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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色
引子
啦——
我踩着雪白的云层
寻觅格桑花朵朵
听说花儿开在云深处
那是一处没有忧伤的地方
我唱着古老的歌谣
寻觅格桑花朵朵
参不透玄机中深藏的佛陀
云雾萦回的路
铺着染有梵音的忧伤
我说着恒远的神话
寻觅格桑花朵朵
蓦然回顾
在马背上
有一抹古铜色的笑靥
他告诉我
在梦的尽头
有格桑花开过


IP属地:广西1楼2012-10-07 11:10回复
    卫风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怕在利益关头,你一如既往地留有余地——”上次在大洋洲出任务,因为查理贪图酬金丰厚,隐瞒部分事实,令卫风一行几人几乎死于异地。
    “没有,不会再有了!”查理低叫着,“你应该明白,我比任何一个人更渴望你们平安归来——”
    “我得考虑——”他知道查理的心肝虽然黑了一大半,但还不至于完全坏死。刚才的话只是借意警告查理,不忠之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噢,亲爱的风,你是学地质的,苏雷是学历史的,向擎熟悉各种民族语言,没有任何人比你们更适合这次的任务了——最多我把酬金再调高些……就每人一百万!噢我的天啊,我所剩无几了……”
    “才一百万?!”卫风暗自牵嘴,“究竟要找什么人?”
    “一对美籍华侨的独生女儿和女婿。”
    “失踪多久?”
    “二十七年!”
    “查理你在玩什么?!”卫风火了,
    “你先让我大致说一说情况好不好?听完再骂人好不好?”查理反而有点儿低声下气。
    “说吧!”卫风睨了苏雷一眼,他正朝他打着胜利的手势呢。究竟啥事令他如此有兴趣?
    查理连忙应着,说开了……
    原来,在二十七年前,这对年轻的夫妇替父亲的宝石公司从缅甸采购了大量玉石,然后乘私人直升飞机飞回洛杉矶,行至半程,飞机巧遇风雪,导航仪器严重失灵,误入滇藏边界的横断山脉。数天之后,拯救人员才找到那一片荒无人烟的横断山谷,却只发现半只飞机翼悬垂在幽谷深邃的边沿!
    这片峡谷幽深无比,两边全是千仞壁立,拯救人员根本无法到达肇事地点,别无他法之下,只好添砖加瓦地向当地官员回复说肇事地点的地理环境如何如何恶劣,拯救事宜便不了了之。
    华侨夫妇伤心欲绝,却坚信女儿女婿未曾身亡,便私下聘请探险队伍到横断山脉的峡谷寻觅,然而,那儿的地势诡秘,气候异常,蜒蜿的峡谷经常会冒出团团浓雾,探险人员多次尝试,同样无法进入谷底……
    卫风沉吟,“如果他们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毫无音信?”
    “嘿,就知你会这样问,也知道你和苏雷都会因为我以下的话而对任务产生兴趣!”查理得意地笑着,“因为事隔几年之后,一封家书从中国寄至他们手上!”
    “哦?”卫风一愣,“那对夫妇果真未死?”
    “呵呵,这是一个异常神秘的要点……因为那封信是在云南德钦发出的,字迹确实出自华侨的女儿!”
    “只此一封?”
    “对,只此一封,内中寥寥几字,就说现在他们夫妻二人过得很好,请勿挂念。华侨夫妇看了那封信后,立即转移寻找地点,在德钦地带展开地毯式搜索,然而数年之后,仍然毫无所获……后来,有队员因为突然染病而客死异乡,华侨夫妇为此于心难安,寻亲行动才渐渐停息了——”
    “那现在为何又要重新寻找?”
    “除了年老体弱,还有庞大的家族生意无人接管吧……”
    卫风轻拢浓眉,“如果那对年轻夫妇尚未离世,却妄顾骨肉亲情,舍弃锦衣肉食,留在荒凉的滇藏边界,这可真是个谜团了……”
    “风,对于这次任务,我没有隐瞒任何事实。苏雷向来奉你为老大,如你没有异议,他们也乐得到雪域寻找刺激。我现在就把百分之三十的订金存入你们的户头,如何?”
    卫风没有回答,心里隐隐地渴望着亲自到那一片群峰簇拥,气势磅礴的横断山雪域去,然而,心底似乎又突然翻涌起另一股浅浅的不安……仿佛,仿佛他此次出行,将会面临一些诡异的经历……
    正在思考之际,胸口处突然涌起一股浅浅的暖意——细碎飘忽,缓慢游动,仿似一道热流,在心房轻轻划过……卫风微微皱眉,抬手轻轻按住心房。然而,就在他触及身体之际,却赫然惊觉他的手正捂住衬衣的口袋——那儿放着的,是刚才在那条怪异的小巷里捡拾而来的贝叶吊坠!
    “风?怎么了?”查理在活筒另一边追问。
    “我还在考虑……”卫风返身走出阳台避开苏雷和向擎的视线,慢慢掏出吊坠托在掌心……
    下一刻,强烈的惊愕再度在胸口上尖锐地划过。 贝叶吊坠正面的雪山女神脸孔正恍恍惚惚地泛出一股淡淡的绿色光芒!
    


    IP属地:广西5楼2012-10-07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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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凝神屏息地观察着她的脸孔,在渐渐消失的莹光里,那清透如天使般的脸孔,仿佛在微笑……
      奇怪,这块诡异的贝叶吊坠何以会不时发出绿光?莫非它会向人发出奇异的预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它现在是否在暗示些什么?是否要他亲自到盘踞在滇藏边界的横断山脉,为那对年迈的华侨夫妇找寻一份神秘地遗失了二十七年的亲情?
      半晌,他朝话筒回答:“好吧,我接受任务。”话毕,眼眸无意识地掠过一股渗透着期待和紊乱的情愫。
      三天后,一辆直升机载着三个大男人和各种先进的攀山器具自香港出发。
      蓝白相间的飞机穿过广西壮族自治区,越过墨绿如云、浩如烟海的云贵高原,朝中国西部的横断山脉飞掠而去。
      向擎在驾驶舱驾驶飞机;机舱内卫风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苏雷则抱着手臂在睡懒觉。
      窗外的天很蓝,云层薄薄的,飞机穿云而过,遗下一条淡淡的白色雾气,如同仙女手中的尘拂,在蓝天白云中轻轻划上一道弧线,却容不得世人再次凝视,便迅速弥散。
      苏雷一直在注意着卫风,事实上,这三天三人忙于采购出行物资而同起同息,他就一直在注意着他。苏雷觉得卫风脸上的期待和不时无意识地拢紧眉心,令他觉得老大此行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寻找刺激,而是为了求证一些在脑海中隐隐浮动,却无法用口头表述的复杂感觉……
      “老大,查过银行账户没有?”
      卫风正半挨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养精神,脸上的淡然非常配合他状似慵懒的姿势,但那一双隐隐闪动的眼眸,似乎再一次无声地告诉旁边的苏雷,他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安静。
      “老大?”苏雷微微直了直身子,盯着他,“神游太虚哪,这不像你的脾性耶——”
      卫风缓缓睁大眼睛,“我出任务不一定为了钱,但不收钱我是不会出行的。”
      苏雷干笑两声,“对,先收了钱才是正事,否则老狐狸还以为我们是义工敢死队,为那伙终日吃着无忧米的富翁冲锋陷阵死而后已呢——”
      卫风觑他一眼,“你不是挺迷信吗?在出行当天提了N次‘死’字——”
      “我这就叫迷信哪?我们即将接触的云南马帮就不知算是什么了。他们连盛饭的家伙都不能叫饭碗,踏入家门该先跨哪一条腿都得讲究呢——”
      卫风挑挑眉毛以示回应,随即眯着眼睛扭头看向窗外。
      苏雷知道他有心事,但对方不说,他也无意开设“苏雷热线”,人嘛,想不通自然就不会想了——
      “苏雷——”
      “嗯?”歇了这么久终于开口了,真是卫风式的谈话方式。他正准备闭目养神呢。
      “关于祖母绿这种宝石,你听说过什么故事没有?我的意思不是要分析它的构造和质地,而是它的传说……”
      “哦?”苏雷盯了他一眼。
      卫风收回视线,没有追问。
      苏雷淡淡地一笑,拖着声音说开了:
      “这种宝石越是通体透绿就越有灵气,早在公元前四千年的古巴比伦国,人们就把它喻为维纳斯女神的信物。在古罗马帝国,民众认为佩带它能带来超能力和超强记忆,而古埃及人则认为祖母绿是爱神脸上的一滴眼泪,也被称做天使的眼泪……反正传来传去,都是与某个美女神仙有关的吧——”
      “与神仙有关系?”
