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族吗?”
“对,所谓‘北漂’对我来讲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觉得从来就没有一个地方让我百分之百地有过一种家乡的认同感。这可能因为我爸爸也走过很多地方,他从出生、长大、走出老家,到之后来太原这个过程也特别复杂,所以我觉得可能就因为我们家庭里是这样的一个氛围,那种漂泊感比较重。”
◎一家三口都是作家的家庭果然离普通人挺远的吧?
“哎呀,那是个意外了,因为我爸爸妈妈当时……”她的语气里除了笑意,似乎还有一点被问及太多次这个问题的无奈。她顿了顿,仿佛在一秒钟就组织好了一个新的故事:“我妈那时是一个女文青,她认识我爸爸的时候,我爸爸还没有开始写小说。我妈妈那时大学刚毕业,就在学校当助教,我爸爸是我妈妈的编辑。他们就这样认识了,然后一来二去地就结婚了。”把父母的恋爱史用“一来二去”一笔总结,她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的确,笛安在微博里分享了一些自己与父母之间的趣事,让人感到这一家三口也是“食人间烟火”的。
“其实父母担心孩子永远都是你几点回家啊你裙子不要穿这么短啊最近有没有男孩子约你啊,有的时候说不要跟不靠谱的人一起混,有的时候又说唉你这么大了赶快找个男朋友定下来,永远都是这样的对白。”她一副把父母的口头禅熟烂于心的样子。
但有一点却是这个“写作家庭”里的特色,这是在提到笛安母亲的时候显露出来的——“我妈妈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直觉特别强,瞒她什么事情都很难,所以我从非常小的时候起就已经学会了尽量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情,比如在学校里把手划破了,我跟同学打架了,就是这种事情,但是我回到家里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很平静,为了不让我妈妈发现。”
她说着母亲的“敏感”,却似乎没有想到能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就知道要照顾母亲情绪的自己,何尝不是也具备了“敏感”这个特性呢?
难得的,她提到了小时候。不知是否有人发现,笛安的作品中写到的孩童时期,主要都是采用了片段描写,故事的展开都是在主角的中学时代,或者更大的年纪。因为塑造小说人物这件事,多多少少会带有作家自己的影子,她作品里对人物童年的较少提及,也许反映了笛安自己对童年的态度。
◎真的吗?
“还真的很少有人注意到你提的这个东西。”她思索了一下,接着说:“我觉得我骨子里不太喜欢童年吧。我不是那种对自己的童年有一种无限的怀念加神话,然后把它在审美意义上无限升华的作家。我不是很喜欢他童年,我不是很喜欢自己作为小孩子的那种生命体验。我觉得小孩子真的非常无助,你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你都得问大人,然后大人就是你视觉里的绝对权威。虽然我的童年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我跟一般独生子女家庭的小孩一样,家里人都很疼我。我从小跟我外公外婆在一起,他们都是医生,我在一个医院的院子里面长大,很普通的经历。但是可能跟个人的记忆有关系,你要说人让我回到小时候愿不愿意,我不愿意。因为我觉得小孩子的世界并不是特别纯粹的东西。”
在我问到“是不是因为性格上的敏感”时,她想了想,似乎连自己也在迟疑:“也许可以这样说……有可能是我很小时候不是很会跟人相处,特别是女孩子之间,尤其小的时候,女孩群里面永远有一个人联络所有人,一呼百应,然后一起排挤另一个,我经常是群体里被排挤的那个。”
她坦诚的令人吃惊,并且我发现了她说话的一个特点,她在说:“我觉得”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会不自觉地加重,并与下一个次之间做一点点停顿,从而形成强调的口吻,联想到她大部分作品里都采用第一人称,似乎她的确偏爱“我”这个叙述视角。
“第一个长篇是这样,后来是因为《西决》用了第一人称,就觉得《东霓》跟《南音》也用下去吧。”她解释。
◎不打算改变吗?
《南音》在《最小说》2011年1、2月合刊上开始连载,至10月共刊登九章,都是以“我”郑南音的角度来叙述,但笛安显然并不会满足于重复旧路,或者说,《南音》里所需要承载的力量令她必须做出改变。
“第一人称确实有第一人称的局限,所以《南音》里面已经有一个双线的结构,就是说南音作为一条主线,她当然是主要的,但是另外还有五章叫做‘幕间休息’,实际上那是用第三人称的视角在写另一个人物。因为从现实角度来讲,《南音》里面的情节我觉得是没有办法从纯第一人称推进的,就是纯第一人称这种视角的限制没有办法把我想讲的事情讲的特别透,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我觉得第一人称确实也有局限,现在我也在寻求这种突破吧。”
我说话的时候语气像是一个在午夜打开游乐场门锁的女孩,邀请同行人进行一场结局不明的探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