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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花落指尖°」◇小说◆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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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乐小米


1楼2012-10-23 20:39回复
    魏家坪,凉生与北小武之战
    凉生来之前,父亲总是很忙,只有过年的时候,他回家看爷爷奶奶,我才能见到他。如此一算,我们不过见过四个照面。他高瘦,一脸寡淡的表情,对我似乎也无太多喜爱。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算喜欢他。不过,如果他能像北小武的父亲那样老让自己孩子骑在脖子上做大马,我想我还是可以喜欢他一小下的。
    母亲看得出一个小女孩对男性家长宽厚怀抱的向往。依恋对于正在成长的孩子来说,是一种不能抹杀的天性。所以,她总是一边忙碌一边跟我说,姜生,你爸是咱魏家坪最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啊,他不能总在咱娘俩身边。他是个大记者,每天忙啊忙的,姜生,你爸是为了咱娘俩呵。
    说完,她会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冲我笑,嘴角却是一个苦味道的弧线。
    这样的话她一直说到凉生来到那天。从此,她便学会缄默,如同魏家坪那口废弃的枯井那样,深深缄默在更多农活和操劳之中。
    她给凉生做最好的饭菜,凉生却很少吃,眼神淡漠中带一丝胆怯,眼睛溜溜的,不时望向我。
    母亲看着胃口恹恹的凉生,转脸对我说,姜生,你要让着哥哥啊。妈妈去医院看爸爸。
    母亲走后,凉生问我,姜生,妈妈生气时会打小孩吗?
    我摇了摇头,盯着他眼前的红烧肉直流口水,闭上眼,胡乱扒饭。我想闭上眼睛的话,土豆块我也能吃出红烧肉的味。果真如此,土豆块不仅有红烧肉的味,而且还和红烧肉一样软。我美滋滋的大嚼,睁开眼时却见,凉生正踮着脚,那么认真地一筷子一筷子往我碗里夹红烧肉。
    他冲我笑,说,姜生,你慢慢吃啊。你看你那样子,真不像小女生呀。
    我冲他做鬼脸,这次没把他吓哭。
    吃过饭,我就带着他去魏家坪最大的草场上捉小虫子。见到北小武正在率领一帮小P孩玩战争游戏。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身边的凉生。他就喊我,姜生,那是谁啊?你小女婿吗?
    魏家坪的孩子有口无心,甚至他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凉生的脸竟然红了,城市里的孩子,脸皮是这样的薄。
    我把北小武从“碉堡”上拽下来,拉到凉生面前,说,他叫凉生,是我哥。
    北小武看着凉生,咧嘴笑,我叫北小武,这里的头儿。
    凉生也笑,嘴角抹开一个无比漂亮的弧,阳光下,像个美丽的娃娃。
    那天我们玩得很疯。孩子总是忘事,凉生那天下午一直很开心,他捉了最多的虫子。也忘记了哭。
    只是北小武一直在我屁股后面唧唧歪歪,姜生啊,你们家怎么净是这么怪的名啊?哎呀,我忘了,你家老头子叫姜凉之。怪不得呢。
    我不知道谁叫姜凉之,可凉生知道。小孩子喊对方家长名字通常多有骂人的意味,但我相信北小武只是嘴贫而已。凉生却不这么认为,他毫不客气地对北小武动了拳头。
    他们俩厮打在一起。北小武是小人,他动手;凉生是君子加小人,又动手又动嘴,北小武被凉生咬得吱吱乱叫,他渐渐不撑,就喊我,姜生,奶奶的,你还不来救救我啊!
    我本以为北小武那帮小P孩会对凉生群起而攻之,没想到他们更小人,只在一边静静的看北小武落败,我想若是北小武占上风的话,凉生早被这些人殴打致残了。这是第一次我领教魏家坪孩子的小人作为。我去拉凉生,我说哥,咱走吧。别咬了。
    那感觉就像邻居唤自己的大黄狗,大黄,别咬了!走!
