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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糖果&想象(典诺两篇文存档|给自己刷个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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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吧的经验那么低太不科学了【不


IP属地:上海1楼2012-10-06 17:57回复

    第二天他们便开始交谈了。
    他们聊天的内容比较散,从教授的讲义到最近发生的新闻都会成为话题,往往讲完一段之后停顿半分钟,然后诺威或者贝瓦尔德对此发表见解或者想法,接着又停顿半分钟,开启另一个话题,又停止、继续、停止、继续,就像规律性的卡带一样,不过双方乐此不疲,别人也便没有办法。诺威和贝瓦尔德都是属于有点儿特立独行的人,但是在人文学院,没有人会介意你的特殊。每个人都像一座座孤岛,通过荡漾的海水互相连接,他们用脆弱而又敏感的心体验着幻想,从中提前接纳自由、梦想、未来和死亡。
    “我想去旅行。”诺威说,从那个下午开始他一直就喝同品牌的咖啡,“我想去各种地方。”
    停顿半分钟,贝瓦尔德说,“嗯。”
    又是半分钟,诺威说道,“也许会去鹿特丹,也有可能去伦敦。”
    然后贝瓦尔德接着回答,“恩。”
    诺威觉得下午的时光变得美好起来,奥斯陆的天便从四月奔到五月,温度也稍稍回暖,风灵动的姿态就像在指引众人和它一块起舞。那种油光的绿色变得更深,随心所欲的颜色在亚麻布上展开。洒香水的姑娘们越来越多了,草坪上坐满了各种穿着入时的学生,诺威的弟弟也换上轻薄的衣服去学校了,他刚问父亲偷偷要走60克朗,以增添他买CD的小金库。有阵子风靡的话题是一个古怪的征集令,在全球范围内征集愿意将自己的肉体分食给众人的志愿者,并且强调了‘自愿’,那会儿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所有人都巴不得讨论出个像样的结果,这时候,修心理的学生就会分外受欢迎。诺威觉得有些无趣。贝瓦尔德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对这样的新闻兴趣缺缺,不过有人会邀请他们,“嘿,诺威,贝瓦,你们不来一起喝点黄油啤酒吗?”
    他们用沉默作为回答,对方仍旧不死心地说,“还有娜拉亲手做的甜饼干!”
    尽管还是沉默,那个吵闹的同学却还是把那精致的手工饼干递了过来。他们各自象征性地拿了一块,诺威看着上头撒着精致的糖霜,还点缀着一点一点的巧克力酱。他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贝瓦尔德已经将自己的那份吃完,他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很甜。”他说。他又看着那糖霜,手指上都沾了一些。贝瓦看着他的举动,说道,“你喜欢?”
    虽然不是非常明显的疑问口气,诺威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喜欢吗?他说不上来。但是至少不讨厌吧,所以他迟疑了许久,才犹豫地说道,“应该吧。”
    那天午休结束之后,他们是一起回家的。贝瓦尔德对奥斯陆挺熟悉,所以诺威不用费心思怕他迷路。两个人在人群之中穿梭,每到夏季,游客便多了些,大家都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暖日子。五颜六色的店铺开张,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有,有些店主就穿着NORSK BUNAD接待顾客。途径一家甜品店的时候贝瓦尔德停住了脚步。诺威有些不解,他知道在斯德哥尔摩,或者说整个瑞典都可以看到糖果店,大概这是民族骨子里的回忆。但贝瓦尔德是买了两块蛋糕,他那么高的个子去买这样的甜品,店里的姑娘大概以为是送给女友的,还特地在包装盒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递给诺威的时候他仍旧没有什么表情,诺威也同样没什么表情地收下了。
    不过他知道他在说,‘喜欢的话就收下吧’,所以他在心底回答‘谢谢’。
    艾斯兰在窗边写作业的时候看到了贝瓦尔德,对此他很是惊讶,诺威坐在桌边开始拆蛋糕的时候他探出头,一直盯着他。这令诺威感到有点不适,索性做了个手势让他过来。艾斯兰看着诺威把蛋糕拆开,白色绵密的奶油上缀着斑斑点点的巧克力,切开的时候里面厚实的奶油粘在餐刀上,诺威看了看艾斯兰,拿过盘子把分开的蛋糕递给他。
    “那是你同学吗?”艾斯兰挖起一小块奶油问道,诺威点点头,接着也尝了一口。这份甜味难以描述,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淡淡的、甚至有点花香的甜味,吃到巧克力的时候发苦,但咽下去的瞬间却是满满的糖分。
    


