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留 


站在250米的高空，我垂下眼睛。头顶是灿烂星辰，脚底是东京夜幕，远处灯光延至天际。这个璀璨都市似光辉永远不灭。 
眼前是密布的蜿蜒车道，无数飞车穿越来去，似无终站。再过去的池带西口公园光芒积聚，银座，涩谷，六本木，歌舞伎町。人们纵情声色，热情驱不散，共同坠进这夜晚臂弯。 

我的右边刚刚有一对情侣曾经接吻，那女子眉梢妩媚声音缱绻，她说：亲爱的，看这美丽星光。我是多么爱你。 

爱？ 
或许吧。现在高空中风声呼啸，如一场暴雨自四面袭来，浪漫也无可抵挡。此刻正是情人的温柔乡。 
我紧贴栏杆边缘，在风中我摇摇欲坠，似会随时飞身扑向底下光亮。一双大手拉住我后退，低沉的声音：“小心。” 
“谢谢。”我转头看他。是个面目清秀姿态坚定的男子。 
我轻轻挣脱他的手指，道：“没有关系，我相信我的手。” 
他打量我一眼，眼光略含诧异。 
“第一次来东京塔吗？你已经看了很久。” 
我笑了。第一次，多么美好的词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与东京的郑重告别。不过，今天我并不介意让它重新认识我。 

“是的。” 
金泽先生曾告诉我，说谎的时候眼睛千万不能乱转，必须笑容得宜。于是我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日野香穗子。” 
他回握。手掌干燥温暖。 
“土浦梁太郎。” 



呵东京。久未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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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点。夜色已经黑透。这世界分为四季，我只爱秋冬。一如白昼与夜晚，我只爱黑暗。十二岁那年与东京无声告别，之后的世界就此颠倒。我在白天睡觉，夜晚游荡。衣服垂下来遮住眉毛，而泪水滑上去没入眼帘。 

参观时间已到，我翻上风衣的风帽与土浦告别。他眉心微皱，道：“晚了，你一个初到东京的女孩子……我送你吧。” 
“不，我一个人就可以。” 
说完再见，我坐着高速电梯下塔。离开时土浦脸上的恋栈和不舍瞬间掠过，那种表情我已看过许多，非常清楚其中含义。 
过了几天，或许就是明天，他便不会记得，然后把我们的邂逅当作一场幻觉。 
幻觉而已。 

站在大街上，回头再看。东京塔，东京的象征，或者，日本的象征。它高耸，线条强硬。在夜色中它投下重重暗影，工业到极致，冰冷到极致，所以也美到极致。 
一种面目狰狞的美。 
我耸耸肩，把风衣再拉紧一点。整个人连头蜷缩在衣服里，感觉安全。回到宾馆洗了澡，仔细刷上浓黑色睫毛膏，换上白衬衫和破洞仔裤，然后提起小提琴出门。 



到达涩谷的FACE酒吧是十一时。台上表演正是高潮，主唱是一个绿色短发少年，拨动手中吉他弹得眉飞色舞，那快速流泻的乐声仿佛点燃空气，我听到身边的女生发出尖叫：“和树！和树！”然后开始哭泣。 
看多了身材单薄面色苍白如鬼的摇滚乐手，眼前那个肤色黝黑的大男孩没有穿耳洞没有涂眼圈，吉他弹得出色。而且，笑容明亮。我突然对他的声音有了些许期待。 
“那么，即兴吉他结束，接下来……”他握起话筒沉吟数秒：“Don't cry。” 
沉郁带点轻狂。音色普通，却能整个融入背景之中。很好的声音。 
我听着，隐隐萌生意念。 
拿出小提琴，拨开人群。用手掌一撑台面，我翻身跃了上去。 
用眼神示意他们继续，把小提琴架上脖子，和上曲调开始为他的声音伴奏。金色琴弦飞速地上下移动摩擦，串串音符迸发出来，燃烧似的恍惚感。 
常常在这些时刻，我感觉自己活在当下。 


他笑了。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地继续。 


一曲结束后掌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我收起小提琴，准备离开。 
然后他兴奋至闪闪发光的脸挡住了我的视线，愈发明亮的笑容。 
“太棒了！怎么会想到突然冲上来伴奏的，吓了我一跳！” 
“因为我也喜欢Guns N' Roses。” 
“我叫和树。火原和树。啊，那个，乐队每个晚上都在这里唱，可不可以请你……” 
我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对不起。” 
“明天一早……喂，你以后还会来吗？” 
“不，我或许不会再来日本。” 
说完我转身离开。身后是那个怔住的少年。 

