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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断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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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全词: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1楼2012-09-22 15:33回复
    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离雪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从这一刻起,她才发现漫影其实是怀有极深 的乡愁的。从十岁到十三岁,两人相处的三年间,她在漫影身上体会到的始终是刻骨的薄凉和流浪的意向。她以为竹乡走不进漫影的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 得到漫影的信任,得寄诗稿。所以,她以为漫影一走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正是漫影无疑。
    除了原先纯黑的长发变成了酒红色,除了身上这件长袍已经显得有点小,她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天啊,漫影,真的是你!”离雪轻轻地捂住了嘴,因为她看到漫影比划着噤声的手势。
    “当然是我。走到这山外的时候,突然想回来看看你,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连夜跑回来了。”漫影伸手扯住离雪的袖子,将她拽到身后的竹林里,“晚会儿回家吧,我待一会儿就走。”
    “这么快!”离雪先是有点惊讶,而后又似乎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你的伙伴还在等你吧?这进出的山路也挺长的。”
    “他倒是无妨。”漫影轻轻地说,“是我没有必要在这里逗留,看看就好了。”语气间的轻快让离雪微微发怔,但很快就被漫影打断了。因为她看到漫影掏出来一个很小的木盒子,并不名贵,但雕花精致,颇有异域风情。打开来,里面居然是好几件首饰,手镯、戒指、项链,还有花绳。
    “外面的女孩子不用钗,用绳子捆头发,我给你挑了几个,想用就用,不想用,知道一下也好。”漫影微笑着,“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离雪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子,轻轻合上,放进自己装着浣纱的篮子里。
    “喜欢就好。”漫影静静地微笑着,银色的月光从天而降,斜斜落在她的脸上,其实漫影的五官算不上精致,泯然众人,但在这纯净的清辉映照下显得分外干净,就像是野外随性生长出的白色蔷薇花。
    “要说起来,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离雪俏皮地一笑。
    “诶?什么礼物?”
    离雪笑着从身后抽出一管竹笛,笛身约有一尺半,全身纯黑,嵌有红色的梅花图案,笛尾缀着一挂大红色盘长结:“好几年了,你没把笛子忘记吧?”
    漫影看的一愣,这笛子名为梅妆,原本是自己从小吹大,几年前告别竹乡时,同诗稿一起送给了离雪。没想到离雪会随身带着它,而且能够看出,对它的保护也是极为小心到位的。
    伸手接过笛子,心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感动。
    “好容易回来一次,真想听你吹笛子啊。”离雪叹道,“你走了以后,竹乡居然没人能吹出那么好的笛子来。”
    漫影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几年了,你没学会它吗?”
    离雪摇了摇头:“我也想过要学会,可是没坚持下来。”
    都快要忘记了,离雪这个丫头心地善良,可是却缺乏韧性,做什么事很难坚持下来,倒是很守得住对自己的观点。漫影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看向离雪黑色明亮的眼睛里面去,难为地露出了认真的神色:“你想听哪个曲子?我可能还没把笛子完全忘光。”
