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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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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事,维元记得很清楚。  
  离开学校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天黑,她匆匆收拾手提电脑,穿上大衣,走到停车场,才想起忘漏了母亲新近手织的绒线围巾。  
  那条玫瑰红围巾人人都赞好看,母亲近年眼力已大不如前,手织物特别珍贵,实验室是公共场所,莫叫人拣了去才好。  
  维元决定折返取回。  
  她看到男朋友于申一站在车子旁等她,向她招手。  
  维元笑问:“又换新车?”  
  申一得意洋洋,“祖母送我的生日礼物。”  
  维元把书包交给申一,申一故意肩膊一沉,“哗,足足三十磅。”  
  “我忘记围巾,得回图书馆拿,你等我五分钟。”  
  “我陪你去。”  
  “你陪著新车吧。”  
  申一笑。  
  维元读出车头字母,“嗯,巴伐利亚汽车工厂,好车”  
  申一拉住她的手响亮地吻一下。  
  维元回转实验室,管理员已锁上大门,她握住门柄,摇了几下。  
  维元决定去请管理员开门。  
  经过走廊,她闻到异味。  
  这时同学已经散尽,清洁工人也已完成一天工作,全日最静是这一刻。  
  学校为著节约,走廊灯光熄掉一半,有点黝暗。  
  那阵辛辣的气味叫维元掩鼻。  
  电光石火之间,她知道是什麼气味了,煤气!  
  实验室裏全是化学品,洩漏煤气非同小可。  
  维元忘却其他,她奔回实验室大门,煤气味更加浓烈,她伏在门上往玻璃张望,裏边漆黑一片,有点可怕,她用力推门,门却锁上。  
  人急生智,维元大喊:“救火,救火!”  
  走廊平日人山人海,这时渺无一人,维元急得想哭。  
  维元看到警钟,她打破玻璃,拉下手掣,铃声大作。  
  这时,煤气已叫她呛咳。  
  维元看到管理员匆匆奔近,她认得是福伯。  
  福伯一接近已知是什麽一回事,立刻掏出锁匙,打开实验室大门用力推开,进去关煤气总掣。  
  维元顺手开亮了灯,她看到那条玫瑰红围巾,立刻取回,绑在颈上。  
  福伯喘气,赶紧开窗,“幸亏你发现得早——”  
  维元站在门口,用手指#实验室角落,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福伯朝那方向一看,不禁跌脚,大叫:“我的天!”  
  角落桌子上,有一个年轻人伏在那裏一动不动,嘴鼻对牢本森灯喉。  
  福伯奋力把他拖出走廊,他已经神智不清。  
  这时,其他工作人员也赶来,立刻拨紧急电话。  
  维元呆呆站一旁。  
  自杀,有同学开实验室煤气自杀。  
  是什麽样巨大的苦楚叫他痛不欲生?  
  他轻弱地倒在走廊裏,有人替他施人工呼吸,他穿著浅灰色手织毛衣,可见,他母亲也相当痛惜他,他开启煤气该刹那,可有想起妈妈?  
  维元手脚缓缓恢复活动,她听见身边手提电话响个不停。  
  是申一焦急的声音:“维元,你在哪里,发生什麽事?”  
  “我马上就出来。”  
  申一站在大门口,“我听见警钟声,什麽事?”  
  他看到女友一脸泪痕,大惊,把她紧紧搂怀中。  
  维元坐进新车,轻轻把刚才意外说出。  
  申一十分诧异,“一个男生?”  
  维元点头。  
  “如此轻弱,枉为男子。”  
  这时,白色救护车呼啸而至。  
  “救得活吗?”  
  “不知道。”  
  维元把头靠在男友肩上,心中忐忑。  
  这时,她听见汔车收音机裏正在播放一首歌,有人这样唱:“人比海底沙,无谓多牵挂……命中有时总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申一这时熄掉收音机,“我送你回家,早点休息。”  
  维元没有反对,本来约好替申一预祝生日,现在已无兴致。  
  第二天一早维元如常上学。  
  第一节课上一半,校工请她到教务处。  
  教务主任满面笑容:“王同学请坐,全凭你机智,救人一命。” 
  维元轻轻问:“他没事吧。” 
  “医生说他休养几日可以出院” 
  维元放下心来,头皮一角不再发麻,四肢回暖,她吁出一口气。 
  “校方也感谢你及早发现洩漏煤气,否则只需意外一星火,整间校舍都有危险。”


1楼2007-05-04 22:52回复
    维元唯唯诺诺。 
     “王同学,许精神的家长想亲自向你致谢。”、 
     维元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年轻人叫许精神。 
     他辜负了这个好名字。 
     维元轻轻答:“不用了,举手之劳,我没做什麼。” 
     “那麼,电话裏说几句。” 
     维元站起来,“不敢当不敢当。” 
     教务主任对这位王同学的品格十分放心,“这件事,请王同学对媒介慎言。” 
     维元点点头。 
     “你回去上课吧。” 
     维元一整天都相当愉快。 
     放学,她对男友说:“他没事。” 
     申一却莫名其妙,“谁,谁没事?” 
     事不关己,已不劳心。 
     “我们上山兜风。” 
     爱车的于申一把小跑车加速。 
     幸运的他,外婆也送他一个假期,他邀请维元到夏威夷群岛度假。 
     维元旋转电台,却再也听不到那首劝人记住命裏有时终须有的歌曲。 
     过了几天,同学纷纷说:“那个自杀生复课了。” 
     维元又气又好笑。 
     什麼叫做自杀生?一次做错,终生为志。 
     “他到底为谁自杀,她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优点?” 
     “她是经济系的张明媚,她拒绝他的爱意,随父母移民往雪梨,他一时想不开。” 
     “真没想到现今世界还有如此浪漫男生,唉,我男友像见橡皮救生衣。” 
     有人嗤之以鼻,“救生衣?你倒想,像厕所板才真。” 
     “这个许精神念什麼科?” 
     “好像是化工,相貌与功课均十分平常,现在可平地一声雷成为明星了,女生都涌去看他。” 
    维元一声不响,天下人真无聊。 
    “维元,你没有好奇心?” 
    维元说:“五月就毕业了,又要大考又要找工作,谁有空管闲事。” 
    “维元你不是准备结婚吗?” 
    “谁说的?” 
    同学笑:“每个人都知道。” 
    维元否认:“不,还没有那麼早。” 
    忽然有人幽幽叹口气,“别太挑剔了,于申一条件上佳,家境小康,且十分疼惜他,独子,将来什麼都是他的,学历又好,是名建筑师,还等什麼?” 
    “哗,你那麼熟悉他,你是他的仰慕者?” 
    “他一个表哥是堂姐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听见没有,维元。” 
    维元答:“没听见,拜托别再说我。” 
    “今年我们年轻漂亮,五年後又轮到别人比我们光洁标致,再过五年,我们这一辈便晋升大姐。” 
    维元迟疑,“不用再看看吗?” 
    “看什麼,看谁,有啥好看?” 
    这时上课铃响,大家一哄而散。 
    经过实验室,发觉有几个女生伏在玻璃上窥看。 
    “维元,自杀生在裏边,我们也去看看。” 
    她们不知道维元与那个自生生有特殊关系,拉著她张望。 
    维元心一动,她也想看清楚他长相,但终於没有,她把情绪压抑,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回来上课了,多好,学校深明大理,也不加以处分,人家已经够惨,想必已经知错,全校上下应当协助这个许精神同学重生。 
    有人在身後说:“能够为一个人自杀,真不容易。” 
    声音裏透著奇异的敬畏,她们并没有蔑视他懦弱。 
    维元到演讲所坐进角落裏,讲师迟到,她翻阅笔记。 
    前座几个男同学叽叽喳喳在谈论异性。 
    他们没看到维元,最大言不惭那个说:“女朋友分四级,第一等,周一周二已经拨电话问她们周末可有空。” 
    有人接上去:“第二级,要待星期三或四才约。” 
    “第三级,星期五傍晚,实在无聊,也许拨电话看她在做什麼。” 
    维元越听越生气。 
    有人更不堪:“第四级是,自酒吧出来,喝了几杯,又无伴,便问她可否到她处喝咖啡,呵呵呵。” 
    “林玉琳,张少霞都是这一等。” 
    “第一级有谁?” 
    “王杰华与陈雯姿都是一级女。” 
    维元忍无可忍,抓起铅笔,用橡筋拉紧,当箭般射出去,正中一个男生头後。 
    他雪雪呼痛,转过头来看,见是维元,连忙搬到别的座位上去。 
    讲师终於来了,讲威尔斯诗人狄伦汤默斯作品,说到诗人父亲临终,他激动地写:战斗、战斗,不要静默地步入深夜……但是诗人本身在一个晚上喝下十八杯威士卡暴毙,终年三十九岁。 
    讲师问:“同学们,他叫你想起什麼人?” 
    维元举手:“李白,将进酒,杯莫停,惟有饮者留其名。”