      “嗯,一些野史奇书认为,人若佩戴原体采用的上乘祖母绿的雕刻物能令精神境界更为洁净。听说它自身发出的绿光**了天地间的日月精华,山川灵气,是至死不渝的爱情象征——”
      “爱情象征?”卫风微微一愣。
      苏雷耸耸肩,
      “是啊,听说某些祖母绿佩饰被法力高强的大师输入强大的念力,会产生一种同己相吸、异己相斥的磁性……咳,这种说法倒有些玄了……不过这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
      卫风“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斜挨在椅背上,没有再说话。
      时间轻轻流逝,现在已是下午了。卫风略活动了一下身子,扭头望了望苏雷。他似乎睡不安稳,脸微微地青白——是因为接近高原的气候了。
      卫风替他盖严毛毯,视线从飞机舷窗看下去,高原之上,石林、石芽,峰林等地貌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坝子,幻化成山水拼图上的小方块,有棱有角地拼凑出一方色泽斑驳的世界。绿色的梯田上总会零散着很多黑色的岩石,远远俯视,就像在绿色的围棋盘上随意撒下一把黑子,显得奇异而别致。
      黄昏将近了,西斜的阳光把那些细小而美丽的组合全部染上一层安详的金黄,很美,一种遥远的美。
      飞机越飞越高,他们的高原反应渐渐加剧。卫风感觉四肢有些麻木,头脑却仍然清晰,除了呼吸略显沉重,心情也有些飘忽、躁动与不安外,还有一股舍弃尘嚣的窃喜。
      脚下的山脉突然增多了,几乎是连绵不断的。一些隐隐约约刻在山脊上细如游丝的道路,寂静地弯躺在巍巍的山脉之中。远远看过去,黑黝黝的山峦间,缠绕着迷离的雾气,让人无法不凝神注视,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命令着你要这样去做——
      沿着山脉和河流看过去,发源于唐古拉山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逐渐壮阔,如同银白色的练带,弯曲飘动在连绵不断的绿色或红色的山岭之间,却又在突然之间兀地高起一堵铁青色的山脉,然后,是更高海拔的黑沉沉的从北到南排成几列、气势森严的山脉。
      仿佛,它就是这样从地面陡然抬升,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在浸透着原始的苍凉之中,显得壮丽雄奇,却又茫然孤独。
      突然,前方时明时暗地反射着一点点银色的影子,卫风顿时挺起身子,凝神望向前方——似乎,有一股气势磅礴的、原始的、朦胧的萌动,渐显于暮色灰黑的天边,那儿,闪动着一簇簇带着银光的影子。
      他知道,那儿便是横断山脉,无数不可预知的际遇,正在徐徐揭开神秘的面纱……


      IP属地:广西6楼2012-10-07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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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们啊?”桑晓不解地望了卫风一眼,感觉他没意思回应,才回头反问向擎。
        “呃,害怕我们是坏人哪!”
        桑晓“哦”了一声,突然狡黠地一笑,“那你们在这儿突然碰见我,害怕不?”
        卫风盯着她,“害怕什么?”
        “害怕我是妖精变的啊!嘻嘻——”桑晓皱了皱鼻子,小手指向西边压着声说,
        “那边的坳子里有很多雪莲花,传说它们会在月圆之夜化成白衣美女,找男人带她们回家当妻子耶!”
        “耶,带雪莲精回家当老婆?”苏雷歪起嘴角,“如果你是雪莲花变的,干吗变得这么嫩芽哪?带回家当妹子还行,当妻子嘛——可不够斤两呢!”他拿眼尾瞅了卫风一眼,见他盯着女孩的脸,冷静的眼神微带迷惑,不禁恶作剧地“嘿嘿”笑了两声。
        桑晓瞅了他一眼,“我都说那是传说了,你还争持真假!看你也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这么幼稚呢!”
        “说得好!”向擎哈哈大笑,“他从来都是神经兮兮的,说不定真把你当妖精了。”
        “我是人,不是什么妖什么精!”小姑娘有些生气了,“我走啦,不管你们。”嘴里说着,却没有迈开步子,眼尾儿偷偷瞅了卫风一眼。
        “他们只是在说笑而已,你别往心里去。”卫风说,“如果你不对我们伸出援手……我们可能会活活冷死在这里。我想你妈妈一会儿也不会太过生气的,毕竟你解救了三个陷于绝境的人。万一她还是要责备你,我就替你解释,好不?”话毕,他朝她微微一笑。
        这个坚毅严肃的男人居然望着自己笑?桑晓的心“咯噔”一跳,小脸微微泛红。
        苏雷看得清楚,扭头望着卫风“嘿嘿”一笑,“老母鸡煲老莲藕的确是一味老火靓汤,但嫩菜炖老牛肉嘛,就挺考功夫了,要知道,采摘嫩菜这东西要择时节的,所谓菜苗菜苗嘛,叶子还未长出来就被吃了,会坏肚皮的……”话毕,径直朝向擎挤着眼睛笑。
        卫风狠瞪了他一眼,懒得开口教训,心中兀自揣度——摆在面前的女孩,那肤色那气质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南方女子!那对老华侨夫妇本来就是从香港移民至美国洛杉矶的,兼之小两口失踪了二十多年,若果真在世,两人生儿育女本是正常,面前的少女十多岁年纪,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小女儿!
        “菜式难弄可以选择不吃!犯得着这么说人家吗?”小姑娘虽然听不懂,却白了苏雷一眼,很有点儿看不起他的小家子气。
        苏雷再次呆转—这女孩子吃了豹子胆哪,居然一而再地给外号为“鬼眼”的他翻白眼?
        


        IP属地:广西13楼2012-10-07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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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觉得,自己如此细致地去观察一个小姑娘,并做出种种揣测着实异常。这不单单来自身陷险地的生理性条件反射,事实上,自从接触贝叶吊坠之后,他的心绪有时就会变得飘忽,内中不乏细碎如丝的敏感和柔软……每每时隐时现,若即若离……
          洞穴的路越发难行,桑晓不再唱歌了,她有时会侧过头望着卫风,不说话。卫风感觉她在看他,却假装不知道。渐渐地,山洞越窄,桑晓也要缩着头走路,三个大男人则手脚并用地半爬着。地上的水气很重,洞里更加阴冷,卫风猜想,大黑峡,离他们不远了。
          “快到峡谷啦。”桑晓趁着说话,又扭头盯着他的脸在看。
          “嗯。”卫风轻轻地应了声。
          “晓晓——”苏雷尖着声叫她,峭壁接收了他声音并不高的叫喊后贴壁四散,在山洞内击起一阵回荡。
          “没人这样叫我的!”她又扭头给了他一记白眼。
          “哦,那怎么叫你?”
          “他们叫我桑格儿。”桑晓回答苏雷,却望着卫风说:“你们就叫我桑桑吧!你们是从南方来的吗?”
          卫风抬眼,见桑晓正用一双黑幽晶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心中立即明白,拥有这一对眼睛的主人,即使猜出更多事实,也不叫人意外。
          “是的——”
          “我喜欢南方,我和妈妈说将来要到南方去,妈妈不开心。”
          “哦?”
          “我从书中看过很多南方的古迹,那儿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有很多漂亮的花朵,可以穿……穿背心和短裤……”姑娘笑了笑,两只小手揪了揪身上及膝的紫色衣裙,似乎有点儿羞涩。
          卫风微微一笑——这股女儿羞态倒是很可人的,“我可以留个电话给你,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到香港,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你说真的?太好了!”桑晓开心地跳了起来,伸出小手就要攀向他的手臂。
          卫风脸一冷,条件反射地把手臂往旁边一移。
          桑晓一下愣住了,小手僵在半空中,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了他两眼,一抿小嘴,放下手臂垂着小脸闷声继续朝前走去。
          望着那一抹能够在刹时隐去欢快的身影,卫风突然觉得内疚。
          约莫又走了十五分钟,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时隐时现的水声,越走近,水声越显强烈,不用看也知道,这条像被上帝在雪域狠劈一刀而遗留下的峡谷是何等的险要!
