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20120628 KhunA】船撞桥头自然沉（改文）

Part 22
　　林允儿以为自己看错眼，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石凳上坐着的人确实不在了。起先林允儿感到有那么一点失落，然很快想起尼坤惯用的伎俩，她便站在原地。她知道尼坤肯定会像小时候那样，蹑手蹑脚地出现在她身后，猛地横出双手捂住她的眼睛，故意夸张的粗声粗气地问她：“我——是——谁——啊？”
　　而她总是笑着掰掉他的手，并捉住他的手向两侧推开，转过身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架势指着他说：“尼坤，又玩那么无聊的把戏啊？”
　　尼坤也不生气，弯着眼睛笑，然后拖着她到石桌上一块儿写作业。
　　记忆里那个长不大的小少年没过多久，个子就蹿得老高，看上去很成熟很像大孩子，可时常黏在她身旁，无论做什么事都巴不得拉上她。她就一直任劳任怨地陪着他，当他的铁哥们，当他的好保姆，当他的挡箭牌。
　　这十八年来，从六岁搬进这个院子里，到二十四岁和他一同在洛城为生活忙碌打拼。尼坤总是无时不刻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不管是在她最快乐无忧的那一年，还是最痛苦低迷的那段时日，他都会及时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似乎桑禾曾经打趣过他们俩，八卦地问她：“如果没有沈然，如果尼坤不是gay，你们两个会不会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啊？”林允儿当时白了她一眼，正想反驳，桑禾一下子就堵住她的口，“你们看起来就像老夫老妻啊……”
　　后来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大清了。“朋友妻不可欺”这一道理林允儿还是深知深记着的，再说……那家伙假若不是gay，依着他那爱折腾的性子，那绝对会发展成花花公子吧……
　　反正他不是同性恋，就是发电厂，而她充其量就是那个悲摧的跑龙套……
　　“喂。”尼坤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委实吓到她了。
　　林允儿回过身，有点小郁闷地瞅着他，心里正嘀咕着大少爷怎么不故技重施，就被尼坤下一句话震住了。
　　“你刚才站在阳台一脸花痴的，真丢人！”
　　“……=____=”有吗有吗有吗……她只是偶然地回想往事而已啊……
　　尼坤伸出手弹了一下林允儿的额头，撇嘴嫌怨她：“丸子头，对着块空地都能流口水，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_____=”反正没装你也没装不健康的东西就对了。
　　见林允儿一张呆滞不配合的面容，尼坤耸耸肩，抓起她的手往外走。
　　“干嘛？”
　　“吃饭啊，到点吃饭了。”
　　二人走进餐厅，除了尼爸爸有应酬外，大家都围着餐桌坐下。谢嘉楠帮尼妈妈将盛好的饭碗配上勺筷，一一递到每个人手边。尼妈妈坐回位子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高度表扬谢嘉楠，赞不绝口地说：“嘉楠这孩子不错，以后谁嫁给他就算有她福气。”尼妈妈说完，瞄向夹菜的桑禾，热心地拉红线说：“桑禾，你不是单身吗？不如考虑一下嘉楠？”
　　桑禾差点就手一抖把筷子扔了出去。她嘴角扯出尴尬的笑容，赶忙摆手说：“我不急，我不急……”
　　拉线失败的尼妈妈“唉”了一声，摇摇头，说：“你们这群孩子啊，怎么各个都这么拖拖拉拉？允丫头，你什么时候嫁给阿坤啊？”
　　被尼妈妈指名点姓的林允儿立即成为全场的焦点，其余几位知情人士心照不宣地替她捏一把汗。林允儿放下筷子，低下头不敢和尼妈妈对视。她暂时想不到好的借口，额头都渗出冷汗了。
　　她偷偷瞟了一下抹黑她的那个混蛋，不由目瞪口呆。尼坤那个王八蛋居然见死不救，坐在那里挂起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自得其乐地吃饭。
　　林允儿没辙了，这回尼妈妈铁了心要向未来媳妇讨个答案，她不给回应是错，给了回应还是错，真是左右为难。
　　还好谢嘉楠出声成功转移了尼妈妈的注意力：“尼姨逼紧了，林允儿会怕的。还是让他们两个……”谢嘉楠盯着林允儿，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谁也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尼妈妈本就没让林允儿难堪的本意，她“呵呵呵”地笑，安慰林允儿说：“允丫头你别有压力，反正你注定是我们尼家的媳妇，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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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林允儿抬起头看到尼妈妈笃定的笑脸，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跟着她傻笑。
　　然后大家都埋头一声不吭地吃饭。
　　这一顿团聚饭并没有预期中的融洽，尽管后阶段沈然和尼坤竭力耍宝，气氛也不过稍稍回了点温。
　　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打牌，尽兴地玩到两、三点才散场。第二天中午被尼妈妈叫醒，众人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后，桑禾提议回一趟Z中。
　　D中在一个月前被拆了，迁去新城区重建。X小学按照惯例放假以后不对外开门。如此一来，也就只能去Z中了。
　　Z中还是老样子，一排共有七十二级台阶的楼梯斜斜向上，连接了校内和校外。沿着楼梯往上走，慢慢靠近大门口的同时，挂在主教学楼上的大钟也一点一点地露出脸来。上去以后，林允儿发现校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道路两旁的大树光秃秃着枝头，凋落下来的树叶被清洁工扫掉了。走了一段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他们经过了独立出来的高三教学楼。林允儿抬起头看着刷新了一遍的教学楼，油然而生出不少感慨来。
　　当年就在这座新建的教学楼里奋战了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早起晚归，过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
　　比较庆幸的是，在这种枯燥的日子里，还有尼坤的存在。
　　虽然他给自己带来的，更多的是不必要的麻烦……
　　她记忆犹新的就是高三刚开学那阵子，隔壁班有个男生追她追得可勤了，情书鲜花巧克力三个基本点一个都没落下，整整一个月！林允儿都不忍心拒绝他，勉强答应做个朋友。结果也不晓得是哪个大嘴巴乱散播不靠普绯闻，当天中午“林允儿和王七谈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尼坤耳边时，他正在写语文作文，钢笔恰好断水。他看了看手表，丢下笔走去饭堂。跟打饭的阿姨要了一小瓶酸醋后，尼坤找到林允儿，拧开盖子，把瓶子里的醋全倒进林允儿的餐盘里，然后一脸坏笑地站在一旁装无辜。
　　“……你还让不让我吃饭啊？”林允儿特无奈，这家伙又发什么疯？
　　尼坤双手抱胸，下巴扬出一个嚣张的弧度。“叫王七请你吃啊，你们不是在交往么。”
　　林允儿更加苦恼了，“我才没跟他交往，我就答应跟他做朋友而已，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瞎说。”
　　“你确定？”
　　林允儿委屈得很，“拜托，我是受害者好不好！”
　　尼坤一把拽起她，说：“走。”
　　“……去哪啊？”
　　尼坤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带你去吃饭啊，你不是没饭吃么。”
　　“……=_____=凸”到底是谁害她没饭吃的！不过……不吃白不吃，林允儿最后乐颠乐颠地跟尼坤到校外的餐厅点菜吃一顿丰盛大餐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在林允儿感慨的期间，桑禾撇下大家独自登上高三期间常去的天台，沈然则和尼坤溜达到操场和补课的学生踢几个球，只留下谢嘉楠站在她身后。
　　谢嘉楠也仰着脑袋望着这幢不陌生的楼。他的目光在这幢七层高的楼间游走，而后视线偏下，直至一楼的大礼堂。
　　在那一层宽敞的礼堂里，林允儿曾经参加了高三唯一一次娱乐比赛。校学生会想为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物色两名新的主持人，特意举办了一次主持人选拔比赛，要求每个班至少派出一个选手。林允儿她们班没什么人乐意花耗自己有限的私人时间来参与这种与学习无关的活动，作为班上的文娱委员，别人不出力她就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参加选拔那天，她穿了一条长尾拖地的碎花连衣洋群，加上桑禾给她化的淡淡的妆，温婉安静的淑女气质征服了他。
　　谢嘉楠向来不愿当观看比赛的炮灰性质的观众，那次还是被谢沐硬拉去的。他们一进门，灯光刚好打起，黑暗中亮起两束光，罩在林允儿身上。谢嘉楠顺着观众的呼声朝舞台上望去，瞬间呆住了。
　　原来这个跟在尼坤身后跑来跑去的小丫头，也有这样娴雅庄重的一面。