    凉生咬得太过投入,所以当我的手伸向他面前时,他也毫不犹豫地落下牙齿。直到听到我的惨叫,他才惊觉,扔下一脸牙痕的北小武。抱住我流血的手臂,喊,姜生,姜生。我皱着的眉心渐渐的淡开,因为,我看到了凉生眼角惊慌失措的泪花。
    我皱着眉说,哥,我不疼,咱回家吧。


    4楼2012-10-23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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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矿难,夜色如水
      晚上,北小武他妈拉着几乎被毁容的北小武来到我家院子,她脸上皱起的纹可比北小武满脸牙印还要醒目。母亲不停端茶倒水,不停的赔礼道歉,直到深夜,北小武和他那一脸牙印才从我面前消失。临走时,北小武他妈还从我家墙上拽去一大串红辣椒。
      我因凉生挨了母亲的揍。
      这是温善的母亲第一次对我动手,她一边用藤条打我一边哭,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魏家坪眼里的针啊!让你小心做人,你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啊,非要整个魏家坪都知道你的存在啊?你怎么这么欺负人啊?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母亲的话全是说给凉生听的。她是个心慈的女子,如同很多小说里描述的那种遭遇遗弃的女子一样,软弱唯诺。
      藤条抽向胳膊上的凉生咬下的伤口时,我就哆嗦成一团。在门帘后偷看的凉生就紧紧地捂住眼睛。
      月光如水啊。
      如水的月光下,软弱的母亲无助地举着鞭子。头发散着,泪水飘落。而四岁的小女儿永远理解不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悲苦。
      那个叫姜凉之的男人,当他还只是魏家坪一个无能的穷教书老师时娶了她,相依为命!她为了奉养他的卧病在床的父母,为了不给他添生计上的压力,在两次怀孕后,都无奈的做掉了。每一次他都抱着她哭,说,对不起。这个男人流着眼泪对她发誓,将来他一定给她一个幸福的家,一群健康的孩子!后来,他果真做到了!他出息了,成了省城有名的大记者时,却在外面有了新欢,一个同他一样有文化有层次有见识的女记者!他们幸福着!缠绵着!甜蜜着!陶醉着!一个乡下的农妇却在遥远的魏家坪忍受着!痛苦着!挣扎着!等待着!她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家,并且有了孩子。她却不敢吭声,不敢哭也不敢闹!她明白,他没有同她离婚,就是因为公婆对她勤劳忍耐的喜爱与需要,以及她永远不会干涉在他风生水起的私生活中。
      几天前,那个叫姜凉之的男人和他的女记者爱人一同来魏家坪的煤矿进行采访写实,却被突发的矿难埋入井下,女记者死了,风花雪月没了。那个叫姜凉之的男人如今躺在医院,生死难卜。只有下堂妻陪在病榻前。他吩咐她,把儿子接到魏家坪抚养,若他死了,更要好生抚养。是的,他无需请求她,只消吩咐。有种女子,一生可悲。人生时可以欺,死后亦可欺。
      这个可悲的女人便是我的母亲。此刻,她散着发,落着泪,如同失魂一般。至于父亲的事,我到十三岁以后才弄清楚,才理解过来。也是从十三岁起,我有了一个极坏的习惯——在半夜张开眼睛,极力张大瞳孔,试图看清糊满报纸的天花板,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寻找那种美丽的夜晚,夜色如水!月光如水!
      曾经,就在这月光如水的夜里,母亲责打了我,又抱着我哭,她说,姜生啊,我的命啊。
      我是母亲中年后才得到孩子,她是那样的珍视我,她一生不曾拥有什么金玉珠宝,而我就是她的金玉她的珠宝。她把对前两个没能出生的孩子的内疚全化成爱,放到了我身上。可今天,她哭完后,依旧罚我在院子里站着。
      那天晚上,月亮是那样孤单,我赤着脚站在院子里,只有小咪热乎乎的小身体偎在我的脚边。
      半夜时分,凉生偷偷的从屋子里跑出,他小声地唤我,姜生,姜生。
      我看看他,一脸委屈,低下头,裸露的小脚趾不停翘来翘去。
      他扯过我的手臂,心疼的看着上面暗红的牙痕,流出的血液凝结成暗红色的疖子。他问我,姜生,还疼吗?
      我摇头,又点头,然后就拉住他的胳膊哇哇的哭,眼泪鼻涕擦满他干净的衣袖。
      他咬着嘴唇,说,姜生,对不起啊。
      他这么一说,我哭得更厉害了。
      他用袖子猛擦我的眼泪,说,姜生,别哭了。都是凉生不好!凉生以后再也不让姜生受委屈了!否则,就让天上的月亮砸死!
      我停止了哭,喊他哥,我说,还是别让月亮砸死你吧,以后要是姜生再受委屈,你就用红烧肉砸死我吧!
