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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阴阳师:太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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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河北1楼2007-04-01 11:49回复
    • 220.205.85.*
    什么时候验证能通过????


    2楼2007-04-01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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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04:2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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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也聊到《寻郭道士不遇》这首诗。 

      这首诗与白乐天其他诗相比,例如《长恨歌》或《琵琶行》,并非特别有名。 

      然而,两人碰巧对这首诗的意思各持己见。 

      两人争执的问题,是白乐天到道观拜访郭道士时,郭道士当时到底在或不在? 

      “在。”源信好如此主张。 

      “不,他不在。”这是藤原恒亲的主张。 

      作诗当时,白乐天约已四十五岁左右,任职江州司马。 

      虽是官员,却是闲职。 

      诗中说是“乞假”,亦即特意请假出门去拜访郭道士。但白乐天明明有的是时间,根本不用夸张地写成“乞假”。 

      可是,来到道观一看,在世人眼光看来应该比官员清闲的郭道士,竟然忙得不见踪影。因而白乐天回家后,就做了这首诗。 

      “你听好,所谓‘药炉有火丹应伏’,意思不正是为了制作丹药,在现场忙东忙西吗?比如说,你为了做饭,不但生起火也汲了水,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会出门到哪儿吗?” 

      “所以我说过了,那是因为突然发生很重大的紧急事。” 

      “恒亲啊,你没理解那首诗的真意。” 

      “这话怎么说?” 

      “郭道士可能不在现场,但一定还在道观内。而白乐天大师也知道郭道士还在道观内。可是即便是闲职,自己却特意请假来拜访,这令白乐天感到羞耻,才故意不见郭道士而回来。” 

      “既然感到羞耻,为何又特地做了这首诗?” 

      “这不正是白乐天大师的文才吗?” 

      “文才?” 

      “感到羞耻时,如果写下‘羞耻’一词,不是太白了?正因为他写成‘更期何日得从容’,才显得典雅啊。他故意把自己写成绰绰有余的‘总有一天遇到你’,而事实上,应该暗自在取笑自己。难道你无法理解这点?” 

      两人讨论此问题时,恒亲突然说:“对了,京城内有道观。” 

      “道观?” 

      “嗯。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道观,但六条附近的马代小路,的确有栋唐式青瓦屋顶宅子。” 

      “喔?” 

      “这样好了,我们现在去那儿看看如何?到那儿后,再继续讨论我们现在的问题。这才是真正的风雅。” 

      “我想起来了。那儿的确有一栋你说的宅子,但听说现在没人住,荒废得很。” 

      “嗯。” 

      “而且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听说那道观会出现不想之物,所以大家都不敢挨近。” 

      “不敢挨近是当然的。没人住又荒废不堪的话,谁肯特意去玩?” 

      “可是……” 

      “胆小鬼。我不是叫你单独去,我是说,我去,你也去。” 

      恒亲这么一说,信好再也无后路可退。 

      “那么,走吧。” 

      如此,两人各自搭上牛车,带着自己的随从,踏上夜路出发到那道观。 

      抵达目的地一看,泥墙到处崩塌,夏草无所顾忌地茂密丛生。 

      所幸月光明亮,从毁坏的大门往里探看,可见屋檐翘曲的唐式道观。 

      信好与恒亲乘牛车晃到这儿来时,兴头早已退去。对恒亲来说,虽然方才嘴硬地坚持到这儿来,但现在也已失去在这荒废道观内讨论问题的兴致了。 

      可以了,回家睡觉吧——恒亲很想如此说。 

      然而,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启齿。 

      当着随从面前就这样回去的话,也太没体面了。 

      这种事,必定会成为宫中八卦而传开。 

      两人到了现场却没了胆量,没进去就逃回家——事后宫中风言风语地传出这种八卦,岂不令人懊恼? 

      怎么办? 

      信好和恒亲都僵立在大门前。 

      “你们进去看看。” 

      最后只得选出两名随从,让他们举着火把进去。 

      可是,随从迟迟没回来。一时辰过了,二时辰过了,还是没回来。 

      在外面呼唤,也没任何应答。 

      本来打算再命其他随从进去看看,但两人只各自带两名随从来,其中两人已一去不返,现在身边只剩两人。 

      若再让这两名随从进去,无论后果如何,现场只剩信好和恒亲了。 

      两人说服其中一名随从,答应要是找到先前那两名随从,必定给予奖励,硬让他进去。 

      但是,这随从也一去不返。 

      三人在外面大声呼唤,依旧没有回答。 

      就在众人慌乱无措时,月亮逐渐西倾,东方上空隐约开始泛白。 
      


      IP属地:河北4楼2007-04-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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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阴阳师:太极卷》 三 枣和尚
        一 

        黑暗中传来的花香,似乎是樱花。 

        花香若有似无,清淡幽微。 

        认为有,花香便存在。认为没有,花香便不存在。 

        但只要徐徐呼吸夜里的大气,依然可以感觉仿佛透明般的花香。 

        “真是不可思议。”源博雅说。 

        此处是安倍晴明宅邸。 

        晴明和博雅坐在窄廊饮酒。 

        “什么事不可思议?博雅。”晴明只移动视线,望向博雅。 

        “在移动。”博雅说。 

        “什么在移动?” 

        “很庞大的物事。” 

        “庞大的物事?” 

        “不但庞大,而且……” 

        “而且?” 

        “是肉眼看不见的物事。” 

        “是吗?”晴明嘴角泛出微笑。 

        月光射于黑暗中。樱花花瓣在黑暗中无声无息飘落。 

        无风。 

        无风,花瓣却自行脱离树枝。 

        博雅啜饮着酒,眺望在月光中清晰可见的纷飞樱瓣。 

        “虽然我们看不见,可是,我们可以经由看得见的东西,得知它正在移动。” 

        “到底是什么?” 

        “例如,季节。或者说春天比较好?” 

        “原来如此。” 

        “晴明,你听好,不如那樱花花瓣……” 

        “花瓣怎么了?” 

        “飘落。” 

        “嗯。” 

        “花瓣飘落后,会长出绿叶,绿叶到秋天会变色,然后凋落。可是,春天来临时,不是又会开花吗?” 