    IP属地:上海3楼2012-10-06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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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威说,“他是我的朋友。”
      艾斯兰听见这话的时候,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城市是柔软的。每个人都有一份属于它的记忆,然后它们便拼成了城市的记忆,城市再组成国家,组成大陆,组成世界……
      这样想来,自己也不算是微不足道了。即便每个人都是孤岛,但岛的周围会有海水,将这儿的讯息传递到那边,况且还有风,这些柔软的介质就像信使,如果可以的话,它们甚至可以传递一份信念。诺威认为自己一直呆在一个孤岛上,这一点曾经很令他的父母担心,不过他仍旧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看起来自由自在的。年龄不停地在增长,诺威的想法却没有变过,一点都没有。
      孤独吗?其实并不是。这种情绪难以描摹,他把自己保护的安然无恙,就像透明的晶体一般,看得到四周,但并不代表他乐于去接触。但是即便是梵高也和其他人一样,需要家庭和友情,需要慈爱和友好的交流,只要是一颗正常的心脏都需要这些。每一天诺威都在那儿,他确实在那儿,看书或者写字,偶尔听音乐,他的的确确地存在着,干着该干的事,每一天。可他的思想像是被白纸盖过去了,看起来没有欲望,他也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欲望,仿佛什么都不曾侵入他,他不是梭罗,没打算把自己放逐到一个无人的世界去享受那一分一秒的自然,他也不是约拿,在鲸鱼的腹中祈祷自己的获救。他只是诺威而已。他嗅不到、也刻意地去忽略空气中那些柔和娇媚的gucci或者chanel的香气,自顾自地将自己埋进一个叫做X的世界之中,突然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诺威向贝瓦尔德表示了感谢。那个瑞典人应该是高兴的,因为他的眼神之中像是透着笑意。于是诺威再次表达了自己内心的诚意,接着把自己常喝的咖啡递过去,像是作为回礼一样。他接受了,所以诺威也高兴了些,他们仍旧坐在教室外的草坪上。这次有两只鸟飞进了教室,看起来像是河乌,又很快地飞了出去。高大的云杉之下有着碎片般的阴影,阳光下露出的皮肤是热热的,阴影之下的部分则冷得发冰。他们这次各自带了本书,贝瓦尔德拿的是勒克莱齐奥的《燃烧的心》,诺威拿的则是乔纳森的《柔软的城市》,两人就静静地读着,又是一个下午过去了。
      贝瓦尔德在接下来的一节课上做了演讲,诺威难得的没有走神,全神贯注地听着。可能是因为行事作风的缘故,班上所有人都非常认真地看着贝瓦,而高大的瑞典人穿着干净的蓝黑条纹衬衫,一板一眼地做着报告。主题很简单,是自我与文学的探讨,诺威挺好奇他会讲些什么内容。当贝瓦尔德开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静下来了,当他开始阐述自己的理解时诺威不由得直起身。他望着那个瑞典人,心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说,“谁都不是一座孤岛,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走,欧洲就会减少一点,如果同一座山岬,也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任何人的死亡都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
      他说,“无动于衷,所以有时候近乎安详。*”
      他说,“有人用凶手的荣誉,保护着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但是安全感其实痛苦的不可思议。生活有时必须变得孤独。*”
      诺威听到河乌拍翅飞进的声音,这声音打破了教室之中诡谲的沉默,它们啄着角落里的食物,像是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诺威竟把那些声音忽略了,然后他只听到贝瓦的声音,没错,只有他的声音了。远离!远离!他听到心底的声音这样固执地呼喊着。
      离开什么呢?诺威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
      晕头转向。
      艾斯兰似乎也喜欢上了吃蛋糕,所以诺威有空的时候,便绕到那家甜品店去买。贝瓦尔德会和他一起去,去的次数多了,周末他一人前行的时候,店员小姐竟会觉得不习惯,边替他包装边问道,“你的朋友呢?”