    2楼2007-05-0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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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ng


      3楼2007-05-04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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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对方一时想不起来,他那边环境嘈杂。 
        “那个拍你车子骂你混球的邻居。” 
        “呵王小姐,你好,你原谅我吗?我答允以后一定小心翼翼。” 
        维元才不与他谈这个,“你的朋友许精神——” 
        “他?他正要上长途飞机往美国,我们在飞机场。” 
        维元有一刹那失落,她鼓起勇气,“我可以与他说几句吗?” 
        “当然,我把电话交给他。” 
        维元提高声线;“许同学,许同学?” 
        那边答;“我就是许精神。” 
        就在这时,对方手提电话缺电,声音失散,只余电子讯号。 
        维元大叫:“喂,喂。” 
        电话已经断掉。 
        他说:我就是许精神,声音相当宁静愉快,这是好消息。 
        看样子,他适应得很好,他存活了下来。 
        他那女友叫什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明媚。 
        这个许精神就是那个许精神吗。 
        维元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有电话找她,对方熟络地说:“我在楼下等你。” 
        维元很客气地问:“呃,你是哪一位?” 
        “我是陈祖苗,被你拍打的车子就在楼下,我愿意再次挨骂。” 
        “我十分钟后下来。” 
        清晨,站在红色跑车旁的陈祖苗十分神气,他这样说:“人见人爱,车见车载。” 
        维元没好气,但是赞美谁不爱听,她刚想说话,却听见汽车收音机里传出悠扬的色士风乐声,一个女歌手陶醉地哼:“我等不及拥抱你,双臂围绕着你,多久我等待,等着拥你入怀,我终于找到你……” 
        维元听得呆了。 
        这辆红色跑车似有独立生命。 
        她不由自主拉开车门坐上去,陈祖苗喜出望外。 
        车子驶离停车场。 
        隔一日,王维元去面试政务公务员职位。 
        她一进会议室,面试组便在心中喝一声采。 
        不用开口,五位长官以齐齐给了最高分数,九十八、九十久、一百。 
        只见王维元容貌白皙秀美,苗条身段,镇定言谈有纹有路,加上一纸荣誉大学文凭,真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一致即时录取王维元。 
        一位即将退休的女高官叹口气说:“人家喂女儿吃什么,有这样好成绩,羡煞旁人。” 
        另一位附和:“照说:孩子们过了十八岁也就看自己能耐了,哪些父母会有能力盯着子女读医科或是读建筑呢,都靠自己争气,是龙是凤,还不是全凭个人努力。” 
        “人家有福气。”


        8楼2007-05-04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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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祖苗来接她,送上礼物,“祝你面试成功。” 
          维元打开盒子,见是一只钻表,笑着还给他,“这些,我自己都有,我妈妈自幼就同我说:不要收任何人一分一毫,不得问男性索取任何物质。” 
          “哗,惊人家教。” 
          “你请我一客香蕉船冰淇淋吧。” 
          维元边吃边问:“你那个许精神,在美国安顿下来没有?” 
          “暂住牧师家里,正找公寓。” 
          “他以前可是读普通大学?” 
          “咦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普大校友。” 
          陈祖苗并不笨,“我明白了,你听过他的事。” 
          维元承认:“那件事流传很广。” 
          陈祖苗答:“的确有那样的事,那傻子太重视感情,一时想不开,现在没事了,每道乌云镶着银边,最后一个学期,他有顿悟,发奋勤学,终于被他考进理想学府进修。” 
          他没事了,但愿如此。 
          “他很后悔,希望这件事会随着日子淡却。” 
          维元说:“恐怕不行,大概会随着普大成为传奇。” 
          “精神真惨。” 
          维元试探问:“你可知详情?” 
          他摇头,“他只说,当时已无意识,可是,听见天使叫他名字。” 
          维元忍不住低声说:“傻子。” 
          “他有记忆,他说天使手中握着红色胜利旗帜。” 
          什么?维元发状,红色旗帜,呵,当时她手里抓着玫瑰红围巾。 
          “他现在很好,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再犯。” 
          天使,红色围巾,意识…… 
          维元发憷,没发觉红色跑车像箭那般射出去,年轻人都喜欢速度。 
          他每天接维元下班,风雨不改,同事们都知道那辆红色小跑车会在停车场等王维元,她不用日晒雨淋。 
          半年后一个大雨天,她回到家,发觉气氛异样。 
          佣人见小姐回来,斟杯热茶给她,接着去叫太太。 
          王太太出来了,神情不安。 
          “妈妈,什么事?” 
          王太太忽然落泪。 
          “我知道了,”维元吃惊,“是爸爸有外遇。” 
          “不不,你先坐下。”母亲握着她的手。 
          这时,雨下得极大,像固体打到玻璃上,啪辣辣响。 
          “维元,你还记得申一吧?” 
          “于申一什么事?” 
          “他今日下午驾车失事,先撞向山边,再翻到对面线上,与巨型货车相撞,当场身亡。 
          维元霍一声站起来,脑海一片空白。 
          王太太呜咽,”最可怕的是,他身边坐着女友,救护人员赶到时她还有气息,稍后失救。 
          维元呵地一声,明白母亲惊恐的原因。 
          “维元,那可能是你,倘若你不与他分手,坐在他身边的就是王维元。” 
          维元握紧母亲的手,“妈妈,那不是我,我就在你面前。” 
          “维元,以后我不准你乘坐任何一驾跑车,你自己置一辆老实吉普车当交通工具。” 
          “是,是,没问题。” 
          “维元,你与申一并无任何关系,这件事,你只当不知。” 
          “那怎么合礼。” 
          王太太提高声音,“维元,此事我说了算。” 
          “我完全明白。” 
          王太太双手一直颤抖,一额冷汗,维元请来医生。 
          家庭医生看着维元,“你呢,维元,我给你也开些药。” 
          第二天一早,本地新闻第二版上有小小车毁人亡图文,两个年轻人过早地离开世界。 
          维元亲手提着白色花篮到教堂,坐在最后一排。 
          那日仍然大雨,阿热带雨季一开始便抵死缠绵(喜欢师太这句),非把整个都会泡进水里不可。 
          没有人看见她,维元祝于申一安息,她轻轻退出教堂。 
          教堂下一个时段举行婚礼,工作人员正忙着把粉色玫瑰、康乃馨及牡丹花捧入装置。 
          维元站在教堂门口,徘徊一会,才悄然离去。 
          她约了女同事喝下午茶。 
          见了面大家都抱怨再漂亮的鞋子也全毁在雨季里。 
          忽然有人说:“嫁个有钱人也好。” 
          沮丧的感慨此起彼落,“这个时节赚百万都难,何况一千万或是一亿。” 
          “维元有一亿家底,如不,她男友家也有。” 
          “别说我,讲些别的。” 
          座中最能干的同事说:“前些日子我去参观一个难得的印象派名画展,其中有一幅梦纳的荷花池,那光与影让我凝视良久,隔了一天,男友送我一份礼物。” 
          “多么有心思。” 
          “打开一看,正是那幅荷花池复制品,连颜料画笔,原来是一套照号码填颜色画梦纳。” 
          大家沉默。 
          隔一会有人轻轻说:“他对你好也就够了。” 
          “可是,心里总有遗憾。” 
          “我们已经不小,应当明白,生活不可能十全十美。” 
          “总希望配偶能看到我们心里去。” 
          这时维元轻轻说:“心脏分四个心室,是一团强力肌肉,将血液泵至全身,经动脉转到静脉,循环不息……” 
          同事低声说:“维元你知道我的意思:心意相投,彼此了解,难道真的如此困难?” 
          维元低头不语。 
          下午茶失去平日欢愉气氛。