　　林允儿的表演有些生涩，到底还是有些局促，没有彻底放开。她最后没有获得什么名次，在舞台上昙花一现，便匆匆下场了。
　　谢嘉楠见林允儿离开舞台朝外走去，也跟了出去。
　　礼堂外的小树丛旁，月色稀落在一个挺拔的身影上。
　　谢嘉楠登时自觉地停了下来。
　　尼坤早就在外等着林允儿，他看到林允儿从侧门出来，立马上前，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要不要等分数出来再走？”他问她。
　　林允儿犹豫了一会，很是矛盾，既想知道成绩又不想受打击。
　　“那我们走吧。”尼坤催她。
　　林允儿“嗯”了一声，刚迈开步子，麦克风的声音从礼堂飘出来，“下面公布X号选手林允儿的最后得分……”成绩就快报出来的那一刻，尼坤急忙举起手捂住林允儿的耳朵。
　　成绩确实不好，几乎排在倒尾上。
　　谢嘉楠看着尼坤带林允儿离开。林允儿长长的裙裾拖走了凄凄投落的月光，她一走开，谢嘉楠的四周就完全暗了下来。
　　现在尼坤不在她身边，他成为了她的守护者。
　　有些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几乎要跳出嗓，谢嘉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出来时，林允儿忽然侧了身。她惊讶地发觉周围只有自己和谢嘉楠，便叫道：“谢嘉楠！”
　　谢嘉楠愣了一愣，迟了几拍才扭开头。
　　林允儿对上谢嘉楠的眼睛后，也怔住了。
　　他温柔如丝的眼光，她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
　　

　　谢嘉楠听了这话，笑了笑，不做声。
　　林允儿以为他不乐意回答，只得默默替自己找个台阶下，窘迫地说：“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和你竟然也算是青梅竹马……”
　　这种一见面就沉默，交集甚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真的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吗……
　　“见过面，”谢嘉楠微微笑，看着林允儿说，“刚开学的前两个星期里，我们见过面。”
　　“啊……真的吗？”林允儿呆了。
　　谢嘉楠点了点头，说：“你在树下背单词，我在张爷爷的摇椅上背诗。”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耳边顺时响起那一声声朗朗的诵读声。
　　当年那个半躺在摇椅上背古诗词的小男孩，那个她曾经想认识的模糊身影，原来就是他啊！
　　眼前谢嘉楠俊秀入画的面庞，和当时那个看不真切的小男孩的脸，朦朦胧胧地重叠在一起。
　　林允儿望着谢嘉楠微笑的脸，半天才扯出一句：“原来是你啊！”
　　谢嘉楠却能镇定自若地点头。
　　林允儿犹在惊诧中无法自拔，——无论如何，她都不曾想过，谢嘉楠就是那个小男孩，就是那个曾让她特意穿好看的娃娃裙破天荒躲在树下勤奋背单词的小男孩。谢嘉楠看起来好像早就认出她了，可她却迟到了十余年。“我们……我们这对青梅竹马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林允儿想了好一会儿，瞅着谢嘉楠下结论。
　　谢嘉楠也很赞同她的观点，笑着说，“是啊，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忍不住质疑，我和你们真的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么……”
　　林允儿看他说这话时有些落寞，正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尼坤等人回来了。
　　尼坤鬼速窜到林允儿身边，讨宝地说：“允儿，我们仨刚商量了一下，打算到西城园玩玩，你来吗？”
　　林允儿爽快地答应了，随后掉过头问谢嘉楠：“你也来吧？”
　　谢嘉楠怔了一下，开眉展眼地点头答应了。
　　“那我们出……咦，尼坤你等等我啊……”林允儿一回头，尼坤已经携着沈然走远了。她没追上两步，停下来不解地问桑禾，“桑禾，你觉不觉得尼坤这两天有点怪啊？他心情就一直没好转过啊？”
　　桑禾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你这慢拍子的迟钝症得治了吧。”
　　“……=__=”不待你这样回答的……
　　林允儿带着疑惑上车，到了目的地后，还是一知半解。
　　她想找个地方慢慢思考这个耐人寻味的问题，然眼睛一扫过西城园大门口附近的广告牌，两眼一瞪，指着广告牌兴奋地说：“尼坤快看啊，这里有J市的桂花糕卖哇！”
　　尼坤闻声跟上，随意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哼”一声，又折回沈然身边，不理她。
　　林允儿饶头，百思不得其解。尼坤他究竟在别扭什么啊？难道他们之间又要冷战了吗？可是冷战总得有个理由吧……
　　林允儿郁闷，不得不再度望向桑禾求救。桑禾假装没看见，侧过身欣赏周身的景物。
　　西城园是麦城近几年新建的旅游景点。它分为东、西二区。东区是旅游区，园林式的结构，长廊如云卧波，楼阁错落有致，依山傍水，又缀以花木。这一路走来的湖光树影，奇山怪石，秀廊美阁，分外赏心悦目。
　　在东区某个台阁的入口处，立了一块石牌，上面刻了一首小诗，形象而具体地概括了整个西城园：“东西南北桥相望，画桥三百映江城。春城三百七十桥，两岸朱楼夹柳条。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
　　至于西区，则是休闲区，主要是娱乐设施和餐饮中心，半个月前还开放了度假村。
　　西城园尚未开发十余处的景点将在近几年陆续建成。
　　尼坤和沈然不知道在耳语些什么，几分钟后，他回到林允儿身前。“丸子头，我和沈然想去那些未开发的地段，你要不要一起？”
　　还以为他是来回请罪希望得到她原谅的。林允儿泄气地摇头，根本不能指望这孩子的思想觉悟能在短时间内上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你们两个去吧……那些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就忽略我吧……”她可不是冒险主义家，也没有冒险精神。
　　尼坤轻声笑了笑，忽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把她垂下来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挽到耳后，说：“那你和桑禾在休闲区的餐饮中心等我们。”
　　“好……”摸不清尼坤脾气仍处在云里雾里的林允儿呆呆地点头。
　　然后尼坤下一个动作让林允儿彻底疑惑，而且震惊了！他、他、他、他居然当着沈然的面，俯下身，凑到她脸前，在她的右颊上轻轻一啄。
　　片刻后尼坤满意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见林允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后看，视线压根不集中在他身上，不禁跳上去咬了她一口，沉声地问：“你在看什么？”
　　“那个……那个学弟……”林允儿的余光瞥见原本满脸笑意的沈然顷刻间脸色拉黑，赶紧刹住口。
　　刚才就在尼坤亲她的那一秒，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中小学弟的身影。

Part 25
　　桑禾坐在太阳伞下，和沈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她大老远看到尼坤拎着一个装了五、六盒J市桂花糕的袋子，垂头丧气地朝这边走过来。他一手揣兜，一手提袋，神情有些抑郁，兴许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她略微探出头看了一下，果然，尼坤身后没有跟来一个林允儿。
　　桑禾微微牵动嘴角，然后坐正上身，若无其事地继续和沈然聊天。
　　尼坤没多久就回到桌子前，将手上的袋子“啪”一声甩在桌上后，一声不吭地坐在沈然旁边。沈然“咦”了一声，没看到林允儿和谢嘉楠，便问他：“林允儿和嘉楠没跟过来吗？”
　　尼坤的面色本来就不咋地，两撇俊眉似锁非锁的，只要一个不留神说错话，这家伙即时像吃了火药爆躁得很。结果这会沈然踩到地雷了，尼坤“哼”了一声，首先拿他开刀：“不要考验别人的耐性，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学弟！”
　　“……”沈然摸了摸鼻子，别过脸问桑禾，“他这是吃错药了吧？”
　　桑禾见尼坤火光四射的目光噌一声瞄准自己，赶紧申明立场，说：“他说的也没错么……”把一个高三学生逼成那副悲情苦命的样子，本来就不厚道，连她这个压榨员工从来不眨眼的资本家都看不下去了。
　　沈然沉吟，他手背托着下巴，上半身微向一旁倾着，眼睛往下斜落。尼坤见他沉默不语，火气往上蹿了好几丈，又爆出一句：“想想他为你付出多少，再想想你自己这几个月来的逃避，我都替左裕感到愤懑不平。”
　　沈然立刻抬起头，满脸惊慌地看了一看尼坤后，又马上低下头不说话。
　　被晾在一边的桑禾听得直想笑，尼坤听起来字字句句都责备沈然，其实还不是在说自己。尼坤口是心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要是没猜出来那也就枉做他十几年的朋友。不过……她猜对他心思是没用的，林允儿这二愣子没悟出来这才悲剧。
　　尼坤训完沈然后，又开始找桑禾问话：“你当初为什么要把谢嘉楠招进来？”这话说得好像桑禾一早就料到谢嘉楠对林允儿存有异样的感情，直接把她打入叛徒阵营。
　　桑禾扬眉，也学着沈然诈死不说话。
　　“就算要拉拢他进公司，这事也归人事部管，关林允儿什么事？”
