洽，柴胡又想起了凤心腱的事情，趁着酒兴对主人道：“凤老爷，既然是朋友了，您看能不能把你府上的凤心腱送个把片给俺老胡啊，我女儿的爹爹等着它救命呢！”
燕三娘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一段看似一模一样的路离歌笑要拉着她三番四次地走，还只能沿着一条线走。
“你的那个纪姑娘真是麻烦，布个阵把人的腿都要走断了！”燕三娘埋怨道，“也不知道她的易容术学的怎么样，你怎么不让小梅假扮你，万一纪姑娘露出马脚怎么办？”
离歌笑道：“你不了解纪姑娘，我相信她！”
“为什么？”燕三娘问。
“你知道小梅的出身吗？”离歌笑道，脚下还是不停歇。
“不知道！”三娘道，“纪姑娘跟小梅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个明显不认识嘛！”
终于走完了最后一圈，对面的三面墙壁竟然同时变换着各自的位置，经过一番轰隆隆哗啦啦的噪音后，柴嫣所说的那个小房子出现了。
燕三娘呆了一呆，“在不懂得五行之术的情况下小嫣是怎么找到这个房子的，难道她一直在原地跑圈儿？”
“可能是巧合吧！”离歌笑道，“我们进去吧，这里是凤凰墓的心脏，小心别离开我！”
凤老爷的脸色在听到柴胡提的要求后微微变了一变，呵呵笑一笑之后，颔首拈须道:“柴爷有所不知，凤心腱乃是上古时期百鸟之王留在人间的宝贝，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可惜我家的这个宝贝被歹人诅咒了，吃了不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会将人终身封印，再不能睁眼见世！柴姑娘来盗取凤心腱，老朽误以为柴姑娘得手了，才发通缉令想追回！哪知道这都是误会，凤心腱的确是丢了，但窃贼已经伏法！所以这才立刻撤了对柴姑娘的通缉！只是没有想到还是劳动了一枝梅出动！老朽惭愧，特摆酒布戏，算是栖凤山庄给一枝梅赔礼了！来来来，老朽自罚一杯！”老主人毫不含糊，端起酒杯一饮而进！并且成功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便婉拒了柴胡的要求！
凤老爷三杯下肚后柴胡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离歌笑则一脸淡然，举杯跟凤老爷对饮。


