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宗的武功据说素来是一任传一任,宗主这是有弟子了?”海南帝王牧绅一将双手拢进袖子,问道。
樱木挑了挑眉,不耐道:“帝王这是想说什么?”
“先前救了藤真的那人使得一身北宗功夫,若不是宗主本人,就是宗主弟子了,北宗这是打算插手我海南的事务?”
“北宗功夫?”樱木冷冷一笑,转过半身朝小三的方向招招手道,“小三,你出来。”
小三一惊,知道这点距离根本瞒不了樱木的耳目,他也不迟疑,飞身掠下,站到樱木身边。
“这是北宗的寿少主,我的继任,”樱木向牧绅一介绍完又对小三道,“和海南帝王过几招吧。”
小三狐疑地看看樱木,心想这是叫我去送死吗?樱木却不理会他的目光,自顾自让到一边,袖手旁观起来。
海南帝王牧绅一玩味地扯了扯嘴角,倒也不生气如此被看低,伸手缓慢沉稳地将帽兜往后一抹,露出脸来,对着小三稍稍点头算是对一个后辈相当客气了,开口道:“那么请寿少主先出招吧。”
小三暗自咬牙,却也不想弱了北宗的名头,踏着之前樱木教的步伐往前一步,将腰间别的短刀抽出,略停等对方亮出武器。
牧绅一也不分说,摊开手掌摆了个起势,意指自己空手和小三走两招。这四方场地因着四角熊熊火把而照得敞亮,小三略略吃惊,只见牧绅一的手掌比寻常大汉还要大上许多,手背黝黑不说,掌心竟也黑沉,观之若有黑气袅袅其中。小三无甚江湖阅历,之前只从宫城夫妇及府内弟子处听得关于江湖的只字片语,比如这个海南帝王牧绅一,他是听说名头的,也知道他的地位和武功甚高,可是高在哪里,他哪里知晓,眼前所见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不是自己能接下的功夫,不由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宫城府也好,北宗也好,都不是自己的家啊。
“这什么北宗的,也太瞧不起人了。”突然一角的火把亮光闪了闪,持火把的人踏进了场子,是个看着比小三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头发并不像寻常人一般束着,只用一条紫色的布条从额头绑到后脑,披散的头发厚实浓密,如鬃毛般张狂着,“一个小孩子居然要我们掌教下场赐教,什么玩意儿。”他语气愤愤,一脸无惧无畏。
“清田!”牧绅一轻喝了一声,收回手掌,有意无意地伸臂将他挡住,“不得无礼。”
“掌教,你若和他比划,”清田指着小三急道,“即使赢了,传出去也是说我们海南欺负弱小。”
“宗主的意思是让我指导少主一二,”牧绅一看向樱木,微微笑道,“哪里有胜负之分。”之前兴师问罪本是想用江湖规矩压人,现在正好有这个末座小师弟出来搅合,他也乐得罢手,非是怕了北宗,而是眼前这个所谓少主,脚步虚浮,吐息短促,怎么看也不像是高手模样,他堂堂海南帝王实在是没兴趣真的与他过招。
樱木的脸映在火光里,听了这话并无什么表情,算是默认了,他怎么会不知两人实力之悬殊,若真动手,或许走不了五招。只是刚才一听有人使北宗功夫相助藤真,他就没由来起了一股烦躁气,若是先前没遇上洋平,他倒还真吃不准是谁偷学了北宗的功夫在外头招摇,现在他疑惑的是洋平哪里来的那一身功夫,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答案必是他不想知道的,所以当时一照面后他竟拖着小三跑了。
“他这样的还需要掌教指导?我来就可以了。”清田嘀咕道,声音虽小,但场上哪个不是听得清清楚楚。
“清田,去站好。”这次牧绅一的声音里微微透出不满的意思来,打狗还看主人面不是吗,好歹是北宗少主,宗主在旁,话就不能说得太难听。
小三被这样晾在一边脸色十分不好看,只是也没人看他,他忽地踏上一步,大声道:“海南掌教,请赐教。”
清田听了牧绅一的呵斥正垂首退后,听见小三的声音抬起头来轻蔑地瞥过,那眼神像是穿透火把的光灼在小三的心口,小三只觉得血气上涌,脚下一错,伸手一招“连云锁江”朝牧绅一使去。他出手仓促,若是高手也算突起奇袭,好在他是后辈,又开口在先,倒也不算丢脸。
