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加餐饭
以前读古诗的时候,总是看到诗中劝慰多吃饭的句子,最有名的是: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还有一句便是:努力加餐饭。拆来看显得稀疏平常,不过对他人或自己的一席耳旁风:出门在外,多吃点才好。但平常句前后总是并着怀有深情的思念句:“弃捐勿复道”,要么是“世缘久崎岖”,都是形容枯槁后思念无止的慰藉。再看看前文更是寂寥怅然满满一纸的冷雨絮念。这样的铺垫下“多吃饭”便显得尤为温情与珍重,甚至可以看作逼至无言无绪无情最后一刻的爆发——后来连想的气力也不曾有了。由凛冽戛然而止到旭暖,温情都是要扯到食物上的。
立春的春卷,夏至的面,寒露的芝麻,平浅食物让我们忆起时节。四季鲜蔬不尽相同,好像吃着吃着就能知道时节变换相至,吃着吃着就感到生活二字的真实可感。小的时调皮而挑食,肥肉厚食的菜总一顿就腻,任凭哄骗威慑也不听劝。这时候我奶奶便会抓一把刚洗净的嫩荠菜,切落些鲜笋,加把细盐用开水一氽就捞放在浅口碗里,碗未放平我早已提着凳子跑进厨房。还没完,再取些年糕,点起油,加入掠过水的荠菜与笋芽,大火快炒,等油香与荠菜的清气一并溢出,年糕滋滋作响,再碗点盐就乘出一旁,那时我的手早已握在略有焦香的年糕块上。以至今日,再遇上那些梭子蟹,龙虾肉,甚至乳酪芝士百般糊弄的年糕,打心底总是略略的无奈的。
粳米,荞麦,青稞,无论南缘北方或是平地高原,这些粗略主食带来的果腹感令人欢愉与想念,而这里的想念绝非仅有胃的饱足,它是充斥在记忆末梢温情那一段的饱足,是质朴原始的满足,那是在吃蟹黄双笋或是罐煨燕窝这些雕琢堆砌、名目繁多的菜令时不曾有的。这些粗略的情怀与滋味一旦伯仲难分,就径直构成了思念。也在记忆里逐渐生成一种莫名的支撑力,这确实是令我们骄傲的地方,我们从食物中获取的力量,如面对一片晨暮之海,它初生的阳光与海水构建着我们身上满是盐味的躯体,奔腾着的血流和跃动着的心脏。这正是我们获取与发散能量的所在,我们如此爱惜它们以至于只在对爱的人面前显露出来,告诉他们这样的秘密与初衷,告诉他们最初的最近的力量,也同时宽慰着我们煎熬思念的心。
温情都是要扯到食物上的。一旦提到了食物,尤为是家常,记忆里的情感便无法抑制的先后跃出,起初是隐忍无声的默默感怀,到了后来便是艰苦卓绝的焦虑思念,对食物的情感从自我果腹已到了念及他人,在我们喷薄而出,澎湃汹涌的情感面前,在打电话敲字节的聊天途中,我们仍需要假装镇定地平淡地对他们说:记得多吃饭。
细细一想,千万年来,“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这样的情节确实从未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