      “嗯……他有点忙。”诺威回答道,店员小姐又很好心地替他扎个蝴蝶结,然后目送他离开,挥手露出笑容。诺威一个人拎着蛋糕回家,这回家里只有艾斯兰一个,他正坐在电视机前看一场LIVE,诺威把蛋糕放在桌上,坐到他身边一起看。艾斯兰喜欢乐队,诺威也因此知道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陈旧的歌曲,比如stairway to heaven这种的,这首长达八分钟的歌曲总是给他带来一种特殊的感受。艾斯兰在他的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张齐柏林飞艇的专辑,大概是打工攒钱买的,诺威收下礼物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弟弟。
      


      IP属地:上海4楼2012-10-06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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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应该是感情很好的吧。他想,他和艾斯兰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他爱他,他也一定是爱他的。诺威知道自己还爱着父母,还爱着奥斯陆这片土地,然后也许,他也爱贝瓦。不过深究这种感情就会让他觉得困扰,神经仿佛也短路了,朋友之间或许是这样的吧。
        如果你细心聆听,你最终会听到那曲调。*诺威不知道外头那漫天的星是不是所谓的天堂阶梯,他不是雅各布,但他多少还是期待的。尔后他选择闭眼睡觉,干脆利落的,于是他做梦了。他梦见一个下午,阳光明媚,但是下着雨,诺威清晰地记得他尝了尝这诡异的雨水,竟然是甜的。第二天,他把这个梦告诉了贝瓦,他说他相信这是真的。
        贝瓦尔德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
        贝瓦尔德仍旧是沉默。他大部分情况下用沉默替代思考,但得出的结论往往让诺威吃惊。他这次的回答依旧让诺威感到惊讶,因为他说,“恩,那我也相信。”
        诺威于是便紧接着追问,这是他内心迟疑很久的问题了,“我们是朋友,对吧。”
        他更像是在确认这个事实,贝瓦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嗯。”
        他觉得此时自己应该微笑,不过他没法做到,所以改成低下头,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不是谎话,而这却令他迷惘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自己,也许贝瓦和他一样不懂表达,不过至少这是存在的了。之后他们便如同往常一样,下课之后坐在那里聊天,停顿半分钟继续,停顿半分钟继续,诺威觉得他像在心底祈祷一场来自太阳的雨,甜蜜的那种,他笃信这个梦境的真实,况且有人相信他。
        他得到了一份友谊。他相信它是真实的,只是诺威觉得摇摆不定。他知道自己可以完全托付于此,也可以彻彻底底地相信,可他依旧在迷惘。他讲不清是为什么,他有点害怕贝瓦尔德知道自己的迟疑,也许他已经知道了,诺威有时看他的眼睛,透过镜片,贝瓦的眼神是沉沉的,就像深冬的夜,不过他仍旧什么都不说。
        诺威知道需要改变的是他自己。有一回艾斯兰跑到学校找他,回家后他便抱怨说,“你们俩相处的时候一直这样死气沉沉吗?”