      我边说边用粉红色的小舌头添嘴角,试图回味下午吃的红烧肉的味道。六岁的凉生愣愣的看了我半天,哭了。后来我们上小学时,老师让大家谈理想,那帮小P孩不是要做科学家就是做宇航员,只有凉生傻乎乎的站了半天说,他将来要做一个会做红烧肉的厨子。引得一帮学生狂笑,被老师罚在门口站了半天。理由是扰乱课堂纪律。
      也是那个月光如水的夜,凉生拉着我偷偷回正屋,打来凉的井水,一言不发的给我洗脚。我的脚很小,凉生的手也很小。凉生说,姜生,以后要穿鞋子哦,否则脚会长成船那么大,长大了会没人要的。
      我坐在板凳上笑,说,我不怕,我有凉生,我有哥。
      凉生不说话,把我从板凳上背起,背回睡觉的屋子。
      母亲早已睡着,梦里都有叹息。我就挨着凉生睡下,两颗黑色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像两朵顽强生长着的冬菇。
      小咪蜷缩在我身边,我蜷缩在凉生身边。
      我几乎忘了刚刚挨过鞭子,冲凉生没心没肺的笑,凉生拍拍我的脑袋说,姜生,听话,快睡吧。
      我睡时偷偷看了凉生一眼,月光如水,凉生的眉眼也如水。


      5楼2012-10-23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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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生,我咬了北小武
        半年后,父亲从医院里回到家里,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完全残废。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右胳膊截去。
        我觉得这个新造型真奇特,不觉冲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傻笑,扮鬼脸。凉生狠狠瞪我,一头扎在他怀里,痛哭流涕。
        我很难明白,很难理解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在潜意识里觉察,我们家里的关系和别人家不同。
        父亲已经口齿不清,可仍拿出家长的气势,对母亲呼来喝去。尽管母亲打过我,可我仍然爱她依恋她。所以,我很讨厌这个只知道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男人!很多次,我在院子里玩时,都试图趁他不注意用小石头偷袭他。因为怕凉生不开心,只好作罢。
        善良的母亲总把好吃的留给父亲和凉生。凉生负责给父亲喂饭,那本来是我的工作,可有一次母亲看到我把饭硬往父亲鼻孔里塞时,才换成凉生。
        母亲已经惊觉,有一种朦胧的恨意在我幼小的胸腔里暗生。其实,我也想做一个善良的天使,可是因为母亲的愁苦如同一种荼毒,让我天使翅膀上的羽毛纷纷的风化消逝。
        父亲总是舍不得吃,斜着脑袋,把好吃的留给凉生。而凉生再把好吃的偷偷留给我。我问他,哥,你不饿吗?
        凉生说,哥吃过了,你吃就是。
        魏家坪凉生与北小武一战,成就了凉生在魏家坪的霸主地位。此时我就是霸主他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北小武脸上的牙痕已经变淡,我们依旧在草丛里捉虫子。北小武为了讨好凉生,从家里偷了他妈盛盐用的小陶罐。说是供霸主装蛐蛐用。
        我看得出凉生很喜欢那个陶罐。他从工地上装来沙,埋入一块生姜,悄悄放在床底。我问他,这样就能生出蛐蛐?
        凉生说,姜生,你真笨哪!蛐蛐只能是蛐蛐它妈生,姜它妈只能生姜。
        我说,噢,狗是狗它妈生的,猫是猫它妈生的。那凉生一定是凉生他妈生的!可凉生,你妈呢?
        凉生的眼睛变得忧伤,黑亮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幽的婴儿蓝。此时,母亲恰好经过,她摸摸凉生的头,说,姜生,你听好了,你俩都是妈生的。
        我撇撇嘴,说,哦。
        北小武用来讨好凉生的陶罐又惹出了大事。
        北小武他妈做饭时发现自家的盛盐的陶罐不见了,揪来北小武,好一顿家法处置,北小武把魏家坪孩子的小人风格再一次发扬光大。为了掩饰自己的通敌罪,硬说是凉生来家里玩,给偷走了。
        北小武他妈就扯住交友不慎的儿子来到我们家,将凉生的罪行夸大百倍,那阵势就跟八岁的凉生席卷了他们整个家一样。我突然身体发冷,小声说,哥,北小武他妈一来,我就又要做你的替死鬼了。
        凉生大概早忘了被月亮砸死的誓言,他说,姜生,反正你红烧肉没有白吃,长那么多脂肪,挨揍也不会疼的。
        我觉得凉生被魏家坪的孩子给带坏了,变得如此小人。
        母亲问凉生,果真偷北小武家的陶罐?凉生无辜的摇头。
        北小武他妈风一样窜入我们家屋子,四处搜索,终于在凉生床底下发现了盛满沙子的陶罐。抱着陶罐冲出来,跟一对历经生离死别的母子似的,指着凉生大骂,就不是正路来的货,从小就这么手脚不干净。
        我看着凉生的脸变红,眼神如同忧郁的海,心里恨死了北小武。我想反正最后替罪的总是我,家法处置的总是我,所以我就恶从胆边生,窜过去抱住北小武,摔倒在地,抱住他的脸,狠命的咬。
        任凭大人怎么扯,我都不松口。北小武疼的都不会了哭。北小武他妈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怎么就遇上你们这么一窝强盗!
        凉生说,你把陶罐还给我,我就叫姜生松口。
        北小武他妈没办法,只好恨恨的把陶罐递给凉生,凉生看看里面的沙没有太多变动,就对我说,好了,姜生,松口吧!