        “嗯。” 

        “不只樱花。梅花也好,繁缕、萱草等野草也好,全部都一样。树木、野草、花、虫、鸟,都同样在季节中逐渐往前推移。” 

        “嗯。” 

        “我们可以看见逐渐往前推移的各种物事。” 

        “的确看得见。” 

        “我们可以看见盛开的樱花,也可以看见飘落的樱瓣。可以看见绕着花飞舞的蝴蝶,也可以看见鸟。可是,晴明啊……” 

        博雅将酒杯搁在窄廊,用力继续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所看见的,其实不是季节。” 

        “嗯。” 

        “我们只是看见盛开的樱花、飘落的樱瓣、飞舞的蝴蝶,以及鸟。” 

        “的确如此。” 

        “你听好,晴明,这天地间,有个我们看不见的巨大之物在移动。” 

        “嗯。” 

        “樱花会盛开又飘落,正是那巨大之物移动的结果。虽然我不知道该称呼那物事为季节或春天,还是称为时序,但是,正因为我们看得见樱瓣飘落,所以我们才知道有某巨物在移动吧?我们是藉由花、虫及一些可以看得见的小东西的动作,才得以知晓天地间那巨大之物的变化。” 

        “……” 

        “我就是对这点感到不可思议,晴明……” 

        “原来如此。” 

        “刚刚看着樱花时,我就是在思考这件事。”博雅说毕,再度伸手取酒杯。 

        “说真的,博雅,我很想让那些朝暮只会念经的和尚,听听你刚刚说得道理。” 

        “和尚?” 

        “你刚刚说的,和咒、佛法的道理完全一致。” 

        “别讲下去了,晴明。” 

        “为什么不准我讲?” 

        “因为你打算开始讲咒的道理了。只要你一讲起咒,我就马上头昏脑胀……” 

        “是吗?” 

        “被你称赞固然高兴,可是……” 

        “可是什么?” 

        “当你提起咒时,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在嘲弄我。” 

        “会吗?” 

        “会。”博雅满怀信心地点头。 

        晴明看了一眼博雅,感慨万千地说:“果然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 

        “没错。并非每个和尚或阴阳师都理解物事的道理。能否理解物事的道理,因人而异。博雅,你既非和尚也非阴阳师,却有能力自然而然地理解这些道理。” 

        “是吗?” 

        “对了,说到和尚……” 

        “怎么了?” 

        “明天我得到叡山一趟。” 

        “喔?” 

        “常行堂附近的杉树林中有座祥寿院,你知道吗?” 

        “一时想不起来。” 

        “那是往昔最澄和尚为了能每天专心念经,特地建造的寺院,现在仍有三四个和尚。” 

        “那有怎么了?” 

        “听说,那儿来了个怪和尚。” 

        “怪和尚?” 

        “嗯。” 

        晴明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 

        事情是这样的。 

        四天前,仁觉与英德在祥寿院念经。 
        


        IP属地:河北9楼2007-04-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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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他们,祥寿院还有另两名和尚,但他们正好出门办事,寺院内只剩仁觉和英德。两人念的是《般若心经》。 

          这时,突然有个和尚跑进来。在两人背后呼唤: 

          “请问……” 

          “请问……” 

          “请问……” 

          两人停止念经,回头一看,发现有个和尚站在眼前。 

          那和尚衣着褴褛,也许是件僧衣,看上去却像块破布。如果几十年都未曾洗涤且持续穿着同一件僧衣,或许就是那样子。 

          年约四十,但讲的话却很奇妙。他问两人:“义然在吗?” 

          仁觉与英德互望了一眼,回说:“这儿没这个人。” 

          “那,明实在哪里?”和尚又问。 

          两人依旧没听过这名字。于是仁觉反问:“我们不认识这两位僧人,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惠云啊,你们不认识我?” 

          两人回说不认识,那自称惠云的和尚逼上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惠云吐出的气息中,隐约可闻到某种果实的香气。可是两人闻不出是何果实。也或许是错觉。 

          “现在的主持是哪位?”惠云问道。 

          仁觉说出主持名号,惠云却双手抱头说:“我没听过这名字。” 

          总之,两人先让惠云坐下来仔细说明事由,原来事情过程如下。 



          三 

          半个月前,惠云到熊野办事。办完事后,归途路经吉野。 

          刚好是樱花盛开时期,惠云打算观赏吉野的樱花后再回京城。 

          熊野到吉野间,走的是山中小径。惠云手持橡木杖当拐杖走。 

          走出大峰山山坳,即将抵达吉野时,惠云在山中闻到酒味。 

          怎会有酒味? 

          停住脚步后,耳边又传来击打某种坚硬东西的啪哒啪哒声。 

          循着声音与味道的方向前进,眼前出现一株老山樱,树枝上野樱盛开。 

          樱树下,两个老人隔着树墩相对而坐,正在对棋。 

          他们在树墩上搁着棋盘,各自坐在折凳上,彼此啪哒啪哒下着黑子与白子。另有看似盛着酒的酒瓶。还有两只酒杯。 

          棋盘一旁有干枣子,两老时时伸手取枣子到口中。两人口中嚼个不停,看来是因为正在吃枣子。 

          偶尔会别过脸,呸一声吐出枣核。 

          白发、白髯的两个老人,身上都穿着看似大唐式的道服。 

          惠云也喜欢下棋。于是挨近两人,站在一旁观棋。 

          黑子、白子数量相同,两人势均力敌。 

          “别说,别说。” 

          在一旁观棋,脑子会浮出种种棋路——那边应该那样下比较好,这边应该这样下比较好。惠云不自禁想脱口而出。 

          “别说,别说。”白子老人似乎看穿惠云内心。 

          “你有空在这儿看别人下棋吗?人生可是很短暂的。”黑子老人说。 

          然而,惠云还是继续在一旁观棋。 

          如果一方的酒杯空了,惠云便在那酒杯斟酒;另一方空了,他也帮另一方斟酒。 

          “嗯。” 

          “嗯。” 

          两老只是应了一声,举杯喝着惠云斟的酒。樱瓣在头上纷纷飘落。 

          惠云判断白子老人应该会以一目之差,赢得这局棋。 

          若如此继续下去,白子老人可以赢一目。 

          下一手,只要在那边下白子…… 

          可是,白子老人竟啪哒一声,在别处搁下手中的白子。 

          “啊!”惠云不由自主叫出声。 

          “呵呵,” 

          黑子老人喜形于色,将手中的黑子搁在惠云本认为该搁白子的地方。 

          “哎呀。“白子老人凝视着刚搁下的黑子,呻吟起来。 

          “嗯……” 

          “嗯……” 

          白子老人额上不断淌下汗水。 

          “嘻嘻。”黑子老人一直抿嘴嬉笑。 

          “喂!”白子老人望向惠云,“谁要你在一旁乱讲话?你看,害我输了这盘棋!” 

