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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王子☆】授权转载 DM瓶花向 =生命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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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知戏


1楼2012-11-23 19:46回复
    夜色很凉,张起灵推开那道古旧的房门时,解雨臣正跪坐在桐木地板上用樱桃果汁送服大量药片,他眼疾手快地打翻解雨臣手里的药瓶。白色药片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张起灵不置一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窗外的蔷薇花香飘飘渺渺。
    解雨臣轻扬下颌,幽幽的月色朦胧了他精巧的五官,他凌厉出挑的桃花眼寂寂如枯井,忧愁得仿佛一声轻叹。
    「……张起灵。」解雨臣看着他,轻轻地微笑,「你说生命,究竟是什么?」
    ——————————————————
    食用注意:
    标题:生命之轻
    CP向:瓶花。
    半架空。
    作者正常状态。
    字数10000+
    BGM:神田川
    -—————————————————
    铁三角得知解雨臣患有抑郁症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
    那日残阳似血,灯影朦胧。吴邪的小铺子里的旧瓷器被涂抹上浅淡的金橘红,张起灵仰着头看天花板不言不语,胖子依旧东拉西扯没个正经,吴邪放下电话听筒,转过头来对他们说:「我得去长沙看看小花。」
    张起灵难得偏过头看他,用一双静如池水的墨瞳表示询问,胖子没心没肺地开口:「怎么,解当家出事了?」
    「小花割腕了。」吴邪急匆匆地去收拾行李,「解家瞒不住了,小花的抑郁症已经晚期了。」
    张起灵听了他这样说,素来缺乏表情的脸上依旧漠然无波,他在脑海里搜索解雨臣的信息,回想起来的只是金棕色短发下,灿若晨星的一双眼。
    那个青年,喜欢粉色系的物品,身姿柔美,五官俊秀,他依旧记得解雨臣那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架势,一双剪水秋瞳生来多桃花。
    刚刚吴邪说,他割腕了。
    无法想象那个场景。那个人明明是孤高自傲犹如天边飞鸟,抓不住留不下,然而如今飞鸟折翼跌落云端,鲜血浸透他柔软的绒羽,他俊朗温柔的脸容碎成千万残片,从此解雨臣不再完美无瑕高不可攀。
    他有病。
    实际上张起灵不明白抑郁症究竟是什么疾病,但是能把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逼到割腕的地步,想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
    他站起来,提起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对吴邪微微颔首:「一起去。」
    &
    他在医院的特护病房看到解雨臣。
    解雨臣皱着眉毛,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紧紧闭着,纤长的眼睫毛轻轻搭在苍白的脸上,整个人像是虚浮的幻影,美得毫不真实。
    张起灵走到他的病床前,阴影遮盖了他的脸庞,解雨臣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蝴蝶的羽翼般精致细微,他翻了个身,垂下一只胳膊,张起灵下意识的扫了解雨臣的手腕一眼,厚厚的白色纱布缠绕着他纤细的腕子,看不出手腕伤势如何。
    吴邪走进病房来,向张起灵点了点头:「我刚刚去问了小花的情况,医生说主要是失血过多,不是特别要紧。」
    张起灵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吴邪看解雨臣的胳膊。
    吴邪看了一眼,走到张起灵身旁低声说:「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医生说,小花的心理情况非常糟糕,他手腕上划的这几刀全部都是冲着动脉划的,一般人第一刀下去后多少有些害怕,第二刀的力气往往会轻上不少,可是小花却根本是刀刀一个力度划下去的,简直不把这手当成自己的。」
    吴邪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小花的抑郁症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发现,后来发现了也没人敢对他说去看医生,直到他切腕自杀了才知道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张起灵沉声开口,双眼不离解雨臣的脸容:「他自己又不是傻的,为什么自己不来看医生?」
    吴邪伸手替解雨臣掖了掖被角,摇头低声叹息:「他自己根本不当一回事,折腾到这个地步才知道晚了。」
    张起灵看着解雨臣沉睡的侧脸,没有再说话。
    解雨臣醒来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
    吴邪呆了两天,因为有个大客户要接待,加之铺子里有事要他打理,他只得返回杭州,然而放不下发小解雨臣,解家本就如同镜中水月空中楼阁,在解雨臣手下艰难维持,如今解当家患上这样的疾病,并且迟迟昏迷不醒,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表面的平和一旦被戳破,立刻就如一盘散沙,顷刻灰飞烟灭。
    「小花交给你,解家上下没一个靠得住的的,万一发生了什么,你在也好照应一下。」吴邪走时看着张起灵郑重地开口,「请帮我照顾他。」
    张起灵双手插兜低垂眉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邪走后,张起灵索性向医院是申请加一张床,ICU病房平素是不许闲人进出的,但院方考虑到解家的特殊性以及张起灵慑人的气场,破例批准了他的要求,张起灵得知后说一声谢谢,脸色沉静如水毫无表情。
    他本就不喜四处走动,时常在解雨臣的病房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医院是甲级医院,设备装修全部是国家标准,张起灵抬头看着天花板,粉刷得很均匀,然而也许是年月久了,微微泛出一种淡淡的昏黄色,让他不由想起那一年与解雨臣初次相遇的时候,侧过脸看去,铜镜里折射的刺眼光线。虽然颜色并不十分相像,然而本质是一样的。
    冰冷,陈旧,毫无温度。
    再后来,他会盯着解雨臣的脸发呆。
    王胖子常常笑话解雨臣长了一张娘们脸,说他是娘娘腔是人妖,然而仔细看去,解雨臣确实是美的青年,他的睡颜很好看,看一辈子也不会厌。
    张起灵直直看着他,看了许久他也不稍稍颤颤睫毛,张起灵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失落,于是很低声地问他:「你怎么还不醒来?」
    解雨臣不回答他,闭着眼,呼吸轻的看不见胸口的起伏,葡萄糖溶液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他醒来仿佛是意料之中。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噼里啪啦敲在玻璃窗户上,刺目的闪电划破阴霾天际,张起灵看着点滴快要流完,按下了紧急呼叫铃,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解雨臣,轻轻走出门去找护士。
    当他带着护士急匆匆回到病房时,解雨臣正半依着床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大量失血使他的脸色变得青白,弱不禁风的美态。张起灵第一次发现他瘦到这个地步,因为瘦,显得眼睛格外的大,直直地看着一个地方的时候,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朝他点点头:「你醒了。」
    解雨臣像是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不动不笑,宛如陶瓷做的人儿,色彩生动活灵活现,但却是死的。


