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西宫 第03节
从异性恋,尤其是从jing 察的角度来看,被逮住的同性恋者就如一些笼子里的猴子。小史也是这样的看阿兰。天快黑时,那位小jing 察——小史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与此同时,阿兰坐在了地上,小jing 察连看都没看他,就说道:没让你坐下。阿兰又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阿兰又弓着腰站了起来。小jhing察说:我也没有让你站起来啊。阿兰又蹲下去,屙屎的姿势。这时小史用托儿所阿姨的口吻,说道:唉(读ei)叫干吗再干吗。小jing察吃完了面条,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看了阿兰一眼,说道:你可以站起来了。此时阿兰站起来,揉自己的膝盖。然后,小**坐在办公桌后面,半躺在椅子上,舒舒服眼地伸开了腿,说道:过来吧。等阿兰开始走时,他又说:自己拿个凳子过来。阿兰拿了凳子,走到屋子中间放下,坐在上面,两个人开始对视。这漫长的一夜就此开始了。
在那漫长的一夜开始的时候,小史对阿兰说:你丫说点什么。后者就说:我是同性恋。他还补充说: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一个主题,而他的主题就是同性恋。小史那时的主题是反对同性恋,但是也很能欣赏这种直言不讳。但是当小史问他是怎样一种同性恋法时,他却一声不吭了。时隔一年之久,小史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阿兰的书,他当然能够明白,阿兰之所以不回答自己是怎样一种同性恋法,是因为他爱他。他就是这样一种同性恋法。小史翻开阿兰的书,浏览目——他希望在这本书里提到他们之间的爱情,但这却是一本历史小说。当然,他还要看这本书,因为它是阿兰写的。他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看这本书,因为这本书和他本人没有关系。时间就停在他将读未读的时候了。
阿兰说,那漫长的一夜是这么开始的:在一片寂静之中,阿兰低声说(声几不可闻):扁儿是社hui主(那个)义,圆儿是资ben主(那个)义。小jing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点,我没听见。阿兰:扁儿是无产阶(那个)级,圆儿是资产阶(那个)级。小jing察强忍着笑,说道:再大点声。阿兰大声说道:扁儿是社hui主(那个)主,圆儿是资ben主(那个)义;扁儿是无产阶)(级,圆儿是资产)阶)(级!小jing察笑着招他过去,仿佛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但给了他个大耳光。
阿兰挨了嘴巴倒在地上。小jing察恢复了镇定,说:起来吧。阿兰起来后,他又说:坐下吧。阿兰坐下之后,他清清喉咙,说:“咱们说的不是扁和圆的问题。”阿兰笑了。然后,经过了长久的对峙之后,小jing察忽然笑了,说道:咱们俩扯平了。这么干坐着有什么劲,你丫说点什么吧。此时他就不再像个jing察,而像个通常的顽劣少年。阿兰后来坐在床垫上,对着小史的相片说,我想到这些,不是为了记住你的坏处,而是要说明,我是怎样爱上你的,我为什么要爱你。那一夜里主要的事是:阿兰向小史交待自己的事情。这是因为天太热,前半夜睡不成觉,还因为派chu所里蚊子很多,总之,小史在值夜班时总要逮个同性恋来审一审,让他们交待自己的“活动”,以此消闲解闷。那一夜逮住的是阿兰,他交待的不只是“活动”,所以那一夜也不止是消闲解闷。阿兰从地下站起来时,两腿好像不存在了,过了一会儿,它们又变得又疼又麻。但是他尽量不去想这些煞风景的事。现在小史就坐在他面前,他是他的梦中情人,又是他的奴隶总管……稍微犹豫了一会,阿兰就开始说。他想的是: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在那漫长的一夜里,阿兰这样交待自己:“我小的时候,一直呆在一间房子里。这间房子有白色的墙壁和灰色的水泥地面,我总是坐在地下玩一副颜色灰暗、油腻腻的积木,而我母亲总是在一边摇着缝纫机。除了缝纫机的声音,这房子里只能听到柜子上一架旧座钟走动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停下手来,呆呆地看着钟面,等着它敲响。我从来没问过,钟为什么要响,钟响又意味着什么。我只记下了钟的样子和钟面上的罗马字。我还记得那水泥地面上打了蜡,擦得一尘不染。我老是坐在上面,也不觉得它冷。这个景象在我心里,就如刷在衣服上的油漆,混在肉里的砂子一样,也许要到我死后,才能从这里分离出去。我从没想过要走出这间房子,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有时候,我母亲把我招到身边去,一只手摇着缝纫机,另一只手解开衣襟,让我吃她的奶。那时候我已经很大了,站在地下就能够到她的乳(这个得河蟹吧)房,至今我还感到它含在我嘴里,那个软塌塌的东西,但是奶的味道已经忘掉了。到现在我不喝牛奶,也不吃奶制品。我母亲在喂我之前,喂我之后,和喂我的时候,始终专注于缝纫。她对我无动于衷。当然,我还有父亲,但是他对我更是无动于衷。我小时候的情况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