明天，我回去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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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不相干的人吗。” 
我一怔，停下脚步看向莲。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门框，看住我。穿白衬衫和灰色棉布长裤，妥贴舒适，头发有点长了，依旧蓝得犹如深海，清秀到不像话。相处五年，我已熟悉他每一次呼吸脉搏和心跳节奏，正如他熟悉我一样。 

他不相信。 


“只是听众而已。” 
莲凝视我，像是想从我的瞳孔钻进去似的再也不出来，永生永世。他微微太息。 
“我一直记得初见你那日，你十二岁，纤细的脸，非常大的眼睛，小姑娘……” 
我笑了。“那时你没有给我好脸色。” 
“直到你拉圣母玛丽亚给我听。” 
“是的。圣母颂。”我顿一顿，“现在也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莲的神色愈发温柔，眼神仿佛溶化在我身上似的。 
“小姑娘，我想念那个时候。” 他的声音很低微，细不可闻。然后从我身边走过，我听到咯嗒的关门声。 

我受到震荡，站在原地许久。小姑娘。自我十七岁生日过后，莲便没有这般叫过我。 
莲是我的半身。他教给我所知，知晓我的秘密，容忍我的一切。看见他犹如看见我自己。没有他的话，我或许会就此死去。 

而柚木。他和莲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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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演奏过后我和柚木一起去到他的公寓，非常疲累，便借他的浴室洗了澡，穿了他的白衬衣盘膝说话。 

“被你吸了血是否会就此失去魂灵？” 
“自然。身体和灵魂皆归我所有。……你怕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不知为什么，只要他微笑，我便心有余悸。那根本就是一个蛊，引得人深深陷进去尚不自知。 

“告诉我，为什么在Out Of Memery当键盘手？” 
“Kagrra的音乐有一种破烂感，让我体验到The Art of Falling Apart，你知道。”我略微沉思，“而且我喜欢结束时的高八度音，仿佛快从峭壁坠落下来的感觉，让人迷恋。” 
“小提琴也是？” 
“是的。我爱摇滚，可我也爱莫扎特。”我笑了，甜蜜的莫扎特。“我也喜欢你的长笛莫扎特。” 
“我的荣幸。”他沉吟数秒，突然看定我：“那么，为什么唱和声时，嗓音那样寂寥？如同洪荒。” 
我一怔，寂寥……吗？ 
或许那已成为血液一部分，如同慢性酒精中毒。 

耳边传来柚木的声音：“我是听朋友讲起来Out Of Memery有个奇怪的女孩子，美丽无比也古怪无比。晚上疯狂舞蹈，早晨却是皇家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拿奖拿到手软那种。然后便有了兴趣，过来想要拍你的照片。”他说，“可照片中的是你吗？现在的你真的是你吗？你躲起来的另一个自己呢？” 
我不答，恼恨地看他。这人太过可恶，意图揭开别人的面皮，触痛下面的神经。 
他也不肯退让，眼神炽炽，就这样对视。沉默弥漫开，他给人太过明显的压力。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脸上仿佛无害的笑容，依然永远优雅温和，但迫人无法漠视。 
他忽然站起来，开了CD机，然后坐回来。 
笛声蔓延。我听见熟悉的调子，悲哀至死，却又温柔包容。 
莫扎特的安魂曲。 
“那是你的演奏？”我问。 
“是的。” 
我不再说话。只听那笛声无尽蔓延，反反复复。在这安静的凛冽冬夜，细细笛声如同迅速生长的藤蔓，缠绕住心房，渐渐勒紧，我忽觉呼吸不了，胸口沉闷，快要窒息。 



“嗯，”待要开口，才发现喉咙干涩，语不成调。低头看自己脚尖，我说： 
“十二岁之前一直住在东京的浅草。出门便可以看到一片紫色菖蒲花田。父母曾涉足政坛，每天都很忙，但赏花时节他们必定会带我去看樱花。母亲最喜粉色樱花，落下来时美得像幻境。” 
“那他们现在？”他小心翼翼追问。 
“十二岁那年车祸死了，不知是否人为造成。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这句话说得干脆，原来它已经在我心里练习了百遍千遍，却从来没有机会跟人解释出口。 
“对不起。”他叹息。 
“在日本也没多少亲人，而且因为怕受牵连推来推去没一个肯要我，结果金泽先生出现。他是父亲早年的朋友，就这样来到伦敦。”我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十五岁我便开始骑摩托，极少坐汽车，不是怕，只是一上车就要出现幻觉，看见父亲在前面开车，而母亲就在旁边。” 
“对不起……”他再说。我还想继续，他已用嘴堵住我的口。 