          这完全是找喳。惠云的却叫出声,但他是在老人搁下白子后才出声。 

          “话不能这么讲……”惠云想辩解。 

          “还争辩?因为你叫了一声,才让北斗那家伙察觉我下错了。如果你不出声,还可以挽回局势。” 

          “喂,南斗,不管这小子出不出声,我一开始就察觉了。别将自己的失败推到别人身上,太丢脸了。”黑子老人道。 

          “哼哼。”白子老人闭嘴哼了两声,“总之,这小子就是多嘴。”再瞪着惠云。“我要塞住他的嘴!” 
          


          IP属地:河北10楼2007-04-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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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是笑容满面。成天只顾念经。一有空闲,从早到晚都在念经。 

            “劝他饮食时,他好像偶尔会喝点白开水。唯一肯入口的,也就白开水而已。” 

            “是吗?” 

            “还有啊,博雅……”晴明压低声音。 

            “还有什么?晴明。” 

            “每当惠云大人喝下白开水后,等他站起来,他坐过之处都是湿的。” 

            “难道惠云大人失禁了?” 

            “所以我必须跑一趟,确认一下……” 

            “有人来拜托你?” 

            “有。中午,仁觉大人来过这儿。他说惠云大人的样子有点可怕,请我去一趟。” 

            “有关那种事,叡山那边,不是也有……” 

            “他们不想让上头的人知道。” 

            “为什么?” 

            “和尚也想出人头地呀。”晴明的红唇泛起微笑。 

            “他们还未向上头报告。趁现在圆满解决的话,就只有祥寿院的和尚知道这件事。如果置之不顾,万一发生什么问题,会影响他们的前途。” 

            “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 

            “那么,你打算明天到叡山?” 

            “怎样?博雅,你要不要去?” 

            “我?” 

            “嗯,或许可以看到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去不去?” 

            “嗯,嗯。” 

            “走。”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六 

            惠云端坐在地,面对晴明与博雅。 

            他脸上挂着微笑,望着晴明与博雅。 

            “我是安倍晴明。”晴明道。 

            博雅也报出自己的名字。 

            呵。 

            呵。 

            惠云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三人并非讨论什么特殊话题。聊的都是闲话。 

            晴明和惠云都聊些天气季节,或有关现今朝廷的话题。 

            自然而然亦会提起阴阳道。 

            “这么说来,晴明大人时贺茂忠行大人的……” 

            “忠行大人为敝业师。”晴明回道。 

            两人继续闲话家常。惠云说话时,口中会传来某种清淡的果实味。 

            无关紧要的话题,依旧持续着。 

            说话的几乎都是惠云。晴明只是偶尔回应一两声,或惠云提问才会回答。 

            不久…… 

            “请给我们白开水……” 

            晴明于聊天之间要求白开水。仁觉站起身,端来一碗白开水。 

            晴明喝了一口白开水,博雅也喝了一口白开水。 

            惠云也跟着喝了一口白开水。 

            待惠云将空碗搁在地板,晴明说:“抱歉,能不能请您往后退几步?” 

            “往后退?” 

            “只要退几步就行。往后退,再照现在那样坐在地板上。” 

            惠云按照晴明所说,往后退了两步,端坐下来。 

            “请您看看这个。”晴明又说。 

            “这有问题吗?”惠云笑眯眯地问。 

            “这是惠云大人刚刚喝下的白开水。” 

            “白开水?”惠云诧异地问。 

            “您还无法理解吗?” 

            “还无法理解?无法理解什么?” 

            晴明不做声。只是默默地无言望着惠云。 

            久久一阵沉默。 

            突然,“啊”的一声,惠云微微动了一下嘴唇。 

            “啊,原来如此……”惠云点头,“啊,原来时这么一回事。原来如此。” 

            他好像茅塞顿开了。 

            “刚刚实在聊得很愉快。”晴明凝视恍然大悟的惠云。 

            “是,聊得很愉快。” 

            惠云一脸信服地回道,接着以悲哀的眼神望着晴明。 

            “由衷感激晴明大人。如果不是晴明大人来这一趟,我可能一直毫无知觉。” 

            “您的故事很有趣。” 

            “我很想再多过几天专心念经的日子……”惠云落寞地说,“不过,人生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说毕,微微一笑。 

            “是的。”晴明点点头,再向惠云颔首。“请您瞑目成佛。” 

            “是。”惠云再度露出微笑。 

            那微笑,逐渐稀薄,然后消失。 

            惠云已不见踪影,方才端坐之处,只剩下一件他一直穿在身上的僧衣。 

            “原来惠云大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嗯。”晴明点头。 



            七 

            之后,仁觉和英德从叡山出发,前往吉野。 

            他们穿过吉野,进入大峰山,来到晴明所说的地点,眼前果然有株樱花盛开的老山樱。 

            树下,有株树龄看似五十年左右的枣树,樱瓣正飘落在枣树上。 

            两个拿出事前准备的锄头,开始挖掘枣树树根,结果,树根下出现一副白骨。 

            枣树正好是从白骨口中张出来的。


            IP属地:河北12楼2007-04-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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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阴阳师:太极卷》 二 鬼小槌
              一 

              雪,森森降下。 

              自天空降下的雪,令庭院白花花一片。那是温柔的白。 

              雪花积在所有物体上,以其清净的天穹之白,掩覆尘世的一切。 

              天地间的所有声响,都像让雪花给夺走了。 

              无风。 

              雪花接连不断自天而降。 

              凝视那纷纷降落的雪花,会令人错以为正在飘动的不是雪,而是大地。大地在静止于宇宙间的几万、几亿雪花中,缓缓上升——而大地上升的速度,在赏雪人眼中看来,或许正是雪花下降的速度。 

              眺望着雪花,自然而然会萌生这种感觉。 

              “真不可思议啊,晴明。”源博雅叹息般说道。 

              此处是安倍晴明宅邸。 

              博雅与晴明端坐窄廊,饮酒赏雪。 

              两人身边各自有个火盆,正以此取暖、聊天。两人脚上都穿着丝绸袜。 

              所谓“袜”,是将两块脚型的布缝合起来,形成没有指沟的布袜。上方有两条膝绳,绑在脚踝以防脱落。 

              “什么不可思议?”晴明的凤眼瞄向博雅。 

              “雪啊。” 

              “雪?” 

