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热闹,不敢说如菜市场般熙攘,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有供应商、有合作商、有朋友,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合作伙伴。我心里发苦,却不得不装的泰然自若,如果我表现的心虚,事情就更难办。
看我进来,里面抽烟的人停止了抽烟,谈笑的人停止了谈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是欠债,我板着脸:“谁让你们抽烟的?不知道我老婆怀孕了么?”
有人举着烟的手僵在了半空,有人不以为然,继续喷云吐雾。老关挡住了我的去路,面有难色的看着我,其它人纷纷跟上,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票据。
是的,这些欠款里有的是我私人借的,比如说老关的钱。但有的钱,是公司欠下的,而我是老板,或者说法人代表,这些钱他们只找我要,也只能找我要,不管我公司是不是破产了。
有限责任公司?哈哈,我只能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高高在上的总经理、法人代表,此时此刻就是最倒霉的一个。墙倒众人推,有的人脸皮厚,比如说老席和潘雨,他们可以强行拿走能拿走的,不但不承担这些责任还把我往里再狠狠的推一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说我的可恨是因我的自私,那么这是我自找的;如果说我的可恨是因我的天真,这也是我自找的;但如果说我的可恨是因为我不够狠,那么老天爷,我要骂你的娘,这就是你教我的。
我拨开挡着我的人,一边说:“你们的钱,我一分不会少,不过你们要给我时间。”
这话以前有人对我说过,还不止一个,不过就像当初我不信他们一样,在场的人又怎么会信我?感同身受之下,却也真实理解了那些人当时的心情。只是我会和他们一样选择消失,还是不会?
可以说我死过一次,不敢说命悬一线之际我大彻大悟了,但我确实改变了很多想法,对钱对人对几乎所有事情都有或多或多的改变。于是,我不会学人消失,但我没法确定是不是真能把欠他们的钱全还了。
当时我就决定了,我有能力的话,该我还的我还,不该我还的我也还。没多少冠冕堂皇大义凌然的话,我只是觉得在我手里欠下的钱我就该还。所以,我能预见等待我的将是何种的艰难,我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扛过去,支持我的就一想法,活一分钟赚一分钟。
老关扭捏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人,似乎要取得一致的意见,看到旁边的人都示意他说话后,他说道:“要多久?”
这就是所谓的兵败如山倒吧,老关的钱还有三个月才到期,但是他现在就上门了。我也理解,三个月后,三个月我能不能还上他的钱就更是个未知数了。
我说:“你们也都知道,不是我不愿意还你们的钱,要不是宏达厂倒闭,我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你们是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他们都说:“真话,真话。”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有把握:“两年,希望在座的各位给我两年时间,我保证一分不少的还给你们。”
回头看去,自己为什么随口就说出了两年,为什么不是三年,不是五年?冥冥中真有天意,还是人本身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有不信的,有痛苦不堪的,也有愤愤不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