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乘风东流去，碧落黄泉怎相守？——题记
我只是一个说书人，每当黎明在天际垂下她殷红的手指时，我都会动身前往渡口旁那家小酒馆，去讲述哪个熟烂于心的故事，赢得的只是微薄的酒钱，和那些本属于过去的我我魂牵梦萦到如今的情仇恩怨。
抚扇一合，醒木一拍，一段故事就在嘴唇的一张一合间平静地舒展开来，或许是因为故事的主角就是我自己，司空见惯和曾经经历让我心如磐石，语言也变得云淡风轻——
儿时的我过得很快乐，父亲是村里不富不贫的盐商，母亲在家照顾我和哥哥。这样的家庭即使是放在乱世也显得幸福，何况我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相伴，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儿时的我与哥哥都醉心于文学。我与哥哥的才华相当，是村子里的一时瑜亮，连城里的太守都特意来到小村来拜访我的哥哥，称赞他是状元之才，这让父亲十分骄傲。
但此后的日子就像狂风骤雨般袭来让我无法想象——村上那小渡口那艘沧桑的小船竟将进京赶考的哥哥渡向了死的彼岸！而让我更加无法想象的是，哥哥的死并非是意外，而是他杀，而凶手，正是三个月前与哥哥一同赴京赶考、最后夺得状元之位的哥哥的同窗！这个消息来得比哥哥的遗体还要快.......
很久以后哥哥腐烂了的遗体送回到小村，爹娘眼眶里蓄积良久的泪水终于决堤，空荡荡的渡口上只有我与爹娘还有我的小姑娘若葵四个人，几个月前来为哥哥送行的乡亲们不见了，太守大人不见了，没有人来迎接一具被功名抛弃的尸体。
那一天我原来狭窄的世界一下子变了，变得硕大无比，深不可测，周遭的一切都是黑洞洞的，黑得让我恐惧。那天晚上我对父亲说我要去习武，为哥哥报仇，父亲看了我很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我与他都知道，选择这条路意味着的是什么。或许我并不一定会死， 但我必须放弃我的梦想，我的天赋，我的文学。但我想，除了这样做，我别无他法。
对于小时候，除了那些逝去的梦想，唯一记住的便是这个世界的颜色。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像云那样白，飘在我的头顶填充着我的未来。而如今，我眼中的世界被涂上了色彩，涂上了那些我大多厌恶的色彩，我时常仰望天空，想从中找出些许的白，天却黑了，突然之间想起哥哥生前经常吟诵的一句诗：“追破白云风吹散，浮尘弥世奈天黑。”浮尘弥世奈天黑，我轻轻念着，刹那天昏地暗......
我拿起笔，把那份给武馆的自我介绍信填好。那一笔一划间颤抖着的不仅仅是我的手，还有我无奈的心。
离开那天，我的小姑娘问我，复仇是否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迟疑了一下，告诉她，复仇以后我的生命里只会有你，但现在我只想报仇。她最后告诉我她会一直等我。我看着她转身离去时落下的泪水说，或许她不应该等我，她如花似玉的青春，不该浪费在一个只懂得复仇的人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