          越近洞口,水声越发轰鸣。桑晓大着声对卫风说:“一会要用垂藤荡过对面去!”然后又安慰性地补充:
          “我从小就这样荡来荡去的,那藤条很粗很大,非常坚韧,只要双手抓牢后用脚一蹬就过去了,一点儿也不难的!”
          爬出那个潮湿而冰冷的小洞口后,四人站在一片仅可立足的岩石平台上,轰轰隆隆的水流声嘈杂得令他们无法言语。
          两崖之间,相距不过三四米,崖间奔腾着一袭凶猛无比的水流。就是这条峡谷,把任性的怒江夹在顶部差落三千多米,而宽度有时只达几米的狭缝里,弄得称雄滇藏的大江狂怒无比,在幽深间横冲直撞,吐着白沫嘶声咆哮,再狠撞在两边的崖壁上,击起几尺高的水珠,形成一层始终覆盖在水珠上方的寒烟雾气。
          一大片赭色的风化岩石漫五天日地横竖在前面,令人无法望见上面的天空。陡削如刃的石壁上没有一颗树,没有一根草,连扎根在崖缝里的松树也不见一棵。崖壁长满深绿甚至接近黑色的苔癣,远远地看去,斑驳的颜色原始而诡秘,阴深而荒凉。
          桑晓回身,用小手小心地抚顺洞口处的杂草,使其又回复原状。
          苏雷在动着嘴巴,似乎在骂些什么。卫风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四周寒冷刺骨,阴霾一片。一团团白雾不知从何处而来,集结在他们头顶,萦回不散。
          众人无法交谈,只能打着手势沟通。
          卫风看了一眼桑晓,见她指指旁边的一条粗如手腕的山藤,山藤仍然生长着,根扎在头顶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藤上生长着一种扁圆型的紫色叶子。卫风上前用力扯了扯它,果真坚韧无比。
          他站在原处,眼眸朝对面比了比——桑晓说得没错,这情形状似危险,其实不然,因为对面也有一个一米来宽的平台,以他们三人的身手,即使飞来荡去数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IP属地:广西17楼2012-10-07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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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雷像只狐狸一样抽了抽鼻子,扭头望了望长得腰圆背厚,像只大灰熊般蔫垂着大脑袋把全副精力使用在两条脚上的向擎,微微叹了一口气——第六感觉这回事,真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
            众人在桑晓的带领下在山洞里转了半天,出来后竟是站在一片倾斜的、滑不溜秋的冰川之上!此时月色异常清朗,影影绰绰之下,四面八方皆是一层令人忧郁的低矮山峦。
            然而,这幅黑白图画并不一定令卫风讶然,因为它们的起伏和高耸只是为了陪衬正前方那两座耸入云霄,相互依偎的情侣雪峰。他又再度触及它们了,这一次比上次更为贴近!
            这一刚一柔,一强一纤,用最简单的线条,把最亲密融洽、恒长久远的爱情绘制在原始地带——因为原始,所以脱俗,连映射四周的光芒也揉合着神圣、古朴、坚定、永恒……
            卫风低声问道:“这是古纳西族人心中的情侣雪峰?”
            “是的,他们说它很神圣很灵验。我们真的要走了,不然雾气越发浓烈,你们会受不了的……”
            桑晓举步离开,她身子轻盈,好像习惯了跑跑跳跳地走路,现在却要文静下来,因为她要刻意地配合着卫风,让他觉得牵拉着她走路是一件有作用的事情。
            没走上几步,卫风突然回头一望,身后是黑白突兀一片狰狞的山峦,哪里还能看见刚刚步出的洞口!
            卫风讶然地问:“那儿怎么会这样?”
            桑晓望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刚才出来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沿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屏转了很多个弯儿?”
            “你的意思是,那些奇妙的石屏完全阻挡了洞口,如果不会绕,根本不可能走进山洞?”
            “对哦!”
            “但总会有人碰巧地拐进去吧?”
            桑晓瞅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个山洞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古纳西人修炼的地方?”
            “你这人真是聪明。”桑晓“扑哧”一笑,
            “这些石屏被远古的纳西族能人布下一种名为七政星学的掩眼法术,这是根据太阳、太阴和五行来设定方位的技法,不晓得个中道理的人,根本走不进来,而里面的人也根本出不来。”
            卫风微微诧异,“就是古人所说的奇门遁甲?”
            “差不多。”她点了点头,然后歪着小脑袋看着卫风,“我觉得你有点儿怪呢……嗯,应该说是谨慎吧!”
            “为什么这样觉得?”
            “明明已经步出了山洞,你为什么还回头看它。”
            “在陌生地带,任何疏忽大意都会把自己陷入绝境……这样的举动很正常吧。”
            “你,你果真……这么理智勇敢吗?”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有点儿自言自语。
            “只是为了自保性命,没什么大不了的。”卫风淡淡地说。
            “哦——”桑晓点头,不做声了。
            “快到啦!大家小心……”桑晓突然叫道,
            她话音刚落,冰川在原基础上突然呈三十度角倾斜。桑晓碎步疾走起来,卫风捏紧她的小手紧紧相随。苏雷和向擎也仰着身子找平衡,快步朝下冲去、
            四人俯冲至谷底,同时也冲进一大片浓雾之中,脚下,似乎触及柔软如毛毯般的草甸?卫风惊异,举着手电筒想要细看,光线里,除了一缕缕游动飘忽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他立即大叫:“苏雷!向擎!快说话!”大手更是紧握着桑晓。
            苏雷在旁边大声回应:“我在!向擎也在!我的妈啊,这儿是什么鬼地方,深更半夜哪来这么多雾啊!”
            浓雾中,传来桑晓娇俏俏的嗔怪:“你真是大惊小怪!雪域中最常见的就是雾气。我们快拉着手走路吧,谁掉队了可真会有事的。”
            “莫非这就是雾谷?”向擎大声问。
            “雪域地带到处都是山谷和雾气,到处都是雾谷。”桑晓说。
            众人互相牵拉着手,无声地走着。心中明白,在诡秘的前方,确实存在着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领域。如果不是巧遇桑晓,即使他们找到山洞,也无法破解奇门遁甲,即使碰巧出来了,也难以穿越这一片无法视物的雾霭……
            不过,无论前方如何,他们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记得拉着手哟,别放开哟……”雾中不时传来桑晓脆生生的叮嘱。
            “如果不拉呢?”苏雷不忘刺探。
            “你会迷路的,会昏睡的,然后活活饿死、冷死!”
            “我们有最先进的通讯设备……”
            “哼,在这片被雪峰围绕的冰谷之中,信息能收到吗?即使收到,你又知道我们脚下踩着的草叫什么名字?它有什么作用?”她用略显诡秘的语气说。
            “耶——你别吓我啊,莫非它是什么毒草不成?或者迷魂草?”苏雷怪叫。
            桑晓没再理他,脚步明显加快了。
            卫风这人,在紧张关头从来不喜欢多嘴。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用最尖锐的神经去感觉环境中细致的异动。不过,此时的他,需要注意的事情,还要加上桑晓的一举一动了。
            她的奇怪,除了表面现象,还有丰富的知识、聪慧的思维和成熟的语气。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造就一个如此复杂多面的女孩?
            不过,无论如何猜想,卫风感觉自己并不讨厌她,甚至当他的大手紧握着她的时候,有一半的原因是担心她会突然消失——谁又会知道,他手中的少女不是精灵?
            突然,心门之处又传来一阵温热——那枚奇怪的贝叶女神在他即将步入雾谷之际,再度发出奇特的暗示。
            


            IP属地:广西20楼2012-10-07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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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体会的,你应该也不会感觉不到。当我穿越那片浓雾的时候,全身的神经仿佛正被某种奇异的……磁场效应?噢,我随便用着这个词语吧.反正感觉自身细胞,是前所未有的……静态?抑或安详?噢,实在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如同被过滤和净化的感觉……”卫风淡淡地接口。
              “对!是这样了。”
              “我知你也懂的……”卫风扭头,微睨了一眼女神像的面孔,“我只是觉得疑惑——”
              “你们先洗把脸吧!”娇脆的声音由远而近,桑晓从旁边的一扇小门里冒出来,交给他们每人一条干净的麻布面巾。然后又小跑进那扇小门,半晌,托着个大托盘从里面脆生生地叫出来:
              “来啦来啦,终于可以吃饭啦——”
              她把大托盘放在四方饭桌上,一边笑着介绍一边把东西捧在桌上,
              “这是‘酥饼油线’、这是‘琵琶肉’、‘米灌肠’和‘脑酸鱼’,还有‘火腿粑粑’……”她唱歌似的说着话,这时的她,满眼满脸都是纯粹的少女天真,显得非常活泼可爱。
              “桑格儿,去拿几个竹碗来,让客人尝尝我们酿的酥里玛酒——”背后传来刚才那位年轻女子柔软平和的声音。
              三人立即抬头朝那女子望去。
              下一刻,向擎睁大眼睛“霍”地立起身,指着年轻女子惊叫:“天啊,你你,你……就是相片上的蓝翠思!”