    2楼2012-11-23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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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2:3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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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走到病床边掀开被子,示意护士来换药瓶。
      身着白衣的护士走过来,娴熟地开始换药,她看了一眼已经清醒的解雨臣,扭脸对张起灵说:「请你先看好他,我这就去找医生。」
      张起灵点点头,坐在病床边缘,不声不响地看着解雨臣。护士换好药,转身出了门,她的鞋跟敲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声一声地远了。
      「你喝不喝水?」张起灵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问他。
      解雨臣听了他说的话,慢慢转过脸来看他,那眼神空幽幽的,里头什么也没有,他看着张起灵,一言不发,伸手缓缓接住了水杯。
      张起灵看着这样的他,一时间很是恍惚,他想象不出来,如今这个样子的解雨臣是当年叱咤风云横扫长沙的解语花,那个时候的他世故冷漠又高贵,时常斜着一双桃花眼看人,微勾的唇角魅惑又妖娆,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散发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怎么会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张起灵看着他,思绪漂浮到很远很远,他想起很多的事情,记忆翻江倒海般的向他扑涌而来淹没了他,他觉得脑袋很痛,大量的信息流入他的颅内,他抱住自己的头,重重地低下去。
      直到一声脆响在他耳边如惊雷般炸开才让他脱离了这样痛苦的状态。
      张起灵抬起头,只见白瓷的茶杯在地面上碎成千片万片,茶水肆意地流淌在地砖上,解雨臣猛地向下一扑,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压在地面上,鲜血立刻在他的指尖开出一朵淋漓的红花石蒜。
      「你做什么!」张起灵一把抱住他的腰往床上一滚,阻止了他继续要拿碎瓷片的举动。
      解雨臣没有说话,漂亮的黑瞳子凝视着他,紧着着高高扬起右手,重重扇在他的脸上。
      张起灵的脸被他打出深刻的红印,混杂着细小的碎瓷,解雨臣手掌上的血落在他的脸上,又缓缓顺着他的轮廓流淌下来,犹如血泪,看上去触目惊心。
      张起灵挨了这样一巴掌,然而只是稍稍偏了偏头,双手依旧有力的按住了他,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医生护士一并走了进来,见到这样的场景,医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力挥手,招呼出几个虎背熊腰的男护士:「快,给病人先打一针镇静剂!」
      立即就有人上前压制住了解雨臣,张起灵这才得以脱开身来,被注射了镇静剂的解雨臣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医生走到张起灵面前递给他一张纸巾:「都是我们看护不力,真是抱歉。」
      张起灵接过纸巾,放进口袋,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解雨臣的血早已干在了他的脸上,细小的瓷片刺的脸颊火辣辣的发痛,然而他只是说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身着白衣大褂医生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怎么,你还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张起灵出沉着脸回答他:「我只知道他得的是抑郁症,但不知道抑郁症究竟是什么病。」
      医生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笑话他的浅薄无知:「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心境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特征。虽然不知道解少爷是因为什么引起的,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可能会时常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但是如果配合药物治疗,还是有好转的希望的。」
      「所以他刚才是想自杀吗?」张起灵皱着眉看着昏睡的解雨臣,感觉手心里有冰凉的寒气。
      「得了这个病相当费精神。」医生冷漠的翻开病历本,「要格外仔细他,一不小心他兴许就寻了短见。」
      他抬头看了一眼伫立在他面前沉默的张起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太过了些,歉意的笑笑:「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专人看守着他,轻易不会让他出事的。」
      张起灵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到窗边拨通了吴邪的电话。
      &
      在张起灵数到第一千零三十一只羊还没睡着的时候,他确认他失眠了。
      这是他入住解府的第一个晚上,晚风习习凉而不寒,解雨臣特地让佣人收拾了最好的一间客房给他住,柔软的天鹅绒被宽阔的大床,最合适睡眠的条件。