　　桑禾歪着头，嘴角边勾起笑意，眼珠子转了几转后，摊手说：“我是一个生意人，谁能给我公司带来利益，我就招谁。”
　　简单一句话就把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
　　尼坤眯起眼，正想说话，桑禾又插来一句：“哎，桂花糕都碎了。”尼坤一怔，从桑禾手里抓来一包被她自行撕拆开的包装袋一看，确实缺了一小半个角。这就像他的自信，从一开始固执地认为，凭着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再加上他对林允儿的了如指掌，最后一定可以顺顺利利地把林允儿娶回家。
　　可惜半路杀出一个不相上下的谢嘉楠。
　　而谢嘉楠渐渐靠近林允儿，一步一步地将他的信心瓦解掉。
　　不曾预期的威胁直逼眉心。
　　“碎是碎了，不过还能吃，呵呵。”桑禾在沈然再三的眼神示意下，仍不怕死地私自撕开一袋桂花糕尝了起来。
　　尼坤陡然站了起来，大步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沈然完全迷惑了，摸着脑袋问桑禾：“他这是去哪？”
　　“可能去接林妈妈吧，后天就除夕了么。”桑禾耸了耸肩，又拿起另一袋桂花糕。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但没多想，顺手丢了一袋给沈然解闷。
　　过了一会儿，直到桑禾隐约看到林允儿和谢嘉楠的身影时，她才猛然想起来，尼坤把车开走了，那他们还怎么回去啊……
　　于是这四个人狼狈地跑到大约十几米外的公交车站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坐上车回家。回到院子里后，除林允儿留在尼坤家住以外，其余三人都拖着行李回各自的家。
　　再一次相聚是在两天后的除夕夜。
　　几家人围着一张大桌子，一室灯火辉明，大有齐乐融融的氛围。
　　虽然缺了谢嘉楠这一家，但这一顿团圆饭还是吃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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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6
　　林允儿追出去的时候，尼坤已经和几家家长转到楼下散步去了。家里只剩下桑禾和沈然在收拾残局。桑禾看见林允儿傻愣在门口，扔给她一块抹布，说：“别站着地不动，一块来打扫卫生。”
　　“……”林允儿撇嘴，我可是病人啊……
　　见林允儿无动于衷地拿着抹布，一点想帮忙的意思也没有，桑禾直瞪着她看。
　　林允儿被瞪虚了，这才慢吞吞地走进客厅，帮着擦桌子。
　　“你跟尼坤吵架了吗？”沈然刚开口说话，林允儿的手当下一松，把抹布猛地掉到地上。沈然替她捡起来，塞进她手里，微笑着看她。
　　林允儿低下头，望着手里攥着的抹布发怔。她自知对不起沈然，他明明才是尼坤的正牌女友，他明明才是最有资格和尼坤站在众人面前接受祝福的人，他也明明……才是尼坤最想结婚厮守的对象。
　　今天在饭桌上尼坤没跟她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地胡诌乱扯，虽说最后的确把家长们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开，但是……这谎一说出口，不明摆着伤了沈然的心吗？
　　沈然无论有多慷慨大方，也不可能在感情上让半步吧。更何况……在很多方面，他已经让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果连做新娘这一权利也要被剥夺而去的话，他们这一对恋人是有多可悲，尼坤这个男朋友，做得又是多不合格。
　　而她，夹在这两个人中间所谓的掩饰者，今后的处境只会更尴尬吧……
　　林允儿半天没给答复，沈然颇觉诡异，稍微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林允儿，你和尼坤吵架了吗？”
　　“啊？”林允儿立马回神。
　　“我看你魂不守舍的，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林允儿赶紧摆手，傻笑着说：“没这回事……怎么会……我从不跟哥们吵架。”担心沈然不信，林允儿拼命拍胸脯保证，“真的，沈然，我跟尼坤没什么……”
　　沈然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我懂。”
　　“呃……”那四个字彻底堵住她的嘴。既然对方已经表态了，林允儿敛口不多说，提起干劲把桌子擦得澄亮，一凑上去简直可以照出个人模鬼样来。
　　后来大家回来围在一起看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尼坤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他坐在林允儿旁边，一手搂着林允儿的肩膀，一手拉着她的手。林允儿用力挣扯但没脱手，只好由着尼坤。
　　她下意识瞄了瞄沈然，正巧沈然也望了过来。林允儿痴了几秒才冲沈然笑了笑，然后不等沈然给回应，她便迅速别过脸。
　　今年的春晚她没看多少，目光盯着屏幕，可始终无法集中精神，总会不自觉地神游。
　　指针刚指向十二点，她手里攥着来收发短信的手机骤响。林允儿看了一下屏幕，竟然是一整晚没发短信给她随便祝福几句的谢嘉楠。林允儿甩开尼坤搭在肩上的手，站了起来。她要往阳台那边走，尼坤另一只手却不识时务地拉紧。
　　林允儿扭头瞪了尼坤一眼，暗示他别耍小孩子脾气。尼坤仍是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紧，这下林允儿连挣脱的空隙都没了。
　　手机铃声还在渐响，越来越大的歌声都快盖住电视机里发出来的声音了。
　　林允儿站在茶几和沙发之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进退两难。
　　“尼坤，让林允儿接电话吧。”还好沈然出面解围。
　　尼坤总算乖乖放手。
　　林允儿一脱手，立即奔向阳台，按下接听键。“喂？”
　　“新年快乐。”谢嘉楠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林允儿回了一句“同乐同乐”，再想到他嘴边惯用的微笑，忍俊不住。
　　她这个突然的笑声倒是把气氛调得活泼了不少，谢嘉楠也因此放松地林允儿闲聊上了十几分钟。直到林允儿实在受不了好奇心的怂恿，开口问他：“对了，为什么今晚的团圆饭你不来呢？”
　　谢嘉楠那边即刻安静了。
　　只能听到他似有若无的呼吸声，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楼下小朋友的嬉戏声。
　　林允儿马上意识到自己冷场了。
　　说起来谢家和其余四家任何一家的交情都不深。谢爸爸老是板着那张脸，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永远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谢妈妈则是标准的家庭主妇，并且听说她身体不太好，好像是生孩子那会留下的病根，常年卧在床上。而谢嘉楠的妹妹谢沐，因为小学、初中不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很少有交集，基本属于见了面会打声招呼寒暄几句的那种。至于谢嘉楠，若不是工作原因，林允儿早就把这个人抛得九霄云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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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而言之，谢嘉楠这种淡漠不合群的性格，极有可能跟家庭环境有关。
　　林允儿不大喜欢谢家家长，父亲去世那一年，所有邻居都参加了葬礼，唯独谢家缺席。
　　邻里之间最不能缺的就是互相关爱。如果说当年父亲因操作不当导致公司破产，谢家以公司斥资研发新产品为由拒绝资助，算是情有可原的话。那么八年后，公司高层机密资料泄密，合作方投资的巨额不翼而飞，父亲为还债劳累过度最后因急性心肌梗塞猝发而亡，——这一场葬礼，即便只是出于礼貌，不含感情地出席露个面，那也好啊。
　　结果林允儿在尼坤的陪伴下，强颜欢笑地送走最后一户前来参与葬礼的人家后，在门口遇到了谢爸爸公司里的一个陌生的小职员。派遣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小员工来嘘寒问暖，而且这个小职员还出新大意弄错时间迟到了。要不是尼坤强行制止她，林允儿指不准当场就发火了。
　　现在想起来，怨恨是淡了，但心里还是有疙瘩，磨也磨不掉。
　　所以今晚，就算尼妈妈诚心发出了邀请，对方不愿意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么这也就不能怪谢嘉楠今晚不来吃团圆饭了。
　　林允儿想到这里，主动地替谢嘉楠圆场，笑着说：“哈哈，其实你不来也没什么的。反正我们这几年都是老样子，吃个饭什么的，看完春晚就散场了，来不来也没什么关系的。”
　　谢嘉楠“嗯”了一声，迟疑地问：“林允儿，你初五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谢嘉楠顿了一顿，又说，“我想带你一起去见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林允儿完全没想过谢嘉楠会提出这个要求，而且还是去见一个于他心里可谓重量级的人。她一下慌了起来，踯躅着不说话。