              此时,向擎外露的惊诧,同时包藏着卫风和苏雷心口深处的颤抖和惊恐——因为,在他们手头资料上显示的蓝翠思,应该是一个五十五岁的女人,而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女子青春貌美,笑靥如花,如同二十七年前失踪时,甚至更显年轻!
              卫风极速团复原状,随即一手把指着主人家大呼小叫的大灰熊扯回凳子上,然后立起身子,用认定的口吻朝年轻女子点点头,“蓝小姐,你好。”
              “你们好,我就是蓝翠思。”她光洁的面庞,缓缓绽放出和桑晓同出一辙的迷人的笑意。
              未待三人把问题扯出,她又轻声说:
              “先吃饭吧。有什么需要,和桑晓直说就行。我有点儿事,先行告辞了,请见谅。”话毕,她无视三人一脸的惊异,淡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妈妈晚安!”桑晓回头叫道,然后理也没理三个仍然迷惘的男人,自顾自埋头吃起饭来。
              卫风眯起眼眸,和苏雷对望一眼,再望了望面前低头吃饭,浑身流露着“不要问我”这条信息的桑晓,识相地没有再说话。
              他们都非常明白,眼前有几个神秘非常的问题:桑晓非比寻常的成熟;蓝翠思的不老面容;此地洗涤人心般的环境气息;木氏宗祠内雕梁画栋的艺术……这一切的一切,都恰如此谷的名字-——如雾,迷离……
              


              IP属地:广西23楼2012-10-07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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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不老的传说
                饭后的桑晓一直窝在角落处一张小小的藤编椅子上。待老妈妈要领着三人离开时,她突然脆声叫住刻意走在最后的卫风:“卫风,我想和你聊天!”
                他回头,看见桑晓正睁大亮晶晶的眼眸望着自己。
                “不想聊?你很累?”她瞅着他再问。
                “不是……”卫风扭回身子,慢慢走至她旁边的竹椅旁坐下——和奇特的桑晓聊天,对满心疑惑的他来说可是求之不得。苏雷扭头朝卫风点了一下头。卫风挑眉以示回应,目光却随着二人的背影穿过天井,进入斜对面的房间才收回视线。
                “我不累。”卫风拿起在两张椅子中间的茶几上的小茶壶子,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你想聊些什么?”
                桑晓“嗯”了一声,以手肘撑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骨碌碌的眼珠子盯着他眨啊眨的,“我感觉你刚才很紧张,是因为我妈妈?”
                “这绝对是其中一个原因。”对着如水般清透的眸子,卫风不想说谎。
                桑晓想了想,又问:“卫风,你觉得我们算不算熟悉了?”
                “那你觉得我们熟悉吗?”
                她又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
                “我觉得是了。刚才……你的手拉着我长达两小时,除了爸爸,你是第一个拉着我的手走这么长的路的男人……总之,如果你讨厌我,就不会拉着我的手走路,对不对?”她又流露出小女孩的口吻了,
                “你不想让我在凹凸的山洞里跌倒,对不对?你把我当成朋友了,对不对?”
                卫风的心,因为桑晓迫不及待地示意她重视他的想法,涌动起莫名的惊喜!除此之外,她的话,也分明隐含着仰慕。只是……只是想不到她年纪这么小,就胆敢向异性说这样的话。
                他啜了一口香茶,脸色迅速回复淡然,
                “身处险地,保护女性是男人的天职,如果你刚才要求我背你,我也会的。”对于这个奇特的女孩,说一些不会泄露内心情感,又不至于太过无情的话是最合适的吧。虽然他从不喜欢这样的敷衍。
                “真……真的吗?”桑晓瞪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又浮现出那种交织着青涩与成熟的奇异神色。
                卫风的心再度微微一动。
                然而,一股难以形容的羞耻感也在同一时间铺天盖地般地汹涌而来!他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产生这样的不知羞耻的念头!老天啊,桑晓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他准是疯了!
                他的脸立时放冷,几欲立即离开。
                “怎么了?”桑晓奇怪他突然的淡漠。
                “我感觉这儿的一切都很完美,是近乎诡秘的完美。”他只是想聊这些。
                “……”他转话题干吗?刚才不是她在问他吗?她很想知道答案埃
                “关于这儿的一切,你能一一回答我吗?”
                桑晓垂下如烟般的睫毛,没做声。她还在想着卫风为什么不回答她的话,更不愿与他聊及谷中的问题。
                “告诉我你妈妈有多大,你有多大,桑桑……告诉我好吗?”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我不知道,卫风,我真的不知道。”她从来不叫他卫风哥哥或风哥哥,而是卫风,“即使我询问过,妈妈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而我……”
                “你怎么样?”
                “……”
                “桑桑——”
                “我只是……”她仍然垂着眼睛,“只是一个黄毛丫头……”
                “但你聪明机警,满腹经纶,甚至在信奉神佛的封闭地带以唯物论的知识升华至无神论者,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一个小女孩所能通晓的。”
                桑晓默然不语。
                卫风没有再问,却定眼看着她。
                她知道他在等待她回话——他是一个精明的男人,在察觉异常的同时,他感觉疑惑,却并不迷糊。或许他已经知道她是不会说的,他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她,自妈妈,自雾谷内的每一张面孔,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朵盛开的小花之中,知道他想知道的答案!
                桑晓觉得,他甚至开始察觉,她有点儿融不进这个被谷中始祖喻为“香巴拉王国”的地带!