              “你看这庭院。”博雅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望向庭院。 

              不管是庭院的松树、枫树、樱树树枝,还是细长的树头,都积满丰盈的雪。枯萎的败酱草上、庭石上,也积满了雪。 

              “不只这庭院,整个京城中,现在都积满了这么多雪……” 

              “嗯。” 

              “不是很不可思议吗?”博雅像是陶醉在自己的话语中,将酒杯送到唇边。“晴明啊……” 

              “什么事?” 

              “无论雪看起来再如何柔软,都是因为太沉重才会降落吧?” 

              “嗯。” 

              “我正在思考,这些沉重又大量的雪,到底在天上的哪里?” 

              “嗯。” 

              晴明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红唇含了一口酒。 

              “你也应该知道,昨天……不,直至今天早上,天空不是还很晴朗吗?” 

              “……” 

              “天空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雪呢?”博雅将酒杯搁在窄廊,伸手倒火炉前取暖。“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天上任何地方都没降落过一次雪?” 

              “博雅啊……”晴明这回露出微笑,“你真是个有趣的汉子。” 

              “有趣?” 

              “嗯,有趣。” 

              “什么意思?” 

              “不听好,博雅。雪,的确是上天制造后再降下来的,可是,上天并非制造了大量的雪之后,才让雪降下来。” 

              “那又怎么降下来的?” 

              “雪是边制造边降下来的……” 

              “真的?” 

              “你现在看到的雪,其实是一种咒。” 

              “咒?” 

              “咒。” 

              “喂,晴明,你是不是又想唬我了?” 

              “我没唬你。” 

              “真的?” 

              “听我说嘛,博雅。” 

              “嗯,嗯。” 

              “何谓雪?” 

              “什、什……” 

              “所谓雪,是水。”晴明抢先回答。 

              “嗯,嗯。”博雅点头。 

              “春天一到,雪会融化成水,沉入地底,有些水成为河流,流入池子或大海……” 

              “嗯。”博雅再度点头。 

              “这些水则溶于大气。” 

              “大气?” 

              “用器具盛水,搁置两三天,不是会自然消失吗?” 

              “嗯。” 

              “你说,那水到底跑到哪里了?” 

              “哪里?” 

              “溶于大气了。” 

              “……” 

              “水气再天上凝结,再变成云,变成雨,最后降到地面。而这水气,有时候就会变成雪。” 

              “嗯。” 

              “虽然时时改变形状或状态,但本质是水。” 

              “……” 

              “那些水,有时因咒而变成云,变成雨,变成雪。” 

              “可是,按照你的道理来说,你说是本质的水,不也是一种咒?” 

              “正是如此,博雅。我说的本质的水,也是一种咒,其实也可以说水的本质是云或雪。无论水呈什么形状,那形状就是本质,也就是咒。” 

              “晴明啊,你是说,天上并非储存这无穷尽的雪吗?” 

              “没错。” 

              “雪的本源,不但天上有,大地也有,随处都有的意思?” 

              “嗯。” 

              “换句话说,无论雪、雨、水、云,都没有源头,它们彼此都是本质,彼此生出彼此,在这天地间循环,对吧?” 

              “你说得很对,博雅。” 
              


              IP属地:河北13楼2007-04-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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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在看着循环于天地间的咒。既然如此,所谓赏雪,就是观赏咒的循环喽?” 

                “博雅,你太厉害了。所谓赏雪,正是你说的那样。”晴明的声音隐含赞叹。 

                “咒,是会循环的。”晴明边说边望向庭院,“任何咒都无时不在变化。释尊也说过,一切万物,无常存者,也就是诸行无常。” 

                “晴明,真稀罕,没想到在这儿能听你说佛法。” 

                “佛法与咒的道理,追根究底是一样的。”晴明说得若无其事。 

                “可是,晴明啊……” 

                “怎么了?” 

                “同你讨论过雪的话题后,我好像理解了一点什么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 

                “最初我望着雪花时,那种感到不可思议又仿佛是惊讶的感觉,也就是最初的那种心情,我觉得好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是吗?” 

                “雪也是一种循环的咒,这道理的确令我很惊讶。可是,我最初望着雪花所萌生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其实也是我真正的感觉。”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汉子,博雅。”晴明深有感触地说。 

                “我哪有不可思议?” 

                “听好,博雅。赏雪的行为,等同于观赏咒的循环,这个道理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原来是我说的……” 

                “这种道理,一般和尚或阴阳师也不见得能理解。你却轻而易举地说出关于天地的道理。” 

                “是吗?” 

                “是的。而且你不觉得自己说出大道理,还在那边感叹雪有多不可思议。这样的你,我觉得比雪更不可思议。” 

                “是吗?” 

                “我就是欣赏你这种地方。”晴明红唇泛出微笑。 

                “晴明,别嘲弄我。” 

                “我没嘲弄你。” 

                “真的?” 

                “我只是想说,你是个好汉子。” 

                “果然在嘲弄我。” 

                “没那回事。” 

                “有那回事。你每次说我是‘好汉子’时,大抵都在嘲弄我。” 

                “博雅,你嘴巴噘起来了。” 

                “哪有?”博雅伸手按住嘴唇。 

                “你真是个好汉子,博雅。”晴明微笑着。 

                博雅放下手,这回真的噘起嘴说:“别再嘲弄我了。“ 

                此时,晴明右手指尖已端起酒杯,边喝酒边望向庭院。 

                “雪下得真大。”晴明自语。 

                博雅跟随他的视线,也望向庭院的雪,接着低声说:“对了,晴明……” 

                “干嘛?” 

                “碰到这种雪天,我老是想起白比丘尼大人的事。她还好吗?” 