        彼时,我又成了邻居家的大黄狗。
        


        6楼2012-10-23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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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小武,我和凉生要上学了
          北小武他妈拖着儿子哭着离开,说怎么碰到这么一窝子强盗?边抹眼泪边从我家院墙上再次摘走两大串辣椒。
          父亲坐着轮椅从堂屋闪出,面无表情的看着母亲,嘴巴哆嗦了半天,哆嗦出一句话:看你生的好女儿!
          母亲的眼睛一阵红,闭上眼,泪水落下。她挥起巴掌,狠狠的挥向我的脸,说让你不学好,带坏了凉生。
          一声巨亮的清脆过后,我的脸竟没任何感觉。睁开眼发现,凉生挡在我面前,捂住半边脸,紧紧护住我,小声呻吟着,妈,别打姜生了,她从没犯错。那陶罐是北小武自己给我的,你要相信啊。
          凉生的声音缥缈的可怕,堂屋里的父亲见母亲竟然错手打了自己的儿子,像一只发狂的雄狮一样扑出来。只是,他忘了,此时,他坐在轮椅上,是个废人!所以当他的半个身子撞出门后,重重抛空在院子里,只听咚的一声。
          父亲再次被送进医院。
          凉生也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营养不良。浑身不能动的父亲只能用两只眼珠狠命的瞪母亲!母亲觉得无辜。
          其实他们不知道,凉生每天把好吃的都如数给了我。
          每次,我们都会爬上屋顶,看月光如水,听虫儿低鸣,凉生通常把好吃的都藏在一个大碗里,带到屋顶上,端给我,一边微笑,一边看我狼吞虎咽。我问过他,哥,你不饿吗?
          凉生说,哥吃过了,你吃就是。
          月光底下,我听虫鸣的时候,忘了听,凉生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的叫,那时的我,只是以为,是另一种虫鸣的声音。
          哦,还忘了说,因为母亲错打得那记耳光,凉生的右耳朵变得有些背。从那时起,我喊他哥时,不得不将声音大幅提高。为此我曾偷偷的哭,我说,哥,我宁愿是自己变成聋子。
          凉生说,傻瓜,凉生是男孩子,没事。你是小姑娘,变成聋子会嫁不出去的。
          父亲的再次入院,让本来不富裕的家更是一贫如洗。原先属于工伤,报社可负担,而这一次,是个人原因,报社不愿意继续填这个无底洞。
          父亲躺在病床上,像一具无了生命的尸体。临床病号的小女儿正在给她妈妈唱刚从学校学会的新歌——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当家做领导!
          父亲可能看着眼热,便不顾一切催促母亲,凉生都超学龄了,你怎么当妈的,还不让他入学!
          母亲只是唯诺的点头,说,她会做到的。
          我跟北小武说,我跟凉生要上学了。
          北小武是个跟屁虫。哭着跑回家找他妈。
          不久,北小武他妈卖了几只母鸡,北小武背着新买的书包上学了。
          也不久,我妈非法卖了自己的血,我跟凉生也背着母亲连夜赶制的书包上学了。母亲本来不想我读书的。我可怜兮兮的望着凉生,凉生说,姜生不读书,我也不读!
          母亲无奈,狠狠心咬咬牙,再次非法卖血,我也就进了学校。进了学校我和凉生学会了社会主义好那首歌,我们也唱给母亲听,她开心的笑,像一朵美丽的花。
          可是,妈妈,请您原谅,那时的女儿,太年幼,尚不理解什么是卖血,女儿只是以为那和北小武他妈卖母鸡没什么两样……


          7楼2012-10-2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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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月亮的名义起誓:我们要学会坚强
            诊所的老头开着手电筒看了半天,一直捣鼓到半夜,也无法下手,最后冲何满厚叹气,怕是要把牙齿留你肉里了?
            我当时真想杀了那老头,那牺牲的牙齿是我姜生的,不是他何满厚的。你凭什么对他怜悯叹息?可我一想到自己即将少掉俩如花似玉的门牙,还有北小武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就张开嘴巴大哭起来——午夜的魏家坪上空传来何满厚的惨叫,我的牙齿竟然和他的屁股分开了。
            我在诊所里狂漱口,诊所老头都烦了,当然以他的水平,绝不会明白,这将是我一生最龌龊的回忆。离开时,何满厚的屁股上缠满绷带,而我踩着午夜的月光屁颠屁颠的小跑回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凉生和他的影子,相对孤独着。他坐在石磨上,背对着我,搭着两条腿,一晃一晃的,月光如水一样的忧郁在他身上开出了伤感的花,他的背不停的抖动着。我轻手轻脚的转到他眼前,摊开手,凉生抬头,一滴泪水滴落在我掌心,生疼。我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泪,小声的喊他哥,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
            凉生一惊,他说,姜生,不是明早我去接你吗?你怎么一个人大半夜就跑回来了?你疯了?