(陆) 离歌笑的纠结心事
“什么是凤凰墓？”燕三娘对着空荡荡的小房子，巡视一圈后问道。
离歌笑双手抱在胸前，“顺利的话凤老爷已经开始讲凤心腱的来历了，传说上古时期女娲娘娘的凤凰坐骑就是在这里蘖盘的，所以这里叫做凤凰城，而栖凤山庄的密室便是储藏蘖盘灰的地方凤凰墓！”
“那凤心腱的诅咒是怎么回事？”三娘继续问。
“没有诅咒！”离歌笑道。
“你的意思是凤老爷故意不想给？”三娘道。
“如果他愿意给，我们何必来这里？”离歌笑摊手耸肩，一脸无辜！
燕三娘回头，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抬手一拍离歌笑的肩膀：“幸亏他不给，不然本姑娘来做什么！”
离歌笑点头，“好啊！凤心腱就在这里，燕女侠，劳驾你了！”
燕三娘胸有成竹，“小意思，等着看吧！”
燕三娘低头，见这小房子的地上画着三条不一样的线，一条白色笔直而出，中间红色，蜿蜒盘旋，第三黑色，时断时续。
“你打算走哪条？”离歌笑道。
燕三娘抬脚便踩在了中间红色之上，然后一路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随着她的脚步声房子中间的地板裂开一个黑色的地洞，一口楠木棺材缓缓升起，停在她的面前。
“怎么样歌先生，我说是小意思吧！”燕三娘回头对离歌笑炫耀。
离歌笑随后走上，“你为什么会走中间这条？”
“三条大路走中央，虽然我没有娘教，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燕三娘道，“你看这条线，蜿蜒盘旋，像不像曲折多磨的人生，红色是一种大凶大吉的颜色，又何尝不是命运的写照呢！这样的一条路分明就是人生的写照，我不应该走这条吗？”
抬头注视三娘，只一眼，她眼里的落寞便深深钻入了心底。
离歌笑的心突然就揪着疼了那么一下，那么我该走哪条路呢？
为了她混入皇宫深入虎穴，为了她抛弃尊严下跪求人，为了她挡刀挡枪生死无悔……
全天下都认可了他们应该是一对儿了，那么便真的应该是一对儿了吧！可为什么每一次在自己准备全心接受她的时候，总是会被一丝犹豫霸道无理地挡回来，为什么每一次两个人的心近到可以贴在一起了，就会有一层薄雾从中间慢慢隔开……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怪怪的……”燕三娘被离歌笑温柔四溢的眼神看得两颊发烫，心跳加速，毫无底气地责备了他一句便将脸扭开。
有那么一瞬间，离歌笑觉得自己就要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了，却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来。
尴尬了片刻后，离歌笑将目光艰难地转移到那黑色棺木上。
就在他的手要触及棺木的前一刻，空气中传来一个女子温柔飘渺的声音，“离歌笑，你不该来这里，回去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什么人！”离歌笑猛然缩手，下意识跨过一步将燕三娘护在身后。
有衣袂扇动的声音从天而降，一个女子漂浮在半空中，白衣如雪长发翻飞，从她出现的一刻开始空气中便弥漫开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儿。
那女子白纱蒙面，两只灿若繁星，柔若秋水的眼睛此刻正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态望着两人。
燕三娘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天母娘娘？”
然后离歌笑顺着她的笑话往下开，“哦，原来天母娘娘的家搬到凤凰墓了！”
那女子也不生气，任由他俩一唱一和的打趣，“二位可知试图留住一个已经消失的生命，会给活着的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吗？凤心腱乃是不祥之物，得之无益！回去吧，活着的人应该向前看，只会留恋过去的人永远都是命运的奴隶！”
“这还真是个导人向善的天母娘娘呢！”燕三娘道，扬手便是一把飞镖直射那空中的女子。
飞镖飞出却没有打到目标，确切的说是目标整个消失了，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墓室内安静下来，只有还未消逝的梅香证明那女子曾经出现过。
离歌笑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这梅香仿佛在哪里闻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额头开始缓慢紧绷，然后一点一点疼痛起来，“三娘……”
“咕咚”一声，身后的燕三娘已经栽倒。


