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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桥下春波绿(奇怪怎么没人贴,所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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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春波绿 

引子 

惊鸿照影,原是一个词,一个轻扬飘逸,形容绝代佳人的词。但对江湖人来说,惊鸿照影却是两个人,两个惊才绝艳,并夸当世的人。 
冰心寒剑寒惊鸿的剑,剑出如冰、如梦、如情、如泣,斩尽天下险。而浮云飘萍云照影的掌,却如诗、如羽、如断、如灭,歼绝世间恶。 
少年成名,家世殷富,自有众多传说缠绕着他们,不管传说是好是坏,这两个新一代的奇侠,早是江湖上少年们的偶像,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一年前,寒惊鸿与云照影长近十年的情谊终于出现了裂痕。 
江湖纷纷纭纭的传说中,是为了一位美丽的佳人。佳人绝色如仙,温婉良善,是天下少年的梦中情人。于是,有不少人亲见寒惊鸿和云照影为这位女子而发生争执,割袍断义。 
江湖人都知道,自那之后,寒惊鸿就不曾上过荡雪小筑,而云照影亦不再踏入垂虹山庄一步——直至……寒惊鸿死于魔箫之手。 

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被世人们刻意遗忘了的一段往事。 


“世上最珍贵的,就是人的性命。”  
“是的。”  
“但是,你的性命,更是关系重大。”  
“是吗。”  
“所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生命,不许放弃。哪怕要用千万人的性命来交换,也要活下去!”  
“……是的。” 
—————————————— 
“我并不想杀你。”  
“是吗。”  
“但是……你若不死,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是的。”  
“所以,为了我,请你死吧。” 

第一回  
“哪哪哪,听说了没有?听说惊鸿照影这次跑到齐齐哈尔,以呼贝伦王爷帽上那颗夜明珠为赌注。”酒楼中人声鼎沸,大家说话都是大着嗓门吼的。 
“去,都是哪门子时候的事了。他们去齐齐哈尔是一个月前,现在早就回中原了,你没听说么,十五天前他们在洛阳赏花大宴上出现……”一口酒险些喷出,虬髯大汉放下杯子,毫不客气地指正许久不见的同伴。 
“那么为本度赏花宴而一直精心准备的秀才们还真不幸。”先前说话的褐衣大汉摸摸鼻子,没有吹牛吹破皮的尴尬,倒是如获奇闻地笑道:“有这两个瘟神出现,那天的文魁一定是落在两人之一身上了。” 
隔桌的几人也正闲谈着,听到两位大汉的对话,其中一位灰衣人冷笑了声。 
“十五天前?那两人是天天都在比着胜负的,十五天前的事也好意思拿来卖弄。” 
“咦?”虬髯大汉睨眼打量了下隔桌之人,倒不介意对方插入自己的话中。“那你倒说说,这两人现在又上哪儿分胜负去了?” 
“听说跑去黄河了。”又一桌人插进几人话中,书生打扮的青年叭叽叭叽道:“排教的黄河水翁跟伐门的浪里蛟放话武林,要设宴宴请他们两位,感谢当年两人插手,才没让黄河上讨饭吃的家伙打成一团两败俱伤。” 
“这两人才不可能出现的。”灰衣人继续冷笑。“他们才不会去熟人那里闹场,要是两人不小心又打起来,将人家住处毁了,那下次哪有脸面去见人家。” 
“这倒也是。”褐衣大汉认同地点了点头。“自从他们打破了栖凤山庄镇庄的有凤来仪亭;西门世家老主人所住的明心斋;连有数百年历史的落月谷听说都没逃开噩运,被两人不小心毁了一排庄院后,两人已经很久没到任何一个熟人家去过了。” 
与灰衣人同坐一桌的少年,听到那一连串显赫名声的名门世家在大汉略带苦笑,事实上却有荣与焉的数落中连串滚落,不由讶然问道:“二师兄,你们说的是谁啊?” 
此话一出,所有参与议论的人都瞪了过来,连八风吹不动的灰衣人也瞪向自己这个孺子不可教也的小师弟。 
“当然是在说惊鸿照影啊!”众人异口同声。 
“可是……”少年在众人目光下,之前不耻下问的勇气尽失,萧瑟地缩了下肩,“惊鸿照影是谁啊?” 
“当然是寒惊鸿与云照影了。” 
“可……可是……”少年舔了舔唇,小心瞄了众人一眼,闭上眼,大声道:“寒惊鸿与云照影到底是谁?” 
众人不再瞪少年了,改瞪着与少年同桌的灰衣人。灰衣人无奈苦笑,没想到自己这小师弟不谙世事,孤陋寡闻到这种程度。 



IP属地:湖北1楼2007-04-08 14:14回复
    寒惊鸿是翼南垂虹山庄寒庄主的爱子,而云照影是孤山荡雪小筑的主人。”灰衣人有些不满道:“他两人在武林中成名已近十年了,你居然没听说过。” 
    “又没人跟我说。”少年小声抗议了下。 
    “那我来跟你说好了。”虬髯大汉兴致一来,提了壶酒,也不问两人的意见,就直接坐到少年那桌,“小弟弟,你再这样单纯下去可不是好事。要知道,当初惊鸿照影成名时,他们可能比你现在还小……对了,你今年几岁?” 
    “今年?我?”少年被大汉突然凑到鼻端前的大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脑袋往后退了退,回答道:“15。” 
    “嘿,果然!你知道,惊鸿照影刚出道时……嗯,我记得,好像是十三、四岁吧?” 
    周围人没有回应,沉默计算片刻,看着少年。 
    少年微抬头扫了眼,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大家的眼光都在说着:年轻真好…… 
    再后来,看向自己皮肤时,又有好几人低头看看自己的粗皮肥肉,继续用眼睛说:想当年我这一身细皮嫩肉啊,可不比你这不长进的小子差多少哦! 
    打了个罗嗦,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错觉,少年再也不敢看向别人,专注地看着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一口酒下去,倒没注意到别人的眼光,咂咂嘴,回味无比地叹息。“这天下的酒,最好的当属惊雁阁的洛川酒。嘿,你知道为什么好吗?因为它难得啊。虽然酒中排名第七,但一年才卖五十斤,一滴千金都难以形容。所以那味道妙绝人间——你花了大把银子,买下大家拼命争着的五十分之一,光这种成就感就足以让这酒的味道美上加美了……排名第六的,是太白楼上的玉楼春。这玉楼春虽是好酒,可是产量大了点,就没那么值得珍惜了……” 
    少年忍耐着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正想抗议自己不是酒徒,想听的是惊鸿照影的事,却听大汉喃喃自语道: 
    “所以那两个人在太白楼第一次见面,就敢不把这酒当一回事地牛饮……去,这玉楼春虽然产量大了点,也只不过大上二三百斤,他们这一喝,那一年玉楼春剩下的居然比洛川酒还少,害得晚到的爷爷我花了七百两才争到一壶!!”虬髯大汉说着说着,突然变成了捶心肠为那名酒惋惜。 
    少年哪有心情听他抱怨那年名酒出了什么什么问题,耳朵一竖,只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 
    “你说惊鸿照影第一次见面是在太白楼?” 
    与虬髯大汉同桌的那褐衣大汉偏过头,见自己同伴陷入悲哀的往事,暂时回不过神来,也提了壶酒坐过来。笑道:“小鬼,你要听的事,我讲给你听。这家伙每次提到当年就很容易痛不欲生。” 
    “啊?” 
    “哈,还不就是自负酒量,结果却输给了两位小鬼……” 
    “你是说,这位叔叔当时也在太白楼?” 
    “是啊,太白楼好酒出名,天下酒徒大半云集那里,那一年,也不知楼主为何心血来潮,突然办了个品酒大会,胜了的人,就可以无限量地品饮陈年玉楼春。” 
    “哦……”在场不少人也是第一次听说了这个典故,另一桌那位书生恍然大悟,一拍掌道:“原来如此,因酒而立下的交情吗?难怪那两人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了。” 
    “现在什么关系?”少年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清大家在说什么了。 
    “争强好胜的关系啊。”褐衣大汉一脸要笑不笑地,过了会儿,还是哈哈大笑。“两个小屁孩,喝赢了所有的大人,却喝不赢同年龄的同伴,结果不服气相比拼,不管太白楼楼主哀哀叫,硬是把当天太白楼上所有酒坛里的酒都喝光,一齐醉倒打起来……嘿,要不是当时两人年纪小,早被楼主暴打一顿脱光衣服扔到大街上了……唉……”褐衣大汉正说得得意,不知为何突然咬到舌头,痛得捂住嘴咿咿唔唔。 
    传说中的高人一下子掉到泥土上。少年瞪大眼,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自己心目中尚未成形的偶像碎散一地的悲痛。 
    “反正有了这样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书生看褐衣大汉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就自动接下睡前故事。“那两个都是好胜心极强的人,又年少气盛,不愿承认自己会斗不过一个同龄人,于是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拼比。从基本的十八般武艺,到各种古里古怪的内外家功夫,这是武比,还有琴棋书画诗花赋,对联,小令,解谜之类的文斗。再到天文地理,医卜星相,诸子百家和三教九流的各种杂学都免不了的。不管自己会不会,只要能压倒对方一点点,都可以马上去学来比拼。到后来,眼见没法分胜负了,干脆拿别人来比拼,看谁除的恶多,看谁历的险多,看谁能先解开江湖上的谜,看谁办的事最难……”