          9楼2007-05-04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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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红色跑车来接,维元轻轻说:“妈妈不让我乘坐跑车,意外太多。” 
            陈祖苗说:“那我去换一辆坦克车,只怕你嫌的不是车子,而是司机。” 
            维元驶出她自己的路华发现号吉普车。(真耐撞) 
            这辆车二次大战时由英军机械工程师研制给蒙哥马利元帅到阿尔及尔与德军沙漠之狐隆美尔血战,功能非同小可。 
            陈祖苗不禁气馁。 
            他明白,这算是说再见了。 
            维元独自驾车上班,扭开收音机找流行曲子听,可是游遍电台,都只听见呻吟之声,像“宝贝叫我窒息”之类,她熄掉收音机,无意间开启了卫星导航系统,一把温柔的男声肯定地说:“你此刻到了十字路口,去目的地,你必须即时左转往自由路,然后,转右往独立道,迟者自误。” 
            维元苦笑,真实生活里,有这样的指路明灯就好了。 
            她有失去了许精神的影踪,想起来,她从来根本没看清楚他的脸,他陪陈祖苗到她家道歉,她又刚好外出,前后刚好差一步。 
            维元帮得了他,却帮不了于申一。 
            过两日,她到停车场,看到有两三个同事围住看一辆银灰色车子。 
            维元好奇,走进参观。 
            “这是什么车?像打仗用装甲车。” 
            “这是美国悍马军车,此刻国防部用他们打伊拉克。”(这是什么时候???) 
            “城市里需要这种车么?发疯。” 
            “嘘,维元来了。” 
            维元看到那辆军车的主人是陈祖苗。 
            她啼笑皆非,“祖,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祖苗微笑,“投其所好,没有车更结实了。” 
            维元不出声,同事们识趣散开。 
            “开仗了。” 
            维元轻轻说:“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陈祖苗问:“你那可爱的脑袋到底想些什么?” 
            “空白一片。” 
            “你不能回心转意?” 
            “大家永远是好朋友。” 
            一听好朋友这三个字,陈祖苗知道他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当一个女孩子拍着阁下的肩膀,像哄小孩那样安慰你说你们永远是好朋友,那表示再无翻身机会。 
            接着一段日子里,也许仍会通几次电话:“好吗,仍在飞车吗,找什么消遣”……然后觉得虚伪无聊,有什么必要敷衍下去呢,渐渐在双方生活中消失。 
            维元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谁?”陈祖苗好不诧异。 
            “你的朋友许精神在美国的地址。” 
            “呵他,我没放在身边,待我回家找到了电邮给你。” 
            “谢谢你。” 
            陈祖苗并没有问维元要这个人的地址干什么,这一点洒脱他还做得到。 
            维元转身向商场走去,好象听见他叫她,她没有回头,她怕那人是申一。 
            她推开玻璃门走进一间店铺,呆呆地站柜台前,店员过来招呼,把各式丝巾取出铺开给她看,维元不住点头,店员问她要了信用卡,把帐单及丝巾交给她。 
            维元这才说:“谢谢。” 
            回到家里,王太太告诉她:“维元,你买了五万元丝巾。” 
            维元说:“那多好,哪个阿姨过生日便送给谁。” 
            “这条印着各种梵亚铃图案的非常雅致。” 
            “那么,妈妈你留着用好了。” 
            “维元,陪爸妈坐船环游世界如何?” 
            “子女长大了,跟着父母跑没意思。” 
            王太太悻悻然,“你就不怕伤妈妈的心。” 
            “那只是妈妈多心,子女但凡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又勤工好学,已是孝顺。” 
            王太太想仔细了,伸手抚摸女儿面颊,“说得也是。” 
            “我打算往美国度假。” 
            “你最不喜北美。” 
            维元微笑,“真可怕枯燥可是,整齐现代化街道,千篇一律的大百货商店,即使有博物馆,陈列品也自他国搬来,全民穿T恤牛仔裤当制服,说一种发音暧昧的英语……” 
            “那你去干什么?” 
            “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寻找北美洲的优点。” 
            “华人已在北美洲几个大城市扎根,什么设施都有:华人报章,电视台电台,还有华商议员警察,各乡各县的事物亦应有尽有,唐人街清洁美观,这是欧陆比不上的优点。” 
            维元又笑,“长途电话费又够便宜。” 
            “在外边你凡事当心,维元,不要开车,包酒店的司机用。” 
            维元回到公司申请放假,她的上司施国礼说:“刚巧我那个时间也在美国。” 
            维元唯唯诺诺,上司与下属只有一种关系,那便是上司与下属。 
            “可以与你通电话吗?” 
            维元一直微笑。


