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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坟/The Tomb by H.P. Lovecra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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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看的时候貌似没找到翻译就自己译了一份,结果查了最后一段拖到了今天才弄完【是有多懒
H.P. Lovecraft早期的短篇......


1楼2012-11-14 01:58回复

    我知道,因为现在我被囚禁在这个疯人院里,我的叙述自然而然地会被扣上怀疑的帽子。人类是如此不幸,具有敏感神经的人能感受到一些仅他们自己能看到的奇怪的反常理的事情,但是大部分人却总是用极其狭隘的知识和耐心来看待一切。然而拥有广阔智慧的人总会察觉,真实和非真实之间其实是没有明显界限的。一切事物的形象仅仅是通过我们精密的身体和心理感受而呈现出来的。但是对于超越了经验而揭开日常生活面纱的洞察,那些无聊的多数派唯物论者总是斥之为疯症。

    我的名字叫做杰瓦斯·达德利,我从小就是个梦想家和洞察家。现有家产已经足可以让我生活下去而不担心生计,况且我的性格也和时下不符——我总是不适应正规的教育和熟人们习以为常的社会娱乐,所以我隐居在现实生活以外:整个少年和青年时光我要么是沉浸在一些少有人知的古籍里,要么就在先祖留下的这片庄园附近的田地和果园闲逛。我在书中读到的以及我在这片田地和果园看到的东西却并不是同龄男孩们眼里的所见的东西。但是这里我不能多讲,讲出来也只是留给我那些鬼鬼祟祟的仆人们做了话柄。有时候我会无意听到他们私下里诽谤我的智力,甚至不用推断我就知道这些事情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2楼2012-11-14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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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说过我在现实之外游荡,但是并没说我是独自游荡。人类不会独自游荡。缺少了活人的陪伴,人类的目光就会不可避免地转向了活人之外,或者说,不再活着的人身上。我家附近有个树木丛生的山谷,我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黄昏,在那些覆满苔藓的山坡上我迈出了婴儿的第一步,在那些荒诞多节的橡树上我编织着少年的想象。我熟悉那些主宰树木的神灵,我看着他们在残月的微光里舞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是要讲一讲在背阴的山坡上,灌木丛中的那座孤坟,海德家的荒冢。那是一个古老而高贵的家族,他家最后一代直系也已经早在我出生前几十年就被安葬在这黑暗的墓室深处了。
      我所指的墓室是古老的花岗岩凿成的,在几个世代的迷雾和潮气里风化褪色了。墓室虽然一直延伸到到山体里面,外面可以看见的却只有这个入口。墓门,那块沉重而令人生畏的石板,装在生了锈的铁合页上,用重铁链和挂锁固定住,却是很诡异而阴森地虚掩着——这是半个世纪前的习俗。墓主人祖先曾经居住在这个山坡顶上,但是很久之前不幸沦为了一道闪电引起的大火的牺牲品。而关于那个午夜的惨烈动荡,这里的老人有时候会用寂静中含着不安的声音暗示那是他们所谓的“神愤”,就像多年之后我从深林暗处坟冢里感受到的那股向来很强的魔力那样慢慢积聚起来。大火中只有一个人死去。当海德家最后的后人被安葬于此的时候,那一罐凄惨的骨灰是从远方送来的,他家的宅邸被烧毁后在那里重修了。在没有人给花岗岩的墓室入口鲜花了,更少有人敢于面对那些怪异地留恋着被水蚀坏的石头的阴影们。