    IP属地:湖北2楼2007-04-08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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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 
      “在下明白了。此事非同小可,请转告松风道长,重阳之日,若无意外,惊鸿照影必会出现在点苍。” 
      云照影哼了声,却也没反对。 
      朱默流含笑一拱手。“寒大侠果然如传说中的古道热肠。有寒大侠这般人物存在,实是天下之幸。” 
      “这个么……”寒微微一笑。“其实真正古道热肠的是云才对啊,只是他不爱多话,所以光才都让在下沾了。” 
      朱默流有些尴尬地亦向云照影一拱手,还没说什么,云照影已站起身走了出去。 
      “真是……如传说中一般高傲啊。”听多了云照影的性子,朱默流倒不致着恼,但脸上总是有点讪讪的。“过刚易折……” 
      寒惊鸿微微一笑,眯眼看着云照影关上的门 
      过刚易折么? 
      刚,是走向极端的坚持。如果没有坚持的目标,大概就不会那么容易折断。 

      送走点苍两位客人,寒惊鸿走进内室,见云照影躺靠在床榻上,双手叉在脑后,闭目养神。微湿的长头在白衣上蜿蜒出些微暗色水渍,秀丽的眉毛轻锁,似有烦心之事,始终无法解脱。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寒惊鸿甚少见他如此这般神色。 
      缓步走到床前,云照影突然睁开眼。 
      两双眸子眨也不眨地深入对方眸子深处,一切的伪装,在对方面前,都是没用的。 
      但是,如果是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方呢? 
      眨了下睫毛,云照影先伸出手。“拉我一下。” 
      “没这么懒吧你。”寒惊鸿耸了下肩,伸手握住云照影的手,轻轻一拉,将他从床上拉下来。 
      手掌相握,真气交流。云照影下了床,将寒惊鸿按在床沿坐下。“雪獒的伤我看看。” 
      “都一个多月了,怎么可能还没好……”说归说,也没意思反抗,任云照影将他上衣剥开,现出宽厚结实的背部肌理,还有从肩到背的三道深长伤痕。“喂喂,给我保留点形象,我这个身体还得留给我未来的娘子看啊。” 
      哼了一声,手指抚上伤痕,点点戳戳了几下,确定伤口已完全好了,不会再裂开,这才将寒惊鸿的上衣还给他。“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堆肉。” 
      “什么一堆肉,这是肌肉,肌肉啊~~~”说到这,眼睛一亮,笑吟吟道:“云,你不必妒忌,虽然这个伤是为了救你而留下的,我好歹不会那么狠心要在你背上也留下相同的伤痕,你的小鸡肉不会有机会现眼的……” 
      话没说完,云照影一掌飞出,两人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茶壶一个,茶杯三个,铜盆一个,凳子一个了,又一个了……” 
      阿大阿二坐在门口,一个报数一个计帐,拿着算盘劈叭劈叭盘算着,身上带的钱够不够赔客栈,要不要考虑逃跑的事。 
      ———————————— 
      一场例行惯事的打斗之后,好不容易洗净,又折腾得灰头土脸的两人出了内室。寒惊鸿瞧着阿大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大阿二已一把揪住他。“少爷,你先别说。老爷又寄来一封急信,催你回去。” 
      “急信?”被阿大压在椅子上坐好,接过阿二递来的信,寒惊鸿不急着拆开,笑嘻嘻拿着信封敲了敲桌面。“你们收了我爹什么好处,这般热心。” 
      “没有好处没有好处。”二人忙把头摇得象拔浪鼓。“老爷绝对没拿钱来收买阿大阿二。你不在这一个月,老爷寄了很多封,越来越急,昨天一天就收了三封。这是以前没有的事,所以阿大怕山庄真有什么事……说到这,对了,云公子,京里也给你寄了封家书。” 
      “这么巧?”寒惊鸿终于将信拆封,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随手将信收进袖里。“也没什么事,就是催我回去。” 
      云照影接过阿二递来的家书,看了几眼。“一样。” 
      “这倒难了……你那边难得来信相催,我这边也是催得十万火急,好象两边都该去上一趟的。但翼南跟京师完全不顺路……” 
      “伯父催得那么急,先去垂虹山庄吧。京里也就是爹娘想我罢了,慢一步应是无妨。” 
      “王爷与王妃哪次不是想你想得紧了,才写信来问,你一向也是接到信就马上回去的。若让你陪我去垂虹山庄再回京,怕是行程太久。而且也不知庄里有什么事,如果真被事情缠住离不开身,岂不是要让京中王爷王妃盼断眼?” 
      “若山庄真有事发生,多我一人之力也是好的。”


      IP属地:湖北6楼2007-04-08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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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云公子,你们也太拖拉了吧……”阿大阿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各自回各自的家不就得了。” 
        “这……”两人对看一眼,似乎没想到要分开。 
        “说来,我们从认识之后,好象都没有分开过。”寒惊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拍掌。“那不如这次就比,看谁更早安抚好家人之心。” 
        “这种有什么好比。”云照影微微皱起眉,话里有些不悦。 
        “比装死时怎就不见你说这个,岂非更无聊。”一脸戏谑地看着云照影,却见他脸色一沉,更见冷漠。 
        “好,比就比。”说完,拂袖离去。 
        “喂喂……”没想到云说走就走,寒惊鸿忙伸手拉住他。“还没订好见面地点。” 
        “难为你记得起。”云话语里隐有讽刺,沾衣十八跌随袖而转。“就在孤山荡雪小筑吧。正好在京师与垂虹山庄之间。” 

        “……你们会不会觉得,云刚才的脾气大了点?”看着空荡荡的手,寒惊鸿眼中闪过迷惘的光芒。 
        “因为云公子是重情之人啊。” 
        寒惊鸿斜睨着阿大。“你的意思是我不重情?” 
        “不不不,阿大的意思是,云公子舍不得离开你,又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才……” 
        三人对看片刻。 
        “哈哈哈哈,阿大你这个笑话太好笑了……那个家伙会不好意思?哈哈哈哈……” 
        “少爷——”阿大拖长声音无奈地红了老脸。 
        ————————————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荡雪小筑便落在这孤山之南。迎着西湖,傍着灵隐,水乡温婉,吴歌软侬。 
        与寒惊鸿分手后,云照影并没有直接回京,而是先回了荡雪小筑。 
        这几年来,他与寒惊鸿天南海北地乱闯,却也不曾疏忽了这所住处。两人每年总有月余是在此地度过,隔断红尘是非做对清净散人。以往总有寒惊鸿陪在身侧,这次却是孤身一人。看着一路走来,风景如昔,难免有着淡淡惆怅。这种感觉越近家门便越是深刻,往年到了这时,寒惊鸿总是会一马当先先冲了进去,叫着什么累啊苦啊渴啊主人还不快来招待客人啊…… 
        眨了眨眼,一个恍神,云差点以为寒真的在叫唤着自己。凝神却是山道上鸟儿啼叫。有些无力地拂了下垂到眼际的刘海,不知在笑什么。 
        习惯真是种害人的东西啊,尤其积累了多年的习惯。刚离开寒时,却总以为那人还在自己身旁,每想起一事,自顾自说到一半,才省悟起现在是一个人。 
        自己与他已经认识了那么久了么?其实细算,也才六七年,但却好象是认识了六七十年了。 