            10楼2007-05-04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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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振合安排双方父母见面,那日是他生日,他一早在著名中菜馆订了房间,菜式给王先生王太太看过,王先生挑清蒸龙虾,王太太选珍珠翅,大家都非常高兴。 
              王太太帮女儿挑了一套米白色套装,一定叫她戴上红宝石首饰。 
              维元满屋逃,她母亲一直气呼呼地追,像幼时逼孩子吃药那样,连振合笑得牙骹发酸,他从未见过那样可爱的一家人,他愿意同他们做亲戚。 
              晚会开始时很成功,大家有说有笑,菜式美味,香槟芬芳,可是,吃完热荤,维元的手提电话忽然响起。 
              她走开去听,不一会回来,脸色大变,她说:“对不起,各位长辈,我有急事,要提早退席。” 
              王太太发呆,这孩子轻重不分搞什么鬼。 
              王先生问:“是办公室急事吗?” 
              维元不去回答,抓起手袋就走。(想走开自然走得开,不想走怎么也会留,感情亦如此) 
              连先生急说:“振合,你照顾维元。” 
              这样精心设计的一个宴会,就让一个电话破坏掉。 
              走到街上,维元气急败坏停一部记程车,“快,司机,赶往联合医院急症室。” 
              连振合险些上不了车,他追问:“谁在急症室?” 
              维元不回答。 
              连振合握她的手,被她拨开。 
              车子飞驰到医院停下,她一个箭步往大门奔去。 
              连振合付了车资,在她身后追。 
              维元一进大门便对着看护说:“我找陈祖苗。” 
              看护立刻说:“你总算来了,听到没有,他杀猪般叫你名字。” 
              她带着维元走进急症室,看到陈祖苗血淋淋躺在手术床上,头部四肢均已固定,明显曾经注射过镇定剂,可是仍不停挣扎叫人。 
              “维元,维元。” 
              维元心酸,连忙俯身握住他手,“王维元在这里,我是维元。” 
              陈祖苗停睛一看,忽然流泪,“维元,不要离开我,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维元急问医生:“发生什么事,是车祸吗?” 
              “不,他在夜总会门口被人寻仇,腹部胸腔中刀,需要缝合。” 
              维元张开咀。 
              “你放心,伤势虽然恐怖,但没有生命危险,他会得复元,我们现在替他清理。” 
              陈祖苗仍然大叫:“维元!” 
              “他叫得整个急症室病人不安,坚持我们打电话把你找来。” 
              这时,连振合站在门口,把这些都听进耳内。 
              他脸色铁青,把女友拉到一旁,“维元,这是谁?”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有权知道。” 
              “我从前的男朋友,已经许久没有见面。” 
              “既然是过去式,那么,他与你没有纠葛,我们走吧,医生说,他会活下去。” 
              “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丢开他。” 
              “维元,我们需回到宴会厅去,今日是你与我订婚的日子。” 
              维元意外,“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打算订婚。” 
              “指环我都带身上,要当着双方父母求婚。” 
              维元摇头,他错了,他不该自作主张。 
              她白色套装上沾着鲜血,她犹豫片刻,这样说:“你一个人回去安抚老人家吧。” 
              “维元,我不相信这话会出自你口。” 
              维元转身。 
              “维元,你打碎了我的心!” 
              维元默默回到陈祖苗身边,跟他往楼上病房。 
              看护忽然微笑,“取舍很难吧。” 
              “什么?”心思混乱的维元抬起头来。 
              “幸运的你,两个男子同时为你争夺。” 
              维元苦笑,“这不是揶揄我的时候。” 
              维元看一看那脸容俏丽的看护,“会有的,叫你头痛。” 
              这时陈祖苗已昏睡过去,不再叫嚷。 
              医生替他小心检查诊治,梢后,他父母也来了,吓得老泪纵横,这陈某的确不孝。 
              半夜,他醒来,仍然叫着维元。 
              “我在这里,你活着,死不了。” 
              他安心地握着维元的手。 
              “祖苗,人体有六十兆细胞,那是一之后十二个零字,每个细胞每日每秒都勤力运作,你才得以生存,人体是一个奇迹,你为什么辜负它们?” 
              陈祖苗无言。 
              “祖苗,我与你关系已经终止,以后不要再叫我名字,令我尴尬,我有我的路要走,请你不要打扰。” 
              陈祖苗落泪。 
              “把坏习惯改一改,少去闲杂地方,承继家庭事业,娶一名环球小姐,生六名子女。” 
              陈祖苗忽然笑了,“遵命,维元。” 
              维元拥抱他。 
              “维元,我爱你。” 
              “我也是,祖苗。” 
              王维元逗留到天亮才走。 
              清晨,她一身血,疲倦地踯躅到停车场,看到一列计程车停在那里,她拉开排在首位那部车门,对司机说:“文静路十号。” 
              司机在倒后镜里看她一眼,开动车子。 
              她一路不出声,快到家时,才发觉车厢后座异常洁净,前座司机位前并没有计程器,也没有执照,她蓦然发觉,她乘坐的根本不是一辆出租车,这是一部私家车! 
              维元惊惶地问:“司机,你去什麽地方?” 
              司机微笑,“文静路,快到了,你不必下车,我乐意载客。” 
              “你是谁?” 
              “我是苏尉文医生,刚才与你讨论过伤者的状况。” 
              呵,是他。 
              维元贸贸然上错车,幸亏遇见好人,否则后果堪忧。(一直在上车下车,无数次靠站,却总是停不下脚步) 
              “对不起医生——” 
              “没有关系,到了。” 
              维元衷心说:“谢谢你。” 
              “不客气,喝杯热牛奶,快快休息,明天再从详记忆。” 
              维元不住点头,这几句话叫她心暖。 
              还想下车,她忽然听见汽车收音机里传出一个男子伤感的歌声,他这样唱:“她说她会到舞会来,可是没说几时,她说她会爱你,可是没说几时,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当时她年轻……” 
              维元睁大双眼。(来了来了) 
              人们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她也还年轻吗,她掩住胸口,呵,老了怎么办?


              19楼2007-05-05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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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她。” 
                维元说:“她即将结婚,神情愉快,完全不记得许精神。” 
                苏医生也唏嘘,“她不知精神为她心碎。” 
                “咄,”维元答,“考试错手拿丙级才叫心碎,上司升了庸人不升你才叫心碎,天下不如意事常八九,失恋等闲事耳,再接再励。”(这样不耻,为何寻寻觅觅,看来也是口不对心,怒其不争) 
                苏医生微笑,“你是男士。” 
                “这好象不大似赞美。”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是医生,你应当鼓励许精神。” 
                “我劝得咀皮子都磨破了。” 
                维元点点头。 
                “那天傍晚,他走进实验室,他说他看到椅子上搭着一条玫瑰红的披肩,着诡异,就得它陪他上路。” 
                维元张大咀合不拢。 
                “他开启煤气,伏在案上,不久,平静的失去知觉,可是,脑部仍有若干意识,好似有人声脚步声……” 
                维元没好气,“可有对父母歉意?” 
                “有,苏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向父母道歉。” 
                维元低头,不孝子。 
                “他说他知道谁救了他。” 
                维元一怔。 
                “他不愿意透露对方名字,他说一位女同学先发现实验室漏煤气。” 
                维元不出声。 
                “后来他见过她,想向她致谢。” 
                维元讶异,“他见过她?”不不,她可没有见过他。 
                他弄错了人。 
                “在毕业舞会中,他迎上前,与她招呼,可是,她不认得他,他唯有惭愧退下。” 
                什么,许精神就是那个神情忧郁的年轻人?呵,维元不止见过他一次,到此刻为止,她才知道他与许精神是同一人。 (早已想到~)
                这时王太太走近,“谈什么那么投入?” 
                苏尉文转过头去,“我们在说一个朋友的恋爱故事。” 
                王伯母坐下,“什么岁数了,还谈恋爱,过了廿一岁就该计划将来,你说可是,苏医生,来,快告诉伯母,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多少兄弟姐妹……” 
                维元站到栏杆边。 
                她真没想到她已经见过许精神,他敏感伤怀的双眼吸引她,她一直未能忘记他。(要怎么记得一个人,那是个铭记) 
                王太太的声音传来:“你们出去走走。” 
                维元回头,“都会地窄人多,去何处?” 
                “维元你可喜欢旅行?” 
                维元回答:“有人带队,又自不同,与妈妈一起去。” 
                王太太连忙说:“我的足踝不方便。” 
                大家都笑了。 
                王太太再接再励约苏医生在下周末见面。 
                “妈妈,苏医生也许有其他事。” 
                苏尉文笑,“我有空,我乐意陪伯母喝茶。” 
                维元送客人出门,她问:“苏医生,你可有许精神的地址?” 
                “手头没有,需找一找。” 
                又遇上了,这次,不知可有机会见面。 
                那一边王太太喜孜孜,“尉文工作辛苦,请他时时来吃饭。” 
                维元答:“他在急症室间隙,三十六小时轮更,哪有时间出来吃饭,不过在饭堂三扒两拨,用咖啡冲下食道作数,王伯母你每周末叫他出现,他连回家见父母的时间都没有。” 
                王太太怔住,“这么忙?” 
                维元感叹:“不是每个人都要做急症室医生或是无国界医生,可是也提醒我们,做人毋须太琐碎太自我小心。” 
                王太太问:“你在教训我?” 
                “亲爱的母亲,女儿不敢。” 
                妈妈只比她大廿四岁,毫不违言,母女之间有代沟,但是,她们彼此相爱,能否沟通,实属其次。