      3楼2012-11-14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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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记得那个发现这座半遮着的墓室的下午。那是在一个盛夏,那时大自然的魔力把整个树林变成一片鲜艳而几乎是均匀的绿色,那时人的意识最为沉浸在潮湿的碧绿的色浪和精制而无法捕捉的土地和植被的香气里。在这番景象里,头脑丧失了洞察力,时空变得渺小而虚妄,被遗忘的历史的回声不住地敲打着沉醉的意识。一整天我都在山谷神秘的树林里游荡,想那些我不必解释的事情,和那些我不必提起的事物交谈。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我就已经见到听到过很多人们未知的奇迹,而且以这种方式奇怪地成长。当我从两丛荆棘中开出一条道的时候,我突然遇到了那个墓的开口,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那暗黑色的花岗岩,虚掩的门,拱门上的葬礼雕刻,唤起的并不是我的怜悯或者恐惧的联想。关于坟墓我了解而且想象过很多,但是因为我独特性格的缘故,我脑中的和别的人所联想的坟地和墓园都不一样。山坡上树林里奇怪的石室对于我来说仅仅是兴趣和思考的源泉,我透过那诱惑着我的门缝向内徒劳地窥视,那阴冷潮湿的内部并不会包含死亡和腐朽的味道。但就在那一瞬间的好奇心作用下,一股不理智的狂热欲望诞生了,这欲望最终把我送入了这个囚禁之所。我想那时一定是林中邪恶的鬼魂在呼唤唆使我,使我决定了要进入那诱人的黑暗之中——尽管沉重的铁链阻住了我的道路。在逐渐昏暗的日光下我把那些生锈的锁链一条一条晃得嘎吱响来试着把石门开得更大些,同时又挤压我本来就瘦弱的身躯企图从已经打开的门缝里钻过去,但是都失败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仅仅是好奇,还不至疯狂,于是我在渐渐浓厚而昏暗的夜色里回了家。我已经向那一百多个树之神灵发誓,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开那条通道,进入像是呼唤着我的黑暗阴冷的深渊之中。每天来拜访我房间的铁灰色胡子的医生曾经对一位客人说过,我那时的决心标志着我可怜的偏执症的开始。但究竟是不是这样,我还是希望留给我的读者们在听完故事之后自己去判断。
        在我发现了那个坟墓之后的整整一个月我都在徒劳地想要打开那扇微微开启的墓门上就缠着的锁链,同时小心谨慎地打探这墓的情况和历史。借着小男孩都擅长的顺风耳,我获取了很多信息,尽管我习惯性地隐秘了我的情况,也没告诉任何人我的决定。可能需要说明一下的是,我并没有因为发现了那个墓室而感到惊奇或者恐惧,冰冷的土地和活着的躯体对于我来说是以一种模糊的形式联系起来的。我感到那个宅邸被大火摧毁而蒙受巨大凶险的家族,从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我想要探索的石室。含糊的传说描述了过去他们在古老的厅堂里进行的怪异仪式和邪恶狂欢,这燃起了我更新更强的兴趣,使我每天都会在墓门前坐上几个小时。有一次我把一根蜡烛从细小的门缝插了进去,但是我除了一列潮湿的通向下方石阶外什么也没能看见。那里面冒出的气味让我缩了一下,然而却更加着魔。我感觉我之前就熟悉这个地方,在我所有的记忆诞生之前的遥远时空我就熟悉这里,甚至在我暂居于这具躯体之前我就熟悉这里。


        4楼2012-11-14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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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发现了这个坟墓的一年之后,我偶然在填满书籍的阁楼上发现了一本虫蛀的普鲁塔克的《生命》的译本。通读了关于英雄提修斯的一生,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对于巨石的段落——石头背面刻有命运的预兆,而只有当孩提时代的英雄成长到力气足以提起那块巨石的时候,他才能看到那预兆。这个传说立刻驱散了我对于石门的急切心理,让我感到这一切只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将来,我对自己说,我会成长得更强壮更灵巧,就能够轻松地解开那个门上的锁链了,但是在那之前我应该好好遵循命运的意志。
          因此我对于大门的看护变得不那么顽固了,我的时间被花在了其他同样奇怪的追求上。我有时候会在夜里悄悄起来,偷偷潜进教堂坟场和做葬礼的墓地,这都是父母禁止我去的地方。我不方便说我在这些地方都做了什么,因为我也不确定我做的那些事情是否真实。但是我确切知道的是每当我进行了这种夜游之后,第二天早上我总会因为了解了一些被遗忘了几代的事情而震惊我周围的人。有一个夜晚过后,整个镇子都被我奇怪的幻想震惊了,我想象到了斯奎尔·布罗斯特的葬礼——那是个开创本地历史的英雄,于1711年被安葬——我看到他的刻着不可磨灭的海盗骷髅头的青石板墓碑被一股力量渐渐剥碎。一瞬间我以孩子气的想象力发誓,不仅仅他的送葬者古德曼·辛普森在安葬之前偷了他的银扣鞋子、丝绸袜子和缎子内衣,斯奎尔本人也并不是完全断气,葬礼当天他在被土埋葬的棺材里反抗了两次。
          但是进入墓室的想法从未从我脑海消失,而且由于我的一个发现而愈加强烈了。我发觉我的母系先祖拥有一些海德家的血统,尽管人们认为他们已经灭绝了。作为父辈最后的子嗣,我似乎是这一古老而神秘的血脉的最后一个。我开始觉得,那座坟墓是我的,我热切期待着我穿过那扇石门而走下那些滑腻的石阶的时刻,我还养成了仔细听石门里声音的习惯。我会在午夜过去,那时古怪的守夜人也归于安静。当我年龄更大一点了,我就在那霉坏的山坡前的树林里清出了一片空地,让周围的树木围绕过来,植被包拢成墙壁和穹顶。那一片树荫就是我的神殿,锁死的大门就我的神龛,我喜欢在躺在生满苔藓的土地上舒展我的身体,想怪异的事情,做怪异的梦。