        摇摇头,荡雪小筑已经望,不见守在门外的哑仆。只道哑仆不知自己今日回来,上哪去了,也不甚在意,径自推开柴扉,将马系到柳树下,这才回到厅堂,推开厅门。 
        “云兄你可回来了。”笑吟吟一道声音让云踏入门槛的脚步顿了下。厅堂内坐着两位少年,十四五岁的年龄,一位穿着整整齐齐的紫色官袍,容若冰雪,静坐椅上。另一人却是一身鹅黄公子衫,笑嘻嘻地挂在椅子上,与自己说话的同时,还在翻着茶几上几卷书籍,十分展现他探子本能。 
        能让云照影头大的事不多,但眼前这两位显然就是了——或者说,这两人身后代表的那个含义,才是他头大的原因。 
        黄衣少年见云照影直接往东房走去,瞧也不瞧两人,更不用说招呼,一张笑脸便垮了下来。翻身落到云照影身畔,“云兄,见到我们俩,你就不能表达点欢迎之情?” 
        云照影皱了下眉。“你需要我招待么?荡雪小筑有什么地方是你没来过的?自便,自便。我早说了,此地自绝红尘,不再与朝廷有任何关系。你如果要来当说客,请回吧。” 
        碰了个闭门羹,黄衣少年干笑。“云兄你想太多了,区区只不过来玩玩罢了。不过今次倒难得,你居然没跟寒惊鸿在一起。” 
        “我跟他又不是连体之人,自不如你与熙儿形影不离。” 
        黄衣少年闻言便垮下脸。“小云这死板个性,如果我再不跟在他身边,他只怕连一个朋友都没了。区区这是牺牲小我……” 
        一直没开口的官袍少年终于也开口了。“阿情,你何不说你成日惹祸若没我在后头善后,你早被靖叔踢出……”话说到这,突然止住。


        IP属地:湖北7楼2007-04-08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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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寒惊鸿的歌低沉暗哑,曲不成曲,虽说不上难听,但一向听惯乐坊音律的杨柳枝还是听得不忍耳闻。他正欲打断,却听有人轻声道:“好。” 
          好?!杨柳枝忍不住瞪向那个耳朵有问题的人。但这一瞪,眼珠子再也转不开了。 
          寒惊鸿也听到那声好。自己唱得如何是心中有数的,吃吃笑着回头看是哪位‘伯乐’。 
          那人站在暗处,他又酒喝多了,虽是努力眯眼,却看不清,只见到一身素白罗衣。那色泽让他想起至友,不由又笑起来。“好?好在哪里?” 
          “好在气节,是真名士自风流。或许阁下真能做到贫,气不改,达,志不改。”回答的声音还是低柔而清脆。寒惊鸿晃了下身子,有些站不稳地咳了声。 
          “你是女子?” 
          “那又如何?” 
          “好见识,堕落风尘太可惜了。” 
          那声音微微一顿。过了会儿,带上笑意。“谢谢夸奖。”说着,缓步走了出来。 

          众里寻她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稼轩之心,寒惊鸿突然能明白了。这是一见钟情吗?他不知道,一向情淡如斯,只当世间再无可动心之人,事,物;可是,在第一眼,他却沉醉了,沉醉在她那双清冷沉静,古井无波的点漆之瞳中。沉醉在那孤芳自赏,遗世独立,不沾半丝尘俗的高洁中…… 
          —————————————————— 
          [茅檐里,有两人在谈话。灰衣老者手抚长须,不住摇头。 
          “他这伤很麻烦。”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佛手魔心。” 
          “……其他的伤虽重,倒也无妨,唯有这纠心盎,七情六欲十三色毒,世上仅地脉紫芝可解。” 
          “哦?” 
          “你也知道,地脉紫芝一直只是传说中的神物,百余年未曾现世,连皇宫中也没有此物存在。” 
          “哦。” 
          “所以,你快快将他带走吧,老夫这不收死人。” 
          “哼!欺世庸医。”这求医的蓝衣少年也怪,虽是历过三关二难才成功闯入佛手魔心所在医庐,但却不象一般求医者,闻得噩耗,对医者苦苦哀求,求他救治伤患一命。听医者说无解,便抱起受伤者干脆离去。医者虽以怪僻出名,亦不由好奇打量两下。 
          “说来,武林传说,这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么?” 
          “多事。” 
          —————— 
          阳光很烈,闭着的眼睑映照出一片桔红暖色,交织的光线斑斑剥剥,转眼就是黑夜。 
          醒过来时,看到蓝衣少年坐在灯下。见到自己醒过来,露齿一笑,笑得明亮。“你醒啦。” 
          摇了摇头,晕晕沉沉,晃动下更是金光闪闪,忙伸手扶住脑袋瓜子,一时也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 
          “不用想了,在十八峒你说要抛弃月雅,她一气之下放了纠心盎。你到底不肯娶她,拉着我偷跑,结果半路上毒发晕倒了。” 
          想起此事,忙运气一探,却觉体内真气顺畅,一切平安。 
          “是你救了我?”话一说出便后悔了。见那蓝衣少年瞪大眼,要笑不笑一脸戏谑。 
          “云照影,你头脑没一块坏了吧……” 
          他取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进来的二小儿打断,黄衣男孩扑上床。“云哥,你没事吧?” 
          白衣男孩随后将黄衣男孩从床上扯下来,瞪了他一眼。小心问哥哥。“云哥,你还好吧?父王请来御医,说你的伤已无大碍了。” 
          看来是自己误会了。有些恼羞成怒,强板着有些红晕的脸,不动声色地瞪了寒惊鸿一眼。但见背光处,他的脸色极是苍白。 
          未想清是为了什么,蓝衣少年已转身离去。 
          想叫唤,却想起两人现是还是对手一事。 
          于是忍下了没叫。 
          蓝衣少年苍白而落寞的脸色一直留在他的记忆里。 
          无数次梦里回想,皆在遗憾,当时为何不唤住他。] 

          睁开眼。东窗映着晓白,渐渐亮了。抹了下额,隐隐有些未干的冷汗。 
          云照影知道自己真正地醒过来了。 
          为何会做起这个梦呢?梦到久远之前,与寒惊鸿初识不久时的事? 
          那时两人一路由北比拼到南,直下南疆,结果自己却中了月雅的纠心盎,是寒惊鸿将他带回中原的。好象是从那次之后,他跟寒的关系才有所转变,嘴上说话照样尖刻,却不再生死相博,改为拿别人的事来打赌。 
          后来两人第一次停手合作是在蜀山,为了证明剑仙之迷,二人承诺谁先得解出迷底谁便胜利。在据说是葛洪得道的洞穴内钻了半天,又是掉下坑洞滚了一身泥,又是往下走被地火烤伤,到最后,终于寻到出路,以为会来到神仙一般的府地,得到剑仙秘籍时,却发现洞外竟是人世,山脚下的村人看着野人一般的二人尖叫不已,两人被尖叫声吓到,也惊呼了声……


          IP属地:湖北12楼2007-04-08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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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不忍睹的初次合作呢,莫怪每次江湖上的人问起此事,寒都是用他那种很招牌的豪爽大笑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别的地方去……毕竟实在太不容易说出口了。 
            想象寒惊鸿每次眉毛垮下的‘豪爽’笑容,云照影不由也淡淡弯起唇角,然后,笑容又抿起来了。 

            这次会这么轻易便答应与寒惊鸿分手,大抵是觉得已到忍耐的界限了。再跟在寒身边,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发现了这份友情其实已经变质了呢? 
            是在齐齐哈尔时,他为救自己被雪獒抓伤中毒,昏迷在自己怀里时么?微弱的呼吸,灰紫的唇色,完全没有平日里阳光灿烂的笑容,睁开眼,说了句,我是骗你的,然后,就这么昏了过去。 
            许久没见他重伤了,都这种时候了,还可能安慰得了人么?真是个彻底的……混蛋! 
            更混蛋的是要为这个混蛋牵心的自己,惊慌失措到几乎失去了正常的反应。 

            平日里一直相依相伴,倒也无甚感觉。一朝分别,噬骨的空虚感竟让人生气尽失,再提不起一点。原以为只是长年相伴,所以对友人的离去难以适应是人之常情,过一段时间便会好了。因此并不在意。 
            但是......生平魂魄不曾来入梦,初次入梦的却是一位男子。 

            吁口气,从床上坐起,想想时间已过一个半月了,本来以为自己在京师呆了这么久,寒惊鸿在荡雪小筑等不到人,应该也上京了。可是直到今天,还没等到人。 
            默默将冀南到孤山再到京师的路程又重算了一遍,莫说寒惊鸿的座骑乌骥是千里良驹,就是一匹劣马,此时也该到了。莫非垂虹山庄真有什么大事拖累了他的行程? 
            但近日江湖上并没有听到与垂虹山庄相关的流言啊? 
            是路上发生了意外?还是垂虹山庄发生了未被外人知悉的惊变? 