    思索片刻,离雪认真地对她说道:“《花月吟》。”
    


    3楼2012-09-22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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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命运的路途上分道而驰,渐行渐远。离雪岁月催人老,这几年过去,你还小,我却老了。竹乡的漫影已经迟暮,活着的是流浪的漫影了。。
      抵达飞雪之城时,已接近黎明。漫影抬头仰望着并不恢弘的城门与城墙,伸手扯下裹在身上的长衣,露出穿在里面的冒险者的服装——黑红色的沉郁搭配,黑色无袖短夹克敞露出红色抹胸,黑红色短小下装,红色的缎面靴子却高及膝盖。腿侧的枪套里插着一对火焰色的左轮,腰后挂着一对黑铁色的左轮,带着巨大的锋利的刀刃和坚实的铁链——这是沾血蔷薇毋庸置疑的标志,双枪极舞刃。之后她拔去了头上用来盘发的竹簪,酒红色的长发瀑布般流泻下来,直抵腰间,覆盖了她整个上半身,与她灰白色的肤色相映,被星光洗出凛冽的妖冶。
      大约正是这种天然的妖冶,让她与竹乡从来都不相融。可是离雪不一样,她永远都不能够走出竹乡。漫影以为这就是命运,天生就已经注定了的,命运。
      飞雪之城就位于山口不远处,安静可是从来都不缺乏冒险家。但却没人知道背后这巍巍大山中还有一个竹乡的存在。这样也好,漫影这样想着,迈步走进城门,穿过两边载满桃木和梅树的街道,熟稔地找到门口有着异域披甲武士石雕的旅馆。熟稔地向年轻的老板娘要到房间的钥匙,也要到了酒。
      现在是冬天。飞雪之城的冬天是极为寒冷的,但漫影这样的冒险者似乎并不在意,只多加了一件长袖白色上衣,便拎着酒去了落满白雪的后花园。
      “漫影,那样会生病的。”还是一副少女模样的老板娘好心地提醒她,“今天下午刚下了很大的雪,雪后放晴会格外冷的。”
      漫影从容地回头,冲老板娘嫣然一笑:“赛莉娅,没关系的,我早习惯了。”胸前银色的子弹项链恰到好处地划出一道铁色的光,仿佛是替自己的主人做出毋庸置疑的证明。
      “好吧。”赛莉娅无奈地叹一口气,她永远都不会勉强任何人。
      赛莉娅旅馆的后面,是一大片种满了梅花的园子。刚下过雪,满园素白,红梅如星。这种梅花是飞雪之城的特色,然而对于漫影来说,这种美景无疑会让她想起很多不愿忘记却也不想提起的事情。比如说竹乡屋前的红梅,比如说,哀城。
      哀城是漫游枪手,却也不是天界人,用他的话说,他来自一座空城,那空城里开满了一天一地的红色梅花,用白的近乎透明的雪压着,妖艳无比。
      他说,漫影,你就是空城里的那种梅花。不过你是白色,不是红色。
      这个和她一起流浪和几个月的漫游者,与她是如此相似,却又距离如此遥远。漫影相信他们是相爱的。但最后还是在三岔路口分道扬镳。因为他们崇尚自由,也永远不会限制另一个人的自由。
      所以一切似乎发生的如此自然如此平淡。哀城走向了赫顿玛尔,而漫影走向了艾尔文防线,又在那里认识了如今的伙伴,大将军索拉,一个血统纯正的天族枪手,直至现在。没有任何哀怨,没有任何悲伤,似乎不过是和临时同车的路人各奔前程。只是记忆居然如此深入骨髓。
      漫影毫无欲望地在梅花间穿行,间或呡两口酒。不过回忆这种东西比酒更浓酽,漫影想停止回忆了,却停不下来。她不典型的强迫症此时恰到好处地冒出来,她连感到烦躁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神经质地一口又一口不那么惬意地喝着酒,漫无目的地前行。
      温柔的夜色里,漫影黑色的瞳孔似乎注意到一个人的影子。独属于夜的暗色的光里,那人身形修长,穿着长长的风衣,戴着牛仔帽,梳着及背的马尾。
      天族人。漫影心想。然后走过去。那个天族人敏锐地发现了漫影的存在,扭回头来,绿色的眼睛漠然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漫影淡淡的笑了笑:“你好。”
      “你好。”那人淡淡地答道,似乎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漫影觉得自己似乎不要坚持搭讪了,但说不出的原因促使她想要和他谈谈。
      因为她觉得,有一种潜在的共同点,不断地吸引着她。而这一点对对方是否有吸引力,她不知道。
      