                “博雅啊,那位大人是吃了人鱼肉、不老不死的人,罕得生病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晴明。我不是说她的肉体,我是说她的心灵。” 

                “我知道。”晴明望着不停降落在庭院的雪花。“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的近况,不过,这雪花应该会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吧。” 

                “……” 

                “这雪花应该也会下在白比丘尼大人身上吧。不只是白比丘尼大人,只要想到这雪也下在分别后即不知去向的某些人身上,你不觉得这雪就突然变得很可爱吗?” 

                晴明收回视线,眼前正是博雅的脸。 

                “或许,这雪也下在行踪不明的平实盛大人身上。”博雅说。 

                “喔,你是说左卫门府的平实盛大人?” 

                “晴明,你见过他?” 

                “不,曾经看过他几次,但从未交谈过。他应该是大尉吧?” 

                “嗯。一年前奉命上任大尉。” 

                “听说一个多月前,夜里出门后就失踪了?” 

                “我受过卫门府藤原中将大人的照顾,所以很想帮他忙……” 

                “听说中将大人很看重平实盛大人。” 

                “正是呀,晴明。” 

                晴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悄声说:“有关那位中将大人之事,博雅,你是否曾有耳闻?” 

                “什么事?” 

                “他好像患病了。” 

                “中将大人生病了?” 

                “就是当前京城流行的那个病。” 

                “猿叫病?” 

                “嗯。”晴明点头。 

                所谓“猿叫病”,事两个月前开始在京城流行的病,首先会发烧,接着全身疼痛。不但腰部和脊椎的关节会疼痛,还会因高烧而呻吟不已。严重的话,甚至无法起身,整天卧病在床,然后半夜突然在床上“咿呀”地叫出声。 

                由于那叫声跟猴子叫声类似,众人便称之为“猿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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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04: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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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喊着“热啊,热啊”,又会频频要水喝。有人幸运痊愈,但也有几人因此丧生。藤原中将正是患上这种病。 

                  “可是,晴明,你怎么知道此事?” 

                  “问得好,博雅。” 

                  “嗯?” 

                  “其实,来过了。” 

                  “来过了?” 

                  “你来这儿之前,藤原中将宅邸派人来过了。那时还没下雪。” 

                  “原来如此。” 

                  “听说,四天前就患病了,目前似乎很衰弱。服药也无效,所以才来请我设法。” 

                  “你打算怎么办?” 

                  “我答应过去一趟,可是这雪……” 

                  “嗯。” 

                  “对方说傍晚会派牛车来接人,如果会来,应该再过一刻就到了。” 

                  “原来有这回事。” 

                  “可是,博雅啊……” 

                  “怎么了?晴明。” 

                  “我非常感谢你认识中将大人。” 

                  “什么意思?” 

                  “我向来很怕那种拘泥形式的大人宅邸。如果你愿意陪我去,可以壮我的胆。” 

                  “是吗?” 

                  “怎样?要不要一起去?” 

                  “嗯……” 

                  “走吧。” 

                  博雅刚想开口,晴明又再度催促。 

                  “走。”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二 

                  傍晚,果真如晴明所说,藤原中将宅邸派牛车来接人。牛车停在大门外。 

                  晴明和博雅都穿上皮靴,一步一步使劲踩在雪上,来到大门外。 

                  雪,依然下着。 

                  两人身上的衣服也积了雪花。 

                  傍晚苍白阴暗中,放眼望去都是雪景。 

                  四个随从手中举着火把,站在雪中静待晴明与博雅。 

                  两人往牛车内窥了一眼,发现车内搁着取暖用的火炉。 

                  “喔。” 

                  “太好了。” 

                  两人同时说道。此时,两人身后响起呼唤声:“喂,晴明……” 

                  晴明和博雅回头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个老人站在雪地中。 

                  一头蓬乱的白长发。在这种雪天傍晚,老人身上竟只穿着一件破烂便服。炯炯有神的黄浊眸子。满脸皱纹。 

                  正是芦屋道满。 

                  “原来是芦屋道满大人。” 

                  “久违了。”道满低声道。 

                  雪花亦飘落堆积在道满的乱发上。 

                  “您找我有事吗?”晴明问。 

                  “你是不是打算道藤原中将那儿?” 

                  “是。” 

                  “既然如此,那东西本是吾人的份。” 

                  “您的份?” 

                  “不管出现了什么,你都要跟吾人各分一半。好好记住这点。” 

                  “我会记住,只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去看就知道。”道满说毕,转身跨出脚步。“吾人就暂且作壁上观。要是你成功完事了,再来向你要吾人那一半。” 

                  道满抽拔着脚步,走在雪地中。他竟然光着脚。 

                  待道满消失踪影,晴明与博雅才做进牛车。 



                  三 

                  藤原中将在床上大叫。 

                  “热呀……” 

                  “热呀……” 

                  意识已失去大半。全身发汗,掀开杯子便会升起一股水气。伸手触摸他的肌肤,可知他全身热得不成人样。 

                  “痛呀……” 

                  “痛呀……” 

                  背部、腰部,全身骨头都痛得很,入睡后也屡次更换睡姿,时时扭动身体。然后,会突然双眼一瞪,发出尖锐得“咿呀!”叫声。 

                  家人都聚集在枕边,却束手无措。 

                  由于病人发汗,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就湿透了,家人只能边帮病人换衣服,边安抚几句“振作点呀……”、“要不要紧啊?”而已。 

                  给病人服过种种药方,却都无效。有时候见病人频频喊热,冷不防病人又说:“冷呀……”、“冷呀……”,全身咔哒咔哒发起抖来。接着再度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大叫:“咿呀!” 

                  晴明与博雅抵达时,正是病人处于这种状况的时刻。晴明坐在屏风后的中将病榻枕边,徐徐调整呼吸。 

                  灯火有四盏,中将额头上的汗珠和乱发,清晰可见。 

                  晴明观察中将,发出一声:“哦。” 

                  似乎明白了某事,点点头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时这么回事……这病,不需药方,也不用什么特殊修法。” 

                  “喂,真的吗?晴明……”一旁的博雅问。 

                  “博雅大人,您看吧。”晴明说。 

                  有旁人在场时,晴明对博雅的应答态度会变得谦恭有礼。 

                  博雅听晴明如此说,再度望向中将。博雅凝视了中将一阵子,似乎总算察觉某事,轻微发出叫声:“喔……中将大人他……” 
                  


                  IP属地:河北15楼2007-04-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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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 

                    众妖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话说回来,这小子怎么处理?” 