“后来呢？”柴胡问道。
“周千越对我很有好感，我想依着他对我的好感讨来凤心腱就如忆，岂料周千越一口便拒绝了我，他说栖凤山庄之所以叫栖凤就是因为有了凤心腱的存在，此舍利来之不易，怎样都不会出手的！
“可能是我当初的想法太过简单了，我只想得到凤心腱，于是便答应了他的求婚。我嘴上答应，心里却计划着在新婚之夜偷取凤心腱。然后我得手了，却也被追捕我的人打成重伤。我只顾着逃跑，便慌不择路地进了凤凰城知府家的大院。
“凤凰城的知府复姓夏侯，是远近闻名的清官太守，爱民如子，上任一年便收了两次万民伞。周千越不敢在知府大院放肆，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死里逃生。第二天我醒了，命是逃回来了，但是拼命偷出的凤心腱却不见了！”
柴胡道：“会不会是你逃跑路上掉了？”
纪姑娘摇头，“我记不清了，如果真在路上丢了，也有可能已经被周千越收回了！”
“然后呢，后来怎么了？”
“当时我已经知道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从栖凤山庄偷出舍利救人的，于是我准备将此事告之离歌笑，让他帮我一起救荆姑娘，大不了这一次不算，我还欠他一条命，以后有机会再还！”叹一口气，纪姑娘继续说道，“岂料我回到家，准备飞鸽传书的时候，荆姑娘不见了！”
七年前，洛奚镇。
纪姑娘粉衣白裙，立在山巅眺望，看见山路上一个锦衣人越走越近后，脸色凝重起来。
走过来的正是栖凤山庄主人周千越，只是他此时只有一个人，一看就是来赴约的。
“找我什么事？”周千越开门见山道。
纪姑娘也没有兜圈子，“把荆姑娘还给我！”
“你就那么确定是栖凤山庄带走了荆如忆？”周千越问，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
纪姑娘哼一声道：“我偷了你的凤心腱，你就偷走我要救的人，公平！说吧，什么条件？”
“好，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子！”周千越哈哈一笑，“荆如忆我可以还给你，但你要帮我完成一项工程！”
“你要我做什么？”
“纪姑娘的五行布阵之法若称第二，江湖中便无人敢称第一。栖凤山庄从洛奚镇搬到凤凰城，若能请得纪姑娘布阵护法，必可保山庄万无一失。”
“搬？”纪姑娘道，“栖凤山庄位居洛奚镇深山，乃是风水绝佳的地带，为何好好的突然要搬？”
周千越道：“这些年来洛奚镇附近总会发生一些小规模的地震山裂，一年前父亲在山庄下面发现了一个气矿，里面全是沾火便着的地火之气，而且随着地震，矿脉已经松动，稍有不慎便会破裂，到时候栖凤山庄便会被炸成平地，甚至连洛奚镇都会保不住！特别是凤心腱被你盗走之后，庄内上上下下更是人心惶惶，搬庄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原来是怕死！纪姑娘微笑，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望去，那是一片山谷平地，密密匝匝地分布着百余间房屋，正是栖凤山庄。这样大的一块地方要搬走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你们要搬去哪里？”
“凤凰城西郊！”周千越道，“那里有周家祖上的一大片土地，规模不会比这里小，只是搬入凡尘世俗之地后就看不到这清秀的河山了！”
对于周千越最后的感叹纪姑娘由衷地恶心了一下，
“你是说凤凰城里的这个栖凤山庄是后来搬过来的？”柴胡道。
纪姑娘点头，沿着湖边走到一块大山石旁坐下，身后是一颗大树，绿叶如盖，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下来，点点落在她头发上，衣服上，于是美到了柴胡已经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是的，现在的栖凤山庄是我和老木匠一手设计建造，用了整整两年才完工！”纪姑娘道，“之所以答应修建栖凤山庄完全是因为凤心腱，我以为我可以趁机偷出来，却没有想到山庄完工的那一天，周千越告诉我这世上再也没有凤心腱舍利了！”
“啊！为啥？”柴胡一瞪眼，“你丢的那颗不是被栖凤山庄找回去了吗？”
纪姑娘摇头，“没有，我翻遍了整个山庄和凤凰墓都没有找到。如果真的有，周千越怎么会放心把山庄交给我设计！”


凤凰墓内，纪姑娘一身黑衣，瞪着对面得意中带着点失意的脸，“周千越，你早算好了我会来，在这里等我？”
周千越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敢把栖凤山庄交给你就是要告诉你，凤心腱已经没有了，荆如忆活不过来了！就算我把她的尸体还给你，你也不能用她来报恩！你报给离歌笑的是荆如忆生不能为人，死不能为鬼，你说离歌笑是该感激你，还是恨死你啊！”
“你！”纪姑娘怒火中烧，周千越一句话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荆如忆生不能为人，死不能为鬼，这对已经心死的离歌笑来说是山崩一样的毁灭！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若不是我当年的倔强自负，不愿意欠别人恩情，急于偿还又不择手段，今天的这个悲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
纪姑娘开始手足无措了，十二岁步入江湖至今，她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
周千越满意的看着纪姑娘的表现，操纵墓内机关，一口黑漆棺木从地底升起，棺盖上一个水晶制作的盒子里一团红色的灰尘一样的东西在盘绕反转，并且微微闪着光芒。
“这是什么？”纪姑娘问。
“涅盘灰！”周千越道，“我用了一个已经失传的方法可以重新养出一颗凤心腱来！”
纪姑娘心念一动，抬头望着周千越，眼神从吃惊慢慢变成了鄙视，“你设计好的，你设计好让我上当，为你修建栖凤山庄！”
周千越微笑，“那么我们现在来谈一下条件，若你同意，等凤心腱养成了我就双手奉上，救活荆如忆，让你给离歌笑一个交代；若你不同意，荆如忆的尸体我照样还给你，并且我会派人将这件事情散布出去，你猜离歌笑知道了会怎么做？”
纪姑娘眼中冷光闪现，扬手一把匕首递在周千越咽喉，“你猜我现在会不会杀了你！”
“你随便，不过荆如忆就失去唯一可以活过来的机会了！”周千越很不以为然地笑笑，完全不当自己咽喉上的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刀子。
“什么条件！”纪姑娘软弱下来，匕首离开周千越的咽喉。
周千越绕着棺木转着圈子，不紧不慢道：“相传吃了凤心腱舍利的人在没有吃下第二颗之前是可以用来养护涅盘灰的，这棺木内置放的就是荆如忆的尸体，你看，涅盘灰已经基本成型了，只待六年后养成舍利，我就把荆如忆还给你，顺便附送凤心腱！但是你，就必须要正式地，心甘情愿地嫁入我栖凤山庄！”
短暂的安静，纪姑娘笑了，“不要告诉我你娶我是因为你还在爱着我！”
“纪姑娘，你想太多了！”周千越连连摇头，一张脸笑得扭曲变型，“我这庄子都是你造的，不娶了你难道要我杀了你！”