      5楼2012-09-22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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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雪歌》写作日记
        《断雪歌》的情感很复杂,最初的写作出发点只是单纯地感到孤独,身边的世界与我不容,突然之间很想念心晴时代的心晴, 于是先写流浪在外的漫影回竹乡只为了看望离雪,然后再转回飞雪之城时,主题已改。漫影的生活一直很不错,父母早已离开竹乡迁入贝尔玛尔公国居住,但她总觉 得不安,内心荒芜而且飘摇。我终于隐约感到这份不安与荒芜来自哪里,是自成的世界观与文化底蕴与周围世界的不相吻合,自由后的身体不能完全进入流浪自由的 规则,破而未全立。麦格里线索的引入不代表任何真实含义,只用来虐虐漫影的心,代表和表述她的罪和所受的折磨,这是她为了自由和寻找自己所应当承受的。如 今的我还在为罪过服劳役,漫影换个形式,也在做同样的事。米格朗特亦是如此。我想我在写作过程中所欠缺的恰是对漫影深处的世界和现状的描述。且不说谋篇布 局合理与否,单说情节安排上,这部分内容该是在将军索拉和哀城出场后才展开铺述的。但,我所想表达的东西是如此之多,按现在的大纲进行下去的话,故事内容 却是如此单薄。飞雪之城承袭《冰蓝传说》的历史,在《断雪歌》中不该过多提及,毕竟它还是dnf的同人文,扯太多会混乱。飞雪之城被神抛弃只是因为它缺乏 自己的活动力,神无力推动它了,它会覆亡,空留灿烂优秀的古文明。漫影承袭它,却不留在飞雪之城,是我想表达我学古典文献的基础态度:我愿学它的优良之 处,但我仍坚持自己的自由之身,我是逸散在世界里的天体的自由碎片,拥有原星体的元素,却是独一无二的自己。
        暗香篇的最后,收束在“又 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得按着词本身的情感写故事。“江国,正寂寂”,写飞雪之城的孤独消亡,写麦格里的孤独消亡,写漫影孤独地思索,这是下阕的开 始,是铺展叙述的引子;“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漫影因着飞雪之城和麦格里的故事而想着离雪,索拉与哀城,离雪或许就那么幸福地在竹乡里生活一辈子,索 拉和自己谁都不依赖谁,自己和哀城互相保全了自由;“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漫影去酒馆寻找麦格里,却在路上见到了与暴徒在雨里决斗的他,此时他已 病重,带他回旅馆后,麦格里一病不起;“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滟澈讲麦格里的故事,赛利亚和巫医婆婆讲麦格里的故事,漫影回忆自己与哀城的 故事,美好的事物承受不住时间的原因并非它本身,而是人性的懦弱与爱美之心。“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回忆总是支离破碎,谁都离得开谁,但人又不能 独自存活。麦格里死了,巫医婆婆让漫影继续上路去寻找她人生中应该相信应该依凭的东西。米格朗特没有选择和她同行,而是返回了天界。
        所以疏影篇,或可没有?但也应该有。
        白衣
        2012-4-25


        7楼2012-09-22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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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国,正寂寂。
          漫影如死去一般地活着,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仍然有所欲求,比如那股逼迫着她不断流浪的力量,那更近似于一种欲望般的存在,叫嚣着驱使着漫影,仿佛流浪的路 途尽头是如山间桃花般灿烂的终极答案,那答案足以让她微笑闭眼溘然长逝。而现在,躺在飞雪之城旅店的床铺上,周围是寒冷而深重的黑暗,漫影觉得自己的心似 乎在要求自己停下来,不要那么早的离开。她觉得有什么东西需要从飞雪之城开始寻找,但是她要找的那个东西,那个能够满足内心深处一直以来躁动不安的欲望的 答案到底是什么,她完全不清楚。