                    “吃掉吧。” 

                    “对,吃掉吧。” 

                    众妖鬼决定吃掉实盛时,单脚妖鬼说道:“慢着,我们正在赶路。” 

                    “嗯,我们必须到二条的藤原清次宅邸。” 

                    “本来就已经够忙了,正好缺人手呢,哪有时间吃人?” 

                    “说得也是。” 

                    “不如让这男人当我们的帮手?” 

                    “喔,好注意。” 

                    “就这么办!” 

                    众妖鬼刚说毕,独眼妖鬼便“喀”的一声,朝实盛吐了一口唾液。那口唾液正中实盛的额头。 

                    “来,你拿着这个。”妖鬼之一递给实盛某样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把古旧小槌子。 

                    “你拿着这个,跟我们走吧。” 

                    众妖鬼再度成群结队地往前走。实盛只得跟在众妖鬼身后。 

                    待实盛回过神来,才发现众妖鬼不知何时两个一组地散开了,而自己则和独眼妖鬼站在藤原清次宅邸前。 

                    “进去吧。” 

                    独眼妖鬼旁若无人地走进清次宅邸。 

                    夜深人静,宅内人都睡着了。可是,实盛他们逐渐放大脚步声往宅内走去,却每人醒来。 

                    不久,他们来到在寝具中熟睡的清次枕边,妖鬼停下脚步。实盛也站在妖鬼一旁。 

                    “刚刚给你一把小槌子吧?”妖鬼用独眼瞪了实盛一眼。 

                    “是,是,的确有。”实盛点头。 

                    “你拿那小槌子捶打清次。”妖鬼说。 

                    “什么?”实盛听不懂妖鬼的意思。 

                    “总之,你就下手打。” 

                    实盛只好拿着小槌子,战战兢兢地,在杯子上捶打清次的身体。 

                    清次呻吟了一下。实盛以为他会醒过来,提心吊胆,但他没醒过来。 

                    “别住手,继续打。” 

                    听妖鬼如此吩咐,实盛不顾一切地捶打清次。过一会儿,清次开始发出呻吟。 

                    “热呀……” 

                    “热呀……” 

                    “痛呀……” 

                    “痛呀……” 

                    接着,突然大声发出“咿呀!”一声,瞪大眼睛。 

                    实盛吓了一跳,以为这回清次真醒过来了,但清次依旧熟睡着。实盛停手。 

                    “继续打呀!” 

                    实盛再度捶打清次。清次又发出呻吟。 

                    “热呀……” 

                    “痛呀……” 

                    “冷呀……” 

                    接着又是“咿呀”一声。 

                    捶打了约一时辰,独眼妖鬼才说:“差不多可以了。” 

                    实盛停止捶打。妖鬼又说:“走,轮到下一个。” 

                    他俩离开清次宅邸,走进另一宅邸,实盛在此也被迫做类似的事。 

                    这时,实盛终于发现,这不就是所谓的“猿叫病”吗?原来用自己手中的小槌子捶打,人便会患上“猿叫病”。 

                    清晨,东方逐渐发白时,妖鬼说:“可以了,晚上我再去接你,白天你可以恢复自由。” 

                    妖鬼在四条与朱雀大路的十字路口丢下实盛,消失了。 

                    小槌子留在实盛怀中。 

                    实盛觉得这晚的经验真是不得了,赶紧回到自宅。家人都已起床,正担心实盛怎么还没回来。 

                    “喂,是我,我回来了!”实盛向家人说。 

                    然而,每人察觉实盛的存在。实盛到家人眼前大声喊道:“怎么了?是我呀!你看不见我吗?”叫得再大声,也无人回应。 

                    看样子,家人不但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伸手触摸对方,手也会穿过对方身体。 

                    就在实盛不知如何是好时,时刻已是傍晚,接着夜晚来临,中妖鬼再度来到实盛宅子。 

                    “走吧,今晚你仍得继续好好干活!” 

                    整个晚上,实盛又和妖鬼做了同样的事,直至早朝才获得自由。这样持续了一阵子。 

                    虽然连续几天都未进食,但肚子不饿,也毫无睡意。只是,无法与人说话。 

                    唯一的乐趣,便是用小槌子捶打熟睡的人,让对方患上“猿叫病”。 

                    起初,实盛也怯怯乔乔地拿小槌敲人,不知何时竟逐渐做得兴致盎然。 

                    有时候,也会碰到平日逞威风讨人嫌的人,捶打对方时,看到对方突然瞪眼大叫“咿呀!”的丑态,实在很滑稽可笑。 

                    不过,没有谈话对象毕竟很寂寞。 

                    五天前,实盛心不在焉地站在四条与朱雀大路十字路口时,迎面来了以为奇妙风采的老人。 
                    


                    IP属地:河北17楼2007-04-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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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时间到了,明德如常在灯火旁开始朗诵《涅盘经》。 

                      起初什么事也没发生。室内回荡著明德低声朗诵经文的声音。 

                      突然, 不之何时出现一只小虫,在灯火四周飞舞。约小指指尖那么小的金色粒子,闪闪发光,在灯火下嬉戏。 

                      看著看著,一只变成两只,两只又增至三只,数量愈来愈多。 

                      “哇,好美……”屏风後的露子见状,发出轻声惊叹。 

                      “开始抓虫吧。” 

                      实之抓住一只在半空飞舞的昆虫,放进竹笼。 

                      “父亲大人,麻烦您把虫子放进笼子时,顺便数一下数量。” 

                      听女儿如此吩咐,实之只得边抓边一只两只地数。最後总算把所有昆虫都放进竹笼。 

                      “父亲大人,总计有几只?” 

                      “二百六十二只。” 

                      “确实吗?” 

                      “确实,我不会算错的。” 

                      “那么,能把灯火和笼子拿过来吗?” 

                      实之听从女儿吩咐,把灯火和笼子拿到屏风另一侧。露子接过竹笼,叹声道:”真的好美!” 

                      笼子内的小虫,身上发出比萤火虫亮二、三倍的金黄色光芒。亮光自竹子缝隙洩露,美的难以言喻。 

                      “啊,这好像是嗡嗡的一种。”屏风後传出露子的声音。 

                      “看起来好像都一样,仔细看却又不一样……” 

                      不久,露子又说:”父亲大人,不好意思,麻烦给我纸笔和砚台好吗?” 