瞪大眼睛，看着他放大模糊的面孔。眼睛的焦距失真，他的瞳孔深紫，似要禁锢灵魂，他的头发拂过我的脸和我的褐发缠绕纠结。世界如同慢慢抽离，人群建筑统统潮水一样退去，连那细细笛声也渐行渐远，再听不见。他的嘴唇那样温暖湿润，我眨一下眼睛，泪水就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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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一周总有几个夜晚我会留在他的身边，天快明时离开。白天依然经常逃学，夜晚游荡。依然按照金泽先生的安排参加或艺术或商业的比赛和演出。依然优胜。 
而柚木应付剑桥课程似游刃有余，且留存大量时间练习长笛。他常常吹奏莫扎特给我听。小夜曲。进行曲。横笛协奏曲。还有安魂曲。一首首浮光掠影般流过。我爱极那样的时刻，他闭起眼睛神色专注，紫色的长发微微拂动。他吹奏时的姿势如此美丽，仿佛可以持续直到永远。 
个人表演结束时我对他微微一笑。他走上前来，轻轻用手扫一扫我的面颊，道：“公主，我非常爱你。” 


我知他是一个极聪明的男子，若进入皇家音乐学院或者会是第三个天才。初时我不明白他为何放弃长笛转学经济管理，对他的一切我没有提过任何问题，只他偶尔絮絮诉说。自小便一直心喜音乐，中学六年在星奏学院度过，那是日本最好的音乐学校。然家族有家族的宿命，作为担当重任的柚木三子，大学时候终被迫放弃维也纳，升入剑桥就读。 
“可是，或者那是我的幸运。因为遇见你，香穗。你是我的公主。” 
我微笑。或者那也是我的幸运。谁知道呢。 

有时半夜醒来，看到身边这个熟睡中的男子。他的脸是英俊的。平时偶尔流露的魅惑表情在睡眠中显得脆弱温情，铠甲统统脱落，像一个不设防的孩子。那是可爱的瞬间，凝视他的那刻我回复至幼时的甜美天真，那是我早已忘却的温暖潮湿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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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达音乐厅，跳下车便见到远远马路对面的莲。他似是看见了我，抱起小提琴便向我跑来。 
接下来的一切犹如电影慢镜。我听见汽车刹车时发出的异常刺耳的摩擦声，人群轰然叫起来。我睁大眼睛看着马路中央。我看见莲。蓝色头发白色衬衫的莲，和他手中的红色小提琴，仿佛没有重量般地悬空飞起，突然便重重坠落到地面，发出砰的闷响。 
我想自己定是嘶喊过，声音惊恐，引得近旁的人都回头来看。但那段记忆非常模糊，并且无声。我看见柚木飞奔过去，伏下身体查看仰面躺在地上的莲，用手掌拂上他的脸。然后他走过来站到我面前看着我，神色悲伤。 
他轻轻的，慢慢的，对我摇摇头。 

那一刻我的泪水崩溃。小姑娘。莲曾一再这样唤我，声音温柔。记忆统统涌上来。他初见面时冷漠的脸。他的蓝色头发散发出熟悉好闻的气息。他的眼神如同一小束洁白的月光。他拥着我纠正我的拉琴姿势。他同我一起合奏圣母玛利亚。落雪时我的手指拉住他的黑色外套，他低下头对我微笑。 
他静静抱住我，声音怅惘哀伤。他说：“香穗，或者我要失去你了。” 
他是月森莲。最好的小提琴手。我最重要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的半身。而那双只有对我才会柔和包容的眼睛，清澈如水晶般的声音，小提琴拉出的美丽音调，都已经永远消失再找不回来。 