　　“如果不愿意的话，那也没关系……”算是他自作多情吧，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去见那个人的地步了。
　　听得出谢嘉楠因为她的犹豫而闷闷低落，林允儿连忙点点头，说：“好，我陪你去。不过初八我要回洛城，准备一下上班后要完成的采访任务。”
　　谢嘉楠大喜过望，激动得搭不上话来，缓了大概一分钟才说：“嗯，初七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了。”
　　这时尼坤在外头催她洗澡，林允儿应了一声，回过头来跟谢嘉楠说：“那就这样吧，初六早上你来接我。有什么事情的话，你打电话给我就好了。”林允儿说完后，快速按掉电话，回到客厅。
　　聚会已经结束了，尼坤在客厅里擦桌扫地。林妈妈早就抵抗不住困意，在春晚没结束前就回房睡觉了。尼爸爸和尼妈妈则下楼送沈、桑两家。
　　尼坤看见林允儿走了出来，执着扫帚站在原地，盯着她看。
　　林允儿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便问他：“尼坤，你干嘛死盯着我不放？”
　　“你要出去？”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装了窃听器吧？
　　尼坤丢下扫把快步走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握在胸前，声音沙哑地问：“能不能……不去？”
　　林允儿摇头，说：“怎么可能？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尼坤的眼神暗淡下来，他不死心，握紧她的手又问了一遍：“食言一次不行吗？”
　　林允儿伸出手测一下他的额头，发现挺正常的。她现在可是愈发搞不懂尼坤了。
　　“怎么可以这样！”
　　“因为对方是谢嘉楠吗？”尼坤接了一句。
　　林允儿整个人都钉住了，呆若木鸡地站着不动。
　　尼坤这算是什么意思？他演戏演上瘾了吗？这口气怎么听起特像丈夫逼问欲要爬墙的妻子，有点咄咄逼人。
　　“你在瞎说什么……”林允儿赶紧甩手，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尼坤迫近一步，张开双臂将林允儿牢牢地按进怀里。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林允儿差点就听不清他的话：“就算是为了我吧……”
　　林允儿抬起头，挥手刮了尼坤一巴掌，怒斥他：“你有没有搞错！”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究竟把沈然置于何地！
　　一想起沈然努力装出不介怀的样子，林允儿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像这种“新郎结婚了，可新娘不是我”的狗血剧情，她一点也不想当那个遭人鄙视的女炮灰！
　　林允儿扫兴地撇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尼坤，折身回房洗澡。
　　这一晚林允儿破天荒给门上了锁。
　　接下来几天她故意错开时间，不和尼坤碰上头。
　　到了初五晚上她收拾好行李，琢磨着尼坤可能睡觉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去阳台收换洗衣服。
　　结果一出门拐个角就看到尼坤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没有开灯，他在一片漆黑中，倚着沙发抽烟。
　　尼坤一直朝着林允儿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眼神沉默又悲伤，借着昏暗的光亮，穿过客厅，清晰地延伸到林允儿的心上。
　　

麻麻生气了，说不能一直玩电脑，so明天再继续更啦

Part 27
　　林允儿终究没有跨出一步和尼坤促膝长谈。她站在原地呆了几分钟后，又默默地回到房间里。
　　她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尼坤那种透着绝望的目光。林允儿从来不知道原来尼坤也会为他们之间微不足道的冷战而伤心难过。他的眼神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昔日里有的朝气张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这几天，他以往的无牵无挂安然自得的神采都被无精打采郁郁寡欢所取代，猛地没了生气，像一具活死人。
　　虽然她是挺容易心软，不过这一回，她可是铁了心要让尼坤接受一次教训。
　　胡思乱量后，林允儿捂上被子耐心地数着绵羊。数了半个小时，总算把大少爷那种遭人遗弃的惨兮兮的模样从脑海中撤走，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都快贴近耳朵了。林允儿以为是自己睡出幻觉了，翻个身背对着门口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允儿意外地发现，昨晚她挂在阳台上晾着的想收未收的换些衣服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
　　她摸着摆在最上面的羊毛衬衫发怔。
　　这时林妈妈推门走了进来对她说：“你怎么才起来啊？嘉楠的车都在楼下停了都快一个小时。”
　　林允儿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啊？他也太早了吧……”
　　“早什么早，都快九点了。”林妈妈嗔怪她。
　　林允儿“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爬起来。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她趁林妈妈转身离开房间之前，赶紧问：“妈……尼坤出去了吗？”
　　“出去了啊，一大早就和沈然出去了，说是去爬山。”既然女儿开口提到这个名字，作妈妈的忍不住八卦一下，“你和尼坤吵架了吗？”
　　林允儿像被炸雷惊到了，整个人懵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赶紧摆手，摇头说：“怎么可能，哈哈……我们不会吵架的，我们感情好着呢！”
　　“对妈妈还要撒谎啊？”林妈妈撇嘴，极度嫌弃女儿低能的圆谎功力，“你们这小两口有事没事非要挑过新年的时候吵架，这不冷战几天了吧？看得妈妈心里慌乎乎的，多怕你们一冲动婚也不结了、朋友也不谈了，两人的青春都白白浪费了。”
　　“……=____=”其实你怕的多半是抱不到孙子吧……
　　林妈妈哪里猜不到林允儿在想什么，嗔了她一眼，责怪她：“两个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非要学人家小朋友闹什么别扭。有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T_______T”不关她事好吗，要怪就怪的尼坤那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一抽风就就把当使唤丫头耍少爷脾气。
　　“你们吵架是因为嘉楠吗？”
　　林允儿再一次被炸雷轰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妈、妈你……你、你胡说什么啊！”
　　林妈妈倒一脸平安无恙，见怪不怪。“那孩子心眼好，挺爱为别人着想的。从他帮你扯谎说我就知道。你小时候把青椒倒掉这事我可比谁都清楚。”说到这，林妈妈原本平静的脸忽然拉了下来，轮廓也严肃起来，“但是允儿啊，这人情债咱要偿还，还可以换个方式不是？你跟那孩子做朋友就好，适可而止，别一不小心和他谈上了，辜负了尼坤。”
　　简直越说越离谱啊！
　　林允儿啼笑皆非，对母亲万般无奈，“妈，你瞎说什么呐，我就当他是朋友。”
　　和他做朋友都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要和他谈朋友，那还不要了她的命！再说，谢嘉楠这种长相上出众、性格上内敛、事业上走红的极品男，除非一时冷昏了脑袋才会令人下巴跌地地喜欢上她吧……
　　林妈妈点头，她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女儿，虽然做事懵懂看上去不够精明，不过感情方面这孩子还是很专一的。“那我就放心了。你快点收拾一下，别让嘉楠等太久。”
　　林允儿“嗯”了一声，跳下床关上门换好衣服。一番简单的梳洗后，林允儿叼着一块方块面包，提着行李包匆匆赶下楼。
　　谢嘉楠打了盹，头向前微微一倾，瞬间意识回来了。他清醒地睁开眼，立马看到在窗户外对着自己招手的林允儿。片刻后，谢嘉楠的脸像浸过江南大染缸一样，红晕都蔓延到耳尖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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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嘉楠给林允儿推开车门后，即刻下车接过她手中不沉的行李包。他看了看林允儿，捕捉到她眼角的笑意，又是一阵脸红耳熟。这种状况下，他根本没法分神和林允儿闲聊，只好低下头拎着行李包上车。
　　林允儿眉欢眼笑地上了车，仿佛熟知谢嘉楠的心理，她主动挑起话题：“你在楼下等那么久，为什么不上去坐一下呢，也好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一下。”话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舌……果然她是不适合找话题的……