        诺威挺想说‘哪里死气沉沉了’,不过他觉得说了艾斯兰也不明白,于是便放弃了解释。诺威觉得,自己这个X被拆开了,可能是被拆开了,但他觉得是惊喜的,因为没有比体会到甜味更幸福的事了。他们仍旧这样一坐便是一下午,看书,聊天,吃饼干,贝瓦拿过来的糖果味道很怪,又咸又涩,诺威面无表情地将其咽下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偷偷地鼓掌。过了一个月,轮到诺威做演讲了,仍旧是这个主题,只是这回他站在台上,班级里仍旧很安静,他看到贝瓦的脸,不过这没有什么影响。他放出他演讲的讲义,屏幕上是奥斯陆的天空,星光璀璨。
        他说,“生活有时必须变得孤独。但大部分时候并不是。”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底却是复杂的。他这番话是讲给自己听的,他是个坚强的人,他从不会流露出一点迟疑,只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有人愿意帮助他的话,他也许会彻底记住这份感觉。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一直在寻找。
        可是能告诉他的人只有贝瓦,而他不愿向他求助。诺威想,那就靠自己吧。贝瓦在课结束之后罕见地向他提问,“你在想什么?”
        诺威思考着是否要将心底的感觉说出来,但他觉得自己描述不清。于是他放弃了,说道,“不,没什么。”
        贝瓦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果塞给他。
        之后便是假期,贝瓦尔德暂时回了瑞典。诺威送他去机场告别,然后一个人回家。天色暗了,天空变成了一团虚无,他的心随着那些遥远的词语和荒诞的脚步声跳动。他独自走在黑夜里,森林和风与他作伴。他的朋友暂时不在他身边了,诺威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他似乎是在寻找,他一直在寻找,无论是道路、光芒还是海水,他只是在寻找而已,他缺什么呢?他已经不缺什么了。诺威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已经到手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找什么。
        噢……他在寻找他的梦。
        ——在世界的另一头,会有和他一样的人吗?
        ——在世界的另一头,会有执迷不悟、始终追求着梦境的人吗?
        他是在寻找一个契机,让自己全然地相信,孤岛是可以彼此连接的吧?
        或许有人在盯着他,看着他,在黑夜里瞅着他缓慢行走的背影,街道之中满是人影,同样满是眼神,早睡的孩子们已经躺下了,他顺着街道朝下走。他眼前有一小块黑色的空洞,指引着他朝前走,朝前走,朝前走。每一阵风都是一个秘密,仿佛是耳语,悄声地说着盘旋的故事。夜晚很凉,诺威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他走得越来越慢。
        他是自由的。看起来是自由的。
        他求证了,他得到答案的背后自己却在犹豫。诺威在十字路口停下脚步,他忽然想起贝瓦给他的糖还没吃掉。于是在红灯的时候,他把糖果掏了出来,粘着糖纸的透明糖果在灯光的作用下显得发红,他将它丢进嘴里,细细地含着。
        如果——诺威想,如果他能找到答案就好了。可现在,吃着糖果的他忘记了他心中的那个疑问。
        没有答案。
        FIN
        注释:1)来自唐恩的诗歌,嗯,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的标题来源于此。
        2)保罗·奥斯特的作品《孤独及其所创造的》里头的句子。
        3)忘记是哪首歌的歌词了OJZ
        4)Stairway to heaven的歌词。
        


        IP属地:上海5楼2012-10-06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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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restille想象
          典|诺
          #视为架空即可。以及其实CP什么的可以忽略,又,这家伙的OOC本性一直都在。与其说像典诺不如说是把我脑内OOC的诺子给写出来了,请原谅。
          #BGM为John Lennon的imagine。
            我面对十二片死亡的海洋,我深入墓园的腹地一万里。啊大雨大雨大雨大雨,那狂暴的大雨就要来临。
                                    ——A Hard rain`s gonna fall
          夜晚来临的很快。这像是一场未完成的交易,顺着山坡蔓延便是斑斑点点的星光。车子一摇一晃地艰难行驶,乳白色的光点带子似的绑住了城市和天空。尽管山脚下便是城镇,那条细密的山路仍旧显得十分困难,外头的夜确实非常黑,现在是凌晨五点三十分,还有一个小时便要日出了。车穿行在雾气浓重的林子里,一股子寒气仿佛穿透了玻璃,直接朝车内冲进来。