          飞雪之城是一座因为孤寂而安静美丽的城,同时也是一座因为安静美丽而越显孤寂的城,孤独落寞以美丽为形态,借由满城的梅花落遍,沾染城中每一个生命,从躯体渗透骨髓,从外壳一直浸透了灵魂。这样的飞雪之城就仿佛是小心翼翼地深藏了一个秘密在心里的女子般,分外地恸婉可人。
          夜越冷,天地间浓重的黑暗便越寂静,静到空气中有着一种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声波,春水涟漪般隐隐荡漾着。漫影起身推开窗子,寒气扑面闯入房 中,只穿着白色麻 布睡衣的沾血蔷薇毫不介意,倚在窗台上默默地倾听着窗外雪片落地的声响。竹乡内明月下的笛声依旧回荡在耳际,离雪的模样仍然还在眼前,时间过去了半天不 到,但都已经回不去了。时光的断层往往只是那一瞬间,生死一念间,多少事亦如是。漫影伸出略显苍白的右手按住心口的位置,心里面仿佛压着一袋沙一般沉重, 沉得有些呼吸困难,手指微微用力,以致指尖比皮肤更苍白了些,却于事无补。酒红色的长发顺着雪白的衣服披散下来,在暗夜里显得分外妖冶和苍凉。漫影的眉头 皱起来,但一点哭泣的欲望都没有。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那个答案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可以把她从这样的重压下解脱出来,而且此后也不会再有。飞雪之城,就是 头一个要寻找的地方。
          抬起闲置的左手关掉窗子,漫影回到床上,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只露出酒红色的长发在外面。右手仍旧紧紧地压着心口的位置,心脏的跳动在手掌中清晰可感,有规 律的一下接着一下,带着无尽的生命的活力。徒有如此蓬勃的生命却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这样也只能称作“没死”而已,连“活着”都算不上。她觉得自己从来没 有奢求过“生活”,但仅仅这样就甘心了,就满足了,她白漫影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闭上眼,所看见的,无论何时,都是生而如死的梦魇。
          第二天清晨,漫影顺着楼梯走下旅馆大厅时,撞见了昨夜花园中遇到的漫游枪手麦格里。互相淡淡点个头就算做致意之后,漫影走到吧台前喝完一杯牛奶便出了门,直奔城中央一处不显眼的民居而去。
          飞雪之城布局整齐,自内而外一圈圈有致亦有序,无处不显示着这座古城曾经的昌荣与骄傲。城的正中央坐落着一片华丽雍容的宏大建筑群,以红墙围起, 样式高贵 典雅,纹饰精致,工艺非同凡响,一个又一个似乎有着专门功用的院落有序地分布,互相独立,又溶为一个整体。但这座堪称“内城”的建筑群里却空空荡荡。物品 几乎都被移走了,徒留精致华美的雕梁画栋和含义失传的壁画,眼看着因天长日久无人居住而越积越厚的尘土,明白时间和人们一起遗忘了这里,曾经辉煌尊贵的院 落无以遏制地一日日一年年空寂落寞,除了等待最后不知何时姗姗来迟的彻底毁亡,做任何的尝试都只能是徒劳。
          因为再也不会有人跨过正门高高的门槛来看这些遗留下来的雕刻与壁画哪怕一眼,再也不会有人还记得这些美工背后深厚真实的含义。意味着再也不会有人记得飞雪 之城的历史与文明,这神秘古老的遗迹只能代表有一座城被埋葬在岁月里,任由孤寂如冬季的寒意丝丝缕缕渗入骨血中,从容不迫地啃噬肌体,同时在时光变迁里一 同慢慢朽烂,越发地接近一具将死而未完全死亡的枯朽身体。


          8楼2012-09-22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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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雪歌·暗香】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