            思思绪绪,纠缠不清,念兹在兹地想着那个人,可是变化到底发生在何方,云却并不很明确。 
            此时虽然省悟自己对寒的感情已不再是单纯的友情,但寒对自己呢?如果告诉寒自己对他的感觉,会不会在他与寒之间挖出裂痕? 
            告诉他,然后承受他的白眼与疏远,或是得到他的谅解与接受? 
            不告诉他,将这件事一直隐藏在心里,看着寒娶妻生子,生老病死,直到进棺材前,自己也忘记了这份情绪,承认当初没说出来是正确的选择;又或始终记得,后悔当初没有告诉寒? 
            空想是无益的事,只是相隔千里,除了空想,其他是什么也不能。云有些苦恼地暗叹口气。 
            新皇亲政未久,百废待兴,家人皆殷望自己能入仕。二个月来,游说不止。若在以往,他大可一走了之,今次却受制于诺言,不得不留下,始知上了弟弟的当。但当初是自己选择上当的,怪不得人。 

            所以,一到五月,熙册封这日,云一早便起床收拾好行李,等弟弟典礼一结束,自己就离京。 
            宫中的圣旨还没下到宝亲王府。他用过早膳,出了院子,往弟弟院落走去,却在院落外见黄衣少年一人静静坐在一角,垂着头,脸色十分苍白。因为白,眸色也衬得更加深沉。他一见到自己,突然跳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阿情?”不明所以地唤了一声,那人没停住,弟弟倒是出来了。 
            “阿情来过了?” 
            “嗯,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大概是收到喜讯吧。”少年无奈地抿起唇。 
            “喜讯?”云照影看不出黄衣少年有半丝欢喜的样子。 
            “是喜讯。”少年悠悠说着,看向天空。“只是,我不知道,他居然陷得这么深……” 
            ———————————————————— 
            “请问贵庄五公子在家么?”白衣青年牵着马,向门口护卫问着。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垂虹山庄,一路上焦虑的心情,在看到山庄大门平静的气氛时,突然释然。 
            “五公子?”护卫对看一眼,再看看白衣青年,有些犹豫道:“五少爷早上出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位公子如有事,不妨留个名帖,五少爷回来,我们会跟他说。” 
            留名帖?白衣青年看着垂虹山庄朱红的正门,摇了摇头。“不用了,能告诉我他大概去了哪里么?” 
            护卫一脸为难,想不说,对不起这样一个出色清绝的白衣公子,说了,又担当不起。


            IP属地:湖北13楼2007-04-08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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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人在门外喧哗?”伴随着话声,一位身着秋香色软绸墨绿滚边的青年走了出来,看打扮似乎正要出门。他见来人一身简朴的素色长袍,微不可觉地动了下眉,只道又是哪来的落魄文人,不愿多睬,径自走下台阶。 
              “回二少爷,客人是来找五少爷的,小的跟他说五少爷不在……” 
              “又是五少爷。”青年哼了声,停下脚步,再次打量白衣青年。清秀的五官,瘦削欣长的身形,手无缚鸡之力。“垂虹山庄又不是只有一位寒惊鸿。如果是慕名前来,小子,你不如去舞月流榭看看你寒大侠的真面目,哈哈哈哈……” 
              “二少爷,老爷都说了……”护卫有些惊惶地叫了起来。 
              “哼,那小子敢做,我们为什么不能说?简直是家门之耻,还天天有人上门拜访……我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侠肝义胆的小子在青楼里如何风流自在,哈哈哈哈……”二少爷又大笑起来,话下怨毒几乎有形般滋滋作响。 
              青楼?寒惊鸿不象会耽迷于青楼之人?虽然有些不解,但知道他没有出事就好。白衣青年牵马转身离去,离去时冷冷一笑。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站住,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少爷被一刺到痛处,一怒之下,举手抓向白衣青年的肩头。他含怒出手,手上含了八成劲道,存心一把废了这个敢讽刺他的文弱青年。 
              手已经触到白衣青年肩上衣料,劲道正欲吐出,身前之人已如鬼魅般自眼前消失,连丝风声都没有。下一瞬间,一双如铁般的手从后面扣住他的脖子,冰冷的声音自后响起。“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武就下这种杀手,若在往日,我定废了你这身功力——你该感谢你姓寒,这让你保住一条手。” 
              说着,一股冰冷激烈的真气从颈上灌入,游走八脉,锁住了他的真气。 
              垂虹山庄的二少爷绝非弱者,在父亲精心调教下,虽不及乃弟名声响亮,却也是武林中喊得出名号的一流高手。但在这文弱青年的手下,引以为傲的武功竟如稚子般脆弱。 
              鬼魅般令人心骇的轻功,一身白衣,秀美而冷酷,二少爷奇怪自己先前为何没想到。那人第一次为世人所知,正是在怒江之畔以一身绝顶轻功施展‘浮云飘萍’身法,自水面踏萍而过。 
              “你姓云?” 
              云照影哼了声,收回手,也不答话,牵马往山下走去。 
              “不要以为我承你的情,我才不要那贱人之子的人情……”二少爷气极败坏地吼着,却因真气暂时被封而发作不得。他嘴上嘶吼,心下一片绝望。 
              云照影与寒惊鸿齐名。看了云照影的身手,他知道,他一辈子也胜不过寒惊鸿。 
              “我不会输给你的!” 

              云照影在青年大骂时,曾停下脚步过。 
              贱人之子?几乎想冲回去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复又自责自己,从寒这几年来几乎从不回垂虹山庄便该知道,这个家对寒来说,并非憧憬的归宿。 
              这样恶劣的气氛下,寒呆了三个月没离开,到底发生什么事?思索着又动了脚步,云照影心下轻叹。 
              罢了罢了,不管你是为何流连青楼,我既来了,便不会再让你一人留下。 





              第四回 
              舞月流榭在方圆百里内的确很有名,云照影没花什么力气就寻上门,眼见白日里楼门微合,正是休息时间,才想要怎么进去找到寒,就见阿二正从里面出来,一脸悻悻然的神色。 
              “阿二。” 
              阿二正愁苦,不料居然有人叫他。抬头一看,见是白衣青年时,差点涕泪齐下,忙冲过来拖着他一边走一边念道:“云公子云公子,你可终于来了。你跟少爷一别三个月,阿二担心死你了。快来快来,快来解决少爷吧!” 
              解决?云照影咳了声,见到阿二还是如往日一般‘贤慧’,满嘴唠叨也没有改变,心情一松,愉快起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少爷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天天跑到这里喝酒。前段时间还好,最近几乎是把青楼当家住了。跟人拼酒已经拼好几天了,见人就抓,连这里老板都头痛起来。阿大阿二说他也不听,还嫌阿大阿二罗嗦打扰了他的酒兴!云公子你说有这理吗?阿大阿二罗嗦哪次不是为了他好?这就叫好心没好报……” 
              听着阿二的碎碎念,云照影跟在后头暗中皱了下眉。寒的酒量虽是千杯不醉,但从未如阿二说的这般嗜酒如命,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第一次便是在酒楼中相互拼酒认识的阿大阿二才不会这么担心。