          诺威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好几次车子的颠簸都令他无法顺利闭目养神,驾驶座上的贝瓦尔德显然更加疲惫,不过他依旧专心致志地行驶着,中途好几次他们都被那些烦人的树枝卡住,于是车速只得减缓,再度发动的时候车内温度便更冷了。诺威拿了好几听温热的咖啡,但是没有喝的念头,只是单纯地用作取暖,后备箱里还有几瓶伏特加,他们打算抵达目的地之后再喝,现在只能暂时抱着这个念头继续忍受艰难的车程了。车轮碾过雪堆,声音沉闷,噼噼啪啪的树枝断裂声很是嘈杂,诺威的脑袋靠在椅背上,一阵一阵的颠簸让他不得不保持着清醒。外面可真黑啊……他看到山脚几点灯光,竟然有人已经醒了。
          啊,星夜。诺威想,若不是自己的心血来潮,可就看不到这样的奥斯陆了。
          出行前,诺威正在家里困扰着自己替别人写的新歌,作为新生代音乐人的他已经反反复复写了好多遍,白纸撕了一张又一张,却始终没有弄到一张满意的。涂改是件让人无比烦躁的事,诺威盯着自己纸上数个不明所以的单词叹气,最终还是放弃了。呆在家里或许会让人更痛苦,诺威便打电话给贝瓦尔德,瑞典人是他曾经的同学,也是目前工作上搭班的摄影师,诺威似乎觉得在纠葛的时候打给他只是一个习惯。但当贝瓦尔德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又犹疑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后他总算扯了个理由,说道,“一起去看日出吧。”
          当然,诺威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对方却在电话里答应了他,然后隔天,诺威在家门口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贝瓦尔德,他显然并不是开玩笑。摄影师甚至拿上了自己专业的器材,一本正经地表示既然看日出,那么就去拍点照片好了。
          这样一来,好像变成他被邀请了,诺威想,却也没有因此作出纠正。
          即便如此,诺威以为这一路上他能想出个看日出的理由,只是不幸的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是想来看看太阳,大约这是体验生活,寻求灵感的一种方式吧,只是他觉得这样太过于搪塞,显得有点勉强了,这令他的心情没有那么痛快,尽管欣赏着一路的黑夜也是一种奇妙的享受。他看着窗外飞快逝去的雪的倒影,车灯之下坑坑洼洼的石块和泥土,每一次定格都会是一张杰作,这倒是很美、很美的一幅景色。诺威想起自己还未完成的歌,大概看完日出他就能顺利将其完成了。说不定这回可以写出点与众不同的东西,他这样想着,思绪又清明起来。贝瓦尔德继续驾驶,轮胎摩擦石块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接着车又是一颠,贝瓦尔德似乎对路况感到有些无奈,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该抱歉的是我,诺威说,私自就把你拖出来了。
          没关系。贝瓦尔德说。
          似乎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简直是一个戒不掉的习惯。诺威一旦困扰了、烦躁了就会给贝瓦尔德打电话,诚然他之前有不少朋友,像是大学时同在英国留学的芬兰人提诺和丹麦人丁马克,他们几个就像是北欧小团体一般,尽管吵嚷,不过关系始终密切。只是诺威潜意识里遇到困难都会给贝瓦打电话,或者发邮件,有时并没有什么理由,他只是单纯地想找他而已,贝瓦也会及时地出现,他们便出去散步,甚至一下午也没有讲过几句话,但诺威觉得这样很安心。
          


          IP属地:上海6楼2012-10-06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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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安心便是这个瑞典人的天赋,他不知道从何形容这种感觉,微妙的,细腻的,不需要言语就可以体会的感觉,不过深究的话他便觉得困扰。他的心情又稍稍地产生了变化,只是变化太快,他不知道该怎么捕捉,索性又任其发展了。生活本身就是这样,波浪起伏,闪烁不定,就像碎片拼出的一幅画。
            诺威觉得手冷了,他的手一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不得不又拿出一罐咖啡维持温度。
            “冷吗?”贝瓦尔德问。诺威将身子缩在benetton的羊绒围巾里,轻声回答,“还好。”
            “冷的话可以开暖气。”
            “油会撑不住吧,算了。”
            “嗯。”
            诺威将视线移过去,看到贝瓦尔德的侧脸。架着眼镜的瑞典人面无表情,可以说他是一心一意地在驾驶,不过即便是平时,他也不曾露出别的表情。诺威瞥过后视镜,黑压压的一堆行李放在后座,后头追着的,是即将迎来黎明的夜。这一瞬间诺威觉得自然这种东西才是真正的王者,它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夺走所有人的心。它就像一场诡异的旋风,把人的思想纳入其中,白昼在光芒、艳丽、璀璨之中沉浮,而夜晚降临的时候,便无休止境地沉沦在梦一般的世界里。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如果说过去是已经过去的时间,那么它去了哪里?未来是指还未到访的时间,那么它究竟从哪里来?
