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01
八田美咲初次见到伏见猿比古,是在儿时的夏天。
小八田是这条街道上名副其实的孩子王,而王总是孤独的。
七八岁正是讨狗嫌的年纪,男孩子尤其如此,会用树枝挑着青虫吓唬更加年幼的孩子,也会趁着小丫头们不注意时扯下她们绑头发的缎带。一来二去小伙伴们全都避而远之,而小小的八田对此也并不那么在意。
是他们太娇气了。他这样说。如果所谓朋友就是那么娇气的家伙,我宁可没有。
没有朋友的小八田不出门时喜欢趴在窗前。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宽阔的街道,行人或悠闲或匆忙地经过那条长长的马路,然后在下一个转角消失在八田的视野里。
不过是过客罢了,每个人都是。男孩子佯装老成的想着,挠一挠赭色的碎发。
那一年的夏天街尾的空房屋迎来了新的住户,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少年。
入住的那一天小八田远远地望见了那家的孩子,个子不高,白T恤,纤细的手臂抱着一个不大的纸壳箱。箱子很有分量的样子,里面八成是书籍之类的东西,坠得少年微微弯了腰。
切,又是个无聊的家伙。
当天傍晚有人按响了八田家的门铃。母亲在准备晚饭,父亲在浴室洗漱,小八田只得放下电视遥控器,老大不情愿的跑去开门。
门口的台阶上站着新搬来的少年,男孩子递上一袋新鲜的水果说着请多关照。夕阳把浓金色的光辉晕染在他苍青色的头发上,让小八田没来由的想起了去年冬天初诣时翻过的寺院外墙。
男孩子欠了欠身,露出一个安静的微笑。
我是伏见,伏见猿比古。
他偏过头去看着门框上的铭牌。
你是美咲吧。我可以叫你美咲的吧。
那个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八田美咲呆立在门口看着对方笑盈盈的眼睛,满世界只剩下轰鸣的心跳声音。
……随便你。
——那是暖阳和煦,窗外梧桐树上蝉鸣不住的七岁。
#02
八田美咲在教室里见到伏见猿比古时并不吃惊,新搬来的孩子会成为转校生是必然的,只不过是巧合的分到了自己的班级而已。
终于熬到放课,男孩子们拎起书包冲出教室,或是结伴回家,或是跑到邻近的棒球场上疯到满身大汗。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哪家店铺又推出了可爱的小饰品,哪家茶厅有烤制奶油味的点心。
八田从课桌上抬起头,舒展一下压麻木了的手臂,开始慢吞吞的整理书包。没有人和他住同一个街区,他向来都是独行侠。
哦不对,现在有一个了。
美咲,一起走吧。
坐在教室前排的伏见抱着书包走过来,俯视着往背包里塞铅笔盒的八田。
干嘛。
不是住在同一条街上么,路那么长,一起走吧,美咲。
……事先说好,如果是想找人说话打发时间的话,你就选错人了。
不是的啊。路那么长啊,美咲要走回家的话也很不方便吧。我有自行车哦。
……看在自行车的份上。
嗯。
书包放在前方的盛物筐里,伏见跨上车座,拍了拍身后的钢架。上来吧美咲,我载你。
你开玩笑吧,像小姑娘一样的坐法,休想。八田皱着眉摇头。
那怎么办,你载我?
……我不会骑车。
那……我们一路推着回去?
白痴么你,有车不骑。
八田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坐上了钢架。
敢把我摔下去就揍你。
是是。所以美咲你要抓紧喽。
载着两个小男生的自行车在街道上歪歪扭扭的前行。下午一点半,阳光正烈,努力蹬车的伏见出了一身的汗,白色的衬衫上晕开深深浅浅的水渍。
……伏见。
什么事,美咲?
你是去年搬来的吧,为什么今年才来上学。
啊,因为搬家前上的那所学校已经交了学费啊。
还真是穷酸的理由。
哈哈。
前方的道路埋在树荫里,有风送来丝丝凉意。八田拽着伏见的衣角,仰头看着对方布满汗水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