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鼠运财」目睹记
王亭之亲自见过一次「异能」表演,是在童年,先父有一好友,姓程,业律师,可是他的律师业务却不见得好,每晚便来舍下吃晚饭,兼且「打三星」抽鸦齤片烟。
有一次他对先父说,长年叨扰,无以为报,因此愿意将其下茅山大法传给王亭之,但要拜师叩头,还要在祖师神位前立誓,妻财子禄任损其一。他还建议,王亭之可以立誓损妻,盖夫妻如衣服也。他自己当年跟妻室过分恩爱,因此立誓损子,果然年老无子,如今甚为懊悔。
先父当时闻言,便婉转推辞。同时乘机请他表演一下茅山的法术。程叔叔起初不肯,但一齐「打三星」的烟友却激将说:「你不肯表演,人家怎肯把儿子交给你做徒弟?」经此一激,他便答应表演一个茅山大法:「五鼠运财」。
他在屋内勘踏一番,然后吩咐先父教人将柴房收拾乾净,再在地上铺上一张白布,并取一个大簸箩备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便吩咐,全屋人的钱箱都要放一把米,袋中如有钞票,亦要取出来放在抽屉,钞票上亦要放一把米。如是诸事妥当,他就开始作法了。
他起初是在柴房外念咒,一边念一边忽进忽退地走步,先父便对王亭之说:「这种走法叫做禹步。」
从禹步作法之后,程叔叔便招王亭之过来。示意跟他一起入柴房,并亲手关上门,又围著地上的白布来禹步作法。良久,才叫王亭之把簸箩翻转,覆在白布之上。
这时,他又围著白布念咒画符,然后拖著王亭之的手走出柴房,再把柴房门关好,又在门上念咒画符一番。
柴房前的天井,这时已站满了人,程叔叔把他们赶开,只命王亭之守著柴房门,天井里不得站任何人。
然后他又优哉游哉,回内厅躺在罗汉床上,「打三星」抽鸦齤片了。过足瘾头,才出来叫王亭之打开柴房门,揭起簸箩来看。
一看,王亭之尖声大叫,一叠港币不知何时已端端正正放在白布之上。於是拿起来,入内厅交给先父。程叔叔对先父说,这些钱不能留,要马上买消夜吃。众人一看时钟,其时已是半夜,当时广州的店铺关得很早,三更半夜已没有甚么东西可买,数数那叠港币,数目不少(好像是七八十元),那怎能把它花光呢。众人计议一番,才决定派佣人去长堤买生果,因为长堤有女伶唱曲,歌楼下的生果档一定未关。
两个佣人把生果买回来,足三四箩,甚么水果都有,幸亏看热闹的人还未睡觉,人多好合作,一下子就把水果吃光。一边吃,自然一边啧啧称奇,还盘问王亭之,他有没有漏洞。
生果吃罢,程叔叔叫人传话各房,检点有没有不见钞票,同时可将压著钱箱或钞票的米拿开,但却不能放回米缸,亦不能用来喂鸡,只能丢在垃圾桶。
各人点检查完毕,都回报无事,程叔叔便神秘地一笑,对先父说:「你明天叫人送一百元港币给隔壁两家的补鞋佬。」
第二天,佣人给补鞋佬送钱,补鞋佬自然问因何事,佣人便一五一十将程叔叔昨晚表演「五鼠运财」的事告诉他,补鞋佬连忙回房去找,出来时,说他的积蓄统统不见了。不过收回一百元补偿,那就比所失更多。
程叔叔原来吩咐众人,不可把「五鼠运财」的事张扬,然而人多口杂,那里禁止得了,故事於是愈传愈众,程叔叔於是便搬了家,再不跟我同街了。先父在时,他还时时来往,及先父逝世,办完丧事之后,他却便绝迹不来了,因为他还表示过要收王亭之为徒,却给家母顶撞了两句,他不来,大概生气了。
这次「五鼠运财」的事,王亭之始终莫名其妙,因为既然钱的确从隔两家的补鞋佬那里运来,便不可能是掩眼法。
但亦有人说,可能还是掩眼法,他自己把钱放进簸箩之下,第二天叫补鞋佬认数,他们彼此相熟,应该绝无问题。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恐怕永远成为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