(拾) 地火之陨凤凰伤

柴胡啊一声大叫，几步窜到纪姑娘面前，蹲下身躯一把抓住她放在膝头的两只手，仰头望着她，急道：“你同意了？”
纪姑娘的手被捏疼了，她尴尬着想挣脱柴胡，柴胡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忘了情，忙松开手，讪笑道：“对……对不起……那个，你到底答应他没有？”
纪姑娘被他的窘态逗得笑出声来，“我当时别无选择，只有答应了他！”
柴胡又开始挠头，“七年，老离的娘子正好死了七年了，现在如忆的尸体找到了，那你不是要嫁给那个周什么的人了！”
纪姑娘突然俏皮一笑，“当然不用了，就算我想嫁，他也没机会娶了！”
“为啥？”
“因为他刚刚已经被抓进大牢里了，荆姑娘救出来了，凤心腱也在我手，那我为什么还要嫁给他！”纪姑娘说完歪头看着柴胡因努力思考而皱成一团的脸，心底竟然涌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暖。
“啊！”柴胡大叫，“你说的那个周千越就是凤老爷！是凤老爷要娶你啊！”
“是啊，一个糟老头子，谁要嫁给他啊！”纪姑娘掩口而笑，“我跟离歌笑说凤老爷追了我整整七年非要娶我，他就很仗义地设了这个局反将栖凤山庄一军，把那老头子送进了凤凰城大牢！”
“你今天说的老离都知道？”
“除了荆如忆！”
“你啥时候跟他说的？”
“你们来到凤凰城的第一天夜里！”

一枝梅进入凤凰城的当天，离歌笑、燕三娘、贺小梅和纪姑娘一行星夜离开西风居，一路往洛奚镇走去。
“歌哥，我们为什么不叫上胡哥一起？”贺小梅问道。
燕三娘道：“你还不了解大块头吗，一见到他女儿就会神志不清，带着他麻烦！”
离歌笑接口道：“况且我们有纪姑娘带路就可以了！”

“你们当时都看见了啥？”柴胡问，心里暗暗不忿，这么好的事情竟然不叫他。
纪姑娘道：“栖凤山庄的庄丁带着火把铁锹来这里挖掘凤凰墓，结果挖断了气矿，洛奚镇三百余人全部被地火烧死在睡梦中！”
“那你为啥要抢走凤心腱，我女儿等着用它来救她爹的命呢！”柴胡直到此刻才问到了问题的重点。
沉默，纪姑娘黯然道：“因为，若没有了它，我就等于亲手送离歌笑再去死一次！”
“你想救活老离娘子！”柴胡这次倒是不迷糊。
“救不救如忆，还要看离歌笑的心！”纪姑娘道。
柴胡眉头紧蹙起来，“可就一颗凤心腱，俺闺女可咋办啊！”
纪姑娘道：“胡爷放心，探明地火案的当天晚上，离歌笑就已经飞鹤传书老木匠，将刍狗一家带走了，夏侯公子是找不到他们的！”
“啥！”柴胡意外，“嘿嘿嘿，这个老离啊，办事情就是比俺周到！”
纪姑娘微笑，“胡爷可否帮我一个忙？”
“成！”柴胡二话没说，一拍胸脯道，“你说吧，让俺干啥？”
“陪我把凤心腱放回洛溪镇原凤凰古墓！”