      3楼2012-11-2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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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失眠了。
        张起灵轻轻咳了一声,发觉自己喉咙干涩的像要烧起来。他翻身下床,足尖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
        当他缓缓转动房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发觉他已经不再和解雨臣一间房了,解雨臣自从患病以来就睡得极浅,加之服用药物的影响,他的睡眠时间极少,张起灵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就会惊醒他,久而久之,张起灵练出了轻手轻脚走路的习惯。
        张起灵摇了摇头走向厨房,脚步依然轻如落鸿。
        解家的厨房大且洁净,张起灵没有开灯,借着清朗月光拿起玻璃杯接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纯净水顺着喉咙流进肠道,张起灵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气从身体最深处翻涌而出。
        在这里,他感觉到寒冷。
        张起灵放下玻璃杯转身回房,途经解雨臣的房间,他下意识驻了足,屏住了呼吸。
        很轻微的声音,不仔细听不出来,像是一粒石子跌落的声音,
        『啪嗒。』
        张起灵打开房门,一把冲上前去打翻他手里的药瓶,白色药片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他望着跪坐于地下的解雨臣,唇角仿佛有半分冷淡的笑弧。
        「张起灵……」解雨臣抬起一双安宁的眼看他,蔷薇花香轻轻摇曳。
        「你说生命,究竟是什么?」
        张起灵静默了一会儿,还是诚实的回答他:「我不知道。」
        仿佛是在意料之中,解雨臣如玉如瓷的容颜上琢开一缕细细的笑纹:「我就知道你不懂。」张起灵闭口不言,弯腰拾起跌落于地的瓶子。
        帕罗西丁。
        他看解雨臣一眼,解雨臣安静地笑。
        「……你睡得不好,不要吃这种药。」他看着药瓶上的文字,剑眉微皱。
        「不要紧。」解雨臣朝他伸出一只白玉般的素手,「只是烦请你拉我一把,我头晕,起不来了。」
        张起灵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仿若是冰雕的:「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这种药用了就不能随便停,它会诱发你的自杀倾向。」
        「你懂得真多。」他站起身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强自站定了,装着没事的样子,「我知道了,以后不吃了。」
        张起灵扶他回床上,犹豫了一会儿替他打开壁灯,将光线调至最柔和:「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尽管喊我。」
        「我知道。」解雨臣笑着点头,「夜里冷,你快回去睡吧。」
        张起灵点头应允,正欲离去突然又蹲身捡起一枚药片仔细端详。
        「你看什么,快走吧,我明日让佣人来收拾。」解雨臣催促他,张起灵偏过头看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飘渺又不真实。
        「你吃安眠药?你哪来的这么多安眠药?」张起灵向着他一步步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他像是走过了万水千山,这条路全是惊惶,恐惧紧紧拉住他的脚跟,「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解雨臣的笑意慢慢融化,「这就是帕罗西丁。」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药片在他手中碎成齑粉:「大晚上的你爬起来吃抗抑郁的药?你一次吃五十片帕罗西丁?」
        「你管的太宽了。」解雨臣眯起狭长的凤眸,「如果我真的要死,就是你十个张起灵也拦不住。」
        「你究竟为什么要死?活着有这么难吗?」张起灵看着他高傲踞然的样子觉得心中莫名地发酸,自他留在解雨臣身边开始,他发觉自己开始有些许细小而不可忽视的变化,但是他还来不及明白为什么,他就一心想着求死了。
        「可是……我很累啊。」解雨臣把腿蜷缩起来,他将脸靠在膝盖上,笑容显得明亮又天真,「你能够帮我吗?帮我重整解家,帮我扫清障碍,帮我走向至高至上的地位?」
        张起灵知道,他不能。
        他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解雨臣是他的现在,但是就连着短暂的现在,他也留不住。
        他在墓中是威风凛凛的斗王,可是到这复杂的社会中,他只是懵懂的羔羊,那些藏于污泥浑浊中的阴暗魑魅,轻易就可以吞噬了他。
        而解雨臣,他仅仅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涉世已深,甚至做到需要仰望的地步。
        其中艰涩,他不是能够懂的。
        「如果你不要解家,我可以带你走。」张起灵看着他,给予了最后的答复。
        「走?走去哪里?」解雨臣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凌厉的凤眸弯成柔美的弧度,「我若不要解家,只有一死谢罪,哪里有逃了的道理?」
        壁灯昏黄的光吻在张起灵墨黑的发上,晕开浅金色的光圈:「只要你不死,哪里都能去。」
        「若你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说的真好,就像唱的戏文一样。」解雨臣认真的点点头,「可惜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
        「被你看透了,我的病根本没好,我装出好转的样子,因为医院我实在住不惯,撒泼发疯只会被关的更严。」
        「我确实一心想着死,这人生我已经受够了。学戏艰苦,家庭败落,这些人生艰险我通通熬过了。重整家业,清扫宿敌,一直到我走上解家的巅峰,这长沙市里,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忤逆我的,这人生荣光,我也悉数经历了。」
        「我已经将别人一辈子的生活都过完了,我真的厌倦了。」
        解雨臣侧着脑袋含着笑看他,眼神像是珍稀的土耳其安哥拉猫,温驯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人生。」张起灵静静看着他。
        「那是他们只看见我人生的光鲜,没有见着我的苦难。」