                “我不能说,卫风。”桑晓抬起水灵灵的大眼,幽幽地说,“对于雾谷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若未征求爸爸和妈妈的同意,我真的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IP属地:广西24楼2012-10-07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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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浸着香气的空气,还是清甜无比的水源,都似乎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苏雷的失眠症莫名地痊愈了,觉得睡觉是人间的一大美事,每天都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向擎也无意中透露,两年前因车祸受伤的腰骨似乎也不再酸痛了。
                  就连身体强壮的卫风也分明感觉心绪平和自若,脸上是鲜能看见的悠闲。尤其品着桑晓特意冲泡的入口即觉异香流溢的香茶,确实有着无忧无虑的逍遥。
                  虽然日子过得美妙,但卫风绝对不会忘记此行的任务,经常仔细观察这一片奇特的山谷。这儿四面皆是终年积雪的险峻雪峰,谷内却温暖如春。桑晓告诉他,那是因为寒潮被峰峦遮挡了。而山谷之间,还有大片大片的沼泽地,且地域广阔,令此地带更加隐蔽。
                  卫风无法衡量谷顶与谷底的落差,因为盆地的上空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烟霞,以致天空的颜色总是淡淡的蓝。阳光穿过烟霞,被折射成奇异的光环,站在空旷地,会惊异地发现,他们的头顶上有时会出现淡淡的紫色眩 光。
                  谷内的农作物耕地是梯田的形式,约二平方公里。不知从何处蜿蜒流下的溪流浇灌着阡陌沃田,然后汇流向珍珠般的蓝色小湖泊。那一层笼罩在山谷顶上的烟霞好像能够把整个山谷掩藏起来,阳光却能穿透雾层,照射各种各样的植物。山谷旁边,有来自大黑峡的急流恰好创造了丰富的电力供应,个中的科技和器械大概是有专人到外间采购的。
                  白远康的家和附近的民居环绕着“木氏宗祠”和寺院而建,也有些谷民居住在另一个小小的山谷。当桑晓领着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千兜万转地走到那一片平缓的花丛密布的山麓丘陵地带时,回头一望,“木氏宗祠”与周边的房屋全然不见了。
                  卫风顿时了悟,这又是奇妙而远古的奇门遁甲之术。走在旁边的桑晓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了,便朝他眨了眨眼睛,再一点头,嘻嘻地笑了。
                  总之,整个隐匿的山谷王国的巧妙设计和规划是不可思议的,它仿佛是一副大自然最巧夺天工的浮雕作品,被某些智慧超群又甘于平淡的先人在内中泼上颜色,在源远流长之中,织造出高洁祥和的灵气。
                  所有的谷民纯良直率,和善友好。他们是如此地明白“人性本善”的道理,言行举止中透着凌越于所有欲念的超然气度,让一些在尘俗中被埋藏和沾污的善良与信任渗在雾谷的每一个生命里,盈放在每一簇草尖上。
                  除了桑晓。
                  这个在世外桃源中长大的女孩,总是反复用着“他们”去形容她的乡里同胞。卫风第一次听到,便感觉,她是带着赌气般的口吻去称呼这个“他们”的。不但隐含着排斥意义的言词,甚至有着些许不屑的意味。
                  有时,她站在谷民信奉的释迦牟尼佛像面前,依然攀着他的手臂歪站着,笑得天真无邪,灿烂无比。甚至说起前一天晚餐桌上,那一盘美味的羊肉——
                  卫风觉得,桑晓没有她母亲那股与雾谷融会贯通的惬意悠闲,她如同他们三人一样,只是雾谷的寄居者。
                  而蓝翠思,那个美丽得让人屏息的女子,她奇特的不老驻颜术更是他极度渴望要解开的谜团。
                  ——那晚,是他在雾谷历住的第二个夜晚。他独坐在房间的窗前,望着一轮明月品尝香茶。在月挂中天之时,他看见蓝翠思在清泠泠的月色中穿堂而过,她穿着月白色长袍行走在洒满月光的银色水磨石上,仿如九天仙女,步履无声地在人世间飘忽而过……那一刻,她扭头,望向卫风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绝美非常,如同桑晓一样。
                  卫风刹时惊愕无比,几乎立即相信,面前飘然而去的蓝翠思根本就是一个幻象!她现在的相貌是属于桑晓的,属于那个让他感觉迷惘的少女……
                  这样的念头令他惊恐,并立即陷入极度的茫然和忧虑之中。心底,却仍然不肯相信,这个美丽得连空气都显得洁净的香巴拉王国之内,会有什么魅魑古怪的妖术!
                  他显得沉默,目光不断追随着桑晓——这个活泼可爱和成熟理xin交织融会的矛盾体……每每触及她黑如曜石般的眼睛,心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怜爱和痛惜。他渐渐地认为,桑晓是一个成熟的姑娘。她现在的模样,只是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凝定在时光的走廊里。
                  这些时候,他的心会掠过淡淡的悸动和紊乱的忧伤。如同陷入年少之时,那些总是如影随形的情感烦恼。然而不消半晌,他猛然记起,挂着他手臂的女孩,外形只是个少女,就羞愧得想把自己活活杀掉。
                  即使这样,他的情绪仍然隐藏得很好,这是他最擅长的。桑晓总是心无旁骛地腾出小手,缠绕在他的臂弯,在谷子里四处乱逛。有时还会借着力气跳起来逗弄路边胭脂梅树上的叶子,拖着他抚摸路旁不知名字的野花。
                  她告诉卫风一些草药和植物的名字和作用,还有不远处一间间搭成圆球状的小棚屋和二层的木楼房有什么用,会种植一些什么植物,养着一些什么家禽。
                  卫风也终于知道,进入雾谷之时,脚下踩着的柔软是一种名叫“绿蒜子”的草药。它有着近乎于麻醉品之类的药性,能发出一种奇怪的毒雾,虽不会取人性命,若吸入过量,会虚软无力,昏昏欲睡,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她从来没有提及雾谷的历史。
                  当他意欲继续探问之时,桑晓便会笑着朝他挥手,大叫着说我们去山谷那边玩捏陶瓷去,以致他不由自主地任由这个不知是天真少女还是成**人的躯体挂在自己的臂弯,牵系着自己的视线,与她踩着草地,同去同归。
                  每日夕阳西下,是雾谷最美丽的时刻。遇上没有雾气的日子,他和桑晓会坐在小木桥旁边的草地上,欣赏座落在正前方的情侣雪山。
                  在晚霞中,它们整个都被镀上金黄色的光。随着日落,金色越显浓重,情侣雪山的光影会慢慢分裂成白色与金色,折射出来的光像一圈晶莹剔透的球体,脚下碧绿的草地、低矮的药棚、涂过油漆的木质茶馆、如玩具般的石建房屋,就会像块沉甸在水晶底部的堆积物,奇妙绝伦,美不胜收。
                  这份大自然送给雾谷的美态,每每多看一眼,卫风总会激起强烈的悸动,翻腾起一阵阵从此安做雾谷人的冲动。他知道桑晓不喜欢他有这样的意思,所以,每每此念—冒头,桑晓略含忧伤的眼神便会把他的神思归复原位。
                  


                  IP属地:广西26楼2012-10-07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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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这么久,这才是要点啊,当时为扩展地盘,纳西木氏与藏族决战,两支接应前战的人马在驻营时先后遇上雪崩,全然埋在卡荚雪山之下……”
                    “噢——”卫风恍然大悟,“幸免于难的人,却巧遇雾谷,进入的人无法外出,外面的人也无法闯入,便在无意间成就一处世界上最隐匿的梦幻王国?”
                    “是这样了,我听父亲说,他们已经在此居住了几百年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声线略显羞涩,
                    “幸而当时的古纳西妇女多有从军者和上前线助战者,所以……”
                    卫风微微一笑,“有了女人,血脉便能在这儿得以延续。”
                    桑晓点了点头,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情侣雪山,缓声说:
                    “久经战事的古纳西族人依然不脱纯真的品性和对美好生活的希翼,他们渴望生存在一个名为‘香巴拉’的神仙国度,那儿没有战争和嫉恨,生活平和而富足,令众生向往羡慕,所以在很久很久之前,祖辈便把这儿自称为‘香巴拉王国’,意思就是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
                    “那么……谷民们是如何能有如此先进的生产灌溉知识?还有你们生活中的某些先进的科技产品、知识丛书沿什么途径采购?”
                    桑晓眨了眨眼睛,突然嘻嘻一笑。
                    卫风瞅着她,故意命令道:“快说!”
                    “真的不知道耶,我在谷内只是个让人头痛的女孩,虽然很多人关心我,但我从来独来独往,自得其乐。不过,据我的观察,大概有专人负责吧。”
                    “比如……你父亲?”卫风突然问。
                    桑晓晃了晃小脑袋,
                    “大概吧,父亲在家时常到宗祠里与长老下围棋,有时会在山脚边帮忙开发一些矿石或制造什么工具。不过,你们口中的所谓科技物资对雾谷并非十分重要——”她朝山谷东边呶呶嘴,
                    “那儿有各种各样的日用品和工艺品制作和研究的工厂,小小的,很别致。 谷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做的工作,没有人会无聊地强迫别人去接受一些什么。”
                    “那么,婚姻制度呢?”
                    “可以自由恋爱和结婚啊,只要不是近亲结婚就行了……”桑晓的回应明显地冷淡。
                    卫风讶然,“村中长老这样管理?那岂不容易出乱子?”
                    “有什么不行哪,只要心地纯净善良,不逾越人道和自然规律,没有人会管制你的思想与行为。”
                    “看来,这真是一个和平而理想的梦幻国度。”卫风沉吟。
                    桑晓点了点头,没做声。
                    觑着她脸上轻微掠过的忧伤,卫风突然说:“如果我们真的留下,也可以?”
                    桑晓果然全身一僵,随即抬头定眼望住他,”你,刚才不是说不会留在雾谷吗?”
                    “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们的去留?”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她对他们的去留如此在意?
                    “呃……没有……哪有呢,我……我只是随便问一问……”
                    卫风盯着她继续追问:“我感觉你在紧张!”
                    “我……没有紧张!”嘴里这样说,捏在他臂间的小手却渐渐收紧。
                    “你渴望我尽快离开雾谷?”
                    ”不,不是!”
                    “既然不是!你就望着我说话!”
