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忘记是谁提议先坐过山车，大家三三两两朝那边走。 

夹在人群中的刘力扬莫名的觉得这段路好长，长到好像没什么尽头似的。刚刚一口气灌进肚子里的七喜让她的体温迅速降到零点，手臂上甚至冒出密密的鸡皮疙瘩来。 

厉娜买了一大束气球说一会要送给胡灵。 

刘力扬发现那些粉红色的气球在她眼前渐渐退了色。 

不，不。 

是被突然暗下来的天空染成了纯黑色。 

身边经过的人群似快放的录影带，留下浑浊的线条。好象只得她一人清晰的站在中央，耳边是游乐园终年回荡的孩子们放肆的笑声。 

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进，最后，真的有一个小孩子撞进她怀里。 

刘力扬蹲下去，孩子抬起头。 

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看不出男孩还是女孩。 

“没事吧。”刘力扬摸摸孩子的头，揉乱了发。 

孩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刘力扬想问厉娜要一个气球送给这孩子。可转回身时，孩子已经不见了。 


天空亮起来，气球重新变回粉红色。 

刘力扬甩甩头，只当刚才是中暑精神恍惚了。 


啊，这个过山车好华丽呢。据说是模仿外太空的环境建造的，夜晚坐更刺激。 

胡灵收到气球时乐开了花，抱住厉娜在她脸颊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然后听见许飞嚷嚷着不公平她也要，再然后是厉娜追着许飞跑了好远。 


“你没事吧，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呢。”尚雯婕走过来，手背放在刘力扬的额头上，擦掉一排细密的汗珠。 

“恩，没事的，可能是中暑了。”刘力扬感受着尚雯婕冰凉的指尖带来微薄的安慰，勉强的笑了一下。 

“那我再去买一瓶水给你吧。”尚雯婕说。 

“不用了。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刘力扬拉过尚雯婕的手，“走吧，我们坐最前面好不好？” 

“啊，有些害怕呢。不过，就最前面吧。”尚雯婕反握住刘力扬的手。一个冷，一个热。

第三回 

系好安全带，等候的时间里刘力扬看见刚刚撞倒她的孩子站在不远处手里拿一只黑色气球。 


她感到心神不宁，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总觉得那孩子有话要对她说，可眼神太空洞，终究让她不敢直视。 

来不及细想，过山车已经启动。 

能听见坐在后面的许飞对厉娜说：“傻瓜，把眼睛张开吧。” 

车在轨道上慢慢爬向顶点，咯哒咯哒的声音如同心脏跳动的频率。刘力扬本是不怕的，却在此时不知为何莫明的恐慌起来，只能紧紧抓住安全扶手。 

车停在顶点处，一秒而已，然后在向下俯冲的瞬间脱离轨道。撕裂的尖叫声混合人体撞到钢轨时的沉闷声结束在巨大的爆炸轰鸣中…… 







“力扬，力扬。”——如同从噩梦中醒来般眼睛一时间找不到焦距，刘力扬努力对准声音的来源，是雯婕。 

“你没事吧，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呢。”尚雯婕担忧的看着刘力扬，把手放在力扬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恩，没事的，可能是中暑了。”是个梦？未免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像放电影般在眼前清晰过一遍。 

“那我再去买一瓶水给你吧。”尚雯婕说。 

“不用了。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力扬拉过雯婕的手，“走吧，我们坐最前面好不好？” 

“啊，有些害怕呢。不过，就最前面吧。”雯婕反握住力扬的手，微微的笑了一下。 


刘力扬突然转头看向尚雯婕，眼神中满是惊恐。 

自己怎么会说出和梦里相同的话？！ 

茫然的被拉着坐在前排的位置上，当刘力扬看见那孩子拿一只黑色气球站在不远处看向她这边时，她几乎是本能的挣托安全带的束缚跳下过山车。 

“大家快下来，这车会脱轨！！！” 

许飞、尚雯婕和厉娜被刘力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匆忙下车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真的，你们相信我，我都看到了。”刘力扬的声音接近歇斯底里。 

被人从后面拉住双臂，依然不死心的挣扎。 

“先把她带到控制室去！”保安赶过来，冲她们咆哮。 


随其下车的还有RB姐妹，两个姑娘本就对惊险刺激的游乐设施抗拒，而班长谭维维因为需要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不得已而为之。随着一起下来的还有魏佳庆、王欣如和付静。 