我努力想要跑过去，可不知什么时候被柚木死死抱住。于是拼命挣扎，踢他咬他。疯狂地叫，莲，莲，莲。 
但他抱得更紧，紧得喘不过气来。“嘘，嘘”他在我耳边说，贴住我的面颊，如同驯服某种野生动物。“安静，安静……” 
他不断地重复这个词，这声音温和坚定。直到我终于放弃，伏在他肩膀哭得几乎无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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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是我十五岁后第一次坐公车。午夜已过，地铁停驶。我一路哭个没停，仿佛流泪可以避免一切。 
在柚木的公寓房间，我们亲吻。我第一次那样主动疯狂，脱去他的衣服，用唇舌覆盖他的全身，把身体扭曲成花朵一样的姿势，皮肤和皮肤彼此融化，似要进入他的骨骼血液，所有灵魂。然后我说：“我想听你的莫扎特，安魂曲。” 

那笛声如此悲伤，旋律反复，在冬天的夜晚如同啼哭。我在柚木覆盖下面，死死咬住他的肩膀，许久才松开，留下一圈牙印，里面渐渐渗出血来。 
“乖呵。”他拥抱我，无比疼惜，如抱婴儿。 
那一晚我没有合眼，听柚木的呼吸渐缓，最终他疲累入睡。他的身体一侧压着我，头埋在我颈间。 


离开前我俯身伏在床边良久，趁着微明的天色看他。紫色的长发散开，裸露在棉被之外的身体，温暖的触感，容颜俊美。或许我落过一滴眼泪在他脸颊，但很快干去，再没有痕迹。 





到家时，金泽先生看起来亦是一夜未眠，眼圈下有重重黑影。 
“莲没有看红绿灯，他必定是急着把琴给你。他说，一定要赶上把小提琴亲自交到你手中，那是你的命，你不能缺了它。” 

我坐在金泽先生对面，怔了很久。然后说：“我想离开。“ 
他看着我，脸色温柔。“想去哪里？我帮你安排。” 
“我想回日本。但不要去五臧。”我说。 
“那想学什么专业？” 
“就念日本文学吧。老师曾说我有文学天分，父亲也说过，希望我将来读这科。”我说。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那么他呢？” 
我低头。“有一天我会回来。” 
他站起来，走到身边紧紧抱住我。“公主，你这样美丽，我希望你从此幸福下去。” 
“而我，”他说，“我会非常非常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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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住在十二岁之前居住的东京浅草。门前有枫树，灼灼红叶开出血色花朵。出了院落便看到菖蒲花田，粉白艳紫，眩人心目。樱花盛开时我去上野公园独自看花，落花时分依旧美如幻境。 
这个城市依然四季分明。春夏秋冬。我依然习惯穿一身的白色或者黑色，只是不再骑摩托，买了一辆粉红单车，前面是小小竹篮。开始交一些新朋友，与同学在课间研究口红的牌子，一起吃带来的零食。 

有时会去到涩谷的FACE，为和树的演唱做小提琴伴奏，偶尔也客串键盘手。和树知晓我会弹奏键盘时喜形于色，差点没在酒吧里纵横狂奔，仰天长啸。我看着他闪闪发光的脸庞，笑出声来。 


某日夜晚去东京塔又再遇见土浦。那时我正用心观看塔顶架设的望远镜，投下500日元可以看一分钟。如同万花筒，当硬币投入，镜头前的黑幕就骤然消失。眼前如放烟火，光华满天。然后我听到土浦惊叹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是你！” 
我转过身看住他微笑：“是我。” 

土浦告诉我那之后他总是在夜晚来东京塔，“我一直希望再见你一面。”他说。 
他的出现让我确认，和他的那次邂逅并非幻觉。人和人的距离或者亦可消失于无形。 
交谈之下发觉土浦是钢琴高手，已发行二张CD。我称赞他，他脸色泛红：“不，我高中时候有一个前辈才是音乐天才，长笛吹得出神入化。可惜他大学去了英国。” 
“他叫什么名字？” 
“柚木梓马。” 



梓马。柚木梓马。听到他名字的那刻我仿佛穿越重重黑暗，我看到他的紫色长发魅惑笑容，他的温柔和偶尔的促狭，他从后面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他说：“我爱你，我的公主。” 

然后我听到土浦惊讶慌张的声音：“日野，你怎么哭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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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乘半夜出发的飞机去到伦敦。在地下铁里兜兜转转，清晨时分走到那条街。 
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插入匙洞，旋转。 
门开了。 

我看到地上摊着的衣物和打开的箱子，似在打包行李。 
再转过去一点，我便看到柚木。 
他听到声响侧过脸来，我们静静对望。 
然后他笑了。 
他的笑容一如许多日子以前，路灯下面，白衣少年，除了优雅，还很温暖的笑容。 

