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疲惫地翻身,本欲继续沉往梦乡,但是外头现实的剪影不容分说地否决了他的希望。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外面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男孩不情愿地,缓缓地睁开眼睛。
迷蒙的光线从被分成很多格的窗框射入,照在了空无一物的室内。
鼻尖还萦绕着粥的芳香,似乎还有忙碌的身影在眼前晃着。虽然佝偻着,但却是十分地熟悉可亲。
但等到眼睛能够完全打开来的时候,一切就如过眼的云烟一般,消失在了寂静的空气中。
男孩不发一语,默默地撑起了身子。
漏光的木门被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颤颤巍巍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男孩闪身便出了门,十分熟练。清晨的鸟叫声似乎十分清脆,但渐渐地便被从远处来的打闹声覆盖住了。
来人们在木屋前顿了顿脚,看见了男孩的身影,正思考着要如何挑衅,就被男孩毫不遮掩的,带着敌意的眼光瞪了回去。为首的孩子只好”切”的一声,立刻往回走去。逐渐远去的笑语似乎没有来时的清晰可辨了。
果然还是很累。
男孩转身回了屋。
想来,这已经是爷爷奶奶去世后的三个月了,虽然本来那些孩子们也不待见自己,可是有胆挑衅也确实是在那之后。在葬礼上,男孩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倒是把所有好奇的同情的嘲弄的冷漠的视线都狠狠地瞪了回去,以至于被落下了“这孩子真可怕”“被捡回来还不懂得感恩”“也难怪他的父母不要他”一类的评价。虽然男孩一开始听着还会目光炯炯地看得发言者心里发毛,可在发现无聊的人喜做无聊之事的癖好风雨无阻不可断绝在明里暗里都会滋长的时候,也就省下了眼神。
那样的日子似乎不会持续很久,因为家里的东西早已被村里的大人搬光,而在两位老人还在世的时候受过恩惠的人们资助的食物也已消耗完毕。
今天,已经是男孩粒米不进的第七天。
在第三天的时候,屋外的井里打水的桶被那些尖嘴猴腮争得面红耳赤的女人们抢来抢去,男孩就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一张张丑陋的通红的脸在眼前晃过。如此放任自由的做法使村里的大人变本加厉,没过两天就把田里的成熟没成熟的庄稼都拔光了。
男孩蹲坐在不被阳光照射到的角落,出神地盯着眼前的地面。
以前奶奶总会以“不吃饭会的话会变笨,甚至可能会生病,最后可能要去见死神先生的哟”的理由胁迫自己吃饭,但已经过了七天,倒也没什么不适,只不过是胃里空空落落的有点难受,连站起来都会觉得头晕,眼前总闪过黑斑,没有力气再和那些小孩打架以外,一切还好。还是说,现在这种状况,就是生病呢。
突然,毫无征兆地,木屋的门“轰”一声倒下了。
真糟糕,以后避光的地方又少了。
这是男孩唯一的想法,随即往更里的地方缩了缩。但光线却并没有如男孩厌恶地一般照到室内,似是被一面庞大的影子挡住了。
原来是客人。男孩蹙眉。还没踏进门口就把平时自己小心呵护的门碰倒了,真是没礼貌。然后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瞪向来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过,似乎稍稍填充了一点屋子的空虚。
“影子”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脸庞,留给男孩的印象除了黑色,还是黑色。这似乎也是多年以后男孩回忆起“影子”时的唯一印象了。
他似乎轻易地选择性地忽视了男孩充满敌意的目光,其漆黑的眼珠就像是黑曜石一般,在黑暗中流露出点点光芒。
于是,漆黑的目光胶着在男孩身上十多秒后,缓缓开口:“你,可愿意和我一同回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