　　“怕麻烦……”
　　“怎么会麻烦……”林允儿话一冲出口后，楞了一下，讪讪笑着把话给吞了下去。
　　他究竟是多早来到这里，然后大冷天里傻傻地躲在车里补眠等她？
　　是早到七点多，还是六点多，所以才不好意思上楼休息？
　　可是林允儿明白，就算谢嘉楠仅是提前半个小时到，他也绝对不会上楼的。
　　他不想麻烦别人，把尼坤或者她，从暖和的被窝里叫起来，只是为了给他开个门。他宁愿呆在车里，睁大眼睛搜寻林允儿的身影，撑不住了才打个盹提神。
　　母亲说的对，谢嘉楠就是心眼好，替别人想得多，很少为自己聚点利益。
　　看着谢嘉楠驾驶时专注的侧脸，林允儿蓦地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上辈子真不知道受过什么深罪酷刑，才修来这辈子的福气。老天是何其垂爱她，让她可以和这个在她印象里学生时代可望不可即的、被划到两个世界的大神成为同事，成为邻居，成为朋友。
　　“啊……对了，你要我陪你去哪里？”他一直没跟她提过目的地，她始终对这块神秘的地方感到好奇。
　　“距离麦城一百五十公里左右，一个小城镇。”良久，谢嘉楠才低低地说。
　　离麦城大约3个小时车程的远度，那大概就只有B镇……
　　林允儿和大多数人一样，提到B镇，没来由地心悸。
　　B镇以小镇中心全国最大的一座精神病院出名，以至于它的另一个名字就叫“疯人镇”。镇子不大，花不到五个小时就能沿着街道大致走完整个小镇。据说在街上很容易就遇到患有轻微精神病的病人，还有脾气暴躁的镇民，逮到看不顺眼的外来客就上前一顿暴打……种种不利的传闻使明明可以借四周山清水秀的环境发展旅游业的B镇渐渐变成一个封闭的小村镇。
　　一想到关于B镇的一些令人胆战心惊的传言，林允儿就禁不住打几个哆嗦。
　　也许是空气里的冷气流骤然来势汹汹地包围了她，林允儿又打了一个喷嚏。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林允儿不自觉地双手交叉着摩擦双臂。
　　摩擦了没几下，谢嘉楠就脱下外套盖在林允儿身上，同时把车里的暖气调大最大。
　　林允儿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啊……我只是……”
　　“B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谢嘉楠笑了一下，轻声轻地说。
　　林允儿哑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心里的恐慌呈现到脸上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
　　“我在那里呆过……那里的人都很质朴……”谢嘉楠又敲着嘴角笑了笑，慢慢地说，“就好像初中学过的那篇课文《桃花源记》吧……不闻世外事，只管镇里的发展。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保存了那份最原始最纯粹的善良和淳朴的民俗风情。
　　林允儿听谢嘉楠这么一形容，倒也有了兴趣。“那你到时候带我四处逛一下好不好？”她也好顺便带一些特产风景照什么的回去。尼坤一直对世外桃源景致般的原始村落怀着憧憬向往，可惜这几年工作量大，把他的悠闲时间压缩得屈指可数。既然他抽不出时间来赏看风景，她就替他拍下照片留个纪念，那好歹也算把风景看了一遍。
　　不过……奇怪了，他们尚在冷战中，她凭什么又要体贴地为他做事……
　　林允儿轻轻地“哼”了一声，也不管谢嘉楠有没有听到。而后她问了一个让她更兴趣盎然的问题：“对了，你为什么要来B镇？”而且在电话里头，他好像提了一下，这里住了一个对他而言可是举足轻重的人。林允儿免不了八卦地猜测，该不会是他在采访里说的那个打小就暗恋的女孩子吧？
　　谢嘉楠又是一笑，然后紧闭嘴巴，任林允儿怎么套话，他就是不说。
　　由此林允儿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谢嘉楠真是好哥们，带她去看他万千粉丝至今揣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绯闻女友。
　　两个小时后，谢嘉楠把车开到B镇偏西靠近农田水堤的一个大院外。
　　林允儿跟着他走近院子里，一眼就看到院子里东侧大树下摆着的一张竹藤摇椅，和谢嘉楠屋子阳台门边的那张一模一样！
　　她好像在谢嘉楠的相册里看过，背景是黄昏时分，可能有大风刮过，这张摇椅寂寞地摇晃了几下。谢嘉楠碰巧撞见，迅速地按下了快门键。
　　画面就停格在那里。
　　林允儿现在望着它，想象谢嘉楠曾经坐在上面，面容平淡地捧着一卷古书诵读。那个场面霎时和记忆里躺在张大爷摇椅上安适地背唐诗三百首的朦胧的白衣小少年重叠在一起。
　　林允儿的眼光缓缓地移到谢嘉楠的背后。
　　当年的小少年眨眼间就长大了。
　　他有着最精致的面孔，也有着最谦和的性格，他就像旧书卷里所描述的，一笑一倾城，藏居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与世无争的隐君子。
　　同时，他还有着最好听最顺耳的名字，“谢嘉楠”。
　　林允儿想着想着，不由咧嘴笑了。

　　他们史无前例地冷战了整整七天。
　　后来也不晓得桑禾在尼坤耳边训叨了什么，接下来一个月尼坤天天给林允儿准备早餐，骑车载林允儿上学校，中午带她出去吃饭，下午放学不去踢足球特意留在教室耐着性子帮林允儿解答数学和地理上的难题。
　　尼坤很少对别人这么……低声下气。他是校足球队的，那阵子足球队在组织训练，不久要和别的学校举行联谊赛。他破天荒舍弃掉训练时间来陪她、哄她，林允儿心里一感动，也就很轻易地原谅他了。
　　只是……到了现在，她也没弄明白，尼坤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为什么又突然对她好得别的女生眼红得齐齐流露出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
　　对于尼坤的脾气，她还真就从来没摸透理清过。
　　林允儿叹了叹气，发了条短信告诉尼坤她现在在B镇。
　　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林允儿把手机扔在床上，她似乎听到小喜回来的声音，便走出了房间。
　　“要我帮你一起做饭吗？”
　　小喜受宠若惊，摇头说：“不用了，允姐你去看电视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林允儿只好折回房。
　　她摸过手机来一看，尼坤还是没有回短信给她。
　　他这次一定很生气。
　　她非但没有应允他，故意躲着不理他，明明看见他难过的样子，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林允儿就是不甘心，每次都要面对尼坤突如其来的少爷脾气，然后还要在他一番多年来如出一辙的伎俩下和他重归于好。她简直就像他手心里的小玩偶，开心的时候捉过来捧在掌心上哄弄一下，气郁的时候就丢到一边爱理不理。
　　就算是再好性格的青梅竹马，也会受不了吧？
　　难道尼大少就不能抛弃所谓的少爷脾气，稍稍有那么一点理解她敏感的少女情结吗？她也老大不小了，不再是小时候不懂事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啊转的小丫头了。那种被人护在心头上，当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公主的小甜蜜日子，她还没享受够，就被尼坤不按常理出牌地一把推在地上，十二点钟声没敲响她就变回灰姑娘了，——这种慌慌忐忑像浮在半空中随时都有危险掉下来的不安全感，堵在她心里，憋得慌。
　　她只是嘴上不说，或者，在她心里，还存着一丝小小的期盼，——希望尼坤至少能把她当成正常的女孩子来看待，而不是那个相处了快二十年的青梅。
　　就在林允儿烦闷地握着手机发呆的时候，小喜敲了敲房门，说：“允姐，可以出来吃饭了。”
　　林允儿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匆匆走了出去。
　　手机在她带上门的那一刹那，剧烈地振动了，而且震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林允儿一来到饭厅，看到谢嘉楠身边坐着的一位老太太，愣了几秒。
　　居然是老太太？！
　　亏她一路净在琢磨跟谢嘉楠女朋友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家常八卦之类的，她还苦思冥想地谋划出几个比较典型又能闲聊开去的话题，可万万没想到谢嘉楠金屋里藏的是老太太啊！
　　老太太看上去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花白，脸上刻满皱纹。她气色不大好，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脸色也是昏暗无光。
　　老太太瞧见了林允儿，也不说话，只耷拉着脑袋吃饭。吃完饭后，谢嘉楠起身扶她入房。老太太倒是在临走的时候，多瞄了林允儿两眼，但还是不说话。
　　林允儿不由在小喜洗完的时候溜进厨房偷问她：“老太太是不是不喜欢外人来这里啊？”
　　小喜双手忙着擦碗，嘴巴倒空闲地说：“允姐你别放在心上，老太太不爱说话，对谁都冷。”
　　“老太太是他的……？”
　　小喜想了想，也不敢胡乱下定义，只说自己看见的：“这我还真不太清楚，可能是嘉楠哥的恩师吧……反正我瞧着嘉楠哥对老太太好得很。每年春节初五、初六这两天，嘉楠哥都回来看她。这房子也是嘉楠哥特别买下来给老太太养病的。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回来，每次来还给老太太买新衣买补品。”
　　“那老太太是什么病呢？”