            我不做声,抬手,用衣袖擦干他脸上的泪。凉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姜生,你的牙齿没事吧?我笑,露出洁白的小牙齿。
            凉生说,姜生,你还没吃饭吧?说完就跳下始末,钻到屋子里。我安静的站在月亮低下。
            凉生一会给我弄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他似乎有些内疚,说,姜生,家里没鸡蛋了。你只能吃面了。
            我一声不吭的吃着凉生做的面条,凉生看着我,眉头渐渐的紧。我冲他笑,我说哥,你煮的面真好吃!凉生的喉咙一紧,哭出了声音。就像他六岁那年,刚来魏家坪被我的鬼脸吓哭了那样,用胳膊挡住脸,大声的哭泣,他说,姜生,姜生啊,哥哥……哥哥将来一定天天都让你吃得上荷包蛋。
            我扯开他的胳膊,用右手食指轻轻的摊平着他的眉心,指肚小心的摩挲过他的好看的眉毛,我说,哥,答应姜生,以后不要再悲伤,好吗?
            凉生望着我,目光忧郁而坚强,我端大碗的面汤,踮着脚尖,靠在他的身旁。
            月亮底下,凉生和我,开始学着如何长大,如何坚强。
            凌晨的时候,我偎倚在母亲的身边,她单薄的背上传来的温度,温暖着我的小腹。我认真的听她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仿佛从她梦境飘出来的叹息声。
            她轻微的转身,我便假寐不醒。母亲感觉到我在她身边,便起身,给我掩好被子。长长久久的看着我。目光如水,浸漫了我整个梦境……
            梦里我带她离开了魏家坪,给她养好多母鸡,躜好多鸡蛋,她再也不需要害怕何满厚那样的偷儿,更重要的是,她再也不必受人欺负了……


            10楼2012-10-24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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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生,哥哥会有办法的
              两年后,优异的成绩让我与凉生一同被一所市重点高中录取。
              面对高额的学费,母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傻傻的看着天空。说,燕子都回来了。
              十五岁的我,望着凉生,眼睛透着伤,我说,哥,你上吧,我不上了,我供你。
              凉生拍拍我的脑袋,傻丫头啊,哥哥会有办法的。
              中考后的夏季,每一个夜,都异常闷热,我睡不着,半夜走到凉生门前,我喊他,哥。却无人应声。我悄悄推开房门,却不见凉生的影子。我的心一阵酸,他又去了那废弃的煤矿了吧。
              凉生两个月的辛劳,终于拼凑出了我们的学费。收拾行李的时候,凉生执意要带上那罐从未开花的生姜,北小武就像颗空投的炸弹一样,飞进我们家院子,他说,姜生凉生,我北小武跟你兄妹俩一个学校。
              我对着他冷笑,北小武,你那暴发户老爹可真神通广大啊。给你砸了多少钱,才把你这棵地瓜花变成白牡丹啊。
              北小武说,奶奶的,姜生,你长得倒是越来越好看,就是嘴巴也越来越臭!看来何满厚的屁股对你的影响还真大!
              然后北小武又转身对凉生说,明天我爸开车送我去学校,捎着你俩吧。
              凉生点头。
              北小武走后,我跟凉生说,我说北小武就是这副德性,什么都想要跟你一样,可他行吗?
              凉生说,怎么不行啊?他爸爸不是多年前就发大财了吗?
              我伸伸舌头,心想,原来,凉生这样清凉的孩子,也认为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第二天,北小武他爹,开着车把我们仨送到学校报名。北小武那天穿得跟归国华侨一样,跟他爹站一起就像兄弟俩,而我跟凉生就像被这兄弟俩拐卖的儿童。
              下车后,我站在学校门口,像一棵初生的小草一样无措。凉生站在我身后,他说,世界是这么大!姜生,我们要争气!
              北小武也晃到我们眼前,说,是啊,姜生,你要争气!给咱魏家坪勾引回一个好女婿啊。
              凉生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我怒气冲冲的追打北小武,北小武抱头鼠窜。
              我们的高中又这样张牙舞爪的开始了。但是,我很快乐,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对凉生翻白眼,再也不会有人骂他私生子,从此,他只是这所学校里一个单纯无忧的漂亮少年了。
              北小武他爹陪我们交完钱,整理好宿舍,然后带着我们去了一个极好的酒店吃了一顿,他晃着酒杯对凉生说,凉生,今天起,北叔就是你干爹了,只要你保证能给干爹好好学,将来给干爹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你以后的学费,干爹就全包了!
              我偷偷对北小武说,看到了没,正牌儿子没出息,你爹就造假,花花肠子可真不少,呵呵。我说的花花肠子还指魏家坪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北叔发财后,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的事。当然,这是北小武她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做的宣传。北小武眼露凶光,小手在桌下轻轻一捏,掐在我腿上,疼得我直冒眼泪,上半身却又得做淑女装,微笑着看着他们仨。
              凉生问我,姜生,你怎么哭了?