西风居。
贺小梅端着一碗滚烫的药走进燕三娘房间，冷不防看见她直挺挺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吓得差点没扔了手里的药碗。
“三娘，你可算是醒了！”小梅将药碗放下，坐在床边去探燕三娘的脉象。
三娘眼神呆滞，扭头看着贺小梅，轻声问道：“歌先生呢……他伤得重吗？”
贺小梅顿了一下，开始在脑海里挑字眼儿，生怕说错了一个字对方会彻底崩溃。
“你不说我也知道……”燕三娘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无奈，眼前仿佛可以看见离歌笑伤势未愈便守在如忆床前苍白的样子，眼泪不争气地涌满了眼眶。
贺小梅慌了手脚，“三娘你别哭啊，歌哥，歌哥他还没有醒，他醒了就会来看你的，三娘……”
“他不会来了，他失去了五年的人回来了，他怎么会再来看我！”燕三娘轻声自语，只是默默的流泪，几乎把贺小梅的一颗心揉成碎片。
然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了。
片刻后，三娘止住哭泣，擦去眼角泪水，对小梅道：“我想去看看他，看看如忆！”
“三娘，你这是何苦！”贺小梅眼睛红红的几乎跟着一起流泪。
“如忆还活着，我在凤凰墓的时候我听见她的呼吸了，只是为什么她不醒呢？”
贺小梅听得出三娘问这些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得叹口气，柔声说道：“如忆姑娘的这种情况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一切只有等胡哥找到纪姑娘后才有答案吧！”

燕三娘站在离歌笑房门外面，倚门望向屋内。
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荆如忆，离歌笑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如忆的一只手，低头呆望着她沉睡的面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只是，他的脸色很难看，嘴唇苍白干裂，甚至可以看出他是勉强支持着身子坐在这里的。
原来他醒了，只是看不到她了。
三娘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若在往常，有人走近他一丈之内，他便可以警觉，但此时，她几乎都站在他面前了，他却丝毫不知。
离歌笑，除了如忆，你当真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忽然，西风居前院传来嘈杂的争吵喧闹声，接着是哒哒的马蹄声，很快便有人声传到后院，贺小梅柔弱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明显有人上门来找一枝梅的麻烦。
可离歌笑还保持一个姿势坐着，没有半点反应。
外面贺小梅已经和来人动了手，燕三娘顾不得生气，转身闪了出去。
西风居后院围满了跨刀骑马的官兵，为首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锦衣公子，燕三娘闯荡江湖多年，自认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五官精致，神情飘逸，优雅多一点又不失几分冷酷，应该怎么说呢，三娘对着那公子多想了一秒，这样的人，先不说长相怎样，单是周身流露出的那种近似妖邪的气质，便让人浑身不舒服。


那公子也看见了三娘，本是懒懒的目光精采起来，不由得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旁边有家奴模样的人一见主人来了兴致，马上凑过来谄媚，“主子，那女的就是燕子神偷燕三娘，离歌笑的马子！”
那公子的眼神立刻流光溢彩起来，举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摸着自己如雕似塑的鼻子，“豪放女，我喜欢！”
“梅梅！”燕三娘只看了那公子一眼便由衷的恶心，贺小梅正被两个使锤的江湖大汉围攻，并且渐处下风。燕三娘飞身上前，与贺小梅并肩站在一处。
“住手！”那公子懒洋洋地吩咐一声，两个大锤将便放开燕三娘贺小梅退到一侧。
小梅三娘二人并肩站立，手上蓄势待发，冷眼对望敌人。

