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媳妇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恶狠狠地甩出这句话后,陶桂林重重地摔了一下门,把自己和缩在房间角落的小媳妇关在了屋里。应该是摔门的力气过大,破旧不堪的屋顶传来了瓦片碰撞的清脆响声,一缕缕灰尘从门上方的屋檐缝隙处震落下来,正好落在了站在门口的张长斌肩上。
对于田蓬边防***所长张长斌来说,碰到这样的情况是意料之中。为了将陶桂林娶到的“越南媳妇”劝返回国,张长斌已经是第四次登门造访陶桂林家。在云南文山边境一线,像张长斌这样的劝返工作已经成为了常态。这些偏远的少数民族村寨,跨国婚姻早已是司空见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部分边民,越南新娘并不是什么遥远的幻想对象,而是他们人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关于生活
不断生育子女是她们维持家庭的方式
如果不是老婆陶金美再次意外怀孕,吴咪伞的新房不至于变成了“半成品”。为了照顾刚刚生产完的老婆和孩子,吴咪伞不得不提前半年辞去广州工地的工作回到田蓬老家,因此用来装修新房的钱也没了着落。现在,吴咪伞家裸露着红色砖墙的新房成为了整个寨子里最显眼的建筑。而屋子内部就像是小区刚建好的毛坯房一样,要是放在城里根本是住不了人的,不过吴咪伞一家倒是不介意,实际上和之前的土基房比起来现在的居住情况已经改善很多了。
住在“半成品”的屋子里并不是老婆陶金美的错,因为吴咪伞也有份。不过现在想起来吴咪伞还是有些后悔,和老婆结婚6年就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差不多两年抱一个,虽然在村子里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但是今年刚满24岁的吴咪伞还是感觉到越来越吃不消。然而对于陶金美而言,显然没有意识到老公的忧虑。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陶金美希望能够继续给吴咪伞生小孩,只是她的要求被吴咪伞干脆地否决了。
这应该算是吴咪伞夫妇第一次发生分歧。自从陶金美17岁的时候从越南苗旺县新街村嫁过来,她和吴咪伞还从来没有红过脸。与其说双方能够在所有情况下达成一致,不如说是陶金美在任何事情上都对吴咪伞百依百顺。自结婚之后,吴咪伞主外陶金美主内,不过凡是吴咪伞提出的要求陶金美都在是第一时间点头,这也难怪人们总是说,越南的媳妇如何贤惠如何顺心。平常家里来人的时候,陶金美总是沉默不语默默地干着家务活,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也许是“越南新娘”这个特殊的身份,让陶金美身上有种“毫无存在感”的特质,即便是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也无法找到和她沟通的欲望。
吴咪伞同样面临着这样的尴尬。自从和陶金美结婚之后,惜字如金是两人间交流情形最好的定义。即便是平常的对话,大部分的情况也是吴咪伞在吩咐什么或是单方面的告知。一开始陶金美还有少量的回应,比如吴咪伞吩咐她出去买烟的时候,陶金美会问要什么牌子、多少包、路怎么走,不过到了后来就连这样的交流都渐渐消失,原因除了陶金美对买烟驾轻就熟以外,她已经能够做到吴咪伞不开口就能知道他需要什么。这是夫妻双方多么难得的默契,但与此同时也让开口说话变得更加没有必要性。
既然两口子连交流都省略了,那还能干什么?答案很显而易见,生娃。刚结婚的吴咪伞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结婚不到一年便有了大儿子,两年后又有了第二个。几乎每次打工回家,吴咪伞和陶金美的任务就是生孩子,直到今年第三个孩子出生,吴咪伞意识到造人的脚步需要停下来了。即便不是房子装修的问题,吴咪伞也觉得三个孩子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抚养能力。现在的情况是,吴咪伞一人干活喂饱家里5张嘴,尽管去广州打工的收入比起在家里种田翻了十多倍,但是负担起那么多人的饮食起居,还是有点吃不消。然而陶金美似乎还沉浸在生孩子的成就感中。吴咪伞说陶金美最近一次和他交流,问的就是什么时候要第四个孩子。而吴咪伞仅仅回答了两个字:“不生”。而后,吴咪伞头一次看到陶金美落泪。