                22楼2007-05-05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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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提着行李回到自己的家。 
                  尉文问她:“你终于正式搬过来了?” 
                  真没想到他如此幽默。 
                  好几个月了,要什么仍然回娘家拿,又时时回娘家拿,又时时回娘家过夜,仿佛尚未结婚。 
                  维元听母亲忠告,微笑不语。 
                  丈夫躺到她身边,“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开心?” 
                  “我最高兴之际也不会学洋妇那般手舞足蹈大声尖叫。” 
                  “尉文,我并非不快活,我人生成绩表上没有红字,科科甲等:自幼得父母钟爱,学业有成,下年度可望升级,又有婚姻,夫婿且是专业人士。” 
                  多好多美满,但是为什么心底老是觉得失落。 
                  “我帮你注射感冒针才出发。”他一向实事求是。 
                  维元把头枕爱丈夫手臂上,“我们会白头偕老吗?”她一贯思潮飘渺。 
                  “维元,我已有白发,我相信不是难事。” 
                  维元紧紧拥抱着丈夫,结婚总好过不婚。 
                  抵达北国那天是十二月三十日,除夕早一天,气温零下三度,他们没有麻烦家人接飞机,租了车子直接往酒店驶去。 
                  试想想,半夜三更,劳驾家人雪夜危险驾驶来回飞机场接送,是多么讨厌,维元一早决定要做得比任何人更加独立。 
                  她站在酒店露台上看天降瑞雪。 
                  “奇怪,天地在白雪笼罩下特别清丽。” 
                  “明天一早我们到爸妈家去。” 
                  苏尉文有两个弟弟,分别廿二岁与二十岁,都还在大学里。 
                  维元问自己:你在大学里最希望得到什么?答案是性能高卓汽车一辆。 
                  她建议:我俩合股送一架吉普车吧。” 
                  母亲说礼物越大越名贵越好。 
                  尉文笑,“送两架手提电话才真。” 
                  “送手表,要不,礼券或奖学金。” 
                  “送幸福最好。” 
                  维元说:“幸福不如快乐。” 
                  “两者有分别吗?” 
                  “有,幸福是过好日子,快乐……快乐是快乐。”(突然想到师台最爱的一句话:人生至要紧是快乐) 
                  王维元的生活中,除出快乐,什么都不缺。 
                  第二天一早,维元到夫家拜会长辈。 
                  她有意外之喜,苏家环境比她想象中更好,人人知书识理,都有千金难买的幽默感,兄弟见面说西班牙语,非常特别。 
                  这一家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礼物。 
                  人多热闹,他们拍下许多照片,又到处游玩,维元最喜欢一个藏在高山冰川里的湖泊,像一颗蓝宝石一般,叫做露意思湖。(名字翻译的忒可爱) 
                  尉文两个弟弟活泼可爱,努力把大嫂宠坏,他们把维元连椅子抬起,自客厅搬到书房,像抬轿子一般到处走,煞是好笑,他们又称她为太太、女士,逗得维元合不拢咀。 
                  她自幼一个人长大,没有兄弟姐妹也不向往他们,今日忽然享受现成的天伦之乐,十分感恩。 
                  他们一家人时时到议价海鲜店吃龙虾:新鲜大西洋龙虾,自海中捞起直接进入厨房,敲晕了烩熟,用手掰开来就吃,野蛮行为甚受环保人士非议,但是食客那里顾得了名誉。 
                  因为实在美味,维元几乎天天坐在那里,不过那样尽情乱吃,也不见得立时三刻就胖。 
                  她爱煞这苏氏一家人。 
                  一日,她披着玫瑰红披肩,在厨房喝咖啡,看尉文在后园洗车。 
                  汽车收音机又传出歌声,是维元不甚喜欢的乡镇乐,女歌手如泣如诉地唱:“我想到欺骗你,但是又怕你离去,有人邀我共舞,在我耳畔细诉,香槟及软语,我也心动,可是一想到辜负你,就知道你会离去,我即时离场,不敢荒唐……” 
                  维元微微笑。 
                  是有这种女子的,无论在何处出现,总会像花蜜吸引蜜蜂似,团团围住一大班异性,真幸运。(嘿,就是没想到自己亦是) 
                  尉文看着妻子,“你开心得多。” 
                  维元点点头,伸一个懒腰,站起来帮丈夫做咖啡。 
                  “上一代的事,不必理会太多,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廿一岁之后,你需对自己负责。” 
                  “是,先生》”维元必恭必敬。 
                  这时二弟忽然叫:“大哥,你有访客。” 
                  尉文说:“我出去看看。” 
                  忽然想起什么,他在妻子额上轻吻一下。 
                  假期快要结束,他们又需回去做工蚁。 
                  苏尉文在会客室看到老朋友,高兴得喊出来:“精神是你,真是新年最佳礼物。”(此人来多少次了,呈麻木状) 
                  他俩紧紧握手。 
                  可不就是久违了的许精神,许久不见,他长得扎壮,脸上也有笑容。


                  26楼2007-05-05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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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路过还是特地看我?” 
                    “我沿路探访朋友,先是老教授,再是乐讲师,还有大傻大块头及大冬瓜,现在轮到你,最后一站去探嘉丽斯。” 
                    “嘉丽斯做了修女?” 
                    “是,人各有志。” 
                    他们两人不住拍打双方肩膀。 
                    许精神喝着咖啡问:“好家伙,你结了婚?” 
                    苏尉文点点头,“我介绍你认识她。” 
                    “一定是个美女。” 
                    尉文大笑,“是,肤浅的我们都喜欢皎洁亮丽的女子。” 
                    “真替你高兴。” 
                    “你呢,精神,你可有对象?” 
                    “我还好,我正在约会,陈祖苗怎样?他用点邮向全世界投诉你并非君子。” 
                    尉文没好气,“他误会了。” 
                    精神心想,她一定是个美女,只有那样的女子,走到哪里,都有异性如蜜蜂围住花蜜似团团转。 
                    “我接受她给你认识。” 
                    苏尉文带老朋友走进厨房,不见妻子,却看见那条披肩搭在椅背上。 
                    尉文问兄弟:“大嫂呢?” 
                    “下雪了,她出去踏雪。” 
                    苏尉文不以为意,他身后的许精神却雷击似呆住。 
                    他认得椅背上的玫瑰手织绒线红披肩,因是家庭劳作,它独一无二,花式独特。 
                    只听得苏尉文笑说:“披肩在此,人却走了出去,冻破皮。” 
                    许精神把那一个傍晚的记忆又勾了起来:他静静打开门,走进实验室,反锁大门,走近长桌,开启煤气喉,宽敞空荡的实验室里,一张椅背上搭着这条玫瑰红披肩,颜色亮丽,似打算陪伴他。 
                    据说,是披肩救了他,披肩主人不舍得它,才折返寻回,顺带发现了他。 
                    许精神定一定神,他的声音微颤,不过旁人可听不出来,“这条披肩,属于你的夫人?” 
                    “是,她叫维元,我有预感,你俩会谈得来。” 
                    王维元,果然是王维元,许精神的双手无法控制地籁籁发抖。 
                    许精神努力驱逐多时的忧郁在该刹那全部回归,他忽然轻轻拉住朋友手臂。 
                    尉文诧异,“什么事?” 
                    许精神低声说:“不要打扰她,我只得十分钟。” 
                    “什么?精神,我以为你会留下住宿一宵。” 
                    “不,尉文,我赶下一班飞机。” 
                    尉文好不失望,只决愕然,许精神出现的时候,神情愉快,刹时间却阴霾满布,决定告辞,这是怎么一回事。 
                    尉文体谅朋友,许精神的情绪一向不算稳定,需要容忍,他送精神到门口时已经释然。 
                    他这样说:“有空来看我们。” 
                    许精神上车开动引擎,自车窗伸出手来与尉文握手,就这样走了。 
                    苏尉文耸耸肩。 
                    他身边有人问:“谁,来去匆匆,好似一阵烟。” 
                    一看,是维元,她溜达回来,头发与双肩沾着雪花。 
                    尉文挥去她浓眉上白雪,“我们进去吧。” 
                    维元说:“真懊恼,过两日要回家了,又得起早落夜上班下班,讨厌之至,做人,即使幸运像我们,也十分辛苦。” 
                    尉文微笑,“那么,可考虑即时退休。” 
                    维元又说:“成日在家,那多闷。” 
                    她顺手取过披肩,围在肩上,玫瑰艳红衬着她雪白皮肤,十分好看。 
                    她做了几杯热可可加棉花糖,分给坐在电视机前的大弟小弟,他们回敬一大钵爆谷。 
                    维元问:“看什么节目?” 
                    “发现台研究挪亚如何在短时间内把地上所有动物一对对带上方舟。” 
                    维元说:“实质并无可能,人力物力有限,即使核电发动航空母舰,也载不动这许多动物。” 
                    大弟说:“发现台说可能选择性带了二百对。” 
                    尉文笑,“你们脑筋得转个弯。” 
                    小弟诧异问:“大哥你有意见?” 
                    维元灵机一动,“恩,也许不是动物肉身,可能只是动物的去氧核糖酸。” 
                    大弟拍手笑,“大哥大嫂思路相同。” 
                    小弟赞叹;“这样说来,方舟容积也毋须很大。” 
                    “可是,即使是采摘遗传因子标本,也需历时十年八载。” 
                    尉文又笑,“不必劳驾挪亚先生。” 
                    “此话怎说?” 
                    维元大笑,“谁创造天地万物?挪亚可以问他要标本呀。” 
                    “呵,这理论有趣,我会知会发现台。” 
                    “达尔文门徒或许会有异议。” 
                    “他们思路不同,他们祖先是尼安陀人,哈哈哈。” 
                    就那样,愉快消磨整个傍晚。 
                    维元挂念独居母亲,她打电话回家。 
                    “妈妈,我们隔两天回来。” 
                    只聼窸窸窣窣搓牌声,维元忽然放心,母亲有伴。 
                    果然,王太太说:“稍后再与你讲,我正搓牌。” 
                    维元但望老妈蹉跎牌桌,废寝忘食。 
                    那边苏医生也接到电话,许精神告诉他:“我已在飞机场。” 
                    “自己当心,下一站是何处?” 
                    许精神却这样问:“尉文,你们快乐吗?” 
                    尉文据实回答:“我们十分幸福,对婚姻生活百份百满意。” 
                    “我祝福你们。” 
                    “精神,可别失去联络。” 
                    这时,雪下得比较急,过一会,行车道铺了一曾糖霜,根本不察觉曾经有客到访。 
                    他们回程那日大雪,可是苏家暖烘烘全体出动送他们到飞机场,千叮万嘱:“记得这里也是你们的家,明年带孙儿一起来。” 
                    维元十分感激,可是,却不考虑怀孕。