牧绅一见他出手果然平平,虽然的确使的是北宗功夫,却毫无风范,他心里微嗮,将一手背在身后,只出了左手与小三过招,即使这左手也未将手掌伸出袖外,而是隔着布料出招。要知海南一派的功夫虽然走的是刚烈勇猛的外家路子,但是他们的心诀却是上乘的火术,练到一定境界时手掌便自然带着火毒,从掌心浮现的黑气浓淡就能看出功夫的深浅,牧绅一的功夫派内一等一,掌心近乎浓黑,即使不用招式,火毒之气也能伤人,他将手裹在袖中就是想挡住黑气。
小三倒未将这个细节放在心上,他一招使出,自己也讶然,这十几招北宗入门功夫他几年练下来熟到不能再熟了,可是今日出手,感觉却大不一样,仿佛合着呼吸,一招一式之间自如无比。他不由地沉浸其中,心无旁骛地一招接着一招,眼中再无对手强弱,自然也无惧怕,举手投足之间竟渐渐流露出一股风流之气。
牧绅一存着相让之意,陪着走了几招,也略略去了些藐视之意,但终究还是觉得作为北宗少主,这等身手还是比预想的差了太多,他懒得再拖延时间,身形略变,招式陡然凌厉,在小三两招变换之间直拍胸口而去。
小三对敌经验有限,来不及变招,但掌风迫近,他本能去避,脚步斜踏,走的正是樱木先前教他的步法,于是顺着连踏几步,竟然堪堪要避开牧绅一那一掌,这下连牧脸上也微现惊讶之意,心念之间将内力迫出两成,追上小三左肩。
小三本以为自己已避开,突然左肩如石击般巨痛,震得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抬眼看去牧绅一已双手负背,对着樱木赞道:“北宗川乱步果然奇妙。”
樱木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头,似是不喜这赞美,他朝牧绅一点点头,道:“多谢海南帝王手下留情。”他边说边走到小三身旁,一手搭在小三肩上,他内息一探便知小三只是筋骨略受震动,并无大碍,“藤真的事和我无关,只是帝王说的那个会使北宗功夫的人,怎么也应该由我亲自清理比较好。”
“北宗不插手我海南的事务,我海南自然也不会管北宗的家务,湘北海南原本就是天各一方。”牧绅一说话客气,语气中却始终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感,寻常人只是听他说话便觉矮了一分,樱木却像没怎么在听,俯身捡起花形的头颅用包裹布裹起,领着小三自顾自走了。
牧绅一并不出言阻拦,不露声色地看着两人背影远去,此时天色已全暗,火把所照之处不过几丈而已,可是那人的赤色长发却像一团暗火,残留在人的眼底。
“牧老大,”待两人全然没在夜色中,清田叫道,他对牧绅一的称呼也变得随意,“这北宗的少主这般身手,可见那宗主也不过尔尔,为何对他那么客气,不如让他见识一下我们海南的功夫,以后江湖人才知道,我们海南比北宗厉害多了。”
“清田,你这浮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牧绅一忍着不叹气,他实在拿这个小师弟没办法,若不是自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不知道他已经闯下多少祸事惹了多少是非,“这寿少主我也是今日第一次听见看见,刚才过招来看,与其说他功夫差,不如说是才入门学了没多少,武学一途,师父,时间,天分缺一不可,他如今有北宗宗主亲授武功,只要天资不是太差,假以时日你能不能打过他还不一定呢。”
“老大!你怎么能长他人威风!”清田高声抗议,连手中火把的火苗都忽闪起来。
牧绅一不发一言,只抬手一挥,噗一声,清田手中的火把灭了,清田顿时噤声,老老实实跟在一旁。
隔了好一会儿,牧绅一开口问道:“你觉得之前与我们交手的那人功夫如何?”
清田这次仔细思量了一下才回答道:“如果不是和传闻中的北宗宗主样子相差太远,我还以为是北宗宗主出手。”
牧绅一认可地点点头,他并不在意那寿少主,虽然听说流川宗主有子嗣流落在外,而这个寿很可能就是他的儿子,但一来年纪小,二来打磨还需要时间,倒是那个神秘人让人琢磨不透,北宗有一个宗主已是名声超然,若有两个……他突然想起一种可能,莫非流川没死?不可能!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那人的身形不对。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