              我连忙吃了一块辣子鸡,我说,没事,给辣的。
              北叔又接回话去,指着我对凉生说,哦,还有姜生,以后你们俩的学费生活费,北叔全给你们付了!以后我们家小武有肉吃,你们就不会啃骨头!然后,又转头对北小武说,不许回去跟你妈说哈。
              北小武点头,贼贼的笑,爸,你就放心,没有钞票堵不住的嘴!
              只是凉生,没有喊他干爹。
              北叔走的时候,把一包东西留给凉生。打开后才发现,那是凉生用来交我们学费的零钞。北小武他爹交钱时看了心酸,就拿自己的钱给我们交上了。
              凉生盯着北小武他爹开车离开,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喊出那两个字。


              14楼2012-10-24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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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生,做排骨还是乳猪?
                军训过后,北小武进的是艺术班。不多久,他就有了流浪者的气质,衣服和饰品离不开重金属和涂鸦。看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真奇怪,学校总让我们普通班的学生注意衣着,却从来不干涉艺术班的生活,后来才知道,艺术这件事,都是钱砸出来的,艺术班的孩子都是有钱的孩子。
                我们仨在不同的楼层,每次都是北小武下来喊我,我们再一起去一楼喊凉生。后来,我的虚荣心渐长,觉得一个男生在班门前喊我不过瘾,就跟他们商议了另一套措施,北小武先去一楼喊凉生,然后他们再一起到二楼喊我。
                北小武一甩他的猫王头,说,姜生,奶奶的,你有大脑没?会不会统筹安排?下去上来,你想折腾死我?我下来喊你,凉生上来喊你,然后再一起走不就是了。奶奶的,你秀豆了。
                北小武一顿奶奶的分析让我很难过,因为平时他的数学总是在10分线徘徊的人,怎么现实中却这么牛起来了?
                凉生笑,姜生,我们一起去喊你就是。
                北小武对凉生窃窃,说,你看到没有,你妹妹脑袋开始成熟了,知道虚荣了,奶奶的,怎么身体也不见成熟,还跟个洗衣板似的?
                凉生重重给了他一锤,少编排姜生!她不是你们艺术班的女孩!
                吃饭时,我和凉生打了两份芹菜,北小武端了一份排骨。他看看我们,冲凉生没好气地说,咱爸不是给了我们仨一样的钱吗?凉生,你那么省干吗?用来包小蜜吗?说完,把排骨推到我面前,把芹菜拉到自己眼前。
                凉生不吭声,只是埋头吃饭。
                我把排骨分给凉生和北小武,自己吃了很少。
                吃完饭后,我跟北小武说,金陵跟我一个班。
                北小武擦擦嘴巴说,金陵是谁?
                我笑,北小武大概忘记了几天前他还要死要活的,每天爬到楼顶上鬼哭狼嚎了。凉生用眼睛示意我,少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其实,我倒觉得凉生错了,北小武当时喜欢上了金陵纯属荷尔蒙作祟。
                操场上,北小武倒挂在双杠上,凉生斜坐在草地上,我在一边捉虫子,回忆着魏家坪时的年少时光。
                北小武说,凉生,你不觉得姜生有些营养不良吗?你看她像不像小排骨啊?我怎么觉得捂住脑袋,摸起来绝对跟咱俩没什么两样!
                凉生一把把北小武从双杠上扯下来,挥起拳头,我说让你少对姜生胡言乱语!
                北小武疼得呲牙咧嘴,翻身一脚,踢在凉生小腹上,奶奶的,我他奶奶的不也是关心姜生吗?奶奶的,她不光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边说边压在凉生身上挥拳,你凭什么虐待我妹妹,凭什么只让她吃青菜?
                凉生不还手,任凭北小武挥拳头。我一看连忙跑上前,猛推北小武,又锤又打,我说,北小武,你给我下来!泥凭什么欺负凉生!
                凉生不看我,抹了抹嘴角的血,说,姜生,你一边站着去!这里没你的事!
                然后,我就乖乖的站在一边,看他们打架。他们打着打着就打累了,四肢无力的躺在草坪上,不停的喘息。
                凉生有气无力的把头靠向北小武,他说,北小武,那你说,我应该把姜生喂成什么样子的女人?
                北小武斜着脑袋,大口喘息,至少吧,得像我们艺术班里的那些女生,争取看不到脚下的路。
                凉生说,我靠,那不是女人,那是乳猪!
                然后他们就一起笑,阳光铺在草坪上,一片碧绿中透着金黄。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凉生说荤话。
                


                16楼2012-10-24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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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道伤痕,一种疼痛
                  回到学校,凉生在学校门口,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他见到我,急忙走上前,说,姜生,昨晚你去哪儿了?
