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七岁以前，我根本没有想过要研究刑名律法。但是十七岁那一年。一场冤案降临在了我们家的头上，将幸福的家打得支离破碎。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了刑法的恐怖。
直到后来平冤昭雪，可是昔日的幸福却再也回不去了。就站在大牢的门前，那个人对我说：“刑名大于天。”他是我的恩人。从此我跟着他走上了刑名的道路。那一年，我二十岁。
顺昌十二年十月，冬。我来到了梦寐以求的京城，成为了刑部主事。这一年我二十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了那年的大牢，和那年的话语。

从刑部回来，脱下了朝服，好好地洗了一个澡。这是自己第一天去刑部公堂，以后还要天天去，但是我永远也无法适应那里的氛围。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却好像怎么也洗不掉鼻子里的那股血腥味。闭上眼还是能看到大牢里那一双双深凹的，充满期盼的眼神。
坐起来，点亮了灯，看会儿《大明律》。

听说顺天府丢了五千两官银！初闻之时大吃一惊。哪里来的小贼这么胆大包天，连官印都敢偷，还偷到了顺天府去！这简直就是故意挑衅！
可是仔细想想，也不能排除顺天府监守自盗的可能。毕竟顺天府也是京畿地区的最高行政衙门，想进去那里，谈何容易呢？而监守自盗就容易得多了。
思来想去，还是提笔，写了起来。

【递上拜帖，等候通传】

科举结束以后刑部也来了很多新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惯例，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本来对这些事就不是很在乎。听说刑部也来了一位新主事，叫做乔远颛。正在想着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
“请乔大人进来吧。”

【随来人前行，遥望一人正襟危坐，眉间自是儒生气概。近前礼道】
晚生乔远颛，冒昧叨扰了
【初点刑部，公门前辈自然是要拜会的。这声‘晚生’道是不冤】

听他一声‘晚生’喊得倒是谦虚，自己却不愿领：“乔大人客气了。你我平级相称，喊我一声苏大人就是客气了。请坐吧。不知乔大人今日来访，因公因私？”

【他如此开门见山却是始料未及，未知是刚直本色，还是身为前朝旧臣，心有戚戚焉。也便顺坡下道】
在下初来刑部，序齿亦当为晚辈，只既如此，便谢过苏大人了
【告座，执盏品了一口，先道‘好茶’，方笑道】
远颛不明苏大人何谓，‘公’既如何，‘私’又如何？

“任职多年有任职多年的好，初来乍到有初来乍到的，乔大人不必如此谦虚。”
一句话似有意似无意，不再多说。
“公事自然是刑部那些事，刑名律法，犯案大牢，都是公事。私事自然是除了这些以外的事了，都是私事。”

【见其如此，亦难再论。只颔首道】
确是同为圣上、为朝廷效命
【一句话尽，饶是免不了些尴尬，座位尚未坐热便走，于己也是要不得的。只得赞道】
苏大人公私分明，远颛佩服。既是如此，在下今日前来正是想向苏大人请教刑部公事之道
【以公论私，不知未为可也】

听了乔大人的话，将为圣上摆在了为朝廷的前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冷笑一声：“古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我在朝为官，自然是先为天下黎民百姓，其后是大明江山社稷，最后才是君主圣上”
若是为圣上，自己便不会留任于这个刑部主事的位置上了。早跟许多其他同僚一般挂印辞官，逍遥而去了，就是放不下这黎民跟天下罢了。“乔大人于公务上有何不懂尽管可说。”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寥寥一言便引出他这般说辞，今日已然不虚此行。目送添茶的下人退下，微微一笑】
大人之言，远颛受教。不过古人亦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而今陛下御极，宽仁待下，我等为人臣者自当忠君爱民，愚私以为前言亦未为不可
【吾皇以宗室即位，旧臣轻视者不在少数，今观其言行，只怕亦然。闻其后文，却有爱民之心，也便拱手恳切道】
远颛近日于公堂整理卷宗，以年份推算似有缺失，不知刑部可有其他地方尚存卷宗？

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言多必失。“刑部卷宗繁多复杂，偶有缺失也实属正常。就连我要找也只找得出近三年来的卷宗，倘若三年以上，都没有人提出异议，那么必定是铁案了。也没有翻覆的必要。”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就这一点事自不用特地跑来请教一趟，他今日过来必定另有目的。虽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自己也不在乎。“若是各地的案子说不定十三省还留着一些，乔大人实想知道可去各地找找。倘若是三司会审的大案可去都察院跟大理寺比对比对。至于其他么，或者说不定翰林院修筑史书的时候留着一些残稿也未可知。”

【见其避过话头也不再赘言，拱手谢过，略一迟疑方道】
那……倘若是十年前的旧案，可还能有眉目？
【心知初次造访就提起这般陈年旧事有失礼数，只是言谈下来这位苏大人尚心存百姓，索性直说】
十年前江南曾有一对专偷婴儿的夫妻盗落网，按律当是死罪，只是在下翻遍卷宗也无痕迹，这按理说审核死刑犯刑部当有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