(拾壹) 传说中的夏侯公子
燕三娘蓦然回首，果然回廊上站着离歌笑，双手抱肩，靠在廊柱上，略微挂着点笑容，脸色还是很苍白。
三娘心下稍慰，离歌笑，你还没有完全被打败！
夏侯君忻从马脖子上抬起眼皮，“离歌笑，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找回了旧爱，就不理新欢了！”
离歌笑走上前来，边走边道，“什么新欢旧爱的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夏侯公子，你弄这么大的场面，离歌笑愧不敢当啊！”
夏侯君忻翻身下马，歪着脑袋，斜睨离歌笑，“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向来不给你的对手留面子，不弄个大场面，怎么控制你这只滑不留手的大鱼！”
离歌笑照例还是站在了燕三娘前面，“我敢带走刍狗一家，就是要跟你这幕后主使面对面，只是我有一个问题现在还是想不通，夏侯公子有兴趣解释一下吗？”
“哦？”夏侯君忻佯装意外道，“还有连离歌笑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好感兴趣哦！”
贺小梅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离歌笑道：“一个月之前你是怎么请动凤老爷去洛溪镇为你挖掘凤凰墓的？”
“这个啊！”夏侯君忻妖媚一笑，这笑容让贺小梅顿时觉得自己真该挑个日子好好再拜师学回唱戏了，“你猜！”
“我猜？”离歌笑道，“我猜你是用了障眼法，去的是你的人，穿的是栖凤山庄的衣服，我竟然会中了你如此简单的计谋，把凤老爷送进了大牢！”
夏侯君忻突然爆发出一阵生硬的狞笑，“离歌笑，你不是中计了，你是故意把凤老爷送入大牢，你想告诉我凤心腱已经到手了，这样幕后的人才会自己走到幕前来啊！”
离歌笑摇头叹息，“夏侯公子，你也不比我笨多少么！”
“好说好说！”夏侯君忻一脸假笑地客气。
燕三娘扭头望着离歌笑，犹豫一下，鼓起勇气道：“歌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以看出离歌笑在竭力控制自己显得正常，他匆匆看了三娘一眼，说道：“夏侯公子要凤心腱不是用来做菜，是为了救他的亲弟弟夏侯君远，几年前机缘巧合，夏侯二公子病危前得了一颗舍利，保住了性命却无法清醒过来，为了救活二公子，夏侯大人一家追查打听七年才探得第二颗凤心腱的秘密，栖凤山庄借宝无果后便萌生了去挖掘古凤凰墓的主意，不想却挖断气矿，酿成惨剧！”

柴胡还在使劲挣扎，瞪大眼睛对离歌笑道：“老离啊，这回是俺老胡失手了，你要是死了俺给你陪葬！”
贺小梅道：“胡哥，你别乱说话，歌哥才死不了呢！”
燕三娘道：“大不了拼了！”
沉默，纪姑娘转身，望着夏侯君忻道：“原来当年的那颗凤心腱是你们从我身上偷走的！”
夏侯君忻笑道：“纪姑娘，我夏侯府救了你一命，还跟栖凤山庄结了梁子，要你一颗凤心腱不过分吧！当时我弟弟病危，你和凤心腱的出现分明就是上天怜悯我爹清正，要留下我弟弟的命！”
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纪姑娘眼含落寞，“苍天怜悯，夏侯君忻，你的自以为是根本救不了你弟弟的，最多只能让他在人间不死不活七年整而已！”
纪姑娘淡然，“两颗凤心腱能够救活一个人，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从我身上偷走的那颗是我用来救活荆如忆报答离歌笑救命之恩的！你我都被江湖传闻耍了，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害得关心他们的人更加痛苦！”说着，纪姑娘看向离歌笑，“对不起离大哥，如忆是我擅作主张留下的……”
离歌笑像是终于撑不住了，身子晃了几晃，燕三娘上前便扶住了他，“歌笑……”
有血丝从离歌笑唇间涌出，燕三娘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用衣袖匆匆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只觉他全身都在发抖。她了解离歌笑，身体上的伤再痛他都能熬，唯一熬不住的就是心里的伤！
歌笑，你是为如忆，还是为三娘？
燕三娘紧咬牙关忍住悲伤，忽然离歌笑就紧紧攥住了她一只手，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片空白，不知是不需要说什么了，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小梅惊讶地看着纪姑娘，万万没有想到她和离歌笑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然后就是惊讶为什么柴胡这次这么轻易就听懂了其中的原委，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他的问题都是最多的。
“离歌笑，太好了，看到你这个样子真是太好笑了！你想不到吧，你找到的东西可以救你女人的性命啊！”夏侯君忻的表情像是出门捡了十万两银子一样兴奋，“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是我最喜欢的二选一游戏。第一，你把凤心腱交给我，我放了全城百姓，当然这样的话你的下场会很惨，你要一辈子守着一个醒不过来的老婆，然后放掉一个你深爱的女人！啧啧啧啧……有点残忍啊！不过我还有一条路给你走，你留下凤心腱救你老婆，然后我放你离开凤凰城，等你走远了，我就炸了这里，让全城的百姓为我弟弟陪葬，然后你下半辈子就会活在自责和内疚中！哈哈哈哈……怎么样，你选一个吧！”
“你变态！”燕三娘忍不住骂道。

