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风格:“我看重电影给人的第一次感受”
我承认《红高粱》是个杂种,属于野路子,艺无定规、技无定法,电影怎么拍都有它的道理。对于自己的创作,我也不想限于
一个固定的模式,评论界也不要对我们第五代只寄予一种期望。
一位西方导演曾经问我喜欢哪些外国导演?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欢斯皮尔伯格。”记者奇怪说“第五代导演多喜欢法斯
宾德、费里尼、安东尼奥尼等等,为什么你偏和他们不同?”其实,我既喜欢黑泽明的悲壮,也喜欢伯格曼的深沉,同时也喜
欢斯皮尔伯格的天真和童心。他拍电影撒开了整,把全世界的观众弄得神魂颠倒,这就是本事!电影是一次过的艺术,《红高
粱》也是只准备让观众看一遍的电影,我特别看重的,是电影给人的第一次感受。
一些年轻人看了《红高粱》之后对我说,他们感到“特痛快”,“心里扑腾扑腾的”,我觉得这就达到了创作的目的。
关于获奖:“激动得一夜没睡”
《红高粱》在柏林电影节获大奖,是中国电影的第一次。得知消息后,我激动得一夜没睡。首先想到柏林电影节这个“红绣球
”,并不只打在我一个人头上。我当时的感觉是,整个中国都在扬眉吐气地往起站!其次想到和我一起拍片的哥们儿以及所有
关心和帮助过我的朋友,他们听到这消息后该会多高兴!
去年春天筹拍《红高粱》时,小说作者莫言正受非议;电影界也有人指责:“张艺谋在《一个和八个》里就歌颂土匪抗日,这
个本子又是写土匪加妓女,色情加暴力。”在剧本还没被上面通过的情况下,吴天明暗地批准我们先种下百十亩高粱,没点胆
识办得到吗?
关于理想:“心比天高”
我在工厂时,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摄影干事。能进电影学院摄影系读书,对我来讲简直是一步登天。尔后又做演员,当导演,
这是我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我是幸运者。
记得拍《黄土地》的时候,有一回我们坐在黄土高原上等天气。瞅着头上那片蓝天,凯歌说:“艺谋,在咱们82届153个同学
中,有一点属你最强烈———心比天高。”我这个人内心和外表反差很大,外表很随和,但内心却极不安分,有一种潜在的咄
咄逼人的气势。说心里话,我从来没有由衷地拜倒在过什么人的脚下。即使是世界级大师,也没有真正服气过。对于干得比我
强的人,我从没有嫉妒心理,但在由衷地赞佩之后,心里总铆着一股劲儿,一定要拼命超过你。我的心太高太大,也许我会因
此而累死,但这种心劲儿是无法改变的。我想试一下,如果一个人殚精竭虑地去做一件事,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