        4楼2012-11-2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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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都有街摊小贩热热闹闹地招徕着生意,独独那教堂远远地立着,带着一种浊世独立的气质。
          行至教堂前,解雨臣说要进去看看。
          时值七点,远处钟楼传来悠扬钟声,惊起大片飞鸟掠过暮色。
          张起灵推开虚掩着的雕花铁门,稍稍抬头一看,一墙爬山虎青青葱葱。
          走进教堂内部,映入眼中的是巨大的鲜红十字架,解雨臣感慨万千的说:「和我小时候去过的教堂一点也不一样,小时候师傅常带我去的教堂很大,教堂的彩色玻璃很好看,光线透过玻璃流淌进来,一屋子七彩的光。」
          因为是晚上,并没有多少人,零星有几对情侣坐着祷告。
          张起灵推着解雨臣走向第一排,解雨臣示意要站起来,张起灵扶他,终于看见他左手腕的疤痕,大约七八道,白玉般的手腕上尽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解雨臣看见他愣住,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在看自己手腕上的疤痕。
          「已经好了的。」
          张起灵这才反应过来,搀着他坐下来:「到底留疤了。」
          解雨臣含着笑摇摇头,伸手招呼张起灵也坐下。
          「小的时候和师傅去做礼拜,牧师教过我祷告词,我还记得一些,背给你听吧。」
          不等张起灵做出反应,他已经自顾自地念起来。
          「Our Father in heaven, (我们在天上的父,)
          Hallowed be your name。(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Your kingdom come。(愿你的国降临。)
          Your will be done,(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On earth as it is in heaven;(如同行在天上;)
          Give us this day our daily bread。(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And forgive us our debts,(免我们的债,)
          As we forgive our debtors;(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And do not lead us into temptation,(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But deliver us from the evil one.。(救我们脱离凶恶。)
          For Yours is the kingdom and the power and,(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the glory forever.(直到永远)
          Amen。(阿门)」
          「我听不懂。」张起灵很诚实的告诉他,「但是你这样念起来很好听。」
          解雨臣很宽容的笑着,眉目里有温存的光芒,如同圣子临世:「小的时候念过太多次了,所以才记得很熟。」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们种在教堂里,大概也是信教的吧?』张起灵这样想。等回过神来,发觉解雨臣双手合十,低眉垂目轻声地在祈祷。
          「我万能的主,请赐予爱我的人安康与幸福。」他的侧脸有种祥和的温柔,「而我爱之人,求您给予他平常的心,我爱他就像爱您一样,愿他今生不皱眉,不涉险,事事如意,时时安详。我愿以我之余生为他祈福,直至我生命终结。天赐安宁,阿门。」
          解雨臣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眼睫低低一颤,如蝴蝶破茧般,睁开了那光华万千的眼眸。
          「你这样祷告有用吗?」张起灵问他。
          「我不知道。」解雨臣脸上的笑容很浅很淡,不仔细看不出来,「不过我为他们祷告了,心里仿佛就真的觉得他们能平安喜乐。」
          张起灵听言,也笨手笨脚的模仿起他的动作:「求主赐予解雨臣健康长寿,阿门。」
          他笨拙的样子很好笑,说他是生活残障其实所言非虚,解雨臣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你从未信过基督,你这样祷告,天父一定不会理睬你。」
          「我为你祝祷了,我就也觉得你会长命百岁一样。」张起灵并不笑,瘫着一张很严肃的俊脸。
          「我骗你的。」解雨臣唇角的笑弧慢慢褪去,他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我们都不是基督徒,不会受到天父庇护的。」
          张起灵看着他多变的态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慢慢扶着他坐回轮椅上,推着他回家去。


          5楼2012-11-23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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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站直了身。
            我认输,张起灵,我愿意用命来赔。
            这不该是解雨臣……
            这不该是,一身钢筋铁骨,笑傲世俗的解雨臣!
            「本来我一个人,过的好好的。」解雨臣的指甲用力地嵌入掌心,摇着头发出微微的呜咽。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过得很好,你看之前的二十多年,我不是都熬过来了吗?虽然并不快乐,但是我依旧做到了最好。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
            「你明明知道不能够陪我一辈子,你何苦这样娇惯我?」
            解雨臣本是天空高翔的雄鹰,张起灵将他扑捉,养在金制的丝笼中,他给予雄鹰食物,于是雄鹰遗忘了扑食的技能。他剪去了雄鹰的翅膀,从此雄鹰再也无法翱翔。他这样娇惯着雄鹰,磨去了雄鹰尖利的脚爪。雄鹰沦落为家雀,只记得卖乖讨巧,遗忘了他曾怎样高高翱翔,如画江山尽在眼中。
            现在的解雨臣离开张起灵,他毫无生机,死路一条。
            解雨臣抬起一双泪眼,隔着朦胧的水汽看向高高在上的张起灵,嘴角泛起一丝无助悲哀的笑痕。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说,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勇气。
            「张起灵,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最后的质问,最后的乞求,如果我说爱你,你是否能够为我停留住脚步?我去不了天涯海角,但是你若驻足,我们至少不用分离。
            回答我啊,你不是一直天上地下,鬼神不怕的男人吗!
            听了他类似自虐的告白,张起灵的头脑中仿佛被投下一枚原子弹,大脑哄的一声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什么意思?解雨臣怪罪他不该对他太好?他向他告白?他问他能不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你发昏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早点睡吧。」张起灵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房间。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都是男人,然而解雨臣刚刚说喜欢他,希望他留下来。
            ……这不是真的。
            但是他对解雨臣究竟是什么感情,他自己,其实也不明白。
            他没有爱过人,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然而看着解雨臣的时候,他常常会想到一生一世。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解雨臣,然而却他知道,只要解雨臣愿意,一生一世他也可以陪着他过下去,解雨臣有抑郁症不要紧,他会按时叮嘱他吃药,解雨臣喜欢闹脾气不要紧,他反正反应慢半拍又不爱生气,解雨臣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要紧,他可以推着轮椅带他出门去散步,看那庭前花落花开,岁月静好如斯。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张起灵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最鲜活最热烈的跳动,『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总会明白我究竟爱不爱你。』