                  我听他的声音中,有浓浓的鼻音,有些颤抖。他的眼睛红得一塌糊涂,额头上还有淡淡的伤痕,我用手轻轻的碰,问他,哥,还疼吗?
                  凉生轻轻地摇头。
                  我四岁那年,六岁的凉生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咬痕,此后的日子里,醒在我每夜的睡梦里,疼痛欲裂。
                  凉生十八岁这年,十六岁的我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此后的日子里,也将醒在我每夜的睡梦里,疼痛欲裂。
                  两道伤痕,一种疼痛。
                  今天见北小武的时候,他还臭骂了我一顿,他说我没心没肝没肺,他说,你知道不知道凉生昨晚到处找你,你知道不知道他一个大男孩会害怕得哭啊。
                  我看着北小武,我知道,他同我、同凉生的感情。虽然,现在,他因为小九同凉生基本决裂了,但并不影响他心底深处保留着的那份年少时的情谊。
                  我不知道一个男孩怎样才会哭,凉生,是因为很害怕吗?很害怕我遭遇了不幸吗?如果世界上真的少了一个叫姜生的女孩,凉生,你真的会难过吗?
                  会像小时候,我看到别人欺负你那样难过吗?
                  凉生说,姜生,你在想什么呢?快回宿舍吧。过一个周就要考试了,你该好好准备了。也让北小武好好复习吧。
                  嗯,我轻轻点点头,和凉生一起回到校园里。
                  凉生没发现,此刻,我已经是一个心事满怀女孩子了。有些事情,我渐渐的不同凉生谈了。譬如关于北小武的事情,关于小九的事情,还有那个叫程天佑的男子的事情。
                  回到宿舍,金陵小脸苍白,拉着我的手就问,姜生,你吓死我了。没事了吧,现在?
                  我点点头。
                  金陵说,没事就好。她想了半天又说,未央昨晚一直在我们宿舍等你呢。可能是你哥担心你吧。
                  我看着金陵瓷器一样白皙的脸庞,说,哦,知道了。金陵,你先睡吧。
                  那天晚上,我在未央宿舍门前的回廊处徘徊了很久很久,我有那么多话要对她说,我想让她替我多照顾凉生,我想跟她说,抱歉,打扰了凉生那么久。
                  可是这些话,我都说不出。就在离开魏家坪前,凉生,还是我的哥哥,我可以在他面前恣意妄为,而现在,属于年少时的大片时光就这么长了腿似的溜走了。
                  多伤感啊。
                  用北小武的话说,就是奶奶的多伤感啊。
                  所以奶奶的,那天夜里,我跟只不能见光的蝙蝠一样缩在洗手间里,低低的哭泣,直到睡着。梦里,小咪就在我赤裸的脚边,那么乖巧,那么柔顺。而我端着凉生做的面条大口大口的吃着,凉生在我身边,仰望着天上的月亮……
                  


                  22楼2012-10-24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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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生,你的小脑袋里装些什么啊
                    自从进入期末考试的复习阶段,每个学生都有了自己暑假生活的新盘算。
                    北小武盘算着如何从他老爹手里哄来更多的钱做盘缠去五台山剃度出家,他说,姜生啊,反正我也没人要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红红的,飘向我身边的小九。
                    小九并没有理睬他,我知道她正在筹划着新的生活,如何还清程天佑的钱,如何忘记那些令人郁闷的过去。
                    金陵的计划是去一趟南京城,她说,她出生在南京,但是刚满一岁就跟父母离开了,后来再也没去过那座城,她很想看看,那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我很赞同金陵的想法,因为我觉得六朝金粉斑驳的繁华,很适合金陵身上的那种气质。很柔和很大气。
                    至于凉生的心思,我并不去想,因为想了也没用的。隔了那么久,我早已猜不懂他了吧。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是想回魏家坪,回去看看苍老的母亲,看看魏家坪浓绿的草场,还有凉生为我画地为牢的那片酸枣林。
                    考试结束后,北小武跟我说,姜生,我考一百分没问题。
                    我说,那真恭喜啊。
                    他说,我是说八门课。
                    我说,我也是恭喜你八门课考一百分啊。
                    你这人真讨厌,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这八门课在理想情况下才能一百。譬如老师心慈手软;我填上答案的那些题正确率百分之百……
                    我说,行了,你别说了,你还是去五台山吧。
                    北小武冷哼,靠,姜生,你跟你哥一样没良心。说完这话,他停顿了一下,半晌,问我,姜生,凉生最近好吗?
                    我低头,看着脚尖,不作声。
                    其实,我也不知道凉生怎么样。
                    下午收拾宿舍的时候,凉生来找我。
                    他给我买了一瓶桔子汽水,递给我,说,姜生,咱们什么时间回家啊?