                      这些东西明德房内都有,实之立即送到屏风後。 

                      “咦,这只虫的脚跟其他的不同。” 

                      “这边这只,翅膀有点大。” 

                      露子似乎在屏风後逐一写下每只虫的特徵。花了很长时间。 

                      终於,屏风後再度传来露子的声音: 

                      “父亲大人,您说的没错,总计有二百六十二只。” 

                      接著,屏风後传出低微的振翅声,虫一只只飞了出来。 

                      嗡—— 

                      喔—— 

                      哼—— 

                      喁—— 

                      振翅声听起来是如此。 

                      “喂。露子呀,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虫,为什么让它们飞掉?” 

                      “反正明天早上会消失吧?既然会消失,不如现在就让它们飞掉,好观赏它们在半空飞舞。”露子说。 



                      六 

                      “後来虫怎样了?”晴明问。 

                      “我只留一只下来,把笼子搁在枕边,边观赏边睡著了?但早上醒来就不见了。” 

                      据说,明德房间内那些小虫也一如往常,於早朝消失。 

                      “何谓早朝?”博雅问。 

                      “就是今天早朝。”露子答。 

                      原来露子一行人於中午回来,父亲实之回他自己宅邸後,身边只剩女仆,露子立即换上男装,带著黑丸与蝼蛄男自家里头溜出来了。 

                      “你当时仔细查看过那些虫了?” 

                      “是。”露子自怀中取出一张纸,”都写在这儿了。” 

                      “能不能让我看看?” 

                      “就是要给您看才带来的。” 

                      晴明从露子手中接过纸片,当场打开。博雅也从旁探头观看。 

                      纸片上写著: 

                      二百六十二只 

                      一百一十六种 

                      “什么意思?”博雅问。 

                      “嗡嗡总计有二百六十二只的意思。”露子回道。 

                      “一百一十六种呢?” 

                      “每只的颜色与形状、脚的数目都不同。虽然类似,仔细看的话,每个部位都有些许不同。有完全相同的,也有完全不同的。我数了数,总计有一百一十六种。” 

                      有关这点,博雅方才也听闻了。纸片上接著又写著: 

                      四只脚的 二十一只 

                      “这不用说明吧,就是四只脚的有二十一只。” 

                      “除了脚有四只相同,其他部位不同?” 

                      “不,博雅大人,这是说,不仅四只脚相同,连翅膀形状和颜色都完全相同的有二十一只。” 

                      “好,继续看。” 

                      四方形翅膀,三只脚 九只 

                      歪斜翅膀,两只脚 九只 

                      翅膀的金黄色较淡,两只脚 八只 

                      博雅发出声音,逐次念出纸片上的记载,最後一行是: 

                      六十五只 

                      “这行只写著六十五只不是同样的嗡嗡,这六十五只是什么样的虫?” 

                      “这六十五只不是同样的嗡嗡,而是每只嗡嗡都跟其他嗡嗡不同。” 

                      “咦?” 

                      “这六十五只,每只都跟其他的不一样,全部单独形成一种。因为太麻烦了,我就没写下什么地方不同,只写下数量。” 
                      


                      IP属地:河北24楼2007-04-0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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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句话说,由六十五种、六十五只虫。露子如此说明。 

                        也就是说,一百一十六种中,仅有一只的金黄小虫有六十五种。露子所写的内容大致如下: 

                        二十一只同样的 一种 

                        九只同样的 二种 

                        八只同样的 一种 

                        七只同样的 三种 

                        六只同样的 三种 

                        五只同样的 三种 

                        四只同样的 四种 

                        三只同样的 十二种 

                        二只同样的 二十二种 

                        仅有一只的 六十五种 

                        合计 二百六十二只、一百一十六种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啊。”晴明点点头,再问露子:”露子小姐,这些都是你观察的?” 

                        “是的,反正平常做惯了,不过,我叫黑丸到屏风後帮了一点忙……” 

                        “太厉害了,这是值得赞赏的工作。” 

                        “晴明大人,您认为有趣吗?” 

                        “有趣。非常有趣。” 

                        “那么,晴明大人,您愿意帮我解开这个谜吗?” 

                        “这是谜吗?” 

                        “晴明大人,您跟那寺庙很熟吧?” 

                        “是,宽朝大人和明德大人跟我都很熟。” 

                        “可以事先不通知就去拜访吗?” 

                        “可以是可以……” 

                        “那我们今晚再到遍照寺去吧。” 

                        “可是,你不回去的话,家里人会担忧吧?” 

                        “哎呀,这种小事,晴明大人应该有很多招数。” 

                        “有是有……” 

                        “那就一起去吧,现在出发的话,完全来得及呢。”露子以充满好奇的眼眸望著晴明,再望向博雅说:”博雅大人,请您也一起来……” 

                        “博雅,你打算如何?”晴明露出微笑,望著博雅。 

                        “嗯,嗯……” 

                        “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些金黄小虫在灯火下飞舞的样子……” 

                        “我也想看。” 

                        “既然如此,就得想个办法了。” 

                        “办法?” 

                        “让露子小姐也能一起去的办法。” 



                        七 

                        “能不能给我一根头发?” 

                        晴明在一张人形纸上,用毛笔写下”露子”二字後,转头问露子。 

                        “这根给你。” 

                        露子拔下一根头发递给晴明。晴明接过後,仔细缠在人形纸上,再用丝线绑住,以免松开。 

                        “请你在这上面吹三口气。” 

                        露子依晴明所说吹了三口气,那人形立即离开晴明手中,浮在半空,眨眼间便变成另一个露子,站在窄廊。 

                        “哇!”露子惊叫。 

                        晴明转头望向庭院,吩咐蝼蛄男和黑丸: 

                        “你们带这露子人形回去吧。” 

                        又叮嘱: 

                        “只要瞒住大家到明天早上即可。注意,千万别让这小姐接近水火。另外,这人形小姐虽可以应答简单问题,但无法自己判断事情做任何决定,所以在这段期间,你们务必在他身边随机应变。” 