                    桑晓咬着嘴唇,小脸明显苍白,却硬是不拿眼睛望他。
                    一阵阵的怜惜自心间再度滋长,卫风轻声说:“我只是不明白,你身处神仙般的国度,何必为一个过客的去留而紧张?”
                    “我……有我自身的迷惑……”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随着心思的起伏,微微颤动,
                    “长老说过,人体就像一面光明洁白的大圆镜,思虑熏染积习,在不知不觉中使大圆镜蒙上了许多灰尘……我懂的,从小就懂,却不能避免这样……更会为生命带给我的难题而讨厌自己……有些事情,我不能控制它的发生,却可以用‘难得糊涂’的态度来轻视它,但我努力了很久……反而更加觉得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更加地痛苦……”
                    


                    IP属地:广西28楼2012-10-07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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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晓眼眶一红,两只小手悄悄圈挂在卫风的手臂上。半响,小脑袋又挪上了一点点——那儿是他宽阔健硕的肩膀。
                      卫风揉捻着她的秀发,柔声地说:“如果你同意,我们今天晚上就和你父母说我们要带你离开此地好吗?你认为父母会同意吗?”
                      “好啊好啊!他们会同意的!”桑晓惊喜地低叫,
                      “在这儿没有人会强迫对方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即使是子女,更何况我……我已成年了……不过如果真要离开,我也会很伤心,因为不舍得父母,不舍得和蔼的长老,许多许多和气善良的谷民,还有我亲手种植的草药,亲自喂养的小羊……”
                      “你可以回来探望父母埃”卫风说。
                      桑晓脸色一白,喃喃地说:“这样不行的!我听父母说过没有人在离开雾谷以后能够再回来的,他们无法适应谷外的环境,或许是健康出现问题,或许是迅速老死,或许是无法辨路等等……”
                      “健康出现问题?迅速老死?”卫风疑惑。
                      “他们是这样说过,但我还是会离开的。”她望向他,眼眸虽然忧伤,却不失坚定,“我只是想改变现状,走一段自己渴望的路程……至于将来如何,我能否像个正常的女孩一样恋爱、结婚、生子,已是其次了。”
                      “你能的,你一定能的。”
                      “如果不能呢?”
                      “起码你努力过,那就无悔。”
                      “嗯——”
                      半晌,臂间又传来轻轻的询问:“卫风,你家里有妻子吗?”
                      “没有。”
                      “有心爱的女子吗?”
                      “没有。”
                      “哦……如果,如果我……我是一个正常的女孩,你,你会娶我吗?”
                      卫风当场愣祝
                      “你不愿意吗?”洁白如玉的小脸轻轻抬起,清澈如水的眼眸有着深切的期望。
                      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个不知应该划分为少女还是女人的女性……但无论说些什么,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把伤害程度降至最低。不,是完全不可以有伤害的成分。
                      半晌,他伸出大手,轻轻抚了抚滑如凝脂般的小脸,用连自己也感觉陌生的温柔许下从未兑现过的承诺:
                      “我会愿意的……我总能感应你的快乐和忧伤,而你对我也喜欢依赖和信任……或许,再过几年,你会长大……再不,回到香港后,我聘请经验最丰富的遗传学教授为你诊治……总之无论如何,我会尽力照顾你,令你快乐……”
                      桑晓激动得泪流满面,连声音都嘶哑了,“真的吗?卫风……我,我……是在做梦吗?一定是吧,一定是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一切都是真的——”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今晚我就和你妈妈去说,我们即将离开……”
                      不知是不是他久未以肢体接触女性,不知是不是她的眼泪令他迷惘,反正,随着桑晓在他臂间细碎的摩挲,他的心越显柔软。然而,一双微微眯缝的眼眸,却同时隐有一股无法明晰的恍惚。仿佛他仍然弄不懂自己,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许下了终身的承诺,但其中虽有彷徨,但却没有过多的后悔。
                      “什么?”苏雷“霍”地从被窝里跳起来,“桑桑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
                      “对怪异现象如此惊诧,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卫风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坐在离他的床不远处的一张竹椅子上。
                      “天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耶!”苏雷蓦然眯起眼睛,“你真的决定带这件怪物……不不,怪女孩回家?”
                      “你积些口德好不好!”卫风皱了皱眉头,“我感觉桑晓并不是有病,这种缓慢生长的原因大概和这儿神秘的境地,草药和饮食等等有关。你想想看,翠翠现在理应五十多岁,为何还像个待字闺秀中的女孩?”
                      ”对,关键原因就在这一点!”苏雷点着手指头,“就是这片隐匿在荒芜角落的‘香巴拉王国’的诡异之处!”
                      “所以,离开这里,或许对桑晓是一件好事。”
                      苏雷耸耸肩,缩回被窝里用手撑着脑袋斜躺着,“你可以带她离开,但不必承诺照顾她一辈子吧?这和背一个包袱上身有什么区别?你以后还怎么出行任务?这不是什么妹妹姐姐之类的,是一个身怀异像的女孩耶!正常一点儿还能要了当老婆,但她这种情形……唉,老婆不能当,妹子又不像,莫非……当你的养女?”
                      


                      IP属地:广西32楼2012-10-07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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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风正欲回话,门“咿呀”一声开了,这些天一直四处找破椅子破桌子破箱子修理的向擎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破了边儿的竹篓子和一束竹篾片,然后一屁股坐在角落里开始修补起来。
                        正在聊天的两个大男人望也没望他,继续聊着。
                        卫风说:“还有,你只要仔细察看在‘木氏宗祠’经常出入的男女,他们应该算是雾谷里最有学问的群体,你就会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
                        “他们有什么现象?”向擎倒也耳尖。
                        两人睬也没睬他。
                        苏雷的眼睛慢慢眯起来,
                        “你不说犹可,一说我就醒悟了,宗祠里那些满脸慈祥的长者举止礼貌得体,各有风度,然而只要细心留意,就会发现那是一群完全看不出年纪的家伙!似乎像二十岁也像二十岁,像三十岁也像四十岁,像四十岁也像五十岁……”
                        说到这里,他和卫风突然一对望,盘桓在心里良久的疑团突然有了一个颇清晰的轮廓!蓝翠思的不老驻颜术,还有她脸上的宁静与高雅是源自某些奇怪的原因!是这些奇妙的原因,还有这片美丽的土地留住了白氏夫妇,他们甚至不惜舍弃年迈的父母和锦衣肉食的上流社会生活!
                        只是,桑晓的问题又出在哪里呢?她什么也不知道,也没特别的经历,就只是同一般谷民般起居作息,为何会长时间保持少女的身材与面容?
                        卫风突然说:“我们现在就去找蓝翠思!”
                        “对!”苏雷立即跳下床,套上牛皮靴子,“为未来嫂子解决老是长嫩芽的问题!”
                        “耶?哪儿长嫩芽了?门外那盘阔叶冬青?”
                        两个男人连看他一眼都嫌费事!要不是这家伙懂纳西语和藏语,会驾驶飞机,身手不错,还长着一点儿热心肠,谁稀罕拉着一头大灰熊穿山过洞跑到这里来!
                        两人才步出房门,大灰熊又追出门叫道:
                        “卫风,咱俩明天一起到山谷里修葺猪圈好不好?我昨天就应承人家了……苏雷这懒鬼没日没夜缩在被卧,我一个人又得砍竹子又得削篾片子的,说好了一天就能弄完,现下却弄了两天,几乎失信于小和尚了……”
                        “小和尚?”两个男人“嗖”地回头——这头熊啥时混上个和尚朋友了。
                        “他在寺院里管什么的?”苏雷迅速问。
                        “养猪——的——”
                        大灰熊的“的”字尚未吐出,两个男人早已走远了。
                        两人穿过洒满银色月光的天井,来到四合院的西边厢房。天井处的玉兰花开了,香味阵阵袭来。卫风轻轻敲了敲木头格子窗板。半晌,门开了,桑晓伸出小脑袋,一见是他,连忙跳了出来,手里还捧一本厚如砖头般的外文辞典。
                        站在他面前的桑晓,披着一件浅紫色的薄羊绒小披肩,漆黑的长发用一条手绢扎在身后。小披肩在前胸处打开了,内中穿着一件雪白的紧身里衣……
                        此时的月亮,在云层间露出脸孔,清泠的月光由上泻下,在她前胸处画出一抹浅浅的曲线的阴影……然而,就这么一点儿视觉效果,却已经为这名美丽得像精灵一样的少女增添了一份惊人的绝艳!