老师和全部的男生都留在车上。 

有人起哄，有人埋怨刘力扬的举动扫了大家的好兴致。 



一阵小小的骚动过后，过山车还是如期开动了。 

下来的人集聚在控制室里，刘力扬被许飞和雯婕按住身体两边，她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按下开关。 

无能为力。 



不到一分钟。 





五十七秒。 





撕裂的尖叫声混合人体撞到钢轨时的沉闷声结束在巨大的爆炸轰鸣中……

第四回 

大二那年的夏天，北京特别热。 

那个夏天，不浮躁反而清明…… 


“你说她们俩个怎么就不怕被晒黑呢？”厉娜舔掉化在手里的冰淇淋对坐在身边看书的尚雯婕说。 

尚雯婕看向窗外篮球场上斗牛的两人，汗水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在每一次转身跳投后不小心甩落几滴，仿佛静止在空气中一样。像，清晨叶子上的露珠那种。 

“难怪你叫小雪。”雯婕突然对厉娜说。 

“什么呀？” 

“没什么。”她对她笑。 



胡灵穿着粉红色的裙子从她们身边经过。裙角带起一丝棉花糖般的甜腻。 



“最后一球定胜负。”许飞把篮球抛给刘力扬。 

“怕你呀。”刘力扬将球又扔还给许飞。 

“你喘的很厉害哦。”许飞说。 

球再次回到力扬手里。 

“少废话。”话音刚落，力扬抄起球习惯的想从右边上篮，却在中途突然停下来。 

弯腰。 

抱住左脚。 

篮球在地上弹了几下，滚落至一旁的树荫下。 


“诶？” 

“脚……” 

“怎么了？怎么了？” 

“抽筋了……” 

“白痴。把鞋脱了。” 


许飞蹲在地上，抬起力扬的左脚，小心揉着脚趾。 

力扬看见许飞胀红的脸强忍住笑。 


世界在两分钟之间，一切，静悄悄。 

直到—— 

“好了好了，话说，你可真弱。”——她替她穿上袜子绑好鞋带。 

“谁弱了？！继续！”——她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走吧。下次……”——她看见远处，厉娜和尚雯婕正向这边跑来。 






爆炸声结束后，竟有小段时间死一般静。 

时间，静了。好象，也停了。

第五回 

“我说……” 

是谭维维。一室的人看向她这边。 

“刚刚……是什么声音？”作为班长，总是像大姐姐般照顾大家，不过和其他人同样的年纪。只是拥有似乎与生俱来的领导气质罢了。恩，就是这样的。所以，她打碎了沉默，不然她们会憋死在这间狭窄的控制室里。 

只是，“刚刚……是什么声音？”这句话。这句话是句废话。每个人心理都清楚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死亡的声音。 


“唔……”厉娜终于哭出来，哭倒在许飞瘦削的肩膀上。 

然后呢，是付静还是魏嘉庆，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揪住刘力扬的衣领。 

“你杀了她们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 

刘力扬不记得了。她放弃挣扎，被猛烈摇晃的身体很轻很轻。意识涣散，眼前闪过骤然白光后跌入黑色的旋涡。 

恩。她想，她是昏倒了…… 

不过，前一秒，还是听见了。 

“力扬，力扬。” 

那是尚雯婕的声音。 

“刘力扬！！！” 

那是许飞的声音。

第七回 

回到家，刘力扬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期间，雯婕叫她吃饭什么的她都不肯出来。 

凌晨，照例从梦中惊醒。但是记不起任何情节，睡衣被汗浸透，皮肤表层泛着黏腻。 

起床去浴室洗澡。浴缸里的热水包裹冰凉的身体，此刻，紧绷的神经才稍稍得到放松。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埋在水中。不能呼吸，黑色的短发像漂浮的像一株水草，耳边有吐出气泡时的咕噜咕噜声。 


一秒。百页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好似小刀割下鱼鳞时发出的细碎凌乱不足刺耳却让人讨厌的声音。 

五秒。出现幻听——“我说……刚刚……是什么声音？” 