“谢谢！”夏侯君忻笑道，“燕三娘，本公子看上你了，你要是愿意跟了本公子，我到是可以考虑放了你！”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三娘恨恨道。
离歌笑抬起头，“有没有第三给我选！”
“比如？”夏侯君忻问。
离歌笑道：“随我进京伏法，你残害了三百条人命，想这么轻易就逍遥法外吗？”
夏侯君忻伸直一根手指头在面前左右摇动，“我不喜欢第三，还是两个好选，离歌笑，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最好快点选！”
短暂的停顿，离歌笑回头又望着三娘的眼睛，只是看着，却一句话不说，燕三娘终于没有了跟他对视的勇气，缓缓低下头，不管怎么选，他和她注定就要咫尺陌路了……
离歌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没有表情，没有表示，什么都没有！
“我选一！”离歌笑突然道。
燕三娘觉得自己跌进了深谷，身子和心都悬挂在半空，不知岸在何方。
选如忆是错，舍三娘是错，选百姓是错，舍百姓还是错，离歌笑，你从来就没有做对过！
“好！”夏侯君忻连拍几下巴掌，称赞道，“离歌笑，我夏侯君忻佩服你，凤心腱拿来吧！”
离歌笑转向纪姑娘，道：“纪姑娘，凤心腱在哪里？”
柴胡道：“老离，你咋知道凤心腱不在纪姑娘身上？”
离歌笑道：“若在的话，夏侯公子何必跟我要死要活的！”
纪姑娘道：“我把凤心腱放回了洛溪镇古凤凰墓！”
夏侯君忻一把把纪姑娘推向离歌笑，“告诉他该怎么做，我可以等！”
离歌笑上前扶住纪姑娘，两人对视一眼，纪姑娘低声道：“对不起！”
“先解开绳子再说！”离歌笑垂目，动手给纪姑娘松绑。
纪姑娘轻声道：“开启古凤凰墓的钥匙就是燕姑娘头上的天霜钗，你可以先拿到凤心腱，然后走一步看一步，我们未必会死，凤凰城的百姓也未必会死！”
夏侯君忻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个人，“离歌笑，不要跟我耍花招，炸药可是不长眼睛的！”
离歌笑道：“我不想跟你耍花招，我这就去找凤心腱，但是我一个人做不到！”
“好啊！”夏侯君忻道，一指面前的几人，“这些人你随便选，全部带走都可以，我无所谓！”
“先放了柴胡！”离歌笑道。
“放人！”夏侯君忻很大方地送回了柴胡。
小梅上前给柴胡松绑，离歌笑走在燕三娘面前，对她深望一眼，然后牵住她右手，“跟我一起吧！”
跟我一起吧，这句话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该有多好！

(拾贰) 凤凰墓内凤凰泪

洛溪镇长街。
离歌笑和燕三娘并肩走着，冷风再一次吹来，三娘的手在离歌笑掌中颤抖一下。
……
麻烦你，心别跳那么快好吗，撞到我了！

我选一！

跟我一起吧！
……
离歌笑说过的话在耳边呼啸而过，燕三娘终于忍不住甩开他的手，一人向前飞奔而去。

若你心中无我，为何要一路牵我的手？

若你心中有我，又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若你是为了凤凰城的百姓，你将置自己于何地？

离歌笑，你的心永远都是这么飘忽不定吗，我永远猜不到你心里最后的答案，永远都猜不到……
“三娘！”
燕三娘站住，站立的那么身不由己，若他不出声，她便真的会走掉！
回头，离歌笑立在当街，影子被西沉的落日拉长了，落寞与颓废洒满身后，一双眼睛只盯着她，满是留恋和哀伤。
你是要说些什么吗？
燕三娘看着他，竭力忍住寸寸涌上喉头的悲伤。
离歌笑走进她，一步一步，缓慢绵长，四周安静极了，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停在她面前，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我们先去取回凤心腱好吗？”
“你还是那么独断专行，你永远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燕三娘红了双眼，甩开离歌笑的手，大声叫道，“离歌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我讨厌你整天只会喝酒，我讨厌你漫不经心的看着我，我讨厌我说话的时候你只知道嗯嗯嗯，我讨厌你牵我的手，我讨厌你偷了我的心却不肯负责任，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身上突然温暖了，离歌笑猛然张臂将燕三娘拥在怀中，死死抱住。
“对不起！”他俯首在她耳边道。
燕三娘哭了，举起拳头狠狠捶打离歌笑的背，张口便咬在他左肩膀上。