                        卫风看呆了,心,也在同一时间赫然惊醒!原来,她并不是一个青涩的少女。原来,她有着所有女性都会拥有的美丽特征。
                        或许,她只是在时光隧道中打了个盹儿,因而迷失,一旦醒来,终将会蜕变成一个美丽的女人——如蓝翠思一般妩媚的女人!只是,内中的时限,会是多久?
                        今天下午,他承诺照顾她一生一世。桑晓博古通今,自然知道这种口吻在文明社会与承诺娶她为妻并无分别,因而喜极而泣,脸上是一种从此跟着他相偕比翼、远走他方的强大决心。
                        此刻,他无意间扫视到桑晓美丽的女性特征,也突然唤醒了隐含心中的忧虑——这段“成长”所耗费的时段,会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长?
                        那时的桑晓青春明艳,楚楚动人,而他,只是一个步步蹒跚的老头子……
                        一股莫名的哀伤突然弥漫心头——他怎么能这么自私,让这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年轻女子守候着一个年迈的老人?
                        卫风别开眼睛,没有再望向面前美得像精灵一样的女孩。
                        苏雷察觉卫风神色骤冷,知道他想法有变,心中明白是时候出面了,便立即对桑晓说:“快快放下书本,我们一块找你妈去。”
                        桑晓没有回答,却睁大眼睛观察突然沉默的卫风。月亮斜照着她雪白的小脸,那对黑幽如宝石般的眼眸,异常地清透。
                        后者一扭面,完全避开她灼热的视线。
                        桑晓的心微微一突,立在原地说:“你真……决定和妈妈说吗?”
                        卫风顿住脚步,没有迎向她的视线,也没做声。
                        苏雷瞅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是时候要当一阵子“苏雷义工”了,便主动迈开步子走过来要拉她的手臂。“来来来,我们一块走——”
                        “不要……”桑晓甩开他的手,眼珠子依然看着卫风。
                        “搞什么哪。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走吧走吧——”苏雷拉着她就走。
                        桑晓被苏雷拉行了几步,眼尾却瞄见卫风依然斜背着她站在原地,弥散在他周围的是一股冷漠与无情的气息。
                        她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本来就是冷淡的性情,即使目光不与她接触也没有什么意思……除非,除非……是他对傍晚作出的承诺后悔了!
                        她浑身一凉,随即用力甩掉苏雷的手,对着卫风的侧面冲口问:“你后悔了?!”
                        卫风微一扭头,面孔被月下的桂花树影沾染成冷酷的黑白两色。他没有说话,桑晓的质问令他惭愧,却不想改变主意。
                        默然之中,他听到桑晓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回头看她——明媚的月色从天空倾洒而下,再一次明显地突出桑晓正在成长的曲线!
                        


                        IP属地:广西33楼2012-10-07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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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风迅速别开视线,他不想触及她的脸。除了忧伤与无奈,他觉得自己害怕陷入她完全外露的惊诧与悲伤之中……然而,胸腔里跳动的心灵,确实已经为了即将推翻只维系了二个小时的承诺而隐隐作痛。
                          桑晓紧紧地盯着他,再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是的。”他终于回应。
                          “为什么?”她的嗓音顿显沙哑。
                          “不为什么——”
                          “但……你……下午曾是那么坚决——”其实他当时已经不坚决了,她感觉得到的埃
                          “当时我没有考虑清楚。”
                          “所以两小时后的你,告诉我后悔了……”颤抖的声音因为打击,完全跑了调。
                          “我只是不想把误解扩大,对不起。”
                          桑晓咬住嘴唇,紧紧地瞪着他,半晌,扭身朝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那背影,如同一只被同伴绝情戏弄因而怆惶逃脱的小兔子,
                          卫风别过脸。月光之下,他看见自己的背影被拉得很长,一直延至天井西厢门前那棵脂胭梅树下,桑晓说过,这棵美丽的树是她在很多很多年前亲手种的,那时她亲手种了很多棵,可惜数天之后,其余的都无缘无故地萎谢了,怎么救都救不回来……
                          苏雷目送着月下飞奔逃脱的桑晓,淡淡地说:
                          “我明白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只是,你在说反悔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你对她承诺的那一刻,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刻。同时,我也不得不提醒你,这属于变相的抛弃。”
                          卫风原本已是铁青出脸色,此时更显难看,他一扭头,往自己的房中大步走去。
                          “总之情惆怅就必定意凄凉喽!”苏雷耸耸肩,抬头望向天上一弦明月,无比叹息地说,
                          “盼只盼老大你做了坏蛋后就不要后悔,否则赔率更大,死得更难看哪!”
                          第二天一大早,卫风居然比勤劳的向擎更早钻进里屋用早点。侍弄一天三餐的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妈妈,会弄很多纳西族的餐点小食,苏雷常常迫着向挚用纳西语翻译说她是全世界最好手艺的厨娘,令老妈妈的脸笑得像朵花似的。
                          苏雷一边吃早点,一边觑着卫风,嘴里却问向挚:“桑桑呢?怎么不见人了?”
                          “不知道耶,今早没见她进来吃早点耶。”大灰熊可是那种吃就专心吃,干就专心干的人,所以才成就了这么宏伟的大号身形。
                          苏雷“哦”了一声,又起劲地睨着卫风。
                          “你看够了没有。”卫风瞪了他一眼,声线有些沙哑,明显是睡不够的样子。
                          苏雷嘿嘿一笑,没说话。
                          “耶,你在笑什么?”大灰熊有时又出奇地眼尖。
                          “心情轻松,无牵无挂的时候就想笑!”
                          大灰熊点点头,觉得苏雷笑得很有道理,便又继续埋头苦吃。
                          这时,老妇人捧着一壶酥油茶进来。
                          “老妈妈好!”苏雷用别扭得要命的纳西语向老人家问好。
                          老妇人连忙微笑,还先斟了一碗酥油茶递给他。苏雷一边喝着一边瞄向卫风,察觉他的目光正飘向窗外的竹架子上,那儿挂着桑晓紫色的衣袍。
                          苏雷便用脚踢了踢埋头苦吃的大灰熊,压着声音说:“快问问老妈妈桑桑到哪里去了!”
                          向擎连忙缩脚,嘴里大叫:“你干吗踢我!”
                          “叫你问就问啦,笨蛋!”
                          “问了又怎么样?人家桑桑只喜欢粘着老大,又不喜欢粘着你,你知道了也没用。”
                          卫风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苏雷咬着牙道:“大灰熊我警告你,你放聪明点儿就别顶我的嘴,否则……”
                          向擎才不怕他,“否则怎么样?我是实话实说,犯法了?”
                          苏雷一眯眼睛,阴着嘴说:“单是你要再塞一次那两个山洞,我就可以……嘿嘿……”
                          向擎一窒,内心蓦然升起裤子也几乎被剥下来的塞山洞恐怖场面,堆满食物的腮帮子立即停止运动,因为嗓子要工作了,“你……你……你这只狐狸!”
                          “形容得非常贴切!”苏雷皮笑肉不笑,“要知道,暗箭难防是我最欣赏的计谋之一。”
                          向擎狠瞪了他一眼,勉强吞下满嘴的食物,才开口向老妈妈问话。老妇人回答说桑晓早早到厨房拿了两个羊肉糌粑,扭头就不知跑哪去了。向擎把纳西语翻译过来后,卫风眼帘一垂,默默地吃完面前的早点,转身向外面走去。
                          往常的日子,桑晓天天吊在他的臂弯里又唱又跳,说这道那。今天他第一次独自闲逛,竟然心神不定,步履拖沓,连眼中美妙的景物都显得乏味了。
                          渐渐地,他觉得无聊,眼神总是一直在飘着,身前身后美景处处,却没有一处可以令他驻足停留。那对情侣雪山仿佛能感应他的彷徨,也隐进白雾里去了。
                          然而,任他在河边、村庄、农田有心无意地逛遍,又与两个谷民一起调正了抽水车,替一个妇人背了两筐子菜干回家里,把一只小牛带回它的家去……忙碌之时,他的眼睛也四处溜着,可惜大半大过去了,还是见不着桑晓的踪影。
                          


                          IP属地:广西34楼2012-10-07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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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觉得焦躁。其实他不一定要看见她,见了面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很想知道她在哪儿,好像那样才会心安一些。但他不能如愿,没有谷民说今早见过桑晓。
                            午餐时,有几个谷民邀请他去家里做客,他婉言谢绝,特地跑回白家用午餐。当然是一进门连脸也不擦一把就朝餐厅走去,内中空无一人,连苏雷和向擎也不知跑哪去了!