                    27楼2007-05-05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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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下飞机,尉文已经接到医院急召:公路巨型交通以外,三十余人受伤。 
                      他把行李交给妻子,赶回急诊室。 
                      维元返回娘家,她把脏衣服交给女佣洗熨,接着淋浴吃点心,陪母亲聊天说笑,又睡了觉,天亮才拎着清洁衣物回公寓。 
                      尉文尚未回来,维元也习以为常。 
                      她自行李中取出钟爱的披肩收回抽屉,又把其余衣物放好。 
                      维元读完早报,苏医生才满脸倦容地返转,一声不响倒在床上,扯起鼻鼾,维元走近床边轻声问:“你不喝杯苹果茶?”他却跳起来,紧紧拥抱妻子。 
                      维元考虑辞职,却舍不得工作,她酷爱有收入的感觉,在要紧关头,又可以说:我不多讲了,我要上班,逃避许多是非。 
                      睡到十二点,也是一天,每朝六点半起床,到底比较精神。 
                      于是,维元神气活现地穿上套装每朝上班,过了农历年,升职名单上有她名字。 
                      能力得到认同,维元十分欢喜,母亲做了一桌好菜为她庆祝,那晚,父亲电话贺喜。 
                      “维元,我请你吃饭,我们见个面。” 
                      “不用了,谢谢。”维元声音冷冷。 
                      “维元,我很挂念你。” 
                      维元这样答:“不用客气。” 
                      他已经作出取舍,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家。 
                      母亲问:“那是谁?” 
                      “打错号码。” 
                      “错号找你多次,想与女儿见面。” 
                      “妈妈,他以另有妻儿,我只懊恼,在那段日子内,受他蒙蔽,与他嘻嘻哈哈,似个十三点。” 
                      门铃一响,母亲的朋友来了,先喝茶,然后反复研究今年皮草样子,接着打牌。 
                      苏医生下班来接维元,她才回家。 
                      他好奇问:“妈的日常开销,仍然由你爸支付?” 
                      维元脸色突变,她觉得极端被冒犯,非常不高兴,可是苏尉文却没有察觉。 
                      傻小子继续说:“你爸支撑两头家,不知是否吃力。” 
                      维元看着窗外,再也不说话。 
                      苏尉文以为夫妇间闲话家常纯属平常,料不到维元仍有许多禁忌。 
                      维元回到家换件衣服预备外出。 
                      “你还出去?” 
                      “公司有人当更,我带些点心去慰劳他们。” 
                      她并没说谎,她买了精美点心如炖蛋鲍鱼粥及西式果子送上办公室,然后一个人在华灯初上的银行区踱步。 
                      时装店职员见她路过开门出来招呼:“王小姐,快进来,今年新到平跟鞋款式你会喜欢,谢天谢地,高跟鞋终于不流行,有许多人会伤心呢。” 
                      伤心,呵,小姐,维元想,你不知什么叫伤心。 
                      正像小女孩不小心割开手指雪雪呼痛,母亲说:“维元,你不知什么叫痛”,在生产时或丈夫离家永远不返时才叫做苦楚。 
                      维元坐下,店员把可爱的平跟鞋一股脑儿取出。 
                      “王小姐,你仍是穿六号鞋吧。” 
                      “王小姐。”有人轻轻叫她。 
                      维元抬起头,“振合。”原来是老朋友。 
                      连振合穿着便服,看上去舒服熨贴,叫王维元放心,有什么比旧情人沦落潦倒更令一个女人尴尬呢,维元只希望他们全体步步高升,名成利就,然后,她会在适当的时刻闲闲地说起:“呵,他,我们约会过整整一年呢。” 
                      连振合此刻神清气朗,叫维元高兴,他坐到维元身边轻轻问:“结婚了?” 
                      维元点点头。 
                      “那人险些是我。” 
                      维元佻皮微笑,“你看你多侥幸。” 
                      连振合伸出手去,想抚摸她的脸颊,终于不敢造次,她此刻已为人妻,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想到这里,他胸腔一阵炙痛。 
                      他低声说:”听讲,你嫁的并不是那个嚎叫你名字的人。” 
                      “不,不是他。” 
                      连振合颓然,“那么,我误解了你,我丧失机会,我咎由自取。” 
                      维元微笑不语。 
                      这时,法国店里音乐轻轻播放一首法文歌,女歌手低声吟唱,连振合问:“你会法文,她在唱什么?” 
                      维元侧头洗听,多年不用,法语已经生锈,可是她还是轻轻翻译:“‘换他的微笑,我的日与我的夜,换他的微笑与咀唇……’” 
                      “法国人最会说话,她的一起,去换她的微笑。” 
                      “Pour ton sourire。” 
                      “维元,你叫我心碎。” 
                      维元温和地答:“才没有,你的自尊心或许受到若干损伤,很快复元。”