              IP属地:湖北14楼2007-04-08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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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公子,少爷就在里面。”阿二停下脚步,撩起珠帘。 
                一进门便闻到酒味扑鼻,地上胡乱扔了一堆空的酒坛,室内门窗紧闭,光线晕暗,也不知呆了几天没通过气,一室乌烟瘴气。一人坐在光暗之处,背对着门,听到珠帘籁动,笑道:“月娘……呃,叫你去拿坛酒怎么这么慢。来……来,再陪本公子喝上一坛。放心……呃,你看本公子喝了这么多天不是还没醉么。” 
                云照影冷冷看向一旁欣喜的阿大和拿酒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女子被他冷眼一扫,心惊低头。他从她手上取过酒坛,向寒走了过去,边走边拍开封口。 
                那人闻到酒香,笑道:“三十年的汾酒,月娘你还真舍得。有空代我谢谢杨小弟吧……” 
                云照影拿着开封的酒,往寒惊鸿头上,慢慢倒下来,边倒边问。“好喝么?” 
                天降甘霖,寒惊鸿狼狈地跳了起来。“谁?!”他一边骂着一边摇着湿漉漉的头,转过身来,脸上已长了些胡渣,目光看似清亮又似无神,哪里还有平日逍遥洒脱的样子? 
                云照影只瞧得心下怒火更炽,冰冷又傲慢道:“我!” 
                看着一脸你奈我何的云照影,若在往日,寒惊鸿一定是二话不说,两人先打上一场再说。但今日,云照影只见他怔怔地瞧着自己,目光变幻莫测。 
                有点摸不清方向,云哼了声。“你傻了?” 
                寒惊鸿慢慢露出笑脸来。“这么臭屁的表情,应该是真的……” 
                在云脸色大变之前,几步上前,用力抱住云。“你终于来了。” 
                月来无尽的担忧愤怒,在拥抱中失去。 
                一瞬间的心跳停止,一瞬间的跳动如雷,沦落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寒惊鸿的怀里,湿漉漉全是酒臭,被这般用力抱住,绝对称不上舒服,但很温暖。身体与身体的紧密接触,倾听着心跳声,云照影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开他。“滚开,臭酒鬼。” 
                不料寒抱得死紧,一点反应都没有。云正想一脚踹开他,阿大小心提醒。“云公子,少爷好象睡着了。” 
                阿二补充道:“他这次已喝了快三天都没睡过,大概见到云公子你,一放松就……说来少爷信任的只有云公子啊,其他人靠近,还不被少爷赶走,而一看到公子少爷就马上放松了。” 
                这般信任,不知是喜是忧,云努力偏了偏头,但寒的头埋在他肩上,根本看不到,只听得缓慢而均匀的呼吸。鼻息吹在他耳畔,湿润微痒,他敏感地磨了下颈子,瞪向阿大阿二。“你们就这么放他喝了三天?” 
                “云公子,你也知道,少爷要干的事,阿大阿二口拙,哪里说得过他。开始他要阿大去买酒,阿大买了在酒里掺上水,结果他就让这院里的人去买陈年佳酿,也不想银子哗啦啦地流……”“好了。”有点头痛地打断阿大的家庭经,觉得再抱成这样也不雅观。“快来帮我剥下这醉鬼。” 
                阿大阿二忙上前,三人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寒惊鸿剥下。寒被迫离开抱枕后,不满地挥着手,左手一伸,就要抱住阿大。云照影眼疾手快,一手勾住阿大后领往外一扔,另一手巧劲一使,将寒扔到太师椅上。 
                如此折腾,寒居然也没醒过来,身子有了依靠后,头一歪手捉着扶手又睡着了。 
                “云公子——”被抛到门外的阿大扶着腰哎呀哎呀走了进来,不知被撞到哪里。“阿大不是少爷,耐不得摔,下次别再扔阿大了。” 
                云照影哼了声,扯扯身上沾了酒污又有些皱的白衣,算是回答。看着睡着的寒,眉毛纠结,嘴唇有些无辜地微张着。睡得不太安稳。 
                没有了常挂唇畔的明亮笑容,寒看起来竟有些陌生。伸出手,拔开他额上一绺湿腻的乱发。 
                阿二道:“云公子,看少爷睡得不太安稳,不如……”他犹豫了下,接着道:“在这舞月流榭给少爷找个房间歇息吧。” 
                回想起山庄前的一幕,云照影冷笑。“何必。这不是在垂虹山庄的范围么?” 
                “可是……”阿二咳了声,心有顾忌,还想再说,云已道:“如果你们怕身份揭露会给寒带来麻烦,那便说是跟我来的。” 
                “等等,我们也要去?”阿大阿二瞪大眼。 
                云照影横了两人一眼。“难道你们要我背着这个醉鬼上山?” 
                看看一向高贵素净的白衣公子,阿大阿二无言,用力摇头。 
                云照影冷酷一笑。


                IP属地:湖北15楼2007-04-08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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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我陪着你,我倒想知道,山庄的人会给你什么待遇。 
                  如有不公,我会代你讨回来的。 
                  —————————————— 
                  日正当中,花开得艳。碧绿宫装的女子坐在走廓下修剪着花木,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是一丝不苛,端坐时挺直了腰肢,一举一动皆符合礼数,完美地教人挑不出斑瑕来。 
                  “二夫人二夫人,五少爷回来了。” 
                  “哼!”女子完美的图画中终于出现斑瑕,咔嚓一声,剪断了根初生的蓓蕾。她脸色一沉,立起身。靠近看来,她眉端眼角已有些胭脂遮不住的岁月细纹。“回来便回来,有什么好吃惊的,难道还要本夫人去迎接他不成?” 
                  “不是的。”小丫鬟喘了口气。“少爷喝醉了,被三个人带回来……” 
                  “喝醉?!”二夫人的声音尖锐。“他何不喝死算了?丢人丢成这样,你成心说来气本夫人么?” 
                  “不是的,是外面闹起来了。”小丫鬟终于一次性说到重点,止住夫人怒冲冲的斥责声。 
                  “谁敢在垂虹山庄闹事?” 
                  “是带回五少爷的那三个人,他们进来时正好遇到三公子与大小姐……” 
                  知道自己儿女与那孽种遇上会发生什么事,二夫人满意地点头。“哼,他们来者是客还敢嚣张,活该被教训。” 
                  与二夫人对自己子女信心十足的表现不同,小丫鬟小心瞄了夫人一眼,战战兢兢道:“三公子与大小姐先跟那三人吵,然后有人认出,背着五少爷的那两人,是血影双煞……” 
                  “什么?!”夫人花容失色。 
                  “然后,三公子与大小姐被那个穿白衣的人封了奇经八脉。”小丫鬟说得有些迷惑,不知道这血影双煞是什么人,为什么大家就打起来。 
                  “什么?!”夫人花容扭曲。“报告庄主了没有?” 
                  “还没,庄主那里有贵客。” 
                  想到贵客身份,夫人脸色更加扭曲,不甘地将手中绣帕绞了好几圈。“镜子拿来。” 
                  小丫鬟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镜。夫人照了照,确定自己的鬓发一丝不发,脸上妆容完美无暇后,指令小丫鬟。“多找些门客稳住前面,别让大夫人知道此事,我去找庄主。” 