            好吧,诺威决心放弃思考这些问题。他一直觉得生活便是如此,起来零零碎碎的,充斥着各种问题,但并不是每件事都要解决,否则太累了。去思考时间、记忆、生或者死这样深奥的问题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他不需要思考这些,他有别的东西需要思考。
            似乎外面的夜更黑了。
            诺威写歌也不过是单纯的爱好而已,但是当爱好转成工作,这其中的幸运便叫人嫉妒。他喜爱音乐吗?说不上来,诺威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喜欢,反正一旦成了工作,对爱好的执着瞬间便死了。诺威知道那些贴在他身上的标签,什么‘奇异’‘古怪’‘格格不入’等等词汇垒在脚边,似乎每个单词都可以化作无形的墙砖。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漫无目的,可以说是太过于漫无目的反而变得无所依靠,他的记忆深处没有一种动力,没有催促着他前进的源泉,一切就是随心所欲,没有刻意的追求,因而所有的事物都变浅了。诺威唯一接受过两次采访,一次记者问他的灵感来源于何处,诺威怔了许久,却也答不上来。
            没有追求,何来灵感?他想这样回答,但是对方一定会继续说,那您的作品是怎么回事?诺威只得沉默之后随便说道,大概是因为我想写,就写了吧。虽然这个答案依旧不怎么符合,不过勉强也算是搪塞过去了。只是他明白,这个问题也是他自己想要弄清的。
            他看出来的世界,也许就是这样浅浅的,比任何人都要浅,比任何人都要高。但诺威知道他一定有原因,为什么当初会决定写歌呢?他的记忆就像照片的干板,烙印在玻璃板上的风景可以透视到另一边的景象。如果不断将不同的风景重叠上去,底下的风景就愈来愈难以辨识,最后,下面的那幅画就会变得模糊不清,再也没法看见了。任何一个念头在诞生之初的时候总是纯洁无垢的,只有不断地去思考它,它才会沾染上各种各样沉重的恶习,不过,现在这个念头便已经不是最初的念头了,这种问题深究下去没有意义。因为记忆是会模糊的,反复重叠的相同部分必定会被潜意识的谎言所擦去,也许这本身就不该思考。
            


            IP属地:上海7楼2012-10-06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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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仍旧想寻找到原因啊。也许这是生活的意义吧,可这个词语可真陌生。无比自然地按照逻辑活下来,因为没有追求,所以目标也跟着淡然了,没有什么目标的话,生命也跟着淡然了。
              淡然的生命还称得上完整吗?诺威瞥过窗外闪过的另一枚亮点,似是山间的木屋,可能是守林人,房屋的光已经亮了起来,在这片浓厚的黑夜里宛若启明星。他看到贝瓦尔德的脸,投射在玻璃之上的影子,轮廓也是模糊的,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为何贝瓦会选择摄影呢?他和朋友们也算是各奔东西,不过贝瓦仍旧在他身边。诺威转过身子,他的声音有点哑,“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摄影?”
              正在专注驾驶的瑞典人有点迟疑,诺威自认这个问题也太唐突了些,不过对方仍旧用沉闷的声音说道,“因为喜欢……镜头定格下美丽的事物。”
              “……意外的浪漫。”诺威望着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了。贝瓦尔德因为这句评价,脸部表情稍稍柔和了些。
              “你呢?”
              “不知道。”诺威诚实地说道,他心底有一股奇怪的失落感,“一直就不知道。”
              接着他停顿,转换了话题,“有歌听吗?”
              “嗯。”贝瓦指了指那垒在一起的唱片,诺威伸手拿过几张,脸上的神色转变,“……都是……我写的歌啊。”
              贝瓦尔德没有回答,这句话本身也是不需要回答的。诺威随手抽了一张,恰巧是自己最早替一个乐团写的歌,诺威将CD塞进去,前奏唰唰地流出一阵形似午后阵雨的低鸣声。这声音非常静,嗡嗡作响,接着是钢琴,飞舞的时候像是带起一阵熟悉的旋风*。无声的寂静……无声的……
              他微微合上眼,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和随后响起的提琴,他想起自己在纸上写下那些散乱的歌词,只有字句缓缓流注在纸张上,但是灵魂却如熊熊烈火*。外头的夜就像把他包裹起来一般,斯堪的纳维亚的风是他灵魂的起始,风是无声的,它就是无声的,淡然到看不见的风却真实存在着,指间划过去的触感像是鼓着的静脉,里头搏动着生命。他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个午后,不知是什么情况之下了,诺威听见贝瓦淡漠地说了一句让他宛如陷入魔咒般的话语,‘死亡得以重生’。*
              如果是在这风里的话,灵魂是会重生的。诺威又睁开眼,天空暗的可怕,现在除了车灯之外,其余什么光都没了。他听见树枝颤动的声音,平静的,这种感觉也不错。
              山道上。透过车灯诺威依稀看到横在眼前的石块,穿过这片松林便是山顶了,松树哗哗地摇动着,不住地朝下落着雪。偶尔有雪恰巧落在车顶,便发出一阵沉闷的、有点滑稽的撞击声,一个踉跄,然后又是一阵加速。总算,在松林中的小块平地上,他们停了下来,发动机一阵震颤,昏暗的林子里什么都没有。诺威打开车门的瞬间涌进的寒气叫他不住地打了个颤,他接过贝瓦递给他的手电筒,接着贝瓦背上那些沉重的摄影器材,用力地把车门关上。有股干燥的树脂味,把这儿衬托得有点浪漫,天空之中的星辰也是远远的。诺威觉得早晨真是冷极了,尽管他已经非常熟悉这儿的气候,但这种冷却是实在地让人发颤。他戴上了帽子,并且向下拉,护住了耳朵,头发刮着脸颊,他伸手去拨开,眼睛却觉得异常干涩。每一阵风吹来都随即卷走了不少湿气,手电的灯光之下,树边几株杂草摇曳了一下,浑身同样打着颤。
              “好黑……”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浓厚的,此言不假。贝瓦走在他前头,闻声便回头看着他,“需要帮忙吗?”
              “不。”诺威回答,他朝前走了一大步。
              


              IP属地:上海8楼2012-10-06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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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山顶很近了,诺威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还有十分钟日出便要开始。他们借着微弱的手电在林间穿梭,越走越觉得暖,背上仿佛出了汗,每走一步,鞋便深陷在雪堆里,白晃晃的雪漫山遍野皆是,就像倒翻了的牛奶,只是这份白色也是冷的。诺威也爬过不少山,这点距离对他而言轻而易举,贝瓦也是,他拎着分量十足的器材,仍旧看不出什么疲惫的神色。在之前他们登过阿尔卑斯,也去过墨西哥那样炎热的地方,灰色的砖墙拼接成街道,简陋的房屋就在山脚下,绽放得好似最娇艳的花。诺威的手撑在松树粗糙的枝干上,风又吹过,林子便波涛起伏,旋风跟着他,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跟着风一块走得极远。这会儿什么声音都有了,想象之中的、属于夏季的虫鸣,湿润的雨水,滴滴答答的钟表,从风的尽头里吹过来,抑制不住的。
                诺威呼了口气,边缘抵达,树木已经十分稀少。贝瓦尔德站在高处,那是一大块平坦的石块,诺威随即用脚拨开那上头的积雪,露出了黑色的石头。贝瓦将相机取出,诺威替他搭上了三脚架。远处的天边燃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点。整片晦暗的天空蓦地接收到了明朗的讯号,薄红开始蔓延,如丝一般地渗进漫天的灰蓝之中,交接点的红和灰撞击出一股清透的金,有针叶的味道,是清香,每一个颜色、每一个声音都在他的脑内扩大,就像一个绵长的传说。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瑰丽的、却又小心翼翼的景色,那如果可以被称为新生的话,看到这样的色泽,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深刻感受到浓烈的颜色抹上了自己的皮肤,诺威目不转睛,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以便更好地感受这美妙的赏赐。忽远忽近……他在刹那间发觉自己距离太阳真是太近了。无论是自我封闭或者是质疑都会被光所驱走的,他心底那份失落仿佛也消失了。这不是一场遗忘的仪式,而是埋下了另一颗种子,这其中代表的情绪会与日俱增,就像光芒汇入天空,那些星辰毫无悬念地暗淡下来。
                “我觉得……”当天空染上那种漂亮、娇俏的红色时,诺威回过脸看着贝瓦尔德,对方正半蹲在相机前,几秒之后抬头,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这令诺威也感到高兴,他便继续说道,“下次可以再来看看。”
                贝瓦尔德同样摘下了帽子,仿佛是在享受这属于自然的亲切回馈。他点头,又将视线扫向了几乎红透了的天空。现在他们可以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松树林,深灰色、棕色和白色互相交织,那种冷冷的调子顷刻间便翻转了。暖光旋转上升,这会儿擦过指间的便是阳光了。贝瓦的眼镜成了琥珀色,诺威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一层层地发暗,一层层地清晰。
                忽然,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诺威深呼吸,他的肺部被清晨冷冽的空气彻底清洗了一遍,现在浑身都是清醒的。他忽然觉得深深困扰着自己的那个问题被抛掉了,他当初就应该知道的,没什么理由,一切追本溯源不过是原始的本能,人的影子也好、思想也好,在自己面前变得微不足道。每个人都在跨过自己的人生,每一步都是,踩在雪堆里,留下一深一浅的引子。没有比这瞬间更清醒的时刻了!他想,这才是真正重要的,直达核心的……
                贝瓦踩着雪走过来,他把相机拿了下来,改挂在脖子里,诺威望着他的脸,被阳光镀上一层影子的脸看起来亦是暖洋洋的。他在原地变了变站姿,说话的时候风就轻柔下来,仿佛在替他让步似的。不过这回先开口的是贝瓦,他的眼神藏匿在琥珀色的镜片之后,所以诺威没法判断他究竟在想什么。
                “很美。”他说道,接着又重复,“非常美。”
                “嗯。”诺威回答,“没有比这个更美的景色了。”他说着垂下双手,“一场盛大的交响演奏。”
                “是电影。”贝瓦补充,“美不胜收。”
                “我想。”诺威说道,“我明白什么叫做追求了。”
                贝瓦尔德望着他,而背后的太阳冲破了云层,彻底中和了黑暗。
                而生命本就是浓烈的。
                FIN
                1)借用的是lacrimosa的stumme worte(无声的言语),整首歌就是这样的‘无声’,但是着实感情深厚。
                2)用的是stumme worte的歌词。原文:Nur Worte kriechen auf den Bogen (只有字句缓缓流注在纸张上),Doch ist die Seele wild entflammt (然而我的灵魂却如熊熊的烈火)。
                3)选自《Coeur brule et autres romances》里萨沙的一句话,没啥特别用意,我就是特别喜欢而已(被揍
                


                IP属地:上海9楼2012-10-06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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