                      28楼2007-05-05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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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维元也低头视察。 
                        她呆住,柚木地板上有一大滩紫黑色血液。(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严重地说,无资格做人父母,维元的确过份了点) 
                        维元本能地想站起来,下盘却酸痛乏力,不能动弹。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师太退步了,这个剧情猜之不能再猜) 
                        同事悲鸣:“呵,维元。” 
                        她转头大声叫:“救人,救人,快叫白车!” 
                        她与另外一人掺扶起维元,有人取来披肩裹住维元。 
                        维元一阵晕眩,眼前金星乱冒。 
                        她听到另一头有同事欢呼:“警方报告足足比我门迟了十五分钟,且无图解,也不够详尽,高下立分。”(15分钟,只为了这15分钟,一生命终结,要来何用?比来何用?) 
                        维元失去知觉。 
                        她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病床,听见母亲轻轻哭泣声。 
                        有人走近,是维元上司,她歉意得几乎老了十年,“维元,对不起,我不知道,否则不会派你参与行动。” 
                        维元苍白而吃力,“不不,是我身体不够扎壮。” 
                        上司叮嘱:“你好好休息。” 
                        她留下祝福离去。 
                        维元母亲说:“女儿你还年轻……”泣不成声。 
                        维元反而要安慰她:“妈妈,不要难过。” 
                        医生来了,“维元,苏尉文在手术,他马上就到。” 
                        话还没说完,苏尉文已经推门进来,他吻妻子双手,“你没事就好,以后还有许多机会。” 
                        每个人都对她那么好,维元无言,当天晚上,夜阑人静,她才痛苦一场。(是该哭) 
                        过两日,她出院,在家休养几天,便回到办公室。 
                        原来的座位空空如也,维元惊疑,莫非已偷偷调走她? 
                        这时上司迎出来,“维元,早,”他开门见山说;“你升级了,现在坐我邻室,快来看新办公室。” 
                        同事们窃窃私议,维元耳尖,听到一句不该听见的话:“这可是一条人命换回来的呢。” 
                        维元心中一 下刺痛;她不出声,走进上司邻室坐好。 
                        当晚,她母亲与她商量:“维元,辞职可好?” 
                        维元摇头。 
                        “那么,停薪留职。” 
                        “妈妈真以为公司是王家产业。” 
                        “牺牲太大了。” 
                        “有得必有失。” 
                        母亲劝她:“在家养好婶子,再接再励。” 
                        维元回自己家,一边看公文一边等丈夫,深夜他回来,她问:“可有精神说话?” 
                        “今日不忙。” 
                        “尉文,我们分手吧。‘(要的太多,得的也太多,可还是得不到快乐) 
                        尉文几疑听错,半晌,他说:”这不是作出决定的时候。” 
                        “我已想得很清楚。” 
                        “维元,婚姻需要双方努力。” 
                        “不,需要作出努力的是失败婚姻。” 
                        尉文也生气了,“那么,全世界婚姻都是失败的。” 
                        “根本就是。”(消极之极) 
                        苏尉文医生说:“我不赞成分居,你单方面申请好了。” 
                        他回转医院去,也许,那里才是他的家:病人恳求目光,他们家人的热泪,更容易使苏医生有归属感,还有那劣质咖啡气味,油腻小食,混合着消毒药水,成为最亲密的交响乐。 
                        苏医生已倦得令伤心的力气也没有。 
                        他失去了未生儿,也失去了妻子。 
                        过两日,他收到由律师交来的分居协议书。 
                        维元的母亲痛心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想蹉跎尉文。” 
                        “这是什么话。” 
                        维元讲得明白一点:“妈妈如果你欢迎我在家住,我可以搬出。”(感觉她似在惩罚自己,还是其他?) 
                        “啊,维元,你也太会伤人的心了。” 
                        维元一怔,不再解释。


                        32楼2007-05-05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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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母亲陆续诉苦:“人家夫妇分开,总有个理由,你俩却无缘无故”,“既无第三者,又不是经济出毛病”,“二人均循规蹈矩,勤学上进”,“只得说缘分已尽”。 
                          维元埋头苦干,把整个小组的报告揽了过来写,上司对她宠爱有家,把她带在身边,如影随形。 
                          同事开始冷言冷语,从前对王维元的亲昵坦诚不复再见,维元这才知道:人家对你还不错,是因为你还不配他们对年一变脸,当你有资格招人妒忌的时候,你自然会看到他们真实面目。” 
                          维元完全不去理睬闲言碎语。 
                          一日,上司唤她到办公室说话。 
                          “维元,听说你与丈夫分居。” 
                          “正确。” 
                          “是因为——”上司仍决歉意。 
                          维元为着释疑,不得不忠实坦白,“不,因为我心中有一个人,我不能再爱他。”(终于对自己忠实坦白了,兜了多少个圈才回到起点,却已蹉跎几多年) 
                          上司意外,“啊。” 
                          维元又说:“我并不是在约会这个人,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 
                          “你的意思是,你秘密仰慕他。” 
                          维元不再言语。 
                          “这是你的私事,同事件关切到此为止,维元,以下谈话属于机密:一年后我将调升为首长秘书,你将跟我过去做左右手。” 
                          她又升职?维元愕然,一年升一级,那是前所没有的事。 
                          “维元,我想派你到史丹福读管理科课程,为期三个月,你方便吗?” 
                          维元点头。 
                          “这是黄金机会,你要善加利用,将来吃粥还是吃饭,就看这几年你是否勤工了。” 
                          维元微笑:“明白。” 
                          上司忽然问:“那人,知道你爱慕他吗?” 
                          维元低声回答:“我想不。” 
                          听的是只觉得恻然。 
                          维元收拾行李前往进修,母亲担忧地问:“该处可是地政区域?” 
                          “全世界都会地震。”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亲爱的母亲,史丹福大学从未试过地震。” 
                          母亲悻悻说:“你天天给我打电话来。” 
                          “明白。” 
                          “你父亲叫你与他联络。” 
                          维元轻轻说:“你俩掩饰得真好,我一点也没发觉不妥。” 
                          “你也不想想你有多少时候在家。” 
                          维元说:“我置了好几打新内衣,请女佣帮我洗一次,然后用赶衣机烘干。” 
                          “为什么只得几套衬衫长裤?” 
                          “外衣不必太多。”但是她把玫瑰红绒线披肩收进行李。 
                          “维元,先敬罗衣后敬人。” 
                          维元微笑,“是吗,难怪偶人当尽家当穿在身上。” 
                          她出发往北美洲。 
                          在飞机上刚想闭目养神,有人叫她:“王小姐。” 
                          糟糕,不知是哪个不太熟的熟人,把她认出来,维元最怕与人搭讪,故此闲着眼睛佯装盹着不予理睬,那人也没有再叫她,叫她松口气。 
                          没多久,她真的睡着。 
                          飞机引擎嘈吵,很难熟睡,半明半灭之间,维元没有做梦,可是回忆纷沓涌来,叫她感慨万千。 
                          胚胎如果保得住,下个月就可以出生,一个具体而微小的人,会摆动胖胖手臂,叫妈妈抱抱。 
                          或许以后还有机会,可是,这个孩儿已不是那个婴儿。 
                          维元怕自己落泪,用毯子遮住头。 
                          十多个小时过去,下飞机时又有人叫她:“王小姐。” 
                          那人就站在她身后,维元再也不能佯装看不见,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高大硕健的陌生男子对着她微笑。 
                          “王小姐,我一直坐在你后排。” 
                          王维元不认得他。 
                          “王小姐,我是杨志佳。” 
                          维元想起来,“杨督察,你好。” 
                          “王小姐,我听说你也被派往史丹福进修,我俩便是同学了。” 
                          维元心中叹口气,“是,是。”想清静也不行。 
                          杨督察一看就知道是酷爱户外活动的那种人,可能会搞活动像带大队到黄石或幽思美地国家公元旅游,多么扰民,她有可能被逼随行。 
                          “你住宿舍还是朋友家?” 
                          “我住宿舍。” 
                          “我也是,不知是否邻居。” 
                          维元有点无奈,这个大男孩已经决定与她做一对好同学。 
                          幸亏他说:“我打算租车,我可以载你一程。” 
                          维元点点头,与他走到租车柜台,他问她:“你喜欢哪种型号?” 
                          维元随口说:“租一辆悍马军车吧。” 
                          杨督察笑,“谁负责加油?” 
                          维元答:“问得好,一加仑汽油在这种军车上只能驶十多里。” 
                          “可是却安全可靠。”