          5楼2012-11-14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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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揭开一切的那个夜晚是疯狂的。我一定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因为很明显是那些说话的声音唤醒了我。关于声音的音调和语气我不愿描述,我也不会描述声音的特点。我能说的是,这些声音之间在词汇、发音和语调上有一些离奇的细微区别。声音们涵盖了从清教徒殖民地时期的笨拙音节到大约五十年前管用的严谨修辞,朦胧的对话中的每一个人都带着新英格兰口音的影子——这是我之后才察觉的。当时的确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一件发生和消逝得太迅速以至于我不能保证其真实性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意想到,醒来的时候一道光芒匆匆消失于坟墓深处。我并不认为我震惊或者惶恐了,但我知道那天夜里我巨大而永远地改变了。回家之后我直接走向阁楼上一个腐坏的箱子,那是我找到钥匙的地方。第二天我用它轻松地开启了久久没有攻克的大门。
            在一个下午的柔光里,我第一次进入了山坡上废弃的墓室。我感到有符咒飘在我的头顶,我的心以一种无以名状的喜悦跳动着。当我关上身后的大门,借着蜡烛的微光沿着潮湿的台阶而下,我就好像熟悉这条路一样。尽管蜡烛被那里面令人窒息的臭气呛得劈啪响,我还是强烈地感到这个散发着阴森尸臭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环顾四周,看到了许多大理石板支撑着的棺材,或者棺材的遗迹。有些棺材是密封完好的,但是另外有一些却近乎是消失了,只留下一些银质的把手和名牌,孤零零地散落在一堆堆古怪的白色灰尘之中。在一个名牌上我看到了杰里夫·海德的名字,他1640年从苏塞克斯来到这里,几年之后就死去了。在一个位置明显的壁龛里有一个保存相当完好而未被用过的小棺材,那上面镌刻的名字带使我面露喜色而同时又不住地发抖。一种诡异的冲动驱使下,我爬上了它那宽阔的棺材板,熄灭了我的蜡烛,躺进了空棺材里。


            6楼2012-11-14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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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晨曦的灰光里我蹒跚地走出了墓室,锁上了身后大门的铁链。尽管只有二十一个冬季曾冻彻过我的肉体,我感到自己已不再是个年轻人。早起的村民看到我踏在回家的路上,都以奇怪的眼光盯着我,他们因为在被认为过着冷清孤独生活的我身上看到的卑劣的狂欢的痕迹而感到震惊。在久久地睡了一觉清醒来之后我才再次出现在父母面前。

              从那之后我每天夜里都拜访那孤坟,观察,倾听,做一些我永远不会告人的事情。我的说话方式很轻易地被周围影响了,这是我的第一个改变之处。我突然获得的古语措辞很快被注意到了。之后我的行为就变得出奇的大胆儿鲁莽;渐渐地我无意中拥有了那个世界的人的风范,尽管和他们终身隔离。我从之前的安静逐渐变得健谈,谈吐有时是切斯特菲尔德的从容优雅,有时是罗切斯特的邪恶愤世。我展现出了一些完全和我青年时期所钻研的古怪刻板的学问不同的独特知识,我会在书的飞页上即兴写出启发着快乐和先知的巧妙短诗,透着奥古斯都时代最活泼的智慧。有一个早晨我几乎遭遇了灾难:我带着明显的酒醉气息慷慨激昂地陈词,吐露十八世纪酒神节的狂欢;我独白的关于乔治王时代的从未被记载过的嬉闹的语句大概是这样:


              7楼2012-11-14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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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这时候我设想到了我现在对于火和雷雨的恐惧。我之前对这些漠不关心,但现在有了无以言说的惧怕;每当老天炫耀他的电力,我就会退缩到房间的最里面。白天时候我最喜欢出没的地方就是烧毁的宅邸的毁坏了的地窖,我在那想象它当初完好时候的样子。有一次我吓到了一个村民因为我带他去了一个半地下室,那里的存在就好像只有我知道而这几代人都没有见过而遗忘了。
                最后我害怕了很久的终于到来了。我父母注意到了他们独子多变的行为和打扮,他们对我的动静加以了温和的监视,这对我是灾难性的威胁。我从未将我去墓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就像宗教狂热一样守护着我童年以来的秘密企图。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在树木丛生的穿越迷宫般的山谷的时候加以小心,我得要摆脱可能的跟踪者。我把那把钥匙用绳子挂在脖子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的存在。我从未把墓穴里找到的东西带出门外。
                有一天早晨,当我从潮湿的墓穴里出来,用并不颤抖的手固定大门上的铁索,我在附近的草丛里看到了偷窥者可怕的脸。很明显,就快结束了。因为我的树荫神殿已经被发现了,我夜游的目的地也被发觉。那个男人并没有跟我搭话,所以我快速赶回家里,想听听他会向我忧心忡忡的父亲汇报些什么。我留宿在墓室的事情会被广布于世么?你们可以想象,当我听到偷窥者小心翼翼地向家父耳语说我“在坟外边的树荫里过了一夜”时候我是多么的惊讶而欣慰。他还汇报说,我惺忪的睡眼盯着那挂着锁链的门缝。到底是怎样的奇迹迷惑了那个偷窥者呢?我现在确定一定是某种超自然力量保护了我。由于这个天赐的事件,我变得更加大胆了。我继续几乎公开地前往那个墓室,并且确信没人能目击我进入了那里面。接下来一周里我感受到了那恐怖的欢乐的极点,细节我依旧不能尽述。那之后那件事发生了,最终导致我被抓住而被送进这个悲伤单调的该死的囚室里。


                9楼2012-11-14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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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就被关进了这个有着铁窗的屋子,但是我从一个年老而头脑简单的仆人那得知了这些事情,我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他和我一样喜欢教堂前的墓地。当我讲述我在地窖里的经历的时候我得到了他同情的微笑。我父亲也经常来看我,但是他宣称我从来没有进入过那扇锁着的大门,因为他检查了那些铁锁链,发现已经五十年没有人动过她们。他甚至说全村人都知道我时常去那个墓,因为人们经常看到我在阴森的墓室正对着的树荫里睡觉,并且半睁着眼睛注视着引向墓室深处的门缝。对于这些断定,我没有确凿证据可以予以反驳,因为我的钥匙也在那个恐怖的夜里的争斗中丢掉了。而关于那些我在夜游时从死人那得知的关于过去的怪事,他认为这都是我长久以来纵览家里卷藏的古卷而产生的臆想,并不是真实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老仆人希拉姆,我可能已经确信自己真的是发疯了。
                  但是希拉姆一直相信我的故事,他无比信任我,又做了一件促使我想要向公众公开我的一部分故事的事情:一周之前他奋力把那扇永远虚掩着的挂着锁链的门撞开,带着一个提灯降到了黑暗的墓室里。在一个壁龛里的石板上他看到了一个古旧的空棺材,生锈的铭牌上刻着一个词“杰瓦斯”。他们答应了我,我将被埋葬在那个壁龛的那具棺材里。
                  (完)
                  版本:douban.com/group/topic/15710047/
                  翻译:AQUA


                  11楼2012-11-14 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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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反应是坟贴的意思…
                    翻译辛苦,先mark之


                    IP属地:上海12楼2012-11-14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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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了


                      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2-11-15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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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身上体现出来的人类的偷窥欲以及对禁忌的渴求描写得很出色,我能体会到那种在阴湿腐朽的地方伴随着战栗的内心的安宁。要是在我生活的地方有那么个人迹罕至而历史悠久的大坟的话,多半我也会忍不住不惜一切进去一探究竟的哈。


                        IP属地:上海14楼2012-11-15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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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翻译
                          虽然标题是坟但是像篇崭新的文章……


                          15楼2012-11-15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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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好我一边在看《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事(蟹)件》
                            还没看完,但有种《坟》好像是这篇的前身的感觉


                            IP属地:上海16楼2012-11-15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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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现在才看到这篇……
                              普鲁塔克的《生命》X
                              《希腊罗马名人传》 O


                              IP属地:北京17楼2014-02-16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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