　　“这我也还是不怎么了解哈。据嘉楠哥说，老太太早些年受到打击，记性不大好，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她也给忘得差不多了。老太太安静倒是挺安静，也没看她发过病啊，就是不爱说话，有点自闭。哦，老太太晚上会梦游。允姐你半夜起来上厕所多半会看到，你别怕哈，有事可以敲我门，我就睡在你隔壁房。”小喜说着，笑了一下，又说，“其实老太太很好照顾的，嘉楠哥给我的薪水有点多了。我跟他提过不少次减薪，他从来没有答应，反而安慰我说我应得。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雇主咧，员工主动请求降薪，他不降反升，你说有趣不？”
　　林允儿应和小喜干笑几声后，走到院子里透气。
　　冬季在B镇并不明显。
　　暖阳凄凄惨惨地挂在天上，万里无云，显得有些孤寂。所以落下来的光线很不强烈，还有点冷。
　　B镇的风也不算大，呼呼直吹，也没能把枝头上的树叶吹落。
　　林允儿看着这一院子的摆设，与麦城旧城区的出奇相似，这让她容易产生错觉。她好几次恍惚地以为自己回到过去，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看到尼坤那宽厚的能给她带来激励和力量的后背。
　　“林允儿。”不知道谢嘉楠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他走到林允儿身边，拿走掉落在她头发上的一片小树叶。
　　林允儿“啊”的一声，问：“怎么啦？你这是要出去吗？”
　　谢嘉楠点了点头，说：“嗯，我要到外面给……老、老太太买点药。”
　　“我也跟着去吧。”林允儿无意识地脱口。然后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可能这里的气氛过于沉闷，她吃不消，想出去走走吧。
　　这个答案出乎谢嘉楠的意料，他眉梢上都带笑地问：“你真要跟着来？”
　　“嗯，顺便看看田园风光也挺好的。”
　　“好，你……”谢嘉楠看了看她，柔声说，“你最好披上一件外套，外面有点冷……”
　　林允儿“哦”了一声，转身走进屋里。她取上大衣后，心痒痒的，又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尼坤。

　　“我们明年春节的时候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尼坤在电话那边又滞了几分钟，随后又生龙活虎地语言上调笑她：“好是好……不过我诚意建议你在那之前得去一趟医院，万一高老师发现你的智商几年后不涨反退，她一定会很失望的。”
　　“……=_____=凸”他非得这样损她一把才满意吗……
　　“丸子头，”尼坤叫她，语气微微低沉，“你明天回来的时候发条短信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啦……谢嘉楠会送我回去的。”
　　林允儿第一次拒绝他。
　　尼坤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只是……担心你……”他复叹了叹气后，又说了一句，“我在洛城等你。”
　　林允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握着手机在耳侧尴尬地发怔。
　　既而又陷入相互默然的局面。
　　过了很久，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吧，林允儿才轻轻地开口，问：“尼坤……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吧？”
　　“嗯。”
　　“那……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冷战了吧？”她问得很小心翼翼。
　　“嗯。”
　　“那……”林允儿发现自己问不出话了。所有因这次冷战而生的苦恼和憋屈在尼坤那两声肯定的“嗯”下迅速烟消云散。可是她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还聚着愁闷，她实在没法释怀。虽然电话里尼坤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前一样龙腾虎跃，回到了之前无所忧虑的绝佳状态……——但在她和尼坤之间，她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肯定有那么一个地方，一时之间卡住了，纠结着她的情绪，使得她隐约意识到，尼坤这几个月来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林允儿不再提问，直接挂了电话。
　　她看了一下通话时间，颇觉内疚，让谢嘉楠在门外白等了二十来分钟。
　　林允儿抓起大衣往外走，一推门看到小喜，打了个招呼后便朝门口走去。
　　小喜赶紧叫她，说：“允姐，你不用出去了。嘉楠哥已经走了。”
　　“啊？”林允儿诧异，这一点都不像绅士的谢嘉楠哇。
　　小喜点头，并解释说：“嘉楠哥回来拿手机的时候，看到你在打电话。他想你可能会和对方聊很久，就先走了。因为老太太的药急缺，所以……”
　　林允儿是明白事理的人，她也没生气，反笑着说：“好，我知道了，那我睡午觉好了。”
　　她回到房里，关上门，睡了一个下午。
　　下午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夕阳随着窗帘的摇曳透了进来。帘子阴影在林允儿脸上晃动着褶子，一明一暗的交错间，她的睡意也慢慢被打消了。林允儿很快下了床，伸个懒腰，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到一边。霎时扑面而来的是刺眼的光线，将林允儿一头都给照得金光灿灿。
　　林允儿眯了半会眼，总算适应了四周的环境。
　　林允儿的房间面朝院子东边的老榕树，有枝叶掩护，从窗户里可以很清楚又很隐秘地看到外头发生的事情。
　　院子里很安静，什么大事也没发生。
　　林允儿就看到谢嘉楠举着相机对着昏黄的天空拍照。
　　他穿着白衬衫黑长裤，背对着林允儿。
　　谢嘉楠的肩膀很宽，和他颀长标准的身型相互衬托出一种稳重踏实的身行。
　　帅哥果然是帅哥，连背影都有分外的魅力。
　　林允儿的目光略微向外扫去，缓缓偏向院子西边。经过门口的时候，她愣住了。
　　她看到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腰，正专注地看着谢嘉楠。
　　老太太的脸上洋溢着的，像是亲人阔别重逢的那种喜悦和幸福。横布在老太太脸上的皱纹，也在这一刻，与她欢喜的面部表情糅合在一起，这大大削减了老太太原先给林允儿的阴冷、难以接近的印象，为她增色不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嘉楠满足地放下相机，转身瞧见老太太，一怔，连忙走过去。他二话不说地脱下外套披在老太太身上，然后挡在老太太身侧，盖住斜斜落下的余晖。
　　老太太的嘴巴一翕一张，看着谢嘉楠，眯眼笑。
　　他们站在门口说了很久的话，也不见有回去的迹象。
　　后来外头起风了，吹动了地上的落叶，也吹乱了老太太银白的头发。
　　谢嘉楠见状，笑了笑，而后俯下腰，伸出手给老太太理头发。
　　风一次又一次地吹乱，谢嘉楠也不嫌麻烦，依旧微微笑着给老太太拨弄头发。
　　这个场面太协调太温暖了！
　　林允儿不记得小时候有多少次，见到闷怏怏又一脸病态的谢妈妈板着面孔训斥谢嘉楠。谢妈妈虽身体抱恙，但嗓门却很大。她吼谢嘉楠的时候，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可以听见。
　　林允儿有一次憋不住问妈妈，为什么谢妈妈老是吼谢嘉楠。
　　林妈妈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瓜，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当时谢嘉楠一脸冷漠不以为然的样子，和现在他展颜喜眉笑眼的面孔，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
　　而老太太眉眼角流露出来的温情，林允儿也很少在谢妈妈脸上捕捉过。
　　林允儿看着这两个人默契温馨的互动，心里一暖，不由自主地从床头柜抓起手机，对着他们的角度偷偷按下了快门键。
　　

Part 30
　　晚饭后林允儿走到厨房帮小喜洗碗。小喜见林允儿走了进来，忙问她：“允姐，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吃水果？老太太一般到了这个时间都会吃水果，你要不要？”顿了一顿，小喜又指着竹篮子里的水果说，“今几天吃的是苹果和桔子，你要的话，我给你洗一下。”
　　眼看小喜伸手摸来一个苹果，林允儿赶快摆手，说明自己的来意：“啊不……我就是想过来帮你的……老让你做这做那的，心里头很过意不去啊。”
　　小喜笑嘻嘻地摇头，说：“没事，拿了老板的钱就得好好伺候老板娘。”
　　林允儿立刻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澄清她和谢嘉楠的关系：“小喜，我跟谢嘉楠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纯粹就是朋友。”
　　“那好，那我在老板娘前再添‘未来’两个字好了。你可是嘉楠哥第一个带来的女性朋友哦！我知道啦，朋友最后就变成情侣了，哈哈，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嘛！”小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设想里。
　　“可那毕竟是电视啊……”这跟现实起码相差十万八千里好不好……林允儿有点无奈，为了掐断小喜不切实际的假想，她必须得光速撤离厨房。