                          34楼2007-05-05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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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上车,往校园驶去,杨督察粗中带细,他带着一只手提卫星示航系统,每条路每个转弯,均有知识,不虞迷路。 
                            他对维元说:“上一届同学转售给我的二手货。” 
                            维元只管看风景。 
                            忽然他说:“我听讲了。” 
                            维元看着他。 
                            “那次不幸意外。” 
                            “呵,”维元觉得同学有坦率必要:“可也听说我也已离婚?” 
                            “呃——”他涨红面孔。 
                            “还听说过什么?” 
                            “对不起,维元,我不该多事。” 
                            “都是事实,我并不介意,以后,就别再提起。” 
                            “是,是。” 
                            半途中加油,他在油站买了冰淇淋给维元。 
                            维元觉得这三个月有杨督察作伴也不太坏,于是决定原谅他多事。 
                            他们到达宿舍报到,孔武有力的他替维元把行李搬上二楼,有白人女同学艳羡地注视杨督察的强健手臂及V型身段。 
                            维元微笑,除了学识外,杨志佳肯定有其他收获。 
                            不到十分钟他来敲门:“出去走走。” 
                            混身散发肥皂香味,他鼻子擦得亮亮,显然已经淋浴。 
                            “我想睡一觉。” 
                            杨志佳说:“索性累极才休息,调整时间。” 
                            他异常主动,叫维元忍不住问:“为什么?” 
                            “我太兴奋了,试想想,有机会踏进国际名校,即使只是三个月也是美事。” 
                            “不,为什么。”维元再说一遍。 
                            他静下来,想一想,这样回答:“维元,你一直没有留意我,我站在你身边已经多时,每次总署有群众抗议示威,我都当值,每次我都希望你会出现,可以见上一面,我对你好感。” 
                            轮到维元发呆。 
                            这是在说她吗,她有那么好? 
                            “我常纳闷:这样小小一个女子,如何控制刁钻记者会?一日,走进会议室,刚好你为林先生主持吹风会,一个年轻男记者态度激烈,数度站起来发言,指手画脚,我刚想请他出去,谁知你指着他说:‘明朝报记者王大伟先生,请你坐下慢慢说’,大家都笑了,记者本人也笑起来,气愤恢复平和。” 
                            有这样的事吗? 
                            “我很佩服这种态度:在任何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毕生都会努力学这种态度) 
                            维元只是微笑。 
                            “但是,我知道你身份。” 
                            维元侧一侧头。 
                            “当时你已婚。” 
                            “你都知道了,局里没有秘密。” 
                            “我也知道你进过医院,没多久,你与丈夫分手。” 
                            维元点点头,真好,他都一清二楚,不劳女方在适当时刻清清喉咙为难地说: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维元问:“为什么是我?” 
                            他愕然,“当然是你,不是你还有谁?” 
                            维元没奈何,只得说:“我得拨几个电话,你等等我。” 
                            她先与母亲讲几句,母亲这样说:“尉文知道你出国,不放心我,前来探访,千叮万嘱,叫我无论大小事宜,都可以随时找他。” 
                            维元也觉得安慰,她真幸运,他们都是好人。 
                            她又向办公室报到,秘书悄悄说:“林先生的事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 
                            “快打开明朝报网页一读,他已辞职,由我们上司顶上,立即生效。” 
                            维元吓一跳,立刻取出手提电脑插上通电,看毕新闻,异常感慨,飞机上十多小时,世上已百年变迁。 
                            这时,上司电话来了。 
                            “维元,安全抵步?” 
                            “已经安顿,行李尚未打开。” 
                            “你读过新闻?” 
                            “都明白了。” 
                            “读毕课程回来报道吧。” 
                            “晓得。” 
                            “有几个报告还需要你写,上头看惯了你的文笔,十分喜欢,也问过作者是谁。” 
                            “我会第一时间做妥。” 
                            上司忽然感叹:“维元,也得尽量抽空嗅一嗅玫瑰花香。” 
                            “知道。” 
                            维元忽然听到一阵鼻鼾声,他挂断电话,走到客厅看视,只见杨督察躺在沙发上已经盹着,维元笑出声来:老虎也有渴睡时。 
                            她替他盖一张毯子,然后整理行李。


                            35楼2007-05-05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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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洗完毕,她去校方报道登记,维元忽然发觉她办事效率胜过从前多多,真像一个做事的人了。 
                              她租了一辆自行车,四处游览,肚子饿,买热狗吃,悠然自得,并不觉疲倦。 
                              按着书单,她到图书馆附设的文具店采购书籍。 
                              职员同她说:“停车场举行义卖,你可以去看看,旧书便宜得多,也许有意外收获。” 
                              维元还是买了新书,不过决定到拍卖会一游。 
                              这时,手提电话响,杨督察的声音:“我去准备晚餐,你爱吃什么?” 
                              “咖喱羊肉。”维元笑。 
                              “遵命。” 
                              这比家庭生活更像家庭生活,谁会想得到。 
                              她逛到停车场,发觉张灯结彩,摆满小摊子,原来是一年一度筹款活动,所得全数捐赠学校图书馆,不但书籍堆积如山,还有家具,衣物与玩具出售。 
                              维元逐个档摊巡过去,都没有看中什么。 
                              忽然她看到大堆牛仔裤之下一角玫瑰红。 
                              维元抽出一看,是一方手织围巾,颜色与她珍惜的那条相仿,可是花样比较粗糙,亦有若干污渍。 
                              维元迟疑一下,还是决定买下,档主讨价十元,维元没有还价。 
                              维元就是不舍得玫瑰红沦落在旧货摊。 
                              她捧着书本与围巾回宿舍。 
                              第一件事便是小心把旧围巾洗净晾干补好。 
                              接着,杨志佳捧着一锅咖喱羊肉过来,香闻十里,宿舍住客统统打开门,“喂,可否分一点”,杨招手,“欢迎”,他竟如此好客,倒也叫人欢喜。 
                              于是各人带来啤酒咖啡水果,在维元客厅聚会,那咖喱拌白饭其味无穷。 
                              吃终人散,杨很快收拾干净,又点燃一盒薰衣草香蜡辟味。 
                              维元没想到他如此细心,她不得不同他说:“我统共没打算再度投入感情。” 
                              “唷,”他说:“同学间彼此照顾纯属友谊,我可没有催逼什么。” 
                              他明白就没事。 
                              过两天,维元搭着修补过的绒线披肩在演讲厅上课。 
                              不到一个星期,她已被杨志佳喂胖,吓得天天清早不是游泳就是跑步,可是越勤越饿,梦见自己变了一只怪兽,自背后掩向可爱的冰淇凌小人,把他吃掉。 
                              一边上课一边想吃冰淇淋,垂涎欲滴。 
                              她可不知演讲厅门打开,有人走进来,取过上一课放下的笔记,又走出去。 
                              那人在门口站住,他意外地看到一角玫瑰红披肩,他蓦然紧张起来,呵,这不会是她吧。 
                              他走进两步,随即发觉这红不是那红,而且花样也粗糙,肯定是冒牌。 
                              他黯然,不,不是她,他怎么会那样幸运? 
                              他听说她的事了,上次到她家,她新婚,可是不久,又离婚,大家都觉得可惜。 
                              是人没留住她,抑或是她没留得住人,没人知道。 
                              又听说她工作顺利,升势快捷,凡是为职位无日无夜苦干的人都为上司所喜,这么说,她寄情工作属实。 
                              他取过笔记离开演讲厅,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落寞。 
                              她总是别人的女伴。 
                              人人当她如珠如宝,他不敢现身。 
                              每当他鼓起勇气追寻她下落,略有眉目,她又为人捷足先登。 
                              像捉迷藏一般。 
                              这迷藏游戏,外国人不过叫Hide and seek:藏与觅,可是到了华人口中,忽然多出一个迷字,份外黯然,意思也大为失落,有可能永远找不到。 
                              他在门口险险与一人相撞,互相道歉,对方见他亦是华裔,便自我介绍:“杨志佳,来读速成管理科。” 
                              他答:“许精神,生物实验室客座。” 
                              “有空一起喝啤酒。” 
                              匆匆招呼,匆匆分手。 
                              杨志佳看着他背影,喝一声彩,到处都有出色的华裔,这人温文尔雅叫人难忘,相形之下,他只是粗人。 
                              不过,粗人也有好处。 
                              他毫不费力把女伴的自行车扛在肩上,向停车场走去。 
                              维元拉一拉绒线披肩,回宿舍写功课。 
                              对邻一个来自南韩的女子过来聊天,她说得一口好英语,她父亲是外交官,全家跟着周游列国,在瑞典住过两年,她遗憾地告诉维元:“渴望有一个永久住址。” 
                              但凡没有的,都是值得盼望的。 
                              “其实很多少年都希望有见识机会。” 
                              “不是我,”韩女用手捧着白皙的脸,“我做梦都会看见从前的男朋友上门来找我。” 
                              维元恻然,“一个,还是两个?” 
                              “有时,两个一起争,只能挑一个,靠在那强壮的肩膀上,灵魂似找到归属。” 
                              “会长久吗?”


                              36楼2007-05-05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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