                            老妈妈很高兴有人回家吃饭了,“咿咿呀呀”地问他要吃什么。卫风连忙微笑着摆摆手,扭头向外面走去。
                            晚餐时,他又早早跑回来察看。苏雷和向擎是回来了,正窝在餐厅里喝香茶吃小果子。可桑晓仍然不在!卫风越觉烦躁,冷着脸坐在临窗的竹椅子上一声不吭。
                            坐在对面的苏雷瞄了卫风一眼,提脚踢了踢旁边的向擎,
                            “今天有没有见着桑桑?”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个非常难得的好人,看,又替一脸冷霜的卫风开口询问大灰熊了。
                            “她?”向擎抬起头,大手一抹嘴巴,呢哝着说,“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哪。”
                            卫风一愣,抬起昭睛扫了向擎一眼,没有吱声。
                            苏雷只得又替他问:“那你们干什么去了呢?噢,我是问她在干什么呢。”
                            “帮我修葺和扩充羊圈哪。呵呵呵,那些羊儿可乐了,圈子阔大了不少,有两头母羊大着肚子,看样子这两天就要生产了,有三头大概要迟些——”
                            “我问桑桑在干什么,而不是问你干了什么和母羊何时生产!”苏雷火了,“谁都知道你这阵子整日都在修圈,和谷里所有的动物都十分投机!”
                            “是啊是啊,我今天还向他们提议在猪圈旁边弄个化粪池,原来他们早知道这玩意儿了,不过……”
                            “停下停下!”苏雷喝道,“我们在吃东西!你竟然说粪便?!”
                            “这是事实嘛,我今天确实和他们在讨……论外面的世界最先进的……厕所……”
                            苏雷脸都绿了,手掌“啪”地拍了一下桌面,“死大灰熊你给我闭嘴!”
                            卫风懒得理睬这两个无聊之人,更不想他们越聊越远。“桑桑究竟在那里干什么?”他更关心这个问题。
                            “她帮我削竹子啊,一整天一声不吭的,我问她是不是病了,她就嘴一翘眼红红地起劲地摇头。”
                            “碍…在发泄哪……”苏雷轻声叹息。
                            “是啊是啊,像在发泄情绪哪,下午时她更加心不在焉了,本来是削竹子的却成了削手指,刀子一过,她的手指就没了一大块皮哪,血突突地冒,吓得我不得了,她却咬着嘴唇在旁边扯了一棵紫色的小草捏碎了敷在上面,竟然立即止血了。真神耶!这个山谷里所有的东西都很神的耶……”
                            大灰熊话未说话,卫风已经铁青着脸大步走出门去。
                            苏雷目送着他朝桑晓房子的方向跑去,又踢了向擎一下,“老三,长留在这里你愿意不?”
                            “不错啊,不过如果你们要走,我是一定跟着你们的。”
                            “你可以留下来嘛,这儿是世外桃源,雪域蓬莱——”
                            “我们是兄弟嘛,大家同进同退,这是一定的!”
                            苏雷嘿嘿一笑,“不怕我借机脱你的裤子?”
                            “不怕——”大灰熊很无所谓地摆摆手,“忍辱负重过后,我把恶果加倍地奉还给你——”
                            苏雷一愣,“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虽然我这人最不记仇,但被人逼迫得太厉害就要反击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这话你总不会未听过吧?”
                            “你……你究竟是不是向擎啊?居……居然会这样说话!你今天一整天和桑桑在一起……啊,是不是她教你这样说的!”
                            


                            IP属地:广西35楼2012-10-07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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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娶个小妻子
                              桑晓的房门紧紧地闭着,封了五彩玻璃纸的棱形窗格透出淡淡的灯光。卫风轻轻凑前,在窗棂上轻敲几下,“桑桑——桑桑——你在吗?”
                              “啪”的一声,房内的灯关了,屋内悄无声息,
                              卫风一阵失落——她还是很生气。
                              “你的手……还痛不痛?”
                              “……”
                              “我有很好的外伤药,涂了手指就不会痛了,要不要?”
                              “……”
                              “我现在去给你拿来好不好?你先别睡,涂了药膏再睡,明天就能结痂了——”话音刚落,他果真像个大男孩一般跑回房里。翻了几下,又记起苏雷早两天拿去用过,便立即跑到苏雷房里,二话不说就伸出手吼着要他还东西。
                              苏雷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借了他的钱忘记还款期了。
                              卫风懒得解释,利眼一溜,看见药膏就放在台面上,立即一把握住跑至桑晓的房子,凑向窗边轻敲两下,低声说:
                              “桑桑,我拿药来了,你开门——呃,开窗也行,反正先涂了手最要紧。”
                              站了半天,里面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卫风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昨日的出尔反尔确实非常无情地伤了桑晓离开雾谷的梦想,这有可能是她二十多年里最祈盼的梦想,有可能是她从小至大最无情的伤害!
                              他一直是自私的,总是以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路。虽然牵念亲人,却每每飘泊天涯,令他们担心忧虑。更不会在父母有生之年,如他们的愿娶妻生子。现在,甚至不肯为一个徘徊在痛苦边缘的女孩伸出双手。
                              卫风越发内疚惭愧,越不知要讲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复杂情感,只得又凑向窗边轻声说:
                              “桑桑,我把药膏放在门外……如果你不想见我,我现在就走开……一会儿你记得自己把它涂在伤口上,记着啊,一定要碍…”
                              话这样说了,他还是在窗下拖沓了好一阵,然后返身坐在胭脂梅树下的石凳上等着。半小时过去了,房中仍然没有半点儿动静。
                              卫风觉得迷惘,手,无意识地按向胸口的贝叶女神吊坠——自步入雾谷后,她好像一直在沉睡了,更没有任何的启示……冰冷的宝石不时触及胸膛,令他有时会产生错觉,吊坠上的女神其实在生气。
                              气他什么呢?他不知道,也没有多想,因为这些日子里,他都有桑晓时而慧黠、时而天真的笑语陪伴、那确实是很美妙的,有着他鲜少感受过的惬意和愉悦。
                              又坐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起身,回房去了。
                              听得脚步渐渐远去,桑晓才悄悄推开小窗户,伸长脖子朝门边一看,果然是有一蓝色盖子的药膏放在门前的石阶上。
                              这算什么意思?!绝情绝义地“抛弃”了她,又转回来表示关心?谁稀罕!
                              不想犹可,一想起他昨晚的冷淡和悔意,桑晓便觉得眼眶酸热刺痛。她“啪”地关上窗户,慢慢坐回床上,思绪悠悠地转了一圈,泪水,终于流下来了。
                              半晌,她扭过头,起身慢慢朝妆台走去。圆形的镜子里,出现了美丽的面孔——洁净如白玉般的皮肤,幽黑晶亮如曜石般的眼睛,樱红鲜艳如玛瑙般的小嘴……
                              很多年前,长老就抚着她的头说,小桑格儿是谷中最美丽的女孩,她干净高贵的血源,将为谷中的未来注入一股新鲜的气息——毕竟,以这儿的人口,要控制近亲结婚,是有一定难度的。
                              然而,他们眼中的白雪公主,在绵长的岁月里,却渐渐变成一个奇异的怪物——用二十多年的时间,长成一个十五六岁的躯壳……身体确实也有着不同的变化,但,那也是极其缓慢的和异于所有谷民的。
                              她的美丽不停地被男孩子注视,那不是一种如一的日光,而是新旧交替的产物——上个月,谷中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就向父母说要等桑格儿大些,娶她为妻。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等他明白了事实,便不会等了,也不敢去等了。再过几年,她三十岁了,有可能是一个比她小一半的男孩子说将来要娶她……
                              有时,她可以因为一朵花儿、一块绿叶而勉强快乐起来,父母、长老和谷民们觉察后,为了想保持她的笑脸,会更加呵护疼爱她,却不知道,他们的做法等于重新唤醒她心中的忧伤,然后一寸一寸地缓慢地噬净她的活泼与天真。
                              


                              IP属地:广西36楼2012-10-07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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