            漫影日日照看着麦格里,按时喂药,照看他咳血,跟来看病的巫医婆婆和赛丽亚叙述病情。开始的三天里麦格里一直昏迷不醒,第四天的时候他开始恢复意识,甚至认出了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漫影。第六天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一觉醒来,一贯淡漠的翠绿色眼睛安静地看着漫影坐在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膝盖上的书,直到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你留在飞雪之城里,到底是在等谁?”她看着麦格里翠绿色的眼睛,那里面仍旧平静得如空城遗迹祭星台上白色的积雪。
            “候鸟。”他说道,“或者说,是候鸟飞回的那个季节。”
            候鸟这种生物,终生往返于甚为遥远的两地,花费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和力气,只为追逐温暖而居。它们以此为生,尽管拥有多年寿命却从不肯与冬天接触,像蚱蜢一样拒绝理解冰雪的含义。其实它们是在逃避寒冷。
            但是,如巫医婆婆所讲,神抛弃之后的城,只有永恒的飞雪之季。
            神不会回来了。
            “雪已经积得很厚了,”漫影慢慢地说道,“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吧。”
            “不。”麦格里说,神情还跟初见时一样淡漠,“飞雪之城只有下雪的时候和不下雪的时候,都是冬天。”跟随在话音之后的是沉闷剧烈的咳嗽。漫影将他扶起来,抚着他的背试图顺气,但效果似乎并不好。麦格里仍旧咳嗽,而且咳血,长年的吸烟和对自己的疏于照顾已经摧毁了他的肺部。漫影想起哀城,她的第一位恋人,同样是漫游枪手,同样抽烟,而且还好烈酒。他如此贪图刺激,同样的对自己缺乏照顾。哀城跟漫影真正相爱,即便分道扬镳也正是因为相爱,才不想损毁了对方的自由剥夺对方的人生快意。不过,哀城不是一只候鸟,漫影也不是,他们在岔路口选择的是分手而不是暂时的分离,所以不需要许诺不需要守望不需要漫漫无期的等候,唯一了结不了的是触景生情的想念和担心。漫影在麦格里身上毫不吝惜自己的温柔和小心,从旅馆后花园梅花树下相遇开始,漫影就知道,麦格里是特别的,如果连自己都不能对这种特别到不被理解的意义给予全部,那么自己离开竹乡就是毫无意义地背叛。
            所以漫影跟麦格里其实是一样的,他们并不是真地想延续空城的文明或者等回爱人,忍受着所有的悲凉和疼痛走到现在,要的只不过是对自己的成全。
            等到咳嗽渐渐平复,漫影将沾了血的手巾随手丢在地上,一只手扶着麦格里,另一只手腾出来将枕头竖起摆好,让躺了很久的病人靠在上面坐一会儿,算是相对于“躺”的一种休息。生病是一件丝毫不逊于流浪的劳累之事,病者劳身,奉者劳心,往往如此。漫影看麦格里已经疲惫,而不仅仅是虚弱。
            麦格里确实累了,除了终日卧床咳嗽带来的疲劳,还有放松,是旅人走过漫长的路途看到终点处一星亮光的终结感,松了所有的力气。他任由漫影摆布着自己虚弱无力的躯体,第一次在一个还得归类为陌生人的人身上感受到“放心”这种奢侈的东西。他端详着一言不发兀自做事的漫影,病房里的她没有化妆,更容易把所有的神情一览无遗,她嘴唇微呡,深灰色的双眼因专注而显得有几分冷峻。这个有着灰白色皮肤的女人做事有一种不属于铁血世界的认真神情,总令人觉得她不过是临时做几天冒险者的过客,生命的轨迹与真正的冒险者世界并不同在一个维度。真是个严格的性子,麦格里想,但总是太严格会早早疲惫的。
            “你是个温柔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待漫影将水杯拿到面前的时候,麦格里对她这样说道,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漫影波澜不惊的模样,听她如此回答说:“已经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了。”
            这很有趣。麦格里看得出漫影是个独自往来的人,有着对比鲜明的表里形象,外表的铁血气质是那么强盛,完全能够将内里的真实情况覆盖,就像是白昼天穹里的星星,被太过耀眼强大的阳光所遮盖,没有谁能够靠肉眼看得出来。
            “有机会跟你说这句话的人,怕是不多。”
            “除了你,就是哀城和索拉。他们与我的关系确实不同,哀城是我的前任恋人,而索拉,是我的未婚夫。”
            “我知道哀城这个人,我跟他交过手,不是天族,却是个枪法很好的亡命之徒。索拉,该是个天族吧?”