深山古墓前，离歌笑仍是牵着燕三娘的手，“天霜钗给我。”
古墓的大门高大深厚，隐藏在大片的爬山虎后面，年久无人问津的门板上长满了滑不留手的青苔。燕三娘从发间拔下木簪递在离歌笑手中。
抹去石门上的青苔，离歌笑将天霜钗平摆在右手掌心，将内力灌注在手掌，全力打向石门。
“砰”地一声石屑四溅，天霜钗整个嵌进了石门里。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开门方法？”燕三娘问。
离歌笑道：“老木匠造的东西一向都很古怪，我习惯了！”
说话间有道道墨线沿着天霜钗的裂缝蔓延开来，一阵咯吱吱轰隆隆的声音响过之后，墓门以一种四分五裂的形式向四面退去。
然后是一条阴暗潮湿又狭长的泵道，离歌笑每走一步都加十二分的小心，只盼能将未知的危险降到最低。
只是有点遗憾的是两人一路走到了墓葬尽头也没有遇到半个机关陷阱。
面前是一汪清泉，水面上漂浮这一朵孔雀翎编制的莲花，花心里有闪光的东西在流光溢彩。只是离岸边太远了看不清楚。
那么这应该就是凤心腱了！
离歌笑回头看燕三娘，似乎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任何一个决定前他都要先回头看三娘一眼，仿佛只要有她站在他的身后，他才会对自己的决策充满信心。
燕三娘避开他的眼睛，“我去拿！”
燕子神偷飞身而起，一叶浮萍般落在水面，弯下腰将那孔雀翎莲花捞出水面，花心里躺着的正是金黄色的凤心腱舍利。

西风居，纪姑娘柴嫣退回了如忆躺着的屋子，贺小梅柴胡一人一边守在门口跟夏侯君忻对峙。
“姓猴的，你说话不算话，你再往前你胡爷不客气了！”柴胡摆开架势，对着步步接近的夏侯公子挥舞拳头。
贺小梅也将折扇执在手中，“无耻的人我见多了，就是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夏侯君忻双手背负，脸上挂着妖邪的笑容，“本公子只是想看看离歌笑的女人长的什么摸样，你们至于这样紧张吗？听话，让开，乖！”
“哎呀恶心死了！”柴胡抬手就是一拳冲着对方笔挺的鼻子便落下去，这一拳呼呼生风，扬起了贺小梅的头发却没有打到夏侯君忻。
“粗鲁男，人家在这里呢！”夏侯君忻的声音在贺小梅身后响起，修长的手轻轻拍上小梅的后背，柴胡闻声猛然转身，只见贺小梅口唇微张，身子僵硬，直挺挺倒将下去。
“娘娘腔！”柴胡惊呼，一把抱住贺小梅，夏侯君忻甩下一个明媚微笑，一把推开了房门，纪姑娘的一把暗器扑面而来。
广袖一摆，极速而来的暗器应声全部落地。夏侯君忻摆出一个风流倜傥的造型，“纪姑娘，你这雕虫小技就不要在本公子面前炫耀了！”迈步要往屋内走去，忽然一道灰影冲在面前，离歌笑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了夏侯君忻的右脸。
于是俊朗公子的脸肿成了馒头，鲜血从口中被他狠狠吐掉。
眼神变得阴狠起来，夏侯君忻擦去嘴角血迹，抬头望着离歌笑，“离歌笑，咱们的梁子结大了！”
歌先生的样子像是真的怒了，“我离歌笑生平最恨好色无厌之徒，跟这种人结的梁子越大我越开心！”
燕三娘正在和柴胡一起查看贺小梅的伤势，四周的兵丁一见夏侯君忻受伤，纷纷举刀一拥而上作势就要剁了一枝梅。
“慢着！”夏侯君忻举手制止，瞪着离歌笑，“凤心腱拿来！”
两人对峙着，目光互灼，凌厉如刀。
燕三娘放开小梅，站起身来，隔着夏侯君忻凝望离歌笑。
柴胡抱住小梅，仰脖瞪视老离，眉毛拧成一团。
屋内的纪姑娘攥紧了粉拳，哀伤之色满溢眼底。
然后，离歌笑把手伸进怀里，将凤心腱交到了夏侯君忻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