                    我说,我想现在就回去,不过,你有事的话,就先忙,我在这里等你几天就是了。
                    凉生笑,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其它的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咱就回家。
                    我说,那好吧,不过,我得先陪小九到处逛逛,然后回来找你,咱再回家。嗯,这样你也可以多跟未央多聊一会儿。
                    凉生笑了笑,说,未央早回家了,她说她考试得不好,心情不好,想早回家。
                    我冲凉生撇撇嘴,怪不得你也想早回家呢。
                    凉生摇摇头,叹气,姜生,你的小脑袋里每天乱七八糟装些什么啊。
                    我说,哥,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找小九了,估计她在学校门口等我了呢。
                    凉生点点头,说,你注意安全啊。
                    我头也顾不得点就急匆匆向校门口跑去了。
                    小九在校门口正像一个无头的苍蝇一样绕来绕去,我估计她是等久了。果不然,她见了我就大吼,她说,姜生,你他奶奶的进停尸房停尸了吗?这么晚才过来?
                    我冲她笑,说对不起啊,刚才跟凉生商量什么时候回家了,耽误了一下。小九,你就别生气了。
                    小九今天穿得很特别,一身华丽的黄色,跟一只大柠檬似的,确切的说,是一只正在生气的柠檬。如果再加俩黄色的翅膀的话,就像一只刚从鸡蛋壳里跑出来的小鸡仔。
                    我说,小九,我终于明白了北小武为什么对你这么念念不忘。就是你每次的造型都这么深入人心,他想忘都忘不了。
                    小九说,姜生,你少来,我不跟你贫了。咱先忙正事去吧。


                    23楼2012-10-24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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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小九我没提醒过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遇见程天佑。而且是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遇见的。
                      我和小九逛街逛到很晚,小九也没买什么东西,只是瞎逛了。到了八点的时候,我才想起答应过金陵下午六点的时候,同凉生一起送她去车站。
                      我对小九说,这下子好了,金陵准生气了。
                      小九笑,说,反正姜生你已经将我得罪了,也不怕再得罪别人了。
                      我不理她,她就赔笑,说姜生,我带你去巷子弯吃小龙虾去。算是对你赔不是好么?
                      巷子弯是这个城市里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但是很多小吃都集中在这里,来这里的人除了学生就是阶级最下层的人民。不过这里的美味也不是上层金贵能够轻易品尝到的。
                      我和小九说笑着拐进巷子弯,可一进巷子,我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程天佑,他苍白着脸,奄奄一息,周围是一群麻木的围观者,他们没有一人上前,更没有人肯拨一个电话。小九一看是他,拉起我就要转身离开。
                      我却固执的推开小九,中邪一样跑到程天佑身边。摇他的胳膊,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他虚弱的抬眼,看了看我,抖动着青紫的嘴唇,说,姜,姜生,给宁信打电话……说完就昏死过去。
                      我慌忙的从他口袋里翻出手机,翻阅着那个叫宁信的女子的号码,拨了过去。声音颤抖的一蹋糊涂,我说,你快来看看他吧,他在巷子弯……
                      电话挂断后,我才惊觉,宁信,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天佑手机上的宁信是不是就是我和凉生、北小武在肯德基遇见的那个女子,美丽如烟,温婉如玉。经营着一个让北小武很不以为意的大型娱乐场所——宁信,别来无恙。
                      我掏出手绢给程天佑止血,小九在我身边立着,毫无表情,她说,姜生,你这是何苦呢?怎么老往自己身上招麻烦啊,程天佑不是你能招惹的人,我跟你说了好多遍,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我说,小九,我没招惹他,可是他被人伤成这个样子,我们不能不管啊。
                      小九说,那好,我知道你是小菩萨,小仙女,可是姜生,将来如果出了什么麻烦,你别说小九我没提醒过你。
                      我看着程天佑的血沾满了整条手绢,心一抽一抽的痛。我说,小九,你别把事情都弄得那么玄好吧。
                      小九摇头,什么话也不肯说。
                      宁信的车直接闯进了巷子弯,见到躺在地上的程天佑,她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让同来的人将他扶上了车。但是我可以看得到她鼻尖上霎那冒出的细密的汗,和她眼中滑出的不易觉察的心疼。
                      她将一沓钞票放在我掌心,说了声谢谢,径直开车离开了。
                      那一刻,她似乎忘记了我们的一面之缘了。是我的脸孔让人易忘记,还是因为程天佑的伤,让她的眼睛忽视了别人的面孔。
                      我傻傻的站在巷子弯,小九拉起我就跑,她说,奶奶的姜生,你真傻,拿了这么多钱还不跑,想在这里被打劫啊。
                      小九的话,让我突然醒悟,我突然感觉,那个叫宁信的女子,是将一枚炸弹放入了我的手中。想到这里,我的背后泛起了一阵凉汗。


                      24楼2012-10-24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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