            7楼2012-11-23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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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沉如水,斑驳的光阴擦肩而过,惊扰了谁的清梦。
              第二日一早,一夜无眠的张起灵早已收拾好一切,他看向窗外,天色极好,朝阳如金,天边一层一层渲染最明艳的色彩,从鱼肚白到玫瑰紫,从桃花粉到朱砂红,美得如同解雨臣嘴角的笑痕,变幻莫测惹人揣摩。
              他推开房门,为了避免早晨与解雨臣相遇尴尬,他特地一大早就去接吴邪,大不了多等几个小时罢了,他又不是没有耐心的人。
              「你起得真早。」
              张起灵走过走廊,途径客厅,不期然遇见了解雨臣。
              他坐在真皮沙发上,端着一杯清咖,微微的蓄着三分纯洁笑意,凤眸低垂,感知到他的到来,睫羽轻轻翻飞,露出一双黑盈盈的美目望着他。
              「你起得真早。」解雨臣轻抿一口咖啡,再次开口。
              「早点去,车站的人少。」张起灵看着他的如花脸颜,他的天真笑色,他的轻巧身姿,张起灵感觉自己大脑嗡的一声就失去了冷静,他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他的眼里是他, 心里是他,脑子里也全部是他。他的思考能力在解雨臣的巨大美貌前下败下阵来,解雨臣问了什么,他便只有应答的份。
              解雨臣听了他的回答,噗地一声笑出来:「你是呆的吗?你早去有什么用处?吴邪还是十点才会来的。」
              他的笑容既真实且快乐,仿佛昨夜的凄寒苦语已成旧日黄花,苦苦哭求的模样是演给他看的。
              『抑郁症患者一般不会有大的情绪表现,如果能够让他们大肆发泄一场,好转的就会快得多了。』张起灵想起医生的介绍,于是放下了心,连着微微的不安,浅浅的失落,一同重重的压下去。
              真好,你快好了。
              「你快去吧,早点回来,我唱戏给你们听。」解雨臣见他久久不答话,看着他认真的说。
              张起灵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关门的时候他用余光瞥见解雨臣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磕嗒一声轻响。


              8楼2012-11-23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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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受你够了!


