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雪层下潜伏的生命
米罗寄来了一张照片,哈迪斯立即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信封仔细端详起来。画面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起起伏伏的丘陵勾勒出远近的层次。垂暮的夕阳赐予了本应单调的雪原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为它染上了赤金色乃至粉红色。在这片绚丽的雪原中,隐隐约约可以发现一株娇小的嫩绿色幼苗,只有几寸高的样子,却傲然舒展着一对小小的叶片。米罗将光线和焦距全部对准了这颗小苗,让它从那片蓝紫,金红的背景中跳脱出来,引人注目。
“唔……”
哈迪斯将照片举得离自己远了些,继续欣赏着这颇具内涵的摄影作品。米罗的眼睛总是能发现那最能令人感动的一刹那。这令哈迪斯心里总是有隐隐的自豪。
“主任……”
办公室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而入,问:
“该去例行检查了。”
“嗯。”
哈迪斯应了一声,将那张照片放在了自己病历夹的最上面,起身出了办公室。艾亚哥斯等在外面,一边示意哈迪斯向前走一边汇报着:
“主任,这个月207号病人的反应似乎有所加重,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采用必要的极端手段来控制他的情绪,否则的话这会给其他病人也造成不好的影响。”
“嗯……”
哈迪斯点了下头,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艾亚哥斯抓紧时间继续汇报,等他们走到207号病人的病房前,艾亚哥斯才喘了口气,无奈又头疼的说:
“主任,到了……我……”
哈迪斯瞥了他一眼,笑道:
“怕什么,进去瞧瞧。”
说着,他没有任何停顿打开门走了进去,艾亚哥斯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一进门,哈迪斯就听到一个声音异常洪亮的在那里朗诵:
“我是千王之王!我是众神之神!我的意志不能被违背!否则!你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
哈迪斯见怪不怪的把自己的病历夹子扔到一旁的柜子上,走过去打量这个正陶醉在自己世界中的病人,询问:
“众神之神,为什么拒绝服药?”
“哼!”
那个病号蹭的一下转过头,睚眦欲裂的瞪着哈迪斯,阴沉的道:
“那都是阴谋!都是你们无耻的阴谋!我终有一天会摆脱你们无耻的囚禁!恢复我高贵的身份!啊!到那时,我就要将整个世界踏在脚下,握在掌中!到那个时候,我就是……”
哈迪斯司空见惯的等待着他陈述,艾亚哥斯则在旁边受不了似的掏着耳朵。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病人忽然瞅见了哈迪斯放在柜子上的照片。
“哦……我的天啊……”
他的表情变得惊恐,几经变化,眉毛忽然耷拉了下来。
“啊……哦哦……”
他伸出双臂走过去,谨慎的举起那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艾亚哥斯刚要说什么,哈迪斯一把拦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静静的等着。那个病人捧着米罗的那幅作品看了足有十分钟,突然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瞬间泪如泉涌,自己一个人坐在床沿哭得泣不成声。艾亚哥斯的下巴吧唧一声掉到了地上,哈迪斯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个病人捏着那张照片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好好的病号服都被当成了手巾。
“众神之神?”
哈迪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他:
“你掌控了世界之后想做什么?”
“哦不……”
哈迪斯不问还好,一问,这病人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含混不清的说: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人生多么的短暂,而我们还在这样碌碌的生活……”
艾亚哥斯瞠目结舌,他小声对哈迪斯道:
“主任,他怎么突然从尼禄加希特勒变成歌德加雨果了?”
哈迪斯一本正经的道: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艾亚哥斯,”
他吩咐到:
“你快去把米罗这张照片印上一百张,啊不,越多越好,保证每个病房里都有一幅,餐厅和活动室,走廊里也要有。总之,病人经常活动的地方都要贴上这张照片。”
“呃……是!”
艾亚哥斯虽然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不想多问,转身抬腿就溜。艾亚哥斯手脚麻利的办好哈迪斯交代的事情,恨不能干脆就用米罗的这张照片做墙纸了。另他意想不到的是,这张照片的效果立竿见影,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哈迪斯医院里那些危险的偏执狂,暴力狂和战争狂们就忽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哲学家,剧作家和诗人,每天不是对着那张照片默默流泪就是在那里奋笔疾书。哈迪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端着杯咖啡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悠然长叹:
“果然万物相生相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