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望断
Chapter1 迷惘旅行者
夜幕像黑色油漆一样从天幕上流下来,形成了一个漆黑的空壳;城市的霓虹灯让人眩晕,随便转一圈眼前就全是光怪陆离的彩色线条,好像人陷进了狂乱活动着的梦魇里,伴随眩晕的是深深下坠的感觉。下坠,但是永远沉不进谷底,明知这种永不触底的下坠不会给人带来伤害,却只是彷徨地害怕。
流光的中心离这里还有两个街区,李北泓卑微地站在马路这头等着红绿灯,看着夹杂着几辆开着远光灯的车子的车流缓行而过,虹光从这些车顶上流过。像庄严的仪式一样,它们排成列排成行通过,李北泓看着这些仪式中的行军者,他们眼睛里面渗透出迷惘,在他们自以为能看穿世界的眼神里面,世界在他们眼中变形的映像让他们为之疯狂。
站在深秋的夜里面,李北泓觉得世界出乎意料的空旷——每当站在风不停呼啸的地方他就有这种感觉——空旷得让人失去了在繁华都市里应有的安全感。
绿灯亮起,他随着人群走过十字路口的一边,人群的眼中透出的满是疲惫,向众人亮出他们的底牌,他们曾经触及到过得黑色底线和灯红酒绿。
李北泓紧了紧穿在身上的黑色皮衣,寒气无可遏制地从外向里渗透进来。李北泓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个异类,有无数人对他的黑色皮靴和迷彩背包起无聊的兴趣。他们猜疑他到底是谁,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他们的好奇心转瞬即逝。李北泓知道自己离城市中心越来越近,就像靠近一个漩涡的中心,越向里走去,就越接近迷惘的心脏,他已经可以听见这颗心脏搏动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十字街头,李北泓在路灯杆边靠着,点着一根烟,眯起眼睛看着这座海市蜃楼一样的城市。几年以前,李北泓也有过共同浴血的兄弟,他们点燃火焰,让火焰把迷惘燃烧殆尽,整顿着这座黑暗的城市,期待有朝一日它重新成为一座光明之城;但是他们被黑暗吃尽了,被卷进了漩涡深处。现在,李北泓是迷惘脚下唯一幸存的“辉者”。
“辉者”,李北泓曾为这个称号而兴奋过,他们守护着这里的人们,采撷人们的迷惘然后销毁,他们自认为做的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情——让人们充满热情和希望地活下去,让人们免于成为迷惘的猎物而空洞的活着;然后,事情在某一天变得不一样了,慢慢地变得不对劲了,李北泓到最后才察觉到,但无可挽回了。
这座城市里的迷惘充斥着空气里每一个角落,在李北泓眼里,黑色的慢雾已经覆盖了整个城市,他觉得要窒息。李北泓一个人面对越积越多的迷惘,不论是捕获,还是燃烧,都不能降低它一点点的浓度。李北泓把银色zippo打火机点燃又关上再点燃,透过火光看着这座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的迷惘之城。
是时候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