                9楼2012-11-23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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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2:3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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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大门,张起灵看见一院子枯萎的蔷薇花,这就是夜夜送来幽香的精灵,开的时候,盛大且热烈。然而光辉不会永存,昔日里热闹繁盛的花朵萎谢成颓败的花骨,只有依旧挺直的茎叶脉脉诉说着过往的深情。
                  张起灵没有再多看它们一眼,快步走出了庭院。
                  >>>>>
                  张起灵一路向前,路过北正街教堂时他稍稍停住了脚步,看着常绿的爬山虎,眼中有轻轻的笑意,那天在这里,他曾为一个男人祈福,愿他健康长寿。
                  教堂的厚重大门被推开,白衣灰帽的老阿嬷走出门来,拿着一把园艺剪,看着张起灵盯着幽绿的爬山虎,露出歉意的笑容。
                  「前段时间人手不够,直到今天才有空来收拾。」说着阿嬷用力一扯,大片大片的枝条被拽落下来。
                  张起灵看着爬山虎,仿佛感同身受般的觉察到了它们的疼痛,他冲着阿嬷礼貌的点点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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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将额前的发用一把木梳固定在发顶上,从梳妆台上取过一只眉笔,轻轻描绘最优美的曲线。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他想起小时候师傅教他的这句诗,唇角的笑意浓上几成,待到张起灵回来,他必定问他这眉画的好不好看,若他不识相说画得不好,他非逼他为他解雨臣重画一遍不可。
                  心下这样盘算着,手上不觉用力过重,眉笔喀拉一声,断了笔尖。
                  解雨臣看着断了的眉笔,沉思了一会儿,换了一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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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按着佣人所说的路线上了公汽,想起来解雨臣出院的那一日和他一起坐过公汽。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还非常的虚弱,不坐轮椅的话基本难以行动,张起灵扶着他的腰,环在臂膀中简直不盈一握,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会飞走。
                  因为是上班时间,车上拥挤的不得了,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更不要说有空位,张起灵不免怀念起当日众人给解雨臣让座的情形,他的苍白脸色和脆弱体态是让座的理由,但也不排除有几位高中女生是被他的容颜蛊惑。
                  一念至此,张起灵摇了摇头,抓紧了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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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画好了眉,伸手取来粉底,搽在脸上,慢慢的摸匀开来,镜中的人儿眼角眉梢已显露出倾国倾城的气势,他冲着镜子,展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霎那间仿佛天地失色。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模样颇像待嫁的新娘,不由得失笑,堂堂的解当家其实也不免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轻启朱唇,端端正正地念出一句台词来,接着用手掩着嘴,笑得不可自抑。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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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再转了一个弯,张起灵看见了当时解雨臣住着的医院,他们曾在这里度过许多的日夜,张起灵依旧记得那些静悄悄的夜晚,他的身边就是沉睡的解雨臣,他只需偏过头去,就可以看见那人备受爱慕的美貌。
                  他曾经和解雨臣一同在医院里漫步,他推着轮椅,解雨臣安详的坐着,双手交错安放于膝上。
                  湖心亭的栏杆上的朱漆有些黯淡了,但是正是这一分缺憾,才显得他身边那个如同谪仙降世的解雨臣更加真实。解雨臣随手抛一粒石子入水,打碎两人倒影,一池锦鲤纷纷涌出水面,争看他冷冷清清的俊秀眉眼。
                  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医院,有的时候会让人想到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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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换下淡粉的衬衫,拿起白色的底衣换上。他从红木柜子里取出头面来。
                  「这么漂亮,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含着笑,伸出芊芊玉指轻轻拂过珠光宝翠的头面,满足的微微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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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下了车,步入人潮熙攘的火车站。
                  他目不斜视,眼梢的弧度如冰雪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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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拿起木梳,缓缓梳理自己的头发。
                  他低声念着,嘴角的笑容柔情蜜意。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
                  「小哥!这里!」吴邪提着笨重的行李箱,奋力推开几个中年大婶挤向张起灵。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沉稳的点点头:「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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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吩咐佣人退出门去,他说:「没有我的吩咐,你们不许进来。」
                  佣人们鞠了一躬,纷纷离去,末了扣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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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随着张起灵上了公交车,因为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时期,他们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位置,终于能够坐下来喘一口气,吴邪笑着打量沉默不语的张起灵。
                  「诶我说小哥,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张起灵淡淡地扫他一眼:「是吗?」
                  「还真是。」吴邪将地下的行李箱拖进一些,以免阻碍过道,「感觉你……怎么说呢?多了点人气,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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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将衣柜身处那件珍藏的戏服拿出来,用疼惜的眼神打量着,慢慢穿上了身,一粒一粒的扭住盘花扣。
                  小时候算命,半仙都说了,教他万事不强求,不妄想。
                  出院的时候,医生也讲过,劝他凡事不多想,不硬求。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改了命,这人生也就不是人生了。」解雨臣这样低声告诉自己。
                  >>>>>
                  下了公交车,张起灵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老远就看见教堂墙上那一片爬山虎早已被扯了下来,地上也清理的非常干净,什么也没有留下来,仿佛那一面青翠只是张起灵的臆想罢了。
                  他脚步不停,快速的走过。
                  「,小哥你走慢点,那么急着回去做什么,我这还拖着一大箱行李呢!」吴邪跟在身后怨声连连。
                  张起灵转过身看他一眼,直看得吴邪脊背发凉。
                  他默默伸手接过吴邪手中的行李箱,大步迈着走向前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发慌。」张起灵头也不回,丢下这么一句给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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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镜中的穿戴打扮齐整的自己,伸出手,做了一个极为婉转的手势。
                  「大王——」一声凄绝,恰似啼血杜鹃,催尽了满山的花朵。
                  他看了一眼钟,上午十一点三十一分。
                  钟摆依旧滴滴答答的摆着,他不再留恋,走出了房间。


                  10楼2012-11-23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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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快步走着,本身就旅途劳顿的吴邪累得够呛,连连囔着让张起灵慢点走。
                    「小花在家里还会有什么事情啊,就快到了,小哥你慢着点!」
                    张起灵看看吴邪确实疲累的脸孔,又看了一眼路途,还有一个转角就能见到解府,他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减慢了步伐。
                    吴邪看着终于听了话的小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也有了聊天的心思。
                    「小哥,小花的病快好了吧。」
                    「不好说,总是反复,前几天还算听话,昨天晚上不知道闹什么,又不肯吃药了。」
                    吴邪让他放宽心,说这病本来就是这样的,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迎面跑来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面色惊慌,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中写满恐惧,张起灵认出她是解家的小女佣,是个极为羞怯的女孩子。
                    「张,张先生,您快回去吧!解少爷,少爷他要跳楼了!!」
                    张起灵看着小女佣的脸,凉飕飕的恐惧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
                    他抛下行李,像发了疯一样的大步跑向解家。短短的两百米的路程, 仿佛是踏过了几十个日夜光阴,解雨臣唇角的笑意,滚落在地板上的药片,落上一层灰的轮椅,跃出水面的鲤鱼,他们之间,珍而重之,却又少的可怜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跃上心头,明明太阳热烈的照射着这并不美好的人世,然而张起灵却觉得从头至尾都冒着彻骨的寒气。
                    解雨臣……
                    解雨臣!!
                    你不要死……
                    算我求你,你不要死啊!!