                        蝼蛄男张大著嘴,一句话都回不上来。 

                        “蝼蛄男,听到了没?”本尊露子开口。 

                        “听、听到了!没问题,晴明大人。”蝼蛄男这才用力地大大点了头。 

                        “好,准备完毕,我们可以出发到遍照寺了。” 

                        “喔,走。”博雅点头。 

                        “出发吧。”露子姬也兴高采烈地说。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八 

                        晴明与博雅陪著少年打扮的露子来到寺庙。明德欣喜万分地迎进三人。 

                        “太荣幸了,博雅大人,晴明大人……” 

                        时已入夜。明德将三人带到自己房间後,才总算知道少年的真正身份。 

                        晴明先问明德:”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这位是……” 

                        明德仔细端详少年的脸孔,确认不出对方到底是谁,只感似曾相识。这也难怪,明德至今为止从未这么近正面看过露子的脸。 

                        “是我。”少年出音。 

                        “啊!”明德叫出声,”这声音是……” 

                        “他叫露丸,是我友人的公子。”晴明抢先回答。 

                        听晴明如此说,明德总算恍然大悟,点头说: 

                        “原、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今天我们来此,是想看那些黄金虫。” 

                        “唷,原来是那黄金虫。” 

                        “是的。露丸请我帮他解谜。” 

                        “这么说来,晴明大人已经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大致推断出来了。”晴明道。 

                        “喂,晴明,你刚刚怎么没说?既然你已知道答案,干嘛不直接告诉我们?”博雅问。 
                        


                        IP属地:河北25楼2007-04-0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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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站?” 

                          “就是重清大人夜宿的鬼屋。”晴明说。 

                          “嗯,嗯。” 

                          “对了,吞天,你埋完雕像后,再帮我做件事。”晴明吩咐正在埋雕像的吞天。 

                          “我给你一些钱,你拿这些钱到附近搜购五、六只猫来 



                          八 

                          一行人与搜购来的猫抵达那鬼屋前,已将近傍晚。 

                          “真的没事吗?”重清惴惴不安地问。 

                          “没事。”晴明若无其事地回道。 

                          晴明举着灯火,率先走进宅子。 

                          庭院杂草丛生。与晴明的庭院迥然不同。 

                          博雅、重清跟在晴明身后。吞天则背着个大笼子,跟在三人后面。 

                          天色已昏暗下来。屋内大概漆黑得与夜晚无差。 

                          “你要一起进去吗?”晴明回头问重清。 

                          重清瞬间屏住气,觉悟似地用嘶哑的声音回道:“去,我去……” 

                          一行人从窄廊登上屋内。踏着咯吱作响的地板,往里前进。 

                          “就是这儿,我昨晚睡在这儿……”重清说。 

                          举灯一照,那儿铺着鹿皮皮褥。 

                          “事那个吗?”晴明望着房内一隅。 

                          那而有个陈旧的马鞍柜。盖子紧闭。 

                          “是、是的。”重清全身发抖,牙齿也发出咯咯响声。 

                          “有味道……”马鞍柜中传来含混不清的可怕声音,“这味道应该是昨晚那个平重清……” 

                          马鞍柜的盖子开始微微上下浮动。 

                          “小子,你等着,等天再黒一点,我就出去吞噬你。” 

                          马鞍柜中传出某物转动的声音。 

                          晴明向吞天使个眼色,吞天解下背上的大笼子,搁在地板。 

                          “你在干什么?”妖物说,“好像不只一人。” 

                          马鞍柜喀哒喀哒摇晃,盖子掀开了。 

                          “夜晚到了,我一次把你们全吃了吧。” 

                          盖子慢慢掀起。 

                          “哇!”重清大叫,转身拔腿就跑。 

                          “别逃!”声音道。 

                          “现在动手。”晴明向吞天吩咐。 

                          吞天打开笼盖。笼内跳出七只猫。 

                          “到外面去,博雅!”晴明拉着博雅的手。 

                          博雅跟在晴明身后往外奔跑。吞天跟在两人后面。三人追上先一步逃到庭院的重清。 

                          “晴明大人!”重清紧紧搂住晴明。 

                          “没事,我们暂且在这儿静观。” 

                          晴明站在草丛中,转身面向屋内。 

                          屋内似乎有什么正在激烈打斗。不时传出猫叫声,以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呻吟与吼声。 

                          有东西倒塌的声音。 

                          有指甲抓挠的声音。 

                          有动物的叫声。 

                          响声持续了一阵子,不久,安静下来。 

                          “进去看看吧。”晴明说。 

                          晴明举着灯火率先登上窄廊,走进屋内。博雅、重清、吞天跟在后面。 

                          来到屋内,晴明用灯火照看四周。 

                          地板上有大量鲜血。柱子、地板都有肉片与兽毛。 

                          “果然没错。”晴明道。 

                          “这是?” 

                          “这是……” 

                          博雅和重清同时惊叫出来。 

                          原来地板上躺着一只浑身是血、仔牛般大的老鼠,已断气了。 

                          七只遍体鳞伤的猫,正在啃咬老鼠肉。 

                          “原来妖鬼的原形,是这只大老鼠?”重清说。 

                          “是的。”晴明点头。 

                          “听说老鼠活了四十年,会讲人话。原来是长寿老鼠住在这宅子内危害人。” 

                          “大概是吧。”晴明望着老鼠说。 

                          “可是,晴明啊……”博雅问,“你在事前就叫吞天准备猫,表示你已知道妖鬼是老鼠了?” 

                          “大致猜出来了。” 

                          “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上,蜜虫不是在泥墙上发现兽毛吗?” 

                          “嗯。” 

                          “我对那兽毛下个咒,就试出来了。” 

                          “试什么?” 

                          “我在纸上写了各种动物名,然后把兽毛自半空抛在纸上……” 

                          “……” 

                          “那毛零落掉在其他动物名上,但只有‘猫’字上,一根毛也没有。” 

                          “原来如此。”博雅敬佩地回道。 

                          “回去吧,博雅。等我们回到宅邸,月亮大概也高高挂在夜空了,我们可以持续昨晚的酒宴……” 

                          晴明脸上浮出微笑,如此说道。


                          IP属地:河北32楼2007-04-02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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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米时候出书啊


                            IP属地:江苏34楼2007-05-12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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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04: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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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针魔童子为什么是缺少的呢,


                              35楼2007-05-18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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