十秒。幻觉随之出现——一只乌鸦停在路口的电线杆上。 

三十秒。浴室的门被打开，锃亮的瓷砖地上映出一道黑影。光脚走路，无声。 


刘力扬从水中一跃而起，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因为缺氧而大口的喘气，夹杂剧烈的咳嗽。 

模糊的人影显现在浴室的墙上，灯光投射的角度让影子膨胀起来。 


“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刘力扬揪起的心放下来，是雯婕。 

不避讳赤裸的身体从浴缸里站起来，随手拿浴巾裹住身体。 
“我没事。”力扬说。 

“是真的没事么？那你就不会试图淹死自己了。” 

“我只是……” 

“力扬，不要自己硬撑。”雯婕打断她的话，走上前，轻轻地拥住她。 

“我知道。”她任雯婕这么拥着，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处，然后雯婕感到那一小块皮肤潮湿了。 


“我好像，又感觉到了……和那天一样的感觉。是维维，我担心她会出事。”力扬犹豫半晌，还是说出来了。

砍~~~

听说《甜蜜蜜》也一定要填完的=v=

第八回 

谭维维坐在马桶上抽完第七根烟的时候，天彻底亮了。 

他的烟，留在床头柜子上，剩下七根。 

她抽第一根的时候，被呛得流出眼泪来。第三根的时候，已经可以闭上眼睛回忆起他带着烟草味道的手指抚摸自己脸时的熟悉触感。第七根的烟屁股被丢在马桶里后，她真的特别想念他。 


风不知什么时候把窗子吹开了，也吹乱了散在额头的刘海，她的悲伤无所遁形。 

那天，为什么不让他跟着自己下车呢，为什么固执的单独处理事情…… 
总是喜欢在他面前逞强，只是想让他承认她是成熟的孩子，或者，女人。 

起身去关窗子的时候，才发现阴沉的天空泛出诡异的亮光，像曾经躺在手术台上眼睛绝望的在麻醉药起效后看见的光。它们那么亮，亮到不留余地，照下来，却没有影子。 



决定了。 
所以，坐在马桶上等浴缸注满水…… 



脱掉衣服，让自己躺下去，就像要上床睡觉一样的简单吧，她想。 

当水漫过脸时，她知道自己还是哭了，眼泪混进水里。 
选择这样的方式自杀，是因为如果后悔了，就坐起来，像睡醒了从床上坐起来那么简单，她想。 


一秒。窗子又开了，风在水面上流下一道道划痕。 
 
十秒。出现幻觉——夕阳染红半边的音乐教室，他弹了一首情歌，她跟着和。 

二十秒。幻听随之出现——“孩子不能留下……” 

三十秒。她在水里睁开眼，天花板扭曲成一个漩涡，电话铃突然响了，她要起身接电话。 
是的，她后悔了，她也许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爱他。 

手抓住浴缸边缘，想要坐起来。却不知为何怎样都施不上力。勉强的把头露出水面，却在下一秒又跌进水里，她觉得这不是浴缸，是天平洋的中央。 

六十秒。水温骤降，冰冷得冻结她的肺。 

九十秒。双腿抽搐般在水中拍打，却找不到施力点支撑身体。 

一百二十秒。她想，是不是自己决定的？是自己想要继续下去的，所谓的继续，不是生存，是了断。 


……秒。电话铃停了。 



[“汪老师，我以后想要唱歌。喜欢的是那种……叫什么来着……世界音乐。” 


“这个孩子，我知道不能生下来。可是，再等两天，我还想和她在一起两天，你知道么？我预感是个女孩。” 


“我去看看刘力扬。 

不用陪我。我自己可以，难道说，你一个人坐害怕么？哈哈哈哈哈……”] 


其实，我真的没自己想象中爱你。

第九回 

“没人接。”刘力扬放下电话，对身边的尚雯婕说。眉头皱起来，心事重重的小孩子。 

是。好像不熟悉她的人会认为，刘力扬不习惯做这样的表情，她应该永远是笑起来露出两颗兔子牙，眼睛弯成一座桥的……美少年。 

“也许是还没睡醒吧……”尚雯婕说。可她觉得这么回答，有安慰的成分在里面。 

力扬背对雯婕默默的换外出的衣服，美丽的蝴蝶骨在她低头套上T恤时幻化出几近完美的弧度。雯婕发现，她好像又瘦了。 

“我要去看看，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和你一起去，等我。” 