　　然而林允儿走出厨房没多久又掉头回来了。她忘了问一件事，只好厚着脸皮在小喜揶揄暧昧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问她：“小喜啊，B镇有什么特产吗？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想带点特产回去给朋友。”
　　“可以买香包。B镇的香包做工很精致，图案和样式也比较新，重点是你可以和店家商量设计一下香包的形状款式，走之前取货，成品包你满意。”
　　林允儿挠头傻笑，告诉小喜：“关键对方是男的……”
　　送给尼坤香包？他肯定会嫌弃的。
　　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女孩喜欢他。小姑娘去了一趟江南的一个小古镇，特意给他买了一个香包。然后她满心期待红着脸送到他面前，羞羞答答地说：“尼坤，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结果尼坤看也不看，只说一句“谢谢”，但却不见他收下礼物。他低着头看书，翻页声“哗啦啦”直响，显然在生闷气。
　　小姑娘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他了，捏着香包窘迫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快上课了，尼坤抬起头望了一下斜上方空着的位子，瞧见位子的主人还没回来，心里更恼火。他收回目光，不经意掠过小姑娘，而后落在她手里的香包上。“你回去吧。我不喜欢你们女孩子的东西。”尼坤面无表情地说完以后，继续埋头翻书。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眼睛眨了没两下，把眼泪给眨出来了。她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地回到座位。
　　下午放学尼坤照例在足球训练后返回教室找林允儿一块回家。一进教室却看到她在安慰今天上午送香包不成的女同学。尼坤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拍了拍林允儿的肩膀，沉声说：“走吧。”
　　林允儿没像往常那样点头背起书包，反而推开他的手，严肃地问他：“你怎么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拒收小枚送你的礼物？”
　　尼坤不解释，目光沉沉地看了小枚一眼。然后他在小枚吃惊的表情下，一手拎起林允儿的书包，一手拽过她的手直往教室外走。
　　走出教室后，尼坤张开双手将兀自为孙小枚打抱不平的林允儿按在墙壁上，眼光灼灼地盯着她，压低声音问：“礼物呢？”
　　“什么？”林允儿装傻。
　　别人诚心诚意送礼物给他，他不要，现在倒好，反过来向她索要礼物。
　　“你懂的。”尼坤挑眉。
　　见林允儿无动于衷，尼坤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一脸坏笑地腾出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凑到林允儿耳边悄声说：“如果你想被别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我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好了。”
　　林允儿瞪大眼睛，立马乖乖地说：“放在家里啊，晚上再给你送过去。”
　　尼坤得意地松开手，既而又拉起林允儿的手朝着楼梯口方向走。
　　晚上送礼物的时候，林允儿再一次围着香包问题缠着尼坤要一个合理的答案。可惜尼大少正摆弄着自己送给他的自制钱罐子，压根不理她。要不到的说法的林允儿自讨没趣，瞪了一眼把她当成空气的尼坤后，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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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尼坤一直没有正面解疑，林允儿索性就按着自己的理解，觉得大概是尼坤不喜欢香包的缘故。他当时不也说了，“我不喜欢你们女孩子的东西”。
　　她可不傻，既然知道那家伙不喜欢香包还硬塞给他，绝对会把他气炸毛的。
　　小喜不认识尼坤，她吓了一跳，捂着嘴巴恐慌地瞅着林允儿。直到林允儿被她瞧得略显不自在，小喜才慢悠悠地放下手，又慢吞吞地问：“允姐，原来你有男朋友了啊……”接下来那表情明摆着就是为谢嘉楠默哀。
　　林允儿低下头，忽略小喜夸张的苦脸，犹疑不定地“呃”了一声，既不确认也不否认。
　　她跟尼坤算是什么关系呢……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从青梅竹马发展而来的一对情侣，而他也确实对她很好，尽了男朋友的责任。可是她和他都清楚得很，这只是演戏，单纯为了掩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他们举手投足的默契里，旁人万分感慨的羡慕以及茶余饭后的戏谑背后，隐藏着的，是无关痛痒的联合关系。护在这层关系最上方的，最遭人忌羡的，那将近二十年沉积下来的感情，再风光再妍丽，也不过是他们之间无可诉说的无奈与悲哀。
　　小喜还在等林允儿的回答，可林允儿却答不上来。
　　这是一道解不出也没有答案的难题。
　　她不是出题人，也不是解题人，只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局外人。
　　幸好谢嘉楠及时出现，给她解围了。“林允儿，我带你出去走一走吧。”
　　林允儿在心里松一口气，和小喜挥手告别后，她接过谢嘉楠递来的棉大衣，跟在他身后。
　　谢嘉楠开车领着林允儿围着B镇逛了大半圈。
　　从院子里出来的那条小路上，道路两旁都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田地连着高低起伏的山坡。B镇也算是四面环山的半封闭城镇。谢嘉楠买下来的这个带小院的房子在B镇最北边的一个附属小村落里。
　　村落位于田园山间，人家甚稀，总共不到二十户。一户与一户中间夹了一块田地，分两边竖着排列。到了夜里出来走动的人不多，一望无垠的空旷里，也多了一份冷清。
　　出了村前的石拱桥，他们正式进入B镇中心。
　　B镇到了晚上一点也不热闹。
　　青石板铺砌的街巷上，一排下去的白粉墙小屋整整齐齐地立在两旁。还有几颗老树错落在粉墙间和街头巷尾。各家各户门前挂着一盏微弱的油灯，代替了在天上交相辉映的七彩斑斓的霓虹灯，透出一股朴素古雅的韵味来。
　　这和白天的B镇一样，秀气盎然，仙味十足，简直就是一幅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水墨画。
　　“B镇的特产我今天下午来镇子里买药的时，顺便给你买好了。还照了几张风景照，回到洛城后，我给你处理一下再发给你。”空手回去的时候，谢嘉楠一边开车，一边对林允儿说。
　　林允儿一惊，她倒是没想过谢嘉楠连这一点也为她提前备好了。惊喜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也太……”林允儿说不出话来。
　　他总是给她一系列出其不意的惊喜，让她在措手不及中备受感动。而感动过后，漫天盖地的是无法弥补的愧疚感。
　　她不知道如何去回报谢嘉楠，面对谢嘉楠毫无顾忌地近亲和帮助，她任何答谢的言语颇显苍白无力。
　　见林允儿偏头沉默，谢嘉楠笑了笑，接着说：“香包买了几个，你上班以后可以派给公司里的女孩。我还买了几条中国结，专门送给桑禾他们几个的。”
　　林允儿“嗯”了一声，轻声说：“谢谢你啊。”
　　除此之外，她实在找不到别的词语来表达她内心五味交集的感受。
　　谢嘉楠明了林允儿的心事，在车转进院子里停下来的那一秒，他侧过脸，盯着林允儿，微微笑，说：“不必有压力，我们是朋友。”
　　林允儿没有表态，扭头冲他勉强地笑了笑。
　　回到屋子里后，林允儿洗了个热水澡便回房收拾行李。躺上床睡觉前忽而想起下午尼坤说的那句“你明天回来的时候发条短信给我，我去接你”，林允儿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飞快地按下几行字，然后手指摸着发送键久久也没有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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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坤开夜车回去一定很累，他来不及休息蓄养精力就得准备张罗上班后新一年的工作任务，她不应该占用他不多的私人时间。他这几天既忙着出去应酬又忙着和沈然享受二人世界，还要分出一点精力和她冷战对峙，简直忙坏了，也累垮了。
　　还是让他呆在家里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吧。
　　短信最终没有发出去，被林允儿保存在草稿箱里。
　　林允儿把手机放回原处，合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突然醒了过来，林允儿摸下床，拉开窗帘一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林允儿打开灯，看着手机，想到自己未发送出去的短信，顿时睡意全无。
　　她想起电视机旁有一个小书架，小喜说过，有时候谢嘉楠半夜失眠了，会在那里取一本书回房翻阅。
　　于是林允儿推开门，打算去拿一本回房培养睡意。
