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那样的声音,那样温柔地在心田里漫漫散播,小心翼翼,像是十白吵醒了梦着的人。
声,流淌在天外,伴月而来,载那一朵朵芙蓉似的云起舞翩翩。我多想独坐山间,静享这天籁。奔涌的溪水,脉脉流去,遗予的是一身轻盈明慧,带去的是我满心的污浊。溪水在耳畔,轻轻抚摩久已迷失的爱,久已无影的甜。
甘洌的不是自如桀骜的水,是回响着的溪的轻柔话语。静思冥想,就在天际或也有这般安然的一溪水声,那便是漫天的雨,洋洋洒洒,幻一样,雾一样。
雨落本无声,听到的只是云里坠落的灵魂在呜咽。
不知道曾有多少个窗下听雨的午后。在初春、在夏末、在秋风乍起时,在未成雪的日子。一点点微微细声,敲着渐已迷蒙的窗,划下道道生的轨迹。没有尽头一样,绵延在我润湿的眼。雨雾间又有多少挣扎绵延如这细声的生命,存潜行,在摸索。寻那一条回去云端的坦途。
细声回旋,像在欢笑,又好似哀叹,听不清。
我勉强地平静着,佯装一副漠然。在乎的只有耳畔那些无可捕捉的声。原来,我是一汪谷底的碧蓝,深深将所有的美丽藏匿,只给这世间一汪如此凄寒的蓝。宁静,没有声响,在孤寂里沉睡亿万春秋。其实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声音,一个足以唤醒我的声音。也许,是一粒远方随风而至的沙石;也许,是迷失路途的旅人;也许,是泛舟水上的如花女子。激起一阵涟漪;唤我无人知晓的名;或用你的兰桨拨弄我柔软的青丝。让貌似的平静苏醒,重生。
泛舟女子轻唱幽歌,水波附和着,轻轻地漾。荡在亿万次的落花声里。
娇柔的身子,总经不起秋的洗礼。
在阳春,听过花开的声音。号叫着、挣扎着、用尽全部心力地撑开层层厚重。我附耳过去,在终于>中出的一刻,听到的竟是生命的陨落,一种醉人的厉声。全部的过程只是挣扎在花苞,而不是摇曳在春色里。你说,你的美丽不过是生命完结前最迷人的谢幕。我于是细听你的一切,一切的挣扎乃至最终欢愉的释放。而在坠地那一刻,什么也没有。来年又是春光,你重生,依旧挣扎着号叫,然后,为生命再次美丽地完结,谢幕。
完结,原来可以这般动人。
寒夜灯下,再无什么声将我的心魂拨刺。只有你,墙角深处,不知何所的一股风。为我吟你遥远的诗篇。悠悠在我昏黄的灯下盘旋。你来自沙漠,那里有灼热的沙,把路人的眼迷乱:你来自冰原,那是茫茫透明的蓝,你要去开满花的山冈,你要采一朵送你最心爱的姑娘;你要去涌起风浪的海上,你爱那种漫卷的激荡……你的诗篇,书写在远古,飘荡在我的耳畔。太多的太多,在你低低的声音里,我梦着你的梦,那些醒来便灰飞烟灭的美丽。
就像我永远不再的童年。
淡淡的记忆支撑不了一颗未了的心。还好,还有飞扬在儿时黄昏里的那一丝声。橘色的天空下响着的是什么已记不得,是暮鼓,是轻哼的歌谣,还是漫天飞舞的鸽哨?越用力去想,却越是一无所获。
才发现,陷落在光阴里,无可寻觅的声,最令人销魂。
声在耳畔,低语、轻歌,或吟、或不见。轻柔地在心的深处栽植片片芬芳的花园。在夜近更阑,在梦醒的清晨,在醉着的午后,把短促的生熏染得清澈动人。
忘情在声的世界,细品每一次叶的飘落,每一轮无声坠去的月,每一点花间的声响。
生,原是这般动情的声。
作者:田维
选自《花田半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