“好。” 





地铁上，力扬靠在雯婕的肩膀上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安静。 



大二那年秋天，她们一起租下现在的小公寓。 

天黑的时候，雯婕会从打工的面包房带回卖不掉的法国长棍。力扬总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几次要接她下班，都被雯婕拒绝了。

还是那样的夜晚，路口有卖臭豆腐的小摊位，胡同里残留一盏昏黄的街灯，仅仅只能照亮历经岁月啃噬的红砖瓦。雯婕想，那上面的灰尘一定很厚很厚，泛出历史沉淀下来的腐朽味道。 

雯婕察觉有人在后面跟了小段距离，她加快脚步，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最后，还是被围堵在墙角，四个小混混向她要钱。她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是倔强的不想把钱给他们。闭上眼睛，等待一个巴掌或者一个拳头打下来。 


可是没有。 


“哎哟……他妈的，哪来的臭小子。” 

“操，是个妞！” 



雯婕睁开眼睛，看见力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刘力扬。她的刘力扬。用快要过期的法国长棍面包对付那些人。 

怎么可能打得过呢。她亲眼看见有人踢她的膝盖，力扬踉跄一下，险些跪倒在地，其他人见机想补上两拳。 

雯婕不知哪来的力气，冲进乱成一团的人群，抓起力扬的手就往前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跑了多远，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地方，她们只是不停的跑，连疲倦感似乎都麻木了，只是耳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提醒她们快要极限了，要到极限了。 


“雯婕，好了好了，我不行了。”力扬放开她的手停下来。然后弯下腰，用手撑住腿不停的喘。雯婕看见力扬拱起的背剧烈的起伏。 

“力扬，你有没有受伤……”雯婕顾不得累，上前扶力扬起来。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怎么样啊？有没有怎么样……快让我看看！该死的混蛋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不行，我要回去找他们，妈的，混蛋！”力扬一边不停碎碎念，一边检查雯婕是不是受伤了。 

雯婕一把揽过力扬，躲进她怀里。她把下巴放在力扬骨骼突出的肩膀上。 


一百七十二公分的刘力扬和一百六十七公分的尚雯婕。 

这样的身高差距是拥抱时最完美的契合。 

力扬激动的情绪和缓下来，轻柔的拍着雯婕的后背安抚的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我……也想要保护你。] 
雯婕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讲出来，她只是加深了拥抱的力量。死死的抱住力扬单薄的身体。 


起风了，街角的路灯照在她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当刘力扬看见谭维维赤裸的身体像条死鱼般浮在浴缸里的时候，她崩溃的跪倒在地上，哭起来的声音接近破碎。 

尚雯婕从后面抱住刘力扬几乎瘫软的身体。 


赶来的警察说，初步推断是自杀。 

“是我杀了她……”刘力扬哭倒在尚雯婕的怀里。 

“不是你，傻瓜。”雯婕把力扬的头抱在胸前，用手遮住力扬的眼睛。雯婕也很难过，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想要保护你。]

第十回 

刘力扬把自己关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窗帘拉得紧紧的，一点阳光都照不进来。她现在感到太明亮的天反而光鲜的没有实在感。她不想有幻觉。她不笑很久了。 

害怕让雯婕担心，所以总是在她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像今天早上，雯婕说要去超市买些东西，力扬把被子蒙在脸上说自己要多睡回。雯婕说好，便自己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拉开被子透气。睡不着，睡不着，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怕做梦，怕梦见其他人死去的样子。 

手机震动的沉闷声音都可以吓她一跳。 

是短信。 

[“刘力扬，你给我好好的。没事学人家玩什么自闭，晚上我来找你，喝酒去么？”] 
这样的语气，除了许飞就没有别人了。 

[“好，叫小雪一起吧，有事情和你们说。”] 



