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倒也有些时候没有来景阳宫了，景阳宫现如今已然是宣妃的地界，上次因为仪徵的缘故两人达成了共识，自己更是投靠在了宣妃那，可是如今自己已然是一个人，荣儿和云若已然离去，自己那段日子宣妃更是没有踏足宝湘一步，或许是在考验自己吧，若当时我真的不能振作，只怕如今也不该来这里了，莫汝，你且上去通报吧。）

（ 正在屋里逗弄着前阵子晋儿送来的那雀儿，便听得外头宫监高声通报着颜妃来了。手上动作停了停，叫咏荷先将那笼子带到一边儿去，顺着取了帕子净了手，方才道。 ）
请进来。

（这景仁宫自己已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是今时却不同往日，那颖嫔的话，自己知晓，定是假的，就算云若是慧妃的人，宣妃应该不会下那个杀手，只因我相信她不会，若她真是那般，自己便不会与她达成共识了，只是，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晓云若还有荣儿之死，若是知道为何要瞒着我，所有人都知道，偏偏我是最后一人，而我原本应该是她们最亲的人，不大一会便有宫女出来将自己请了进去，上前请安道。）
：给宣姐姐请安，姐姐万福金安。

（ 隆显九年，我想我当记着这一年秋意的萧索，这一年的白雪皑皑。延禧宫，我本想着那正中的位子离荣儿不远，哪怕久了些，也当是着姓佟佳——我亲手赠过金钗的故人，九重紫禁里认定的姊妹。然而终究不随人愿。莞妃殁，未几，熹妃迁主。纵然我再不愿承认，如今的延禧宫，姓赫佳。 ）
（ 却并不曾到颜妃处探望，我说不上是什么心思，但终究想着，这苦若是捱过来了，也便过去了。她一向不争，我却容不得这样的不争。景仁宫，总归是不愿再归了恩妃。 ）
起来吧。有阵子没瞧见你了，可还好？

（荣儿殁了后，自己便再也没有踏足延禧宫，我不想去那伤心之处，那夺了荣儿性命的地方，我甚至恨这个冬季，若不是这个冬季的来临，荣儿怎么可能会死，可是自己最恨的终究还是自己，答应了阿玛要保护荣儿，可是如今自己却没有做到，甚至在她死去之后，自己都没有见上一面，我一向不愿争，我以为不争便可保得所有人的平安，我真的做错了吗，既然一人做事一人承担，做错的是我，为何死去的不是自己，偏偏是荣儿。）
:自是安好，若是不好，只怕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了。

（ 她开口，说得云淡风轻，并不似言及人的生死。我向来知道的，这紫禁城里最不缺的便是生离死别，看得多了，也便淡了。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今难过，日子久了，想来也不过是唏嘘一声——当年她去的那样早。 ）
（ 然而却也要能活到那久远的时晌，有了闲余下来的空子来念及故人，感慨旧事。所以我是庆幸的，庆幸她未曾因荣儿离世而一蹶不振，如今的谨颜妃，看着尚好。眉梢略略一低，生出些浅淡的笑意来，却仍不至引了人伤心事，徒惹厌烦。 ）
我心里省得你不好受，纵是在别处说不得，如今这景阳正苑，却还是你能说得话的地方——却也是说过了便罢吧，人总要，往前头看。

（那些难过，那些话，自己已然不想提及，那是心中的伤，好不容易已经好了，我不想在被人去揭开，更何况如今自己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若是自己不振作起来，那么下一个死的便真是自己了，以前的那绾止已然死了，在云若和荣儿去世之时已经跟着去了，现如今的自己只会牢牢记着这份仇，若是让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听着宣妃的话，自己也只是听着，好似那是对旁人说的，并不是自己，对，她说的是，人只能向前看，不能再后退，后退只能是深渊。）
:臣妾心里清楚，谢宣妃姐姐宽慰，该说的已经在宝湘对云若还有荣儿说了，现如今已然对不起荣儿和云若，等到以后臣妾去了，再去向荣儿和云若赔礼。

（ 终究不是当年初入内闱的新人了。她身处后宫这么多年，这些事儿不必我说，想来也会明白。故而我不言，不慰。并非不知道人心里头的苦，只是这紫禁城里的女人，又有谁没有些个伤心事儿呢？难得说谁比谁更可怜些，与众不同的只有权势，和看不透的人心。 ）
（ 眸光落在她身上，静静看了一会儿。虽说心里头薄凉，但对上她视线，眼底终究是带了些宽慰的意思，缓行几步到了她身边坐下，方抬手覆上她手背，叹息被淹没在言语里。 ）
你能这般想，便是最好。我起初还担心，却终是没往你那儿去——这路，总得是自己走。心结，也得需自己放下才是。如今你来了，我方知尘埃落定，可莫要怪我。

（在宝湘的那段时间，内务府已然伤了自己的心，颂儿和委儿的离去，已经让自己的心承受了打击，最重要的人也失去，那时候自己以为真的捱不过去，如若不是颖嫔，只怕自己还不会这般振作的快，颖嫔，我是否应该感谢你呢，没有你，只怕没有如今的佟佳绾止吧，日后你想到当日你的所为，你可会后悔？）
：妹妹不愿怪姐姐，毕竟这路是自己的，若是姐姐来了，妹妹只怕更不会这般快就能振作，只有体会到了旁人没有体会的哭，才会享到旁人不会享到的福，这些妹妹在宝湘已然明白，现如今妹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所以不能倒下，宣姐姐可以帮助妹妹，但是终究不能长久，毕竟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学会自己自立。