            “天族,弹药专家,或者说,大将军。但黑玫瑰战队的姑娘们都是正统的军人,怎么会有男人想要的温柔。”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漫影带点嘲讽地笑了笑,似乎对索拉的品位有些不屑。然后她惊讶地听到麦格里说:“他确实不懂你。”
            麦格里指指漫影,叫她看自己的样子:不事妆容,酒红色的头发简单整齐地用木簪挽起,一件朴素的灰色长衫将她红黑的冒险短装罩在里面,只有一双红色的靴子露着,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居家少女,毫无戾气,干净得跟“冒险者”三个字没有任何瓜葛。
            “你的温柔不是性别,而是平静。至于索拉喜欢你,恐怕纯属巧合。”麦格里说道,“因为你从来没想过要做个‘女人’,相反,你有种逃离既有定义的趋向,当中恐怕就包括性别定义。”
            “是,索拉不懂我,他只是会包容我,无论如何,他对我的真心不需要怀疑,所以我决定嫁给他。但是我爱的人只有哀城一个,我们相爱,可是因为想去往的方向不同,所以分手了。”这种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漫影就是想要看看麦格里到底能不能明白。从初见时麦格里就说得出她身上所有的谜题,说得出她来来去去的本源,他那么危险,像是神安排在飞雪之城里,给漫影一个了解一切的机会;命运用直觉指引她回到飞雪之城来,就是要她来到麦格里这里,拿到她寻找这么多年的答案,尽管什么都不能够改变,飞雪之城还会慢慢彻底死去变成古代遗迹,麦格里会在大雪纷飞里一边等待一边被埋葬,而漫影仍然会继续流浪,全都是虚无,但她仍然忍不住地在乎,就算是虚无也是苦苦寻觅的成全。
            麦格里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如果我不是不愿阻碍恋人的自由,我不会答应在这座空城里等候。是候鸟总会飞回来的,只要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候鸟,是一个什么人?”
            “一个跟我和索拉一样的天族人,枪炮师,叫米格朗特,在天族的语言里,‘米格朗特’就是‘候鸟’。他把我放在这里独自离开是去完成成为一个狂暴者的修炼。”
            麦格里的故事终于揭开了一个角,他愿意跟眼前这个女人讲一讲,那份放心感告诉他,白漫影就是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遇到的友谊。以前巫医婆婆曾对他说过一句谶语,他的生命开始于爱情,又结束在友谊来临的时候。他一生没有朋友,现在他觉得,谶语中的友谊之人,就在眼前。
            “那种修炼很危险,你没有陪他一起去吗?”
            “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病了。”
            看到漫影变得惊讶而且有些冷峻的神情,麦格里笑了起来,并且开始解释:“当时是初发,没有这么严重。而且我隐瞒了实情要他去修炼。直到现在我都相信自己能等到他回来,他在这方面不够细心也不够聪明,但我们相爱。况且同性相爱可供变心的选择毕竟太少了。”
            “……这倒是。”这么说着,漫影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你病得或许比他走的时候更早吧?”她紧紧地看着麦格里的眼睛,有些迫切地等待他的答案,想看看是否能够印证她的想法。
            “对。”麦格里看着她,一贯平淡如镜的翠绿色眼睛深处闪烁着不太明显的愉悦,“其实我身体开始出问题是在刚认识他的那一天。”
            漫影突然记起,自己萌生回飞雪之城寻根问底的念头其实也不是跟索拉订婚的那一天,而是更早些时候,是与哀城分手的那一刻。就像是某种神奇的注定一样,爱开始于死亡的开始,告别于死亡的结束,但同时,也都恰好是生命真正开始的时刻。
            Fin


            IP属地:天津11楼2014-03-05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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