起床，简单的洗漱过后发现餐桌上竟有煎荷包蛋和培根。尚雯婕，她的尚雯婕，大概除了会做色拉之外，也就剩下荷包蛋可以煎的比较好看。 

力扬冲了速溶咖啡，放一些牛奶在里面，用小汤匙搅拌。黑色的咖啡和白色的牛奶在杯子里搅成漩涡状。 

顺时针搅几下。 

逆时针搅几下。 

把小汤匙放在托盘上。 

漩涡被搅乱了，惯性流转的液体在她眼前缓缓游走成一个图腾—— 

ＲＢ 

力扬端着杯子的手不能控制的颤抖，咖啡从杯口溢出来，银汤匙和陶制的杯子碰撞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力扬遥遥头，闭上眼再睁开，看见那些奶白色的线条在黑咖啡里散开后又从相反的方向重新转成那串字母—— 

ＲＢ 


“啪——” 

杯子扔在地上，碎了。 

咖啡在厨房白色的瓷砖地上开出一朵妖治的花。 

深色的液体向某个中心点汇集，汇成那串字母 

ＲＢ 


“啊——” 

刘力扬被吓坏了，她向后退向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箱的门。身体顺着颓然的滑下去，脸埋进曲起的双腿间，双臂紧紧抱着小腿。 

她知道，又开始了。她知道，下一个死掉的就是ＲＢ姐妹。

第十二回 

“你不是不喜欢我的舞步，你是不喜欢我吧？”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不要总说这样的话……” 

“那……是哪里不好，你说。” 

“不是哪个地方出问题，是你的感情，要把感情放进去，你懂么？” 

“呵，我不懂，我就是没有感情，我一辈子也跳不出你的舞步！！ＯＫ，这次领舞还是你。” 

阿ＢＯＲＮ抓起背包，胡乱的套一件外衣走出舞蹈教室。 



站在屋檐下，把手伸出去，软软的雨滴亲吻她的手心。啊，居然下雨了。 

我才不要折返回去拿雨伞…… 

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戴在头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戴上耳机，ＭＰ３里想起那支舞的配乐。 

走到第三个十字路口，红灯坏了。站在那里等待过马路的时机，抬头发现对面大厦换了新一季奔驰车的广告牌。 

阿ＢＯＲＮ跟在人群后面走……咦？鞋带松了。低头迟疑了一秒，到马路对面系上它吧。 


“小心…… ”



“心”那个字被淹没在“嘭”的一声巨响里。红色的货车撞倒一个女孩，煞车的声音成了终结生命的片尾曲。这么短，几秒钟的事情。 

“姐！！！”阿ＢＯＲＮ连滚带爬的来到女孩身边，血从女孩的身子下面无声的蔓延开来。雨滴落在上面渐不起水花，只能融进去，淡了颜色。 

“姐……”阿ＢＯＲＮ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女孩正在流血的头。 


不远处有鸣笛声向这边急速逼近，然后是再一次“嘭——”的声音。还没来的及惊呼，阿ＢＯＲＮ倒下去的时候，耳朵里还塞着耳机，还是那首曲子，那一段，跳的时候她总是慢半拍…… 

松开的鞋带浸泡在姐姐流出的血里…… 

撞倒她的奔驰车没事发生一样大方的开走了，她睁开的眼睛能看见不断有人向这里走来，他们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探出的头，像观看动物园里的稀有品种一样充满了好奇心的样子…… 





[阿ＢＯＲＮ：
你讨厌我的吧。 
可是，我那么喜欢你。 
喜欢你的样子，我想变成你。 
为什么，我长得越来越不像你。 

姐，我最喜欢你跳舞的时候…… 
我嫉妒你。 
我想变成你。 

你说的我都懂，我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只怕那感情太丰盛了。 

你一定不知道的。 



我爱你。]


[阿ＲＥ：
其实，我讨厌你。 
这世上，为什么要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呢。 
我终于发现，原来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最亲爱的妹妹，我还是喜欢你的……]

第十三回

站在马路的另一边，小雨把她的身体弄得潮湿。刘力扬，她还是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有过去看，围观的人群多起来，警察用白线画出尸体的轮廓。雨停止。

她真的害怕了，巨大的恐惧感从脚趾头向身体上面生长，像疯狂的藤类植物缠住她的喉咙，绞着胃，一阵翻滚，她吐出来。

手扶着墙边，颤抖的拨了电话。

“喂——”

“你来接我好不好？”

“刘力扬？”

“你来接我吧，你快来接我……许飞，你一个人来。”

“好，你在哪里？”