（ 她句句道来皆是知心话，纵然我一向自认薄凉，亦觉出几分相惜来。静静听着她把这一番话说完，才又露了笑容。 ）
我虽说如今并不多走动，可宫里头的事儿多少也清楚些。如今妹妹想明白了自然是好，我却且问一句，有日子不见恩妃了，她可还好？
（ 这话儿说的似是没头没尾，然而如今东西十二宫，半数已有主。景仁宫如今看着只她和恩妃出挑儿，这当头上提起她，暗中的意思明了。顿了顿，又抬首看向她，笑道。 ）
有些事儿妹妹总当过过心。虽说人命天定，可若是仔细筹谋，也定要锦上添花的。

（自己以为她不会这般快，可是她终究还是将恩姐提了出来，也是，原本延禧宫便是荣儿的位份最高，若是荣儿当选延禧宫的主位，宣妃的地位便更加的稳，可是没有想到荣儿那般快便就去了，现如今的她已然望着了自己，她的派下，只有自己离那位子更近一步，可是自己现如今却有了一丝迟疑，她毕竟是自己的恩姐姐，当初宝湘苑的话，我还没忘记，我们说过，以后不管各自为谁，都不会相残，可是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般快，快得让自己承受不了。）
：恩妃姐姐倒也很好，只是现如今除了晨昏定省，再没有看见她分毫，或许是她不愿意见妹妹的缘故吧。
（东西十二宫，现如今已然有六个主位，还有六个必定是所有人争夺的对象，而景仁宫，现如今最有资格的便是自己和恩姐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而她后面的话，自己倒不是该如何回答了。）
：虽说人定胜天，可是若是没有那份子的契机，也不能成事。

（ 她和恩妃的情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但正如昔日我同元虞相谈时所言，我既是认定了，便不疑人。但不疑是一回事儿，各自命途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宫中的姊妹情谊不假，但若碍着了前路，就少不得两相权衡取其重。 ）
（ 这话不必我多说，想来她也明白。不过是和元虞一样的心思，仍定不下来个决断。倒也无妨，只要她并非真心不想要那景仁宫，我再推上一把，也就成了。 ）
如今的景仁宫，便近在妹妹的眼前儿了。荣儿走得急，延禧终究是归了她人，妹妹这儿又岂能再差上一截儿？
（ 顿了顿，才复抬眸，笑道。 ）我久闻恩妃与华贵妃交好——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想来妹妹也是能想清楚的。

（自己还是如往常一般，叫着她恩姐姐，是啊，一日为姐，终生必定不负，可是，恩姐姐，绾止今生已经负了太多的人了，现如今，自己当真是狠不下心来，若是日后绾止负了姐姐你，还请姐姐不要饶恕绾止，此生的相负，绾止只有来生想抱，今生绾止负过的人，让你们伤心流泪的人，绾止来生必定不会再让你们留一丝眼泪，可是自己若是要为荣儿报仇，这个主位，自己当真是不能让了，宣妃说的对，景仁宫已经近在自己的眼前，本是属于荣儿的延禧宫已然让慧妃一派拿去，听着她后面的话，恩姐姐是华妃的人，是啊，她是华妃的人，从一开始自己便知晓，最后那句更是对自己而说，闭了闭眼眸，恩姐姐，绾止恐怕又要负你了，荣儿失去的，佟佳一族失去的，自己必定要夺回来。）
：虽说一步之遥，可是却最难下决定，不过姐姐放心，妹妹定会给姐姐一份交代。
（此话一出，自己知晓宣妃必然已经明白，恩姐姐，若是再见面，请受妹妹一拜，我还你一个颜妹妹的称谓，只是，莫要原谅了妹妹，宣妃提及华妃，自己才想起来此的本意，抬起了眼眸，望着宣妃。）
：宣姐姐，其实妹妹这般振作是因为颖嫔之故，颖嫔暗中挑拨我和婉妃，更用穆妃的死嫁祸到姐姐你的身上，因为她知晓我和云若的情谊，如此，便可使我和姐姐生疏。

（ 她面色挣扎悉数落入眼中，却并不做声。我盼着她自己会懂，若是迈不过这道坎儿，她永远也无法站到顶端。七年，我已在这座宫城里失去了太多，无论是放在心尖儿上的阿远，还是先我而去的荣儿、亦陵。曾经我自矜轻狂，我不畏这深宫中人心难测，但而今我方知，人生最难过莫非于死别。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
（ 终得她一声允诺，这才放下心来，轻覆着她手背，动作带着几分安抚意味，低声一语，隐约带了慨叹。 ）我自然信你。也知道你不会忘了，如今的颜妃不只是为自己，也是替着莞妃在走。
（ 这方话儿罢了，也觉有些疲乏。却被她后话儿引得扬了眉梢，颖嫔二字在心头落下，眸光稍微深了几许，却是逐渐见了笑意，缓缓道。 ）
你既是已识破了，如今又来同我说——可是有了什么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