                    11楼2012-11-23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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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家的楼下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闲人,他们嘴角挂着冷冰冰的笑容,彼此交头接耳,围观着这个长沙城最靡坚不摧的传奇的下世过程。
                      看热闹的闲人永远不嫌多,慢慢的还有增加的架势,张起灵被阻隔在外层,连解家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都看不清楚,他心急如焚,一个翻身,踩着几个中年秃顶的脑袋,这才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佣人遇见这样的事情全部没了主意,男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女佣则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见张起灵回来,纷纷如同见到救星,一股脑的涌到他面前。
                      「张先生您快劝少爷他下来啊!太危险了啊!」
                      「少爷爬到六楼去了,他站的那么高,这该怎么办?万一少爷一个不稳就摔下来了啊!」
                      「先生您快想个办法……」
                      「张先生……」
                      顺着佣人的指点,他高高的昂起头,清晰的看见了高高站立着,华服盛装的解雨臣。
                      他站的那么高,就像是真正的谪仙,如今他在尘世的磨难苦楚受够了,就即将离他而去,重归天庭,位列仙班。
                      一时间,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自制通通被丢掉,看着摇摇欲坠的解雨臣,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爆表。
                      别跳,解雨臣,求你别跳。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来,张起灵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话才好,他遥遥地向着解雨臣伸出手,仿佛要迎接他的世界。
                      应该是用尽全力的嘶吼,他的声音却微微发着颤:「解雨臣,你干什么!」
                      解雨臣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如同纷飞的白蝴蝶,带点妩媚的娆人架势。
                      「张起灵,你来了。」
                      明明隔了那么远,张起灵却几乎可以看见他所有细微的举动,他的嘴角含着笑意,他的瞳仁中闪烁着狡黠的流光,甚至于他的衣摆在风中摇曳的模样,张起灵通通看的一清二楚。
                      再没有哪一刻,张起灵会比现在更加害怕,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点劝诱的意味。
                      「乖,雨臣,你先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先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要提什么条件,有什么要求,我通通满足你,别说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就是你要我上天摘月亮,下海捞星星,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我只求你下来。解雨臣扬起一只素手,慢慢的托住自己的下巴,他的眼角眉梢显露出最生动的明亮情意,唇角的笑意凝成张起灵今生心中化不开的一抹朱砂。
                      他说:「……好,我这就下来。」
                      话音刚落,他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中弹的飞鸟,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态度,从六楼一跃而下。
                      如此决绝的姿态,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宣战。
                      「解雨臣!!!!!」张起灵的大脑一片空洞,下意识的冲上前奢望能够接住他。
                      生命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迟了一步,只是一步,解雨臣飘荡的衣袖狠狠擦过张起灵的指尖,他就在他的面前,毫不留情的碎成了千片万片。
                      瞬间,天崩地裂。
                      「解雨臣!!」张起灵跪倒在地,紧紧把他抱在了怀里,那张他最熟悉的脸,他闭着眼都能描绘出的美丽容颜,此刻露出最真实,最温柔的笑意。桃花眼如流星秋波,带着最深厚的情意,望着他。
                      一霎即成永恒。
                      解雨臣笑着,大片大片的污血从他的嘴角流出,张起灵手忙脚乱的去擦,然而怎么也擦不净,擦着擦着,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跌落在解雨臣的脸上,晕开他吐出的鲜血,仿佛是融开一滴清墨。
                      「不要哭。」解雨臣费力的抬起一只手轻抚他俊美无双的脸容,「你是顶天立地的张起灵,你不许哭。」
                      「我不哭,我听你的。」张起灵紧紧握住他的手,然而泪水依旧抑制不住,「可我叫你不要死,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解雨臣的脸色愈发苍白,鲜血染在脸颊上,像是涂了最上等的胭脂,他比任何一刻都来得美艳动人:「我素来不听人话的。张起灵,你说我的眉毛,画的好不好……咳……好不好看?」
                      「好看,你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张起灵死死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拖住他的生命,不让死神靠近他半分。


                      12楼2012-11-23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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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解雨臣把眼神投向远远天际,几只白鸽高高飞过,「现在,我终于能和你走了。」
                        带我走吧,天涯海角也和你去。
                        「好,你不要说话了,等你好了,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也奉陪。」张起灵搂紧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妄图触摸他身上未褪的暖意。
                        「……你知道来不及了。」解雨臣嘴角的笑意慢慢散开,慢慢扇动的睫毛如同乏了的蝶翼「我的内脏都碎了。」
                        张起灵知道的,从他刚刚抱紧解雨臣的身躯时就已经知道了,他只是想着,或许不说,这一切就不是真的,他哽咽着,狠狠摇着头:「不会,不会,救护车就要来了。」
                        你不会死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你不会死的。
                        你还要和我去天涯海角的。
                        「张起灵……我那天给你祈了福,我死了以后,你一定会过得好。」解雨臣看着张起灵的脸貌,仿佛想要把他的容颜雕刻在心里,死后也不忘记。
                        「你死了,我怎么会过的好?」张起灵咬紧下唇,双眼不离他的脸孔,「我也为你祈了福,怎么上帝不保佑你?」
                        「你不知道,你说你是因为吴邪才留下的,我听了很难过。」他艰难的呼吸着,生命的跳动越来越缓慢,解雨臣费力的眨着眼,纤长宁谧的睫毛拨开他们之间的重重浓雾。
                        「不是,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和吴邪没关系。」张起灵拼命向他解释,生怕他听不见。
                        「昨天……我说喜欢你,你不回答我。」他双眼慢慢涣散开来,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说出自己一直郁结于心的悲愁,他听不见张起灵的回复了。然而事到如今,张起灵究竟怎么回答他,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这一生受够了禁锢,他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我也爱你,真的,我都打算和你过一辈子了。」张起灵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的恐惧愈发沉重,再没有哪一刻,他体会如此的生命之轻。
                        「张起灵……」他拼尽全力,留下一个最璀璨的笑容,恰似优昙,一瞬即谢,「你说生命,究竟是什么?」
                        话罢,他的手重重垂下,左胸一片寂静。
                        他死了。
                        「混蛋,醒过来啊!!」张起灵忍不住大声的嘶吼,「我还没有回答你,你怎么敢就死了!」
                        无论再怎么哭喊,再怎么挽留,他还是死了。
                        张起灵早就知道他是要死的,然而他总是想着,再久一些,再拖一会儿,说不定这样一捱就能捱到一辈子去,所以直到今日解雨臣谢世离去,他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你总问我生命是什么,其实生命不过就是一种意识形态罢了,你若是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你这个人最讨厌,从不听人话的,也不管是不是对你好的,我说爱你,你居然都听不见了。」
                        「你不知道,我还没有听过你唱戏,你快起来,正正经经地给我唱一出吧。」
                        「为什么你这么轻?这样看来,你的灵魂一定也不重,求你别走,我怕我留不住你。」
                        千言万语,归根结底,只化成一句话。
                        你不要死。
                        张起灵用力搂住他一寸一寸冰冷下去的身躯,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醒来。