“城东的……”

刘力扬突然看见斑马线的另一端，站着一个孩子，黑色头发蓝色眼睛，手里牵着大束黑色的气球。光脚。穿息的车流让她看不真切，以为是幻觉。

突然意识到是游乐园撞进她怀里的小孩。那双无底深渊的眼睛她忘不了。

一辆双层的公车挡住她的视线。
等她再望去，孩子不见了。

夕阳穿破云彩从天边射出来，像一块撕裂的锦缎，奢华的颓废。



“刘力扬？你有没有在听？”电话那头许飞的声音换回她的注意力。



“我们还能活多久……”

第十四回

许飞赶到的时候，看见刘力扬像一只走失的小猫，蹲在胡同的角落。

“你在电话里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存心想吓死我么？”许飞没好气的冲她大吼，可是抬起刘力扬小脸的手还是温柔的。

“吓死也是死。”刘力扬直勾勾的盯着许飞那双永远捉摸不透的眼睛。

都是眼睛，为什么许飞的似是可以看见那么多故事。

真的很好看。却不敢直视。别过头，她脆弱的想哭。

“刘力扬，你疯了。”许飞单手捏着刘力扬的下巴，逼迫她乖乖的看向她。

“是。我疯了。我说我现在能预知死亡，你说我是不是疯了？”刘力扬自己都觉得说这话太好笑了，所以，就真的笑起来，只是笑得放肆、过分了，眼泪都彪出来。


“跟我走。”许飞拽起刘力扬，把她塞进车里。

“系上安全带。”许飞用命令的语气说话。

“……”


最后，还是她越过她的身前替她系上安全带。

呼吸，发稍，脖子，手指……

打火机从上衣口袋掉下来。

——啪哒





大三的初夏，许飞买了一辆QQ。

周末的时候，载着小雪、雯婕和力扬到处兜风。小雪和雯婕坐在后面，力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把安全带系上。”许飞命令的语气说话。

“我没告诉你吧，我最讨厌的车就是QQ，太小了吧，你看你看，我的腿都伸不开。”力扬做出伸懒腰的样子，像只刚睡醒的猫。

最后，还是她越过她的身前替她系上安全带。

呼吸，发稍，脖子，手指……

打火机从上衣口袋掉下来。

——啪哒

“白痴，再废话就踹你到车下去。”





“ＲＢ姐妹死了……下一个是谁，我就快知道了。我害怕是你，害怕是小雪害怕是雯婕害怕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刘力扬捡起打火机。紫色透明的，很普通的一元钱一个的那种。她问许飞要了烟，点着了却没有抽。



[我有想要保护的人。



我也有。



所以，我们要活下去。]

第十五回

刘力扬把脸转到车窗的方向，一滴清泪滑进头发里。车窗外有未干雨珠，她伸手触摸，它们还在，抹不掉。

许飞把力扬的脸扳过来——

“听我说，我们先去接小雪，然后找到雯婕，我们要在一起。我要看到你们每一个人。谁都不能死。知道么？刘力扬。”

许飞的手指找到那滴藏在头发里的眼泪，把它轻轻碾碎了。

第十六回

厉娜家在一个小区的高级公寓顶层。路上，刘力扬打电话给雯婕，不在服务区。

在地下停车场停车的时候，许飞的车不小心刮花了。莫名其妙的和人理论，力扬觉得头痛，许飞让她先上去。

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按下22层。刘力扬把身体靠在墙边，闭上眼睛，头疼的厉害。

1、2、……5……10……13—— 

第13楼。
电梯突然停住。

门打开……没有人……又关上。

然后电梯的灯闪了一下，灭掉，又亮起来。

刘力扬睁大眼睛，手指死死的抓住边上的扶手。

这是又一个提示么？！！

她拼命的按着22层的数字……她的太阳穴像针灸似的硬生生疼起来……眩晕——


“你杀了她们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眩晕……耳边有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荡回去……

记不起来，是谁说的这句话？！

那时，在日本游乐园狭窄的控制室里有个人揪住她的衣服领子吼出的这句话，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眩晕……

眩晕……愈想记起来头就愈发的疼。



“叮——”

电梯终于在22层停下来，门打开——

“力扬？”小雪提着黑色的垃圾袋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