                  “夫君。”在门外理了理衣裾,急急踏入聚英厅,黛眉有些不安地颦着。“鸿儿回来了。” 
                  寒庄主没想到自己二夫人会在此时出现,拂着长须,警告性地瞪她一眼,呵呵笑道:“回来就好,你先带他去歇息吧,没看我正和萧先生在谈话。” 
                  “可是……”二夫人欲说不说,十分委屈。“妾身只是担心鸿儿误交了匪类。夫君宠他天之骄子,这孩子一向也表现得优良。只是近来,不但流连酒乡,还结识了……” 
                  寒庄主瞪着委屈的二夫人,一旁萧先生已沉声问:“结识了何人?” 
                  二夫人看了寒庄主一眼,怯怯低头,眼角有晶莹的水光。“都是妾身管教不严,他不知何时结识了血影双煞,大约酒喝多了,又被匪类挑拔……现在正在前庄闹。” 
                  寒庄主一听脸色大变,侧耳倾听,果然前庄比平日喧哗多了,只是隔得远,先前不注意没听到。他这一怒非同小可,手下握的桧木扶手已碎成木屑。“这个孽子,这个孽子……”怒极之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喘气。 
                  夫人无限委屈又道:“婷儿与昱儿为了阻止他们,也被打伤了。夫君,他们的伤是小事,但鸿儿此刻醉酒连手足之情都不顾,妾身怕他少年得志,误入了岐途……” 
                  萧先生闻言也是脸色一沉,拱手道:“寒庄主,婚嫁之事,在下看,还是先停一下吧。郡主这个决定下得太快,此时又突然离去,其中或有什么变数……”顿了顿,又道:“庄主也该好好教导一下孩子吧,成为郡马,便不再全是江湖人的身份,如果寒少侠在京中也是如此那便……在下先告辞。” 
                  见萧先生含怫离去,寒庄主气得脸都青了,见一旁还在啜泣的二夫人,怒道:“头发长见识短,这门亲事黄了,你就这么高兴?” 
                  二夫人抬头,早就没泪水了。她昂着头。“是又如何。我这一辈子都在那贱人的阴影下,我才不要昱儿他们也走上相同的路。” 
                  “你……哼!”愤怒甩袖,寒庄主向前院掠去。 
                  —————————— 
                  看着阿二一手一个,象丢皮球一样轻松地将山庄护卫随手扔开,一脸压抑过久的嗜血饥渴。


                  IP属地:湖北16楼2007-04-08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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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倒在寒的怀里,云心跳加速,乱成一团,而被寒这般一叫,乱麻立时变成死结,宣告不解。“寒惊鸿……放开我。” 
                    本应中气十足的冷喝声,却因主人的心情而添上不确定的脆弱及温和。寒惊鸿睁开迷惘的眼,跟近在咫尺的云照影大眼瞪小眼半天。“原来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云没好气地反问。 
                    “没……你趴在我身上干嘛?难不成你有那个的癖好?”寒惊鸿玩笑的一语正中红心,云照影不由烦燥起来。 
                    “寒少侠,你看清楚,是谁抓着谁的手,谁有那癖好?”冷冷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起来,让寒惊鸿的魔爪以证据呈现在当事人眼前。“还不放手。” 
                    这次绝对中气十足冷入骨髓,寒惊鸿吓得好象手上捏了个马蜂窝似的急急甩开。正要坐起,头一晃,顿时七八十把刀子在脑袋里乱搅乱戳,痛得抱头呻吟了声。 
                    “活该。”说是说着,起身从桌上的草铺里取出阿大早熬好的解酒药,一摸碗缘有些凉了,又用内力催热。“你……”想问他为何要去喝闷酒,话到嘴边,不确定往日的自己是不是会问这事。他此时心中纷乱,在想出个头绪前不想让寒发现自己对他已有不同。因此问了一句,又闭嘴。 
                    “我怎么?想问我为何喝闷酒吧?”喝完药的人笑嘻嘻道:“当然是想你了。” 
                    云照影瞪了他半天。“有些话不要胡说。” 
                    “难道你不想我了?”寒惊鸿连天叫屈。 
                    云照影转开目光。“回答的代价……”不一定是你我付得起的。 
                    “回答需要什么代价。”寒惊鸿撇了下唇,突然想起。“你别转移话题,你这次可是一去三个月才来。” 
                    云照影哼了声。“我们是约在荡雪小筑见面的,你不也一住三月没过去。” 
                    这话显然戳到寒惊鸿的痛处,寒直直看着头上的锦帐,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云照影也不会说话的,两人就这么沉默下去。 
                    半晌,寒惊鸿突然开口。“云,你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 
                    醒酒药似乎被阿大加了安神入眠的药物,寒的声音有点模糊。他不等云回答,便道:“我想要得到的,好象很多,又好象……一个也没有。” 
                    而我想得到的……云没说话,静静听寒低声念道: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寒,你此时在为谁憔悴? 
                    ———————————————————— 
                    寒惊鸿正式醒来,是第二天的事了。阿大的解酒药虽然又苦又怪异,但效果确实不错。所以,当寒惊鸿神智清醒地听说完云照影来山庄后发生的事,想装醉都不可得。 
                    不过对于他中间曾醒来喝药一事,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说过的话更加记不得。云想问他念那首词何为,但他既记不得,只有作罢。 
                    推却寒庄主的盛意款待与挽留,阔别江湖三月的惊鸿照影终于在五月梅雨之初,再度踏入江湖。 

                    良马既闲,丽服有晖,左揽繁弱,右接忘归。 
                    风驰电逝,蹑景追飞。凌厉中原,顾盼生姿。 

                    传说再次展开。 
                     
                     
                    第五回 

                    “哪哪,听说惊鸿照影又出现了?” 

                    “是啊,三个月了,两人一点音讯都没有,大家都以为他们被碧血宫的抓走了——听说他们上次将宫里镇宫的飞天蜈蚣砍成十八截烤了吃,还挖走两粒能避百毒的天蜈蛛。碧血宫主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向天起誓一定要报复……” 

                    “飞天蜈蚣都千万年的老肉了,能吃的吗?不要胡说了。我倒是有听说,云照影被抓去苗疆当驸马,寒惊鸿为了救好友,也追过去了——你们别忘了,当年月雅公主为了云照影还大闹中原过。五年不见,当年的小公主应该出落得更加标致了……” 

                    随着惊鸿照影的出现,沉寂了三个月的茶坊酒肆再度热闹起来。已经讲够东家长西家短的闲客们为了话题的重新降临而兴奋不已。而在两人身上下了赌注的,更加关心两人接下来的胜负走向。 

                    从二人路遇血魔印传人太史子吟,大打一场,到两人又成功地破坏了栖凤山庄的山门,话题转着转着,一致转到——“他们现在在哪里?” 

                    ———————————————— 
                    


                    IP属地:湖北19楼2007-04-08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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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竹翠罗寒,迟日江山暮,幽径无人独自芳,此恨凭谁诉。 

                      似共梅花语,尚有寻芳侣,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花厅里不知何处传来歌姬隐隐的歌声,云照影偏了下头,看到寒惊鸿眸子中似也闪过一丝异芒,听得竟有些痴了。旁边的人并没发觉他的异样,照样说得开心,他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然后目光与自己对上。 

                      双方目光一错,这次先避开的却是寒惊鸿。云照影心下又是一阵气苦,不知自己为何天天跟在寒身边,看着他的左拥右抱风流得意。难道看得多了就会面对现实摆脱自己无益的妄念么?! 

                      可是更多的只是知道自己陷得有多深,心下有多丑陋——他是恨不得将那些与寒欢笑的人全部踢出门外,将那些傍在寒身上的歌女扒拉下来,让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与寒。你们又不认识真正的寒,凭什么站在他身边与他谈笑相欢!! 

                      抿紧了唇,再次看向寒惊鸿,呼朋引伴,分曹射覆,他脸上笑容更明亮了。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他身上。因为他是最好的,最耀眼的。 

                      可是在那明亮耀眼下,却是沉重地搅也搅不散的阴郁黑暗,与寒惊鸿往日每一个耀眼的笑容不一样,不是别无所求的洒脱,而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目标而放弃了一切的空洞。 

                      云叹气的同时,悲凉而微微不忍的目光被寒惊鸿见到了。寒惊鸿眨了下眼,突然大笑起来。“云~我们也好久没比拼过,今日机会难得,这么多好友在场,不如我们来比拼一场吧。” 

                      周围的人都欢呼起了,他们自然有听说过惊鸿照影比拼不休胜负难分的事,纷纷凑热闹。在旁吱呼个不停。 

                      云照影傲慢地站起身,给寒惊鸿冰冷的一瞥,整了整衣袖。“我从不跟醉鬼比拼。”说完转身不想再待下去。 

                      “耶,小贼休走~”寒惊鸿笑叱了声,追了上来。却不知是喝过头还是被谁绊到了,脚下竟一个跄踉,快追近时,猛然向云照影摔了过去。 

                      云照影听得身后风声有异,转回身,不料正迎上寒惊鸿摔过来的身形。这一下出其不意,反应都慢了点,情急之下只能略转方向免得直接摔到地面,被寒撞到时,两人倒退几步,斜摔在太师椅上。 

                      云照影在下方,倒下时被坚硬的扶手撞到背,痛得脸色一白,托着寒的手也失了准头。寒惊鸿整个人都压在云身上,背后撞到的地方再次撞上扶手,云低吟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 



                      众人没想到以惊鸿照影之能,居然也会变成这样一出闹剧,忙围过来要扶两人。还没靠近,云照影一脚踢开寒惊鸿,秀丽的脸一片铁青。“好,寒惊鸿,你要比划是不是?拿命来!” 