　　一开门却看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小房间里有昏暗的光亮透了出来。
　　小喜说走廊尽头的小房间摆放着老太太先生的遗照，老太太每每梦游，都会跪在遗照下，仰着头，一动也不动。
　　好几次小喜看不过眼，过去拉老太太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拉不动。
　　“那怎么办？”林允儿好奇地问。
　　“陪着老太太啊，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吧。”小喜还自豪地补充说，“最近老太太的梦游现象已经越来越少发生了，有了明显的好转。”
　　可惜没料到老太太今晚又梦游了。
　　小喜说见着老太太梦游，可以去敲她的门。但林允儿不想麻烦她，反正眼下她是睡不着，那不如干脆陪着老太太好了。
　　然而还没迈出几步，谢嘉楠的房门猛地被打开，露出他平日里少见的惊慌。
　　“咦……”原来他还没有睡觉啊。林允儿正要说话，却想起老太太还在，只得慢慢地靠过去，站在谢嘉楠身边，小声问他：“谢嘉楠，老太太又梦游了。”
　　谢嘉楠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那……”
　　“你先回去睡觉吧，我来处理就好了。”
　　林允儿不放心，劝他说：“可是你明天早上要开车啊，还是我来吧。”
　　谢嘉楠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碍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允儿也不好再坚持了，她再三叮嘱谢嘉楠早点休息后，就回房了。
　　谢嘉楠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林允儿睁开眼一看，阳光都照了进来，估计不早了。她赶快换上衣服，冲进厕所刷牙洗脸。这时小喜过来招呼她吃早饭，并告诉她谢嘉楠的行踪：“嘉楠哥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林允儿“哦”了一声，抓起馒头三下两下吞进口，便回房提行李包出去。
　　谢嘉楠见到林允儿出来，给她推开车门。
　　林允儿钻了进来，对他笑了笑，问他：“你昨晚几点睡？”
　　“两点。”谢嘉楠一边启动引擎，一边回答她。
　　林允儿横过手看了看手表，在心里默算一下，谢嘉楠竟然只睡了六个小时！林允儿转过头，盯着谢嘉楠问：“你……要不我们中午再走？”
　　“我已经和桑禾说了，中午我们就到了。”谢嘉楠摇头。
　　“可是……”要一个睡眠不足的人开六个小时的车，会不会太为难人了？
　　谢嘉楠笑了一下，肯定地说：“放心，我可以的。你睡一觉就安全达到洛城了。”
　　林允儿只好放弃劝说，闭上眼睛靠在车椅上。
　　谢嘉楠调了一调后视镜，在镜子里看到老太太站在门口朝自己的方向眺望。
　　他叹了一口气，别过脸看了一下合眼补眠的林允儿，脱下外套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谢嘉楠推醒林允儿的时候，已然是下午一点钟了。
　　林允儿伸了个懒腰，瞄了一下手表，脸瞬间红透。她真能睡……林允儿讪讪笑，说：“谢嘉楠，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嗯，好。”谢嘉楠先是一愣，随即爽快地点头。
　　“那我等会去买菜。”林允儿推开车门，右腿跨了出去。
　　谢嘉楠还是点头，笑着说：“。我先找个位置停车，你先回去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林允儿这时已经提着行李包站在车外了。“你放心好了，我做菜的水平可不比你差呢。”她拍了拍胸脯，然后把车门关上。
　　林允儿一想到今晚可以大展身手，心里乐滋滋的，脚步不由轻快了，嘴巴上哼着的小曲儿也清亮了。
　　她刚掏出钥匙□门孔里，房门就自动打开了。
　　林允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即被屋里的人给拽了进去。

Part 31
　　开门的无疑是有钥匙的尼坤。
　　林允儿定下神，一看果然是他，倒也有点意外。毕竟自从钥匙给了他，他基本也只是挑她在家的时候才过来的，钥匙很少用上。“咦，你怎么在这里？”林允儿和往常一样，当尼坤在玩闹，便推开他，声音里透着疲惫地说：“你自己呆在客厅里看电视吧，我得收拾一下，没空陪你玩。”
　　林允儿拖着行李朝卧室走，将尼坤甩在后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尼坤的脸色不对劲。他脸上像笼了一层沉压的黑云，是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倾盆大雨迫在眉睫。
　　尼坤跟在林允儿身后，随她进屋。
　　林允儿把行李包往床上一放，转过身看到尼坤，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想耍什么吓唬人的把戏，忍不住责训他：“尼坤，你又在玩什么啊？不是叫你到客厅去看电视吗？我现在没空陪你。我等会还要去买菜呢。”林允儿提到这个，便问他，“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尼坤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
　　林允儿这才注意到尼坤的表情有些古怪，眼眸里明明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可脸庞又好像被三九天里的冰水渣儿泼过一样，又冷又重。林允儿顿时慌了手脚，走到他身前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还是一头雾水地问尼坤：“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吗？”
　　难道是尼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跳莫名漏了一个拍子，林允儿不敢想下去。她无法想象骄傲一世的尼坤从高处失足，崩溃不堪的样子。在她眼里，尼坤就是光华加身，脸上永远扬着只属于他的自信干练的笑容，那样高高在上的人。
　　如果尼家真出什么事，她就再也看不到那个调皮时常把她气到半死的尼坤了吧？她会比任何人都难过的……
　　“尼坤，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林允儿扶上尼坤的肩膀，用力握了一下，有点心疼，他瘦了不少。
　　尼坤还是站着不说话，他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恼怒和愤懑，甚至还有不解。
　　“尼坤？”林允儿摇晃着他的手臂，叫了他一声。
　　尼坤却伸出另一只手推开林允儿的握着他臂膀的手，同时把林允儿圈在怀里，低下头贴近她的脸蛋，许久才问：“为什么她知道？”
　　“什么？”林允儿不懂，反问他。
　　“为什么连桑禾都能知道你回来的准确时间，而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他这是在质问，可为什么声音听起来却很悲哀。
　　林允儿在电话里说不用麻烦他，就真的没发短信麻烦他。这是将近二十年来，她第一次拒绝他，不麻烦他。
　　他不知道林允儿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会不会变卦提前回来，而她也没告诉他。尼坤只好开车送沈然和桑禾到家以后，马不停蹄地开往林允儿这边，守株待兔一般傻乎乎地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消息。
　　他等了一个晚上，没有等来她的短信。
　　只等来桑禾一句“嘉楠打电话告诉我，不出意外的话，十二点左右就能到。”
　　从来，他和林允儿之间，根本不需要第三方来传到彼此的消息。
　　而现在……尼坤再也不敢轻易确定，他还能否像以前那样，牢牢地掌控林允儿这个人，以及她的心。
　　林允儿一愣，原来他怪她这件事。但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解释，尼坤下一个问题又逼了过来：“丸子头，你到底把谢嘉楠当成什么？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
　　跟女朋友在大春节里吵架冷战，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兆头。结果女朋友还跟别的男人跑了，尼坤初六这一天基本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度过。无论走到哪里，不管是否出于好心还是八卦作祟，总会有人似笑非笑地问他“尼坤，还和允儿闹别扭呢？允儿跟嘉楠去哪里了？”
　　他快要疯了。
　　他就要被林允儿折磨疯了。
　　“可你也别忘了，我不是你女朋友这件事，沈然才是你的女朋友。”林允儿撇了他一眼，不忘揭穿这个事实。
　　尼坤瞬间一僵，随后他发疯似的把林允儿抱紧在怀，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将她按贴在胸口上。然而他的声音却无比清醒，用冷冰冰的语调说：“你不必每次都提醒我，也不必时刻强调我的愚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最后悔的就是犯下这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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