                        13楼2012-11-23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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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解当家死了,人们反而都记起他的好来,以前人们常常抱怨他的手腕决绝冷断,现在想起他行事大胆又不失谨慎,要是没有他,解家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整个长沙城,也找不出能与他并肩的人。
                          解语花下了世,引来不少戏迷的伤心哭泣,从此之后他们再也见不到那倾城美人,听不见那戏腔婉转,想来实在有点难过。
                          再怎么赞扬他也没有用处,那些旧日往事,昔日荣光,随着解雨臣的香消玉殒,都化作了史书上幽幽的一笔墨香,只能用来凭吊追忆。
                          解雨臣的葬礼办的盛大且隆重,像是与一个辉煌时代的告别,来了许多张起灵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他们统一穿着黑西装,胸口别一块丝质手帕,端庄又合礼节,只是显得很生疏。
                          所有来吊丧的人里,最有理由大声哭泣的人是张起灵,然而整个葬礼上,唯一没有哭泣的人就是张起灵。
                          他答应过他,再也不哭了。
                          吴邪安慰张起灵,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让他千万想开一点。
                          他说:「你待小花生前这样好,就算你不再为他做什么,他也一定不会埋怨你。」
                          张起灵不反驳,很温顺的点头应允,解雨臣的丧事他不闻不问,只在最后下葬的时候和解家人稍稍发生了争执,解家执意要土葬,在墓地飙升的情况之下,不惜花重金购下大片土地,然而张起灵坚持说依解雨臣的性格,他一定会选择火葬。
                          「他最爱干净,一点一点腐烂的感觉他一定不能忍受。」
                          争论无果,解家人一意孤行,然而张起灵执刀靠着解雨臣的棺木,敢上前一步的人统统砍死。
                          于是最后还是屈服于黑金古刀的凌厉刀芒之下。
                          闲下来后张起灵有的时候会想,解雨臣大概也没有想到,他死之后,居然也会有这么多人怀念他。然而死了毕竟就是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
                          地球从来不会为了一个人的逝去而停止转动,长沙城依旧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交杯接盏的同时勾心斗角。
                          这个世界上,少了谁也是一样过的。
                          解雨臣从生到死皆是是一个传奇,他的故事占据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段时日,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解雨臣这个名字慢慢淡出人的视线,新生一代甚至从未听说过他。
                          慢慢的,他的故事,就只成为张起灵午夜梦回时唯一上演的戏码。
                          解雨臣死了,然而张起灵的日子一如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没有解雨臣之前,他不是也好好的活了这么久吗?
                          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偶尔会去下几个感兴趣的斗,一切都没有改变。
                          然而吴邪和胖子都说,张起灵不像是以前那个闷油瓶了。
                          他搬离了吴邪的小铺子,全国各地都有他的足迹,有时几个月也得不到他的半点消息。然而没有人觉得突兀,张起灵毕竟也是一个传奇,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是凡人可以预料的。
                          于是生活也就这么过吧。
                          那一代的人,日日夜夜,晨晨昏昏,时时刻刻地老去了。


                          14楼2012-11-23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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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风很大,带点咸腥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张起灵的衣角在风中猎猎飞舞,他握紧脖子上挂着的小瓷瓶,含着笑轻声说。
                            「你知道吗?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地方,叫做天涯海角。」
                            这是在中国海南,一个小小的海滩,伶仃的几块石头伫立着,孤寂又冷漠,一点也不美。
                            「我说过会带你来的。」
                            他眺望着遥远的天际,仿佛从大片绵软云朵中看见了那个人的明亮笑颜。
                            「虽然这里不好看,但是在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该带你来的。」
                            算前言,总轻负。
                            「不要紧,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的很,这大好河山,我通通带你走一遍。」
                            手中的瓷瓶依旧冰冷,这一次再没有人会回答他。
                            这个故事,就讲到这里了。
                            《END》


                            15楼2012-11-23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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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2:2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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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评:这是一篇触动我心灵的文,写出了花儿爷不为人知脆弱的一面,我曾经看过很多关于花爷的文,往往都是女王向或者强攻强受,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喜欢。这篇文章详细的对人物动作
                              心理去描写,让人回味更是去设想最后一幕【喂,你够了!
                              @残花雾 懒吧主过来加精!不然,我的苏幕遮弃坑哟~~~~【呵呵


                              16楼2012-11-23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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