                      灭日三大式之一的云涛灭日猛然迸发,一掌之威可以翻卷云涛。拂出的掌气一分为三,再分为九,层叠破空,乍看是八虚一实。但与任何一掌迎上,都会让其他八掌虚招的实力合为一体。云照影以掌闻名,九掌合力,威力更是惊人。寒惊鸿识得厉害也吃过苦头,不敢硬撼,身形急急往梁上一窜。围过来的那群人正好卷入云的掌气范围,但觉一股大力击来,如惊涛拍岸连绵不绝,每拍一次威力便强上一次。他们功力哪比得上寒,被云这含忿出手,宛如惊涛骇浪里的一艘小船,从西滚到东,再从南滚到北。 

                      一室的惨叫兼桌椅摧毁都止不住云照影的脚步,当寒惊鸿纵身上横梁时,他也追了上去。众人疼痛之余,哪有心力阻止,听得梁上一连串激烈的拳脚碰撞之声。知机得早的,想起关于惊鸿照影传说里的某些事迹,忙忍痛向外爬去。 

                      ‘轰隆——’几声巨响,横梁宣告断裂。整座楼房都在慢慢往下倒。 

                      尚在屋里的人哭爹叫娘乱成一片,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个个爬着滚着往外冲去,宛如末日,就怕慢了一步被活埋。到得众人都冲出了门外,有心情看还有谁没冲出来时,就见快倒的楼房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楞是不倒。 

                      从逃得一命的惊乍中醒悟过来,惊鸿照影早已不见,老板娘铁青着脸瞪着他们。百般解释无果,答应赔偿后,一行人都将惊鸿照影恨得牙痒痒的。 

                      惊鸿照影的追债名单上,又多了一批人。 
                      


                      IP属地:湖北21楼2007-04-08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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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了百度了````
                        H这段贴不了```


                        IP属地:湖北23楼2007-04-08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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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等待打破,寒惊鸿终于开口了。“云……”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平静无波,被子下的手捏紧了被子。 

                          寒惊鸿转过身,看着他被汗水浸湿,贴在颊畔的黑发,还有蒙蒙胧胧,未从情欲中回过神来的湿润黑眸,屏息靠近。 

                          云照影根本没有看他,但原本只是红晕未散的脸上,绯意渐艳。随着自己越靠越近,犹带水意的长睫轻颤起来,终于忍受不了自己露骨的目光,回头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关系都这样了,还这么凶。”寒咋舌,在云彻底恼羞成怒之前,笑语道:“在重九大会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先去南疆探个究竟?” 








                          第六回 

                          离开了青楼楚馆,离开了名娃娇姬,惊鸿照影终于真正地重新踏入了江湖。 

                          前往南疆的路上,依然是你争我夺,争强赌胜,互不相让,但却少了先前的火药味及意气之争,多了份殷勤呵护,浓情蜜意。登山临水,寻幽访胜,这次留下的却是两人的俪影双双。 



                          五月,正是瘴气最重的时候。苗族起源于“九黎”部落,后迁徙至长江中下游,形成三苗部落。苗疆一带因地形气候缘故,房屋多为木结构的吊脚楼,一般分为两层,上层住人,下层圈养牲畜或堆放杂物。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下南疆,多年前,尚自互赌胜负的时候,为了苗王的千叶回天果,两人便曾数度潜入苗王城大打出手。连拼七次不分胜负后,千叶回天果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苗王作为贡品送上朝廷,这才换来王城平静。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尚不仅如此。当日云还因为救了误闯战场的月雅小公主而惹来桃花劫。连番嘻闹一般的你追我赶,月雅原先只是不服云一见她就头大的神情,故意缠着他。后来月雅遇上五毒教,危急时,白衣飘飘,风姿若仙,揽住少女时那一声冷冷的‘谁敢伤她’,足以令天下女子动心。月雅由原先的嘻闹纠缠转为真正倾心。 

                          可惜最后结果却是流水无情辜负了芳心。 

                          旧地重来,回省往事,两人不胜唏嘘。回想起昔时年少气胜,一个冷一个热,却是一般的趾高气扬争执无休,不由莞尔。 

                          “云啊,再往前走三里,就是我们第一次遇到月雅的桃花林吧。”寒惊鸿突然开口相戏。“要去旧地重游么?” 

                          云照影默然不语,半晌只道:“被纠心盎整掉半条命的人又不是你。” 

                          “把你带出苗疆的可是我啊!你以为你很轻么?我快马加鞭将你扔回荡雪小筑,再为你找亲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耶。”寒惊鸿清算旧帐。 

                          提起此事,云眼神一暖,若有所指地看着寒。“还真辛苦你了。不过大丈夫施恩不望报……” 

                          “我只听说点水之恩涌泉以报。”笑嘻嘻打断云的话,寒用事实证明他绝对不是施恩不望报的人。“我是小人哦!” 

                          “小人……那你要什么报答?”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云平板板地问道:“寒大侠救命之恩,云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啧,也可以啊。”抚着下巴打量对方,寒惊鸿笑嘻嘻地说:“虽然你身材平板了点,脸色冷了点,脾气坏了点,即不多情也不温婉,更不会下厨为我煮羹汤……”他一边说一边闪避云照影恼羞成怒的‘云烟茫茫’,“不过看在你是美人的份上,我还是会收下你的……” 

                          “到阎罗殿去收吧!”四道无形箭气以缰绳为弦射出,劲风凌厉。寒惨叫了声‘谋杀……’,谋杀什么含糊说出,整个人随着箭气从马上倒了下来,挂在马腹上,只剩一只脚勾着蹬,向云扮个鬼脸。 

                          两人一路追赶,不知不觉偏离了方向,桃花林也远远堕在了身后。 

                          ———————————————— 

                          龙头蚱蜢吴儿竞,笋柱秋千游女并。 

                          芳洲拾翠暮忘归,秀野踏青来不定。 



                          过了桃花林后三天,两人来到平寨,见村寨集市热闹,人人争往江边涌去,江上隐约可闻擂鼓礼炮疯狂作响,人群的呼喝加油之声更是惊天动地。街上时有少年男女抱着芦笙吹奏起舞,舞姿欢乐,笑容纯朴,将喜庆的气氛簇拥上了顶点。 

                          “今天似乎是五月廿六吧。”寒惊鸿一拍掌,“正好是龙舟节啊。”(注) 
                          


                          IP属地:湖北24楼2007-04-08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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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照影慢了一步才想起,他素来便不爱凑这种热闹,见寒惊鸿伸长脖子往江边望,大有去瞧上一番的意思,忙道:“要去自个去。” 

                            “难得来苗疆,不看太可惜了。云啊,别这么忍心,让我一人孤鸿单飞。”寒惊鸿边说边拖起他的手,却被他巧妙一转,如游鱼般滑了出来。 

                            “两个选择:自己去,或者都不去。”云为了自由,板起脸。 

                            寒思考片刻,想想带着块冰山去冷冻大家的热情似乎也不是好事,便耸耸肩。“那我去看会儿,你在这里转转好了。” 

                            见云点了下头,这才放手,将缰绳交给云,跳下马脚步轻快地往江边走去。 

                            云摇了摇头,不知道那边赛龙舟有什么好看,想来只要有热闹的地方寒都喜欢去凑上一脚。 

                            他也下了马,牵着两匹马边走边随便看着两边摊子,准备到长街的另一头等寒回来。不料走到一半,目光却被摊上一物吸引了。 

                            苗族饰物素来以式样繁多,色彩艳丽而著称,在一片浓艳华彩中,那方素白就分外引人注目了。那是块小儿巴掌大的玉石,远远看着,玉质并没多好,只是形状很巧地呈云朵状,上面缪缪数笔,勾勒出两只飞鸟。由于隔得远了,云并没有看清楚那上面画的是什么鸟,只觉得那块玉石虽非佳玉,给人的感觉却很好。而且云状的玉,还有上面画的鸟……想到这,脸上不由微微一红,暗下唾弃自己不纯心思。 

