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之礼
传说，上古祭月，一舞终了，祭司代神灵致谢，吻过舞者的额角，亦有赐福之意。或有男子轻吻挚爱之人，求月神庇佑相伴不离。
看书看得累了的时候，紫胤的手往边上摸了摸。指尖触到青瓷杯的温热，满溢着袅袅茶香，他想起刚才红玉还坐在旁边看书。抬头看窗外，屋外月光皎皎，漆黑的天空与满地的白雪间，只有一树迷谷和那袭艳艳裙钗。
那大陆南面招摇山上的迷谷树在冰天雪地的昆仑由仙气护着，漆黑如墨的枝干上也抽枝发芽，开出了朵朵银白色的小花，在夜色中发出荧荧的光来。
树下一人独舞，轻盈旋转，明快婀娜。落足时在雪地中留下点点痕迹，又似水涟漪。广袖长裙如雾般晕了开去，连垂于身后的乌发也仿佛是那舞的一部分。舞间仿佛有清铃摇曳，间或闻喃喃如诉之歌。歌词似乎颇为古老，似又带着某地方言，紫胤不曾听过，却觉悦耳。一舞罢，舞者深深下腰，裙钗并着长发，迤逦一地。
红玉听到门扉轻微的响动，回过头来。紫胤淡淡凝望着她，缓缓向她走去。
“猜……这是什么舞？”
还不等紫胤问她，她先开了口。
“不知。我于这些，一窍不通。”紫胤摇头垂首，倒像是诚恳的学生，“是什么？”
红玉举袖，掩口而笑：“祭月的舞罢了。”
紫胤看了眼明月，又问：“怎地今日好兴致？”
月下见她，真如玉砌。他忽觉出她的美来，遥想从前初见，心里便也是那样想的，世上有多少女子配得起这红衣、这容华？
“若我说，今日……是我的祭日呢？”
他未想到这个答案，愣了一愣，月色忽然冷下来，袖中的手不觉虚虚握了个拳。
“抱歉。”紫胤道。
红玉眨了眼，笑起来：“说笑，莫当真。今日正是从前祭月的日子罢了。”
他觉她不像是玩笑，她却如此说了，令他一时辩不得真假，亦不知再如何开口。再是玩笑，她许是终归想着，自己是个……已死之人。
“……倒听说，古早的祭月之日，习俗各有不同。你们那里，又是什么样的？”他生硬地扯开话去，却见红玉这回倒是愣了一愣。
一愣之后，她笑问道：“若是听了，你可会按着那习俗给个赏？总归这舞已经被你看去了。”
“什么？”
却见红玉足尖轻点，腾身坐在迷谷的树枝上。枝桠微微一颤，落下几朵小花。紫胤起先只站去树下，离得她稍许近些，却见她出神地看着月色，月光下的脸安宁美好，他觉她许是看了千年前那轮月，而不是眼前这轮了。他袖中的手暗暗捏了个诀，虚虚立在她身旁的枝桠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树上明月，别有一番风景。
“月神之于女子，许的是美貌与品性；之于家人，许的是团圆；不过也有做姻缘之神的，许的是一世好合。”红玉道。
你许的是哪样？紫胤心中暗想，却只是将她瞧着。
“从前祭月的夜里，村里的女孩子会聚在一起跳舞。年纪相当的男孩子如果有中意的，等一舞跳罢，就会……找那个女孩子玩。”
“也有胆子大的女孩子，专门跳一支舞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看，跳的时候便眼里只有他。男孩子若也喜欢，便去牵她的手，亲口说出来。”她仰头去看紫胤，在他的眸中见到了自己。
“若不喜欢呢？”他问。
红玉笑：“不喜欢也不急着在那天说的，多少会回个礼，以示感激。多少女孩儿准备了几个月呢。”
“若……不知道呢？”
红玉被他问呆了，一时无话，半晌扬眉道：“我们那时候，做人也还没有这许多条条框框的。喜欢便喜欢，说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那只怕是把自己憋坏了去。”
紫胤眼中似有一点笑意：“是吗。”
过了一会，紫胤又问：“你算是胆子大的？”
红玉未答。
紫胤缓缓坐了下来，红玉瞧着他，他瞧着月亮，不知是在想什么。良久又突然问她：“你刚才是要我做什么？我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习俗来。”
“你看了那舞，我便要个回礼罢了。”红玉说，嘴角微微挑了抹笑，“哪怕你抛一个铜子儿呢。”
待紫胤回过头来再去瞧她，红玉觉得自个儿脖子都扭得酸了，朝他笑了笑，问：“想好给什么了？”
她觉得臂弯一紧，半个身子已经靠在树干上，她吃惊地将紫胤望着，见他一脸肃容地靠近来，冰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再不知要如何动作，便是紫胤松了手，仍僵直地靠在那里。
紫胤似乎淡然坐回去，望着那轮明月：“我看……从前那些书上记载的礼数大多是如此，你们那里也一样吧。”
是敬慕，或是宽慰？红玉想不明白。抑或，只是个借口罢了。
“……”
一阵微风吹来，像是将紫胤吹走了似的，转眼间，他人已在树下，袖边还带着几片拂落的花瓣。
“只此一次，”他道，“下不为例。”
也不知他说的是哪桩。
END
我喜欢这风格
不过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