这笛声缠绵的美好男子，我用了长久时间，来慢慢接近他的世界。这个过程虽然漫长，但我并不着急，相信他也不，我们一起欣赏与享受这等待的时间。如同冬天过去，夏天总会到来一样。柚木梓马，我的爱人，他终究会属于我，我也终究会属于他。 
而今天我终于出现在他面前。门开处，是我的爱人。他站在那里，七月花开似锦，香气馥郁。他的目光温柔。他的嘴角扬起弯成优美弧度，然后对我展开温暖笑容。 
我听见他说： 

“欢迎回来。我的公主。” 

“我回来了。梓马。” 





FIN。

我等着你回来。 

————写给香穗的，却无法投递的文字。 

『爱弥留』 番外。柚木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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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穗： 



香穗，你离开我已许久。为了避免因为我们的分开而导致停顿，我想持续地、混乱地写一些字，关于你，关于我，关于我们。　　 
直到你回来。 


香穗，在你走后最初的那些夜晚，我习惯性失眠。公寓突然变得非常大，说话时空落得有回声，我害怕每一个时刻都可能是你即将来临的最后一个时刻，于是我不敢睡眠。 
此刻外面正是黑夜，四周非常安静，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起伏。你曾告诉我你是属于黑夜的女子，只在月光下偶尔露出本来面目。在这样冰冷的环境中，风声呼啸着从窗口阵阵灌入，令到我更加想念你，并且感叹时光的迅疾，几近虚无。 

我想我必须教会自己等待，怎样让等待安静，怎样在等待中看时间流逝。香穗，我就这样教自己。 



人群在白天起落，我穿行其间，疑惑于心中出现的巨大空洞。我知自己从小便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但某些时刻我却那般想念你，心里满满都是你模糊的笑容。无法控制自己，至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你的笑容非常美好，但是看过去常常让人感觉暧昧和模糊。有时候你看着我，神情专注，却也依旧是淡漠的，我感觉你内心会有一些汹涌的情感的潮流，它们总会有绝堤的时候，我一直等待和猜测那洪流到来的瞬间，然后我看到最初的夜晚你突然掉落的温暖眼泪，你褐色的头发低垂，你的眼神如同破裂开的水银，你深埋的那些情感，突然的，令人窒息地汹涌而来。 

那刻看着你内心隐痛。长久以来，相对于你疏离人群的孤寂感觉，我多么喜欢你偶尔流露出的温情笑容。无论如何，也许很孤独，但是很美。是巨大的孤独感也无法控制的独立的美丽。 
而那刻我终于能够确认。你是我所需要的女子。永世不能放弃的女子。我爱你。过去。现在。将来。永远。 
你知道，香穗，你始终是我的公主。 



香穗，我到底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在我心中是怎样存在？还是待我未开口时候，你已然消失不见。那么，我现在便写给你。 


如果你心上没有灰尘， 
没有放纵， 
你就不会追究我要告诉你什么预示。 
那么你的亮光有多远， 
黑暗就离你多远， 
但是。 
假如你就是黑暗本身呢？　 



那么，香穗，我等着你回来。 






柚木梓马。于夜。 





＊＊＊＊＊＊＊＊＊＊＊＊＊＊＊＊＊＊＊＊＊＊＊＊＊＊＊＊＊＊＊＊＊＊＊＊＊ 


写完爱弥留后，一直在想，爱弥留中的少年柚木，与他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香穗在他眼中，又会是如何镜象？ 
于是今天便写了这篇。 

冷冽而且甜蜜，透彻而且天真，温暖且，抵死缠绵。 

那或者便是柚木眼中的香穗了。 


＊＊＊＊＊＊＊＊＊＊＊＊＊＊＊＊＊＊＊＊＊＊＊＊＊＊＊＊＊＊＊＊＊＊＊＊＊ 


我在写这篇时候，反复听的便是白光的 『我等着你回来』。 

我爱时代曲。白光的声音绮丽糜烂却又淡漠无比，叫人迷恋。除了这首，我还极爱她的『如果没有你』。 

我想我或许是个老人了。笑。 



『我等着你回来』 

http://ether.w35.1358.net/blog/attachments/month_200604/wait.wma

神~

近日拜读过几篇林大的作品，
迷上了。

好喜欢LZ的这篇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