                            他停下脚步又瞧了一眼,迟疑着要不要过去将玉石买下来。但他一身中原打扮,容貌又秀丽,早引了许多路人对他指指点点。被这么多人当罕物看着,总是不愉快。云皱了皱眉毛,当下牵着马,快步离开市集。 

                            在寨尾一株树下静候着,没过会儿,寒惊鸿就回来了,一脸眉飞色舞,笑嘻嘻道:“云啊,你没去看,实在很可惜……” 

                            寒惊鸿描绘着江边的热闹活色生香,云看似一脸淡漠地听着,却很专注。他不喜欢热闹,但喜欢看寒说话时的神色,琥珀色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芒,薄唇张合间,洁白整齐的牙齿几乎淘气地向他炫耀着。 



                            日色渐偏,两人渐渐远离了村寨。寒惊鸿突然勒马,向云比了个手势。“听到了么?” 

                            “东南方,三里外。”云照影同时驻马。 

                            “要去看么?”反正没目标。 

                            点点头。“可以。” 

                            两人掉转马头往东南方向,行不到三里,打斗之声更大。透过林木,已可见二批人正厮杀地难解难分。 

                            说是两批人,其实被围攻的也只剩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了。他的周围堆满尸体,身上多处负伤,血迹斑斑。不及止血的地方鲜血不断淌下,但他却全不顾惜自己,势若疯虎,用的全是以命博命之招。 

                            围攻他的人虽然多,一时也是无可奈何,正用车轮战慢慢消耗少年的体力。 

                            强行插手别人的恩怨,一向是江湖大忌。虽然这大忌对惊鸿照影而言,素来是不存在的,但不知双方人马为何厮杀,胡乱插手也不是两人的风格。 

                            两人隐身密林,静看片刻,云照影的手微微一动。 

                            ‘咄——’一声,一粒小石子飞向围攻之首那人背后灵台穴。为首那人功力不弱,听得背后风声,急急避开,小石子落空,飞了出去。 

                            他只道已避过了,不料那落空的石子居然射在一旁大石头上,又反射回来。幸亏他听得风声不对,身形早动,再次避开。 

                            云照影既然出手,寒惊鸿自然也跟着出手。为首那人可以避开云照影的石子,却再也避不开寒与云同时发出,无声无息,此时才飞到的另一颗石子。臂间曲池一麻,手中长鞭不由自主地掉落地面,心下又惊又怒,收住攻势,大喝道:“哪个兔嵬子在暗箭伤人,快给大爷滚出来。” 

                            话未落,又是二枚不知自何处发来的小石子,一上一下,甚有默契。这次风声更急,首领连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发作,就一手掩脸,一手扶膝,单膝跪倒在地上。 

                            鲜血自指缝间流出,他吐出一个大门牙。 

                            连对方的身影都没看出来却已吃了亏,首领心知真将人逼出来,自己一定讨不了好。咬咬牙,放下狠话。“在下不知朋友是哪路人马,不过,要与本门作对,就要做好万盎附骨的准备。今日之事,不到黄泉,誓不罢休!”


                            IP属地:湖北25楼2007-04-08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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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又看向那被围攻的少年。“大家都收手。罗成默,今天有人救你,算你好运,我们走!” 

                              少年原本便负伤甚重,见敌人已退,再也支持不住,长剑倾倒拄地,强撑住摇晃不止的身形。 

                              过了会儿,他抬头,目光笔直地射向林子一角,正是惊鸿照影所在之地,似是早已发觉两人所在之地。 

                              隔着幽暗的林子,三人目光对上。少年略点了下头,并没开口表达感谢救命之意,吃力地转身离去。 



                              看出这少年身后定有极大的故事,林中两人对看一眼,寒惊鸿继续摸摸下巴。“本门?” 

                              “血欲门。”云照影冷冷回话。 

                              “有可能。”微微一笑。“你要选哪边?” 

                              “少年。” 

                              “那我只有去跟那批饭桶了。”寒叹了口气。“不管有没收获,晚上在叫化窝见,不见不散。” 

                              “好!”云回答得干脆,走得更干脆,身形一下便消失在寒面前,只余交待。“尸体留给你收。” 

                              “喂喂!!”叫了几声,唤不回已经走远的人。慢了一步的寒惊鸿脸色扭曲。“轻功不是给你这样用的吧——这又关我什么事啊!” 

                              他心下早有计较,不怕那群血欲门的人脱离自己掌握。嘴上嘀咕不停,还是认命地去找人收殓。 

                              “云到底还是心太软……” 

                              ———————————————————— 

                              哪里有人烟哪里就会有乞丐,哪里有乞丐,哪里也就会有丐帮。 

                              吃着叫化鸡,炸蚕蛹,烤蛇串,寒惊鸿很有义气地拍着身边丐帮南疆分舵的坛主蛇丐樊庆,“樊老兄,好久不见,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来来来,再来一杯。” 

                              你当然高兴!老叫化的脸垮了下来。今天喝茶杯子突然摔碎,就知道有恶噩会上门,谁知是这天降瘟星。 

                              “咦,樊老哥,见到我你不高兴啊?”寒惊鸿酒喝得快,转眼一坛子就见底了。 

                              “哪敢!”蛇丐从牙缝里挤出微笑来。老叫化只是一个六袋长老,哪敢跟你这个帮主的结拜兄弟计较。不过重点是。“今日寒少侠是一个人来还是……” 

                              “哦,云去跟踪一个人了,大概会晚点才来,不用心急,你早晚会见到他的。”若无其事地打破老人家的妄想,不理身边一副天塌下来脸垮下来的樊长老。“小吴子,酒再来一坛。” 

                              面人欢笑背人愁!樊长老深刻明白了名妓们的心声。他倒不是不欢迎这对名满江湖的少年侠客,但……他的乞丐窝再也经不起这两人的折腾了。月雅小公主逼婚事小,两人三天两头比划打破屋子事小,动不动引一堆敌人杀上乞丐窝事小,被敌人天天在饮水里下盎下毒事小,放火烧屋事小,最悲惨的却是还得帮他们两人偷抢灵药、提供情报、放火烧屋、散布谣言……一言以蔽之就是——坏事作绝! 

                              他们丐帮堂堂正正的名声,在认识这两只瘟神后,已一去不返了。多少次与帮主抱怨而不可得。帮主一句武林中未见如此侠肝义胆之人就推回他的报告——他奶奶的史帮主,你有胆在说这话时不要回避老子的眼睛,你有胆在听说你这两个结拜兄弟已靠近你三里时,你不准备翘路,老子我就服了你! 

                              “樊老兄,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突然凑到眼前的脸,让以老奸著称的樊长老也不由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在想寒少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需要老叫化赴汤蹈火啊。” 

                              赴汤蹈火,真是形象到不能再形象的形容词了。老叫化腹诽于心,脸上的皱纹笑成菊花。 

                              “为了武林大义,樊老兄一向在所不辞,小弟十分感动。” 

                              我很想辞啊!老叫化心中大叫。 

                              “其实这次也没什么事。你知道点苍重九将开惩恶大会。针对的就是血欲门及阴月教、断情门。我让阿大阿二去打听阴月教及断情门,跟云来苗疆就是想踩踩血欲门的底。” 

                              寒惊鸿脸上的花笑得一点也不逊于老叫化,老叫化的脸再次垮下来——这还不叫大?!在南疆谁不是对血欲门避而远之,只有你们会自己送上门来。 

                              “樊老兄,有什么情报提点小弟一二呢?”寒惊鸿笑得明亮耀眼,老叫化被刺得差点流下泪来。 

                              “血欲门我们也一直在关注着。但他们形踪隐密,每次都象猴子突然从石缝蹦出来一样,所以之前能查到的消息不太多。从五毒教消失后,他们才算正式出现在武林……” 
                              


                              IP属地:湖北26楼2007-04-08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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