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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张良倒是见证了数次国家的一朝存活一朝灭。
第一次是韩国被灭,他还信韩不姓张,年纪最大未及弱冠,最小不过总角,却已显出超于同辈孩童的聪慧,头上又顶着祖宗三代皆为韩相的帽子,于是逢人便可听得赞誉之音不觉耳,大抵是些什么这韩国的四相必又出自这韩家的了……
那天辰时他的母亲帮他系好腰间束带,伸手拂过他扎在两边的发髻,并轻声嘱咐他上课要认真,莫要走了神,谁知还未至午时,学堂外已嘈杂的不成样子,先生出门欲看发生了什么事,确实刚拉开院门,就是冷光闪过,先生的头和身体不知怎的就分开了。
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那身首异处的先生竟是吓得这群孩子都是愣在哪里。直到书院里除草的老先生冲出来,手里捏着那把握了大半辈子的斧头冲向门口披着甲胄的秦兵,口中尖叫着儿子的名字。
他的儿子就是教书先生,这位老汉做为木匠活了大半辈子,虽然前半生穷困,妻子又早逝离他远去,不过他有一个让他自豪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个儿子,就连现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之子都在这里求学,还有什么是他可以求得的?
可是就在刚才,令他最骄傲的孩子在他面前与他阴阳两隔!
张良站的离那老汉最近,他看到先生的父亲还未举起手中的斧头,便和先生落了同一个下场。
老汉的鲜血溅了他一脸,还从他的脖子流下去,湿透了内衫,年岁尚幼的张良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月白色的衣衫上也是老汉的血,一层一层的染开来,像是墨洒在木头桌面上一样,顺着纹理渗进去,在从缝隙间流得更开,最后干涸在木缝里。
刀剑无眼,管你是王侯将相妇孺小孩。
最后张良借着老汉的血倒在死人堆里,一动不动从正午到黄昏,过三更到天明。
等他躲过最后一次巡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韩,已经亡了。
张良虽然年幼,但因祖辈家业的关系,这国仇的种子在张良心中成了割不去的刺。他不敢回家一探,看看父亲母亲是否还在世,看看幼弟是否安好,看看庭院是否芬芳依旧,秦兵铁骑踏过的土地,留下的只有绝望的哀嚎。
昔相国之子辗转穿过魏、赵国,前不知去往何处,回却是国破家亡,后又有追兵各路欲杀他灭口,年纪轻轻便是尝尽人情冷暖。他冷眼看着魏、赵即韩之后从版图中被刻上秦的烙印,既然当年先贤留有唇亡齿寒的劝诫,那么韩灭亡时,这魏赵两国还不是隔岸观火,想来怕是打算用这法子来护自家土地片刻周全,然暴秦之欲无限,区区韩国怎能填得他那蓬勃野心,若是天下归一,自是有那疆土不尽供奉不停。
少年人寒着心一路颠簸,直到在齐鲁之地遇见了一户人家。
那时正逢寒冬,大雪纷纷扬扬的覆上这片肥沃的土地,对土地是场好雪,但对逃难的张良来说便是雪上加霜。
孩子一户一户的敲门,得到的竟都是门扉紧闭。
他抿抿唇,寒风早已将他的嘴唇吹得乌紫,这一抿之下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他暗下决心,再敲最后一家。
这次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