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忍耐着。你宁可手臂废掉也不愿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你认真地在一张纸片上列出清单,生涩的手感让你意识到你已常年不握笔,自从不再指导他之后。纸片上密密麻麻地列出物品,多到你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可以一次性购买。
你带他到超级市场,像每一个没有妻子在身边的新生儿父亲一样尴尬。他睡得毫不顾形象,将满脸的鼻涕唾液统统蹭到了你昂贵的西装上。你苦笑,却因为抱着他而无暇顾及。
售货员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母亲,带着了然的微笑递给你一张湿巾纸。你回报以礼貌的微笑接过,却再明白不过售货员的了然带着明显的误解。
你怀中的他并不是你的儿子,而是你的爱人,需要你守护的人。
在售货员的指导与清单的帮助下你顺利地买到了婴儿车以及尿不湿等必备用品。犹豫了片刻你为他挑选了一件橙色的婴儿服,那是他与生俱来的颜色。
何况那颜色的确和他十分相配,衬托得他更为安详温和。
迫不及待地想为他换上你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他却很不客气地尿了你一身。你试图摆出无奈的脸,却发现自己完全不在意最喜欢的西服被毁成一团乱布。你只是急匆匆地带着他和大包的东西赶回家,因为你这才想起仍有人试图暗杀他。
为他洗澡是一件微妙的事。如今他只是婴儿,而你却依旧尴尬并为之感到脸红。他嘻嘻笑着眨着眼睛,任凭你将热水捧起,浇灌在他柔顺的发上。然后用湿乎乎的小手抚上你的脸颊胡乱揉搓,试图将你也弄湿。
你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持续不变的笑容,直到脸颊抽痛才发现自己面部的肌肉已经过劳损伤。
在不弄痛他和不弄掉他之间掌握一个平衡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困难,那种感觉就像你第一次握住你的枪。在不让枪脱手和不让后座力伤到自己之间寻求共鸣。那让你跃跃欲试却又小心翼翼。
他很快进入了睡眠,婴儿总是需要大量的睡眠以保持正常的发育。而你这才有时间褪下皱巴巴的西装,换上一套能使自己放松的居家服。随后你又想了想,再次换上一件新的西装。
你不需要放松,你唯一需要的是尽你的职责去保护他,在他能够得到更好的保护之前。如果可以,你希望自己能保护他一生。
紧窄的床无法很好的容纳你,而你还需要让他安稳熟睡。你试图寻找一个能够兼顾两人的方法,最后无果而终。于是你将自己蜷缩,侧躺着收起双腿,用身体将他笼罩在自己与墙之间。
你的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而另一支手用大得不必要的力量紧紧握着枪。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浑浑噩噩,你几乎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当你意识到自己的分神时,才发现自己有三天滴水未进。而你唯一记得的是为他换尿不湿喂他喝奶以及哄他睡觉。
你又过了好久,才发现那只还未送出去的白玫瑰早已不知所终。
上帝并不是每一次都将幸运眷顾于你,即使你们藏得再隐蔽,也很快被敌人找到。敌人的凶残仿佛不知道他们将要杀害的是一个天然而无知的婴儿,你苦苦支撑,击毙每一个靠近的威胁,随后你哭笑。
曾几何时你也同那些人一样,丝毫不顾自己将要下手的对象是老是少。而如今你却妄图用自己所剩无几的良知来谴责他人的道德。
越来越猛的火力让你的支撑效益渐消,而怀中的他却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看着你,半点不知你究竟是在干什么。
你无暇顾及擦过发梢的子弹,只是焦急地等待着援兵的到来。本应早就到达的他的父亲如今才姗姗来迟,而你却知道晚了。
下意识低头看他,他依然安然无恙地躺在你怀里,穿着你为他买的橙色婴儿装。他张着嘴小口地吮吸着自己的拇指,而你多么希望他能叫出你的名字,那怕只是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还太小,小到甚至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
他的父亲撞开了被扫射到破烂不堪的房门,而离你最近的敌人已将枪口对准了你的头。你笑笑,他的母亲也经历过这样的境遇,而你明白没有第二次奇迹。就如同你不容许他第二次死去。
你递给他满脸惊慌的父亲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过身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你竭尽所能小心地调整着姿势,避免自己的脑浆和血液洒到他